第三十八章混乱之夜(四)

随着香思瑗后面的行程,秦旋寂越来越郁闷。

每一个流程都一样。走近一顶华丽的帐篷,转到背面掀开帐篷角,其间秦旋寂还要负责观察周围的动静,指望香思瑗这个马大哈是不行的。

每一个帐篷里都是同样的表演,区别是演员身材不同,各种姿势不一。相同的是表演人都很忘情、很投入,没有一个发现他们在偷窥。

难道这个女人是专程来偷窥这种事的?秦旋寂腹诽不已,不是他想的荒唐,实在是香思瑗确确实实每一个帐篷都要观察至少五分钟。个别激情投入性高的,她还会看的更久一些。

大祭祀在上,原谅他吧。他不是故意要跟着偷窥这种事的。请不要让他长针眼。

香思瑗又掀开了一顶帐篷角,目不转睛的盯着里面的男子。当然,这里面也没有例外,一样的限制级表演。

不对!非常不对!她皱着眉头观察,里面的男子面色潮红,双目迷乱。看着是激情投入,实际上却很像是中了轻微的神经麻醉。应该是服用了药物。难道蒙特拉里贵族有服食药物助兴的风俗?不然怎么全都是这种症状?

可还是说不通。香思瑗将目光调到帐篷内的女子身上。女性们都很正常,有些是陷入激情,有些是做假敷衍,还有些是痛苦不堪。没有一个是服食药物的。

如果是风俗的话,不是

应该男女都服用才更和谐么?真是想不通。

“你到底还要看多久!”正专注间,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握住,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斥响。

香思瑗大吃一惊,眼睁睁的看见眼前的空气中浮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

“秦旋寂!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压低了声音质问。

秦旋寂“哼”了一声,带着她远离帐篷。走到一个僻静处。

“我是跟着你来的。”他语气不善,“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看这种事。被发现了怎么办?”

香思瑗“唔”了一声,习惯性的开始医学解答:“主要是观察他们的眼神和肢体表现。我怀疑他们使用了药物,因为距离隔的太远,这些人的姿势也不配合,我只观察到其中几个的瞳孔。瞳孔轻微扩张,身体出汗较多…”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最后总结:“这是一种新的药物反映,说不定也是他们的习俗,在房事前服用助兴。”

秦旋寂面色古怪的看着她:“就为这个你一个个看半天?你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有这种集体行动?”

“我不知道。”香思瑗刚下意识的说完就发现了不好,立刻住口。

“你不知道?”秦旋寂微眯双眼,“那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我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你不会有此闲情雅致搞学术观摩。你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掀帐篷角,你在找人?”

香思瑗呆愣了片刻,突然发现手腕还被这人握着,当即用力甩开:“你凭什么质问我?我还没问你呢?你跟着我干嘛?”

“我跟着你干嘛?”秦旋寂没好气,“我不跟着,你早被人发现了!”

“我才…”香思瑗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捂上了嘴。

“别吵,有人来了。”秦旋寂给两人使用了一个共同的隐身咒,肢体相连的同伴可以互相看见对方。

来人是一个身穿深色衣服的女子,虽然全身上下连头发都包的紧紧的,那窈窕的身形还是暴露了她的性别。

“咦?这是莉迪亚。”香思瑗凑到秦旋寂耳边轻声道。

秦旋寂额头青筋直跳。他也明白没有武技不会传音入密的他们,这样说话最保险。可这女人身上搽了什么,香味怎么这么古怪?

“我们跟着她。”香思瑗拽着秦旋寂,小心的跟在莉迪亚身后。

莉迪亚走到皇帝陛下和骑士团的营地,想了想,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咒语,身形消失在原地。

“糟了!她也隐身了。”香思瑗又凑到秦旋寂耳边,“怎么办?”

秦旋寂努力忽视耳畔热乎乎的气流,道:“我在她头发上做了法术标记,跑不丢的。”

“那就由你带路了。”香思瑗牵住他的手,示意他带路。

秦旋寂深吸了口气,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摸索着继续前进。

莉迪亚走到最大、最华丽的一顶帐篷背面,掀起一角朝里面看了看。

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

她想了想,找了个落单的骑士,在僻静处趁其不备,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

“谁!”那骑士猛的转头,只见眼前朦胧一片,视线立刻就模糊起来,好似到了云雾里。

一个略带诱惑的声音问道:“陛下去了哪里?”

