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准男爵先生执着地等候铁皮盒子在海潮的呼唤中苏醒的时候,安吉丽娜带着新生号的船员们再次来到了红胡子船长的旧居。她实在很难相信那个怎么看都像是刻意放在那儿的不怀好意的铁盒,就是他们跨越了大西洋前来千辛万苦寻找的东西。

世界上有那么崇拜红胡子的海盗和冒险家,难道他们是第一个前来寻找红胡子宝藏的队伍吗?难道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来红胡子的家乡看一眼吗?难道没有人慕名去红胡子家的废墟瞧瞧吗?要知道米帝利尼的任何一个本地人,都会给所有旅人热情地带路!

比起宝藏,这个盒子更像是专程等待他们到来的夹着火药的馅饼。

很遗憾。

一整天过去,几乎将红胡子家残破的遗迹掘地三尺之后,安吉丽娜他们的收获并没有比空等的巴塞洛缪多多少。

铁盒没有打开,船员们也没有新的发现。

陷入僵局了——

只是在巴塞洛缪·罗伯茨看来。

“我会遵守约定的,抱歉,我没能打开它,还浪费了不少时间。”罗伯茨船长尽管脸上仍然掩饰不住遗憾,可却有风度地表现出了释然,“现在,该借助你们的智慧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摆在眼前,安吉丽娜平静地耸耸肩。

“要知道我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开启它,如果你有什么新的创意的话,最好还是提出来。”

“我会的。”

一个海盗率先一步上前,想替她把巴塞洛缪·罗伯茨手中的那个至关重要的铁盒接过来。

安吉丽娜立刻制止了他:“我自己来吧。”

“可是,船长……它挺重的。”男人有一点犹豫。

“只是一个盒子而已,能重到哪里去?”安吉丽娜不以为然。

她一向觉得自己的体能绝不会输给大多数男性,更不会输给窝囊的男性,毕竟那种男人她一脚就可以踹翻好几个。她冲那个将她视作孱弱的海盗丢了个不屑的眼神,双手去接盒子。

嘶——

它实际的重量比看上去沉得多!

安吉丽娜多少吃了一惊,可却不想在巴塞洛缪·罗伯茨和自己的船员面前失态,脸上依旧保持着淡然,假装这点儿重量对她来讲和棉花的差别不大。

知道铁盒具体重量的船员既是惊讶又是钦佩地目送着安吉丽娜的背影消失在黄