“去了朱利安殿下的帐篷。”骑士双目无神,非常老实的回答提问。

香思瑗看的大为赞赏:“她竟然还有这一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秦旋寂忍受着耳朵的瘙痒,默念清心咒。

莉迪亚又问:“阿拉密斯团长去哪儿了?”

“朱利安殿下的帐篷。”

莉迪亚一愣,下一个问题就是:“朱利安殿下的帐篷在哪里?”

骑士指明方位。莉迪亚收起法术,又念了一段咒语。很快,那骑士恢复了清醒,却好像是忘了之前的事一般,没事人一样继续巡逻去了。

莉迪亚找到朱利安的帐篷,帐篷外围着一圈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阿拉密斯的身影不在其中。

她故技重施,再次找了个地方掀开帐篷偷看。孰料,刚一动作,手腕立刻被牢牢扣住。

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骨节分明,蜜

色皮肤。金色的光芒从这只手上传递到她的手腕,随着莉迪亚身形的显现,帐篷被掀开一角,她踉跄着被拖了进去。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秦旋寂死死的捂住香思瑗的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那可是阿拉密斯!黄金斗气,可以无视魔法,恢复元素基本排列。

帐篷中。莉迪亚孤零零的站立在阿拉密斯面前,垂着头一声不出。

朱利安侧躺在铺了动物毛皮的垫子上,身上盖着毯子,一脸苍白。齐纳晕倒在地,昏迷不醒。帐篷的中央有一大片血迹,而皇帝尼古拉陛下,就躺在血迹之上,瞳孔扩散,已然断了气。

“费雪小姐。”阿拉密斯语气漠然的开口,“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莉迪亚沉默不语。看见尼古拉的尸体时,她就知道不好了。今晚这座帐篷里发生的事可是了不得的宫廷密案。她竟然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谁会相信她是无意的?莉迪亚也是贵族家庭长大的,政治本能让她知道她已经被牵扯进来了,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脱身,根本不可能。她能说什么?说她因为担心所以过来看看?笑话!阿拉密斯是黄金斗气骑士,轮得着她一个小小的魔法师来担心吗?自作多情、不自量力…她可以想象的到会有多少难堪等着她。

她只能不出声,等待时机表明态度。反正

她对尼古拉没什么好感,费雪家族也不是太后一派的。她只要小心些,不牵连到父亲和大哥就行。

阿拉密斯见她一直沉默,心底暗自着急。虽说自己不相信她是为贵族们打探消息来的,可谁知道朱利安殿下会怎么想。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一直观察着两人的朱利安突然笑了,看似闲聊一样的道:“费雪小姐,你到这里来,还有第二个人知晓吗?”

“不,没有人知道。”莉迪亚这次出声了,“我的贴身侍女被我催眠了,除非我亲手解咒,不然她是不会醒的。”

朱利安点头:“据齐纳交代,今晚贵族们的兴致都很好,看来如果你沿路没有惊动到什么人的话,目前应该还没有人发现你来这里。”

莉迪亚迟疑了一会儿:“应该是这样的。好像没人发现我。”

朱利安看了阿拉密斯一眼,阿拉密斯会意,转身走出帐篷。

他走了一会儿后,朱利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莉迪亚,我叫你莉迪亚可以吗?”

莉迪亚微微点头:“当然可以,殿下。”

朱利安笑了笑,咳嗽了两声。莉迪亚犹豫了一会儿,道:“殿下,您是不是受了伤,我虽然不是牧师,但也会一些基本的治疗术。”

朱利安看了她一会儿,意味深长的道:“那就麻烦你了。”

莉迪亚松了口气,

小心绕过躺在地上的尼古拉皇帝的尸体。朱利安接受她给他治疗就是接受了她的诚意,看来她的小命应该能保住了。

莉迪亚手中泛起白色光芒,虚空拂过朱利安的身体,很快找到了几处伤口。

突然,她的手抖了抖,光芒随着抖动黯淡了不少。

朱利安神色不变,安然而笑:“让你见笑了。”

莉迪亚咬了咬唇,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惊涛骇浪,镇定的道:“殿下,我这就帮您愈合伤口,殿下还需要服用一些补血的药剂。”

朱利安赞叹的看她一眼,解开衬衫的纽扣,脱掉了衣服,露出消瘦结实的身体。白皙的肌肤上道道血痕,胳膊和后背有好几处很深的伤口,简单的包扎着白布。

莉迪亚轻手轻脚的用剪刀剪开白布,默念咒语。割断的肌肉和皮肤组织在魔法的作用下,很快愈合完整。用湿布清洗掉血迹后,皮肤表面平滑洁净,一如未曾受伤。

第三十九章混乱之夜(五)

“莉迪亚是高级魔法师吧。”朱利安穿好衬衫,喝了一瓶补血药剂后,脸色好看了许多。

“是的。”莉迪亚明白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殿下,还要治吗?”

“当然要。”朱利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神色自若:“反正你已经知道了。”

他掀开毯子,翻身趴在垫子上,语气平和:“你最好快一点儿,阿拉密斯快回来了。”

莉迪亚心脏狂跳,死死默念“治伤救人、不分男女”好几遍,又深深吸了两口气。咬着牙褪下了朱利安白色的长裤。

她默念“不过就是一堆肉”做着心理建设。强迫自己无视那白皙肌肤上几道乌青的指印。微凉的手指轻轻落在挺翘的臀部上,趴在垫子上的朱利安顿时浑身一僵。

莉迪亚也是浑身一僵,手指僵硬,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手指和对方皮肤接触的地方好似也灼热起来。

一片寂静,半天后才有一个生涩的声音:“殿下,请您放松。”

朱利安默默的闭上眼睛,将头深埋在臂弯,金色的碎发铺满了枕头。身体在几个呼吸后,终于放松开来。

莉迪亚尽量动作轻柔的拨开p瓣,指间凝聚白光,探索入内,清理残留液体,愈合肠道壁上细碎的伤口。帐篷里很是安静,压抑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内伤愈合好后,她

的动作倒是流畅了许多。最难堪的已经看过了,其它的就不算什么了。莉迪亚顺路将他大腿内外侧的伤也一一治疗愈合,很快恢复好了一个完完整整的身体。

朱利安的伤势虽然看着很重,但都是撕裂,割伤等等血肉破裂之类。并没有中毒和诅咒,内脏、血液什么的也都完好。所以当创口愈合好后,只需要补血和修养就可以了。

莉迪亚在帐篷一角借着收拾水盆、白布、剪刀等物品来平复心情。朱利安默默的靠在垫子上穿好全套衣服,体体面面的歪在枕头上休息。

阿拉密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静谧、柔和。如果可以忽略地上的死尸和另一个如同死尸一般昏迷的齐纳的话。

“殿下治过伤了?”阿拉密斯看见了那些器具和着装整齐的朱利安。

“是的。”莉迪亚整理好物品,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她的腿已经开始发软了。

阿拉密斯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朱利安受的是什么伤。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全身都治过了。这是好事。不过一想到是莉迪亚治疗的,他心头不禁泛起一种违和感。怎么会这样?

“事急从权,阿拉密斯。”知道团长大人一向生活作风严谨,朱利安把他的皱眉理解成不该让年轻未婚的小姐来处理这种事。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他日后自有打算。便开口道,“莉迪亚是一位很能干的小姐。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后续的处理吧。”

阿拉密斯轻叹一声。这下,莉迪亚·费雪已经是彻底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了。

“外面没有任何异常。”他道,“我们这边已经全部戒严,我刚刚查探过,没有人发现费雪小姐过来这里。”

“很好。”朱利安微微点头,“有一位高级魔法师帮忙,事情就更好办些了。”

他盯着尼古拉的尸体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道:“尼古拉皇帝陛下已经死了,但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现在。我们必须给陛下安排一个体面的死法。”

莉迪亚看了看尼古拉的尸体,心脏处被尖锐物刺穿,一击毙命。

“需要我做什么?”她问。尼古拉死后,朱利安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要摆脱杀人的嫌疑,就可以登基成为新任皇帝。她知道,她的父亲兄长和很多贵族都是倾向于朱利安的,他成为新帝,指日可待。

聪明的女人!朱利安微笑着看着她:“莉迪亚,你是魔法师。可以帮我们安排一场狩猎意外吗?”

“狩猎意外?”

“是的。”朱利安立刻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莉迪亚,找一个人化妆成尼古拉,天亮后,带着骑士团和贵族们去打猎。皇帝陛下勇往直前,不幸落单被野兽杀害。尸体是现成的,只要在适当的时机抛出来就行。当然,还要做些手脚,伤口要是野兽造成的…”他详细的解说了一番,“有问题吗?”

莉迪亚轻呼一口气:“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可我从没做过,细节上还要推敲。”

“很好!”朱利安眼神晶亮,“那就是这个计划了!”

阿拉密斯叹了口气,也加入进讨论,完善一些细节。

将尸体做过手脚后,阿拉密斯取出一只来自星云海大陆,专门装海中妖兽的储物袋。这种袋子可以停止时间流逝,原意是为了保证妖兽尸体完整、不变质。毕竟有很多材料需要专门的机关师来取,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

尼古拉皇帝陛下的尸体进了妖兽储物袋。地面被清理干净。三人再次核对了一边细节。

表演即将开始。

阿拉密斯将莉迪亚拖进帐篷后,秦旋寂就拖着香思瑗往回走了,香思瑗本来是不愿意的,她对那顶帐篷里发生的事是好奇的不得了。不过秦旋寂也算是了解她了,什么话都没商量,直接一个全身僵硬的法术就丢到了她身上。

来自亲密战友的偷袭那是百分之百的成功。香思瑗全身僵硬,毫无反抗的被秦旋寂扛在身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片营地。尽管她拼命的用眼神释放自己的愤怒。可惜由于角度的问题,秦旋寂压根就没接受到。

就算是接收到了也不会理睬的

!秦旋寂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星云海营地。愤愤不已。这个女人太能惹事了!

回到女生营地的帐篷前,秦旋寂解开法术,对香思瑗道:“你自己进去吧,今晚的事你最好全忘掉。提都不要提。这是别国的事,与我们无关。”

香思瑗刚一恢复行动力,立刻就握拳朝秦旋寂的脸上招呼过去。秦旋寂偏过脸,冷笑:“事关宫廷隐秽,你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还是少掺和的好。我自会处理。”

“你说谁头脑简单?”香思瑗愤怒的拳打脚踢。可惜她只练过一些粗浅的武技,和秦旋寂的身手差不多。而男女先天体力的差距,使得她很容易就被反扣住了双手。香思瑗不甘心的狠命用身体一撞,恼火之下,使出了十分的力气,秦旋寂一时站立不稳,两人双双跌倒在地。香思瑗依旧不依不饶的扭打,秦旋寂自然不会不还手,两人滚成一团。

“二,二哥?”和繁落雁一同归来的秦旋空看见了在地上激烈滚动的男女,差点把眼珠里掉出来:“你,你们这是…”

繁落雁也惊愕万分:“思瑗姐,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一个晚上。”

地上扭打的两人皆是一震,闪电般的停下了动作。尴尬的起身。

秦旋寂恨不得将香思瑗千刀万剐,他活到现在,从没出过这等丑事。更要命的是还在自己弟弟面前!他眼露凶光,杀气腾腾。

香思瑗同样恨对方恨的要命,暗自盘算着哪天一定要毒死这个男人。

非常默契的,这两位谁都没有向亲人和同伴解释,同时掉转头。一个进帐篷,一个往回走。各自气势汹汹的分道扬镳。

秦旋空张大了嘴,半天出不了声。这还是他英明冷静的二哥吗?

繁落雁对他使了个眼色,独自走进帐篷。秦旋空回过神,飞快的追上自己二哥:“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旋寂已经恢复了冷静,他道:“你去找小妹或者方青凌。我去找商阳领队,蒙特拉里那边可能出事了。”

秦旋空没有掩饰行踪,很快就在半路上碰见了冯士官。冯士官对秦旋寂的为人也略有耳闻,知道不会空穴来风。当即带着两个护卫和他一起去了商阳问秋的帐篷。

事情紧急,冯士官和商阳老师也是老朋友了,便急匆匆的一把掀开了帐篷帘子:“商阳,出事了!”

秦旋空埋着头走在后面,却突然被撞倒了鼻子。不知怎么的,冯士官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好似一堵墙一样堵在帐篷口,硬是不再往前走。他们几个只得也停下。对着冯士官宽阔的背影发傻。

“你出来一下,有急事。”冯士官的语调非常怪,好像是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一样。

“好。”里面商阳问秋的口气就更怪了,一个“好”

字愣是被变幻了好几个调门。

冯士官转身,高大的身躯牢牢的封住了帐篷门,脸上通红通红的,还不时的深深吸气。

商阳问秋很快出来了,穿了一件简单的外套,头发凌乱,面色也是同样的泛红。

“出什么事了?”

冯士官示意秦旋空讲话。秦旋空就说了:“…我二哥去蒙特拉里那边打探过来的消息,他去找方少祭祀和小妹了。马上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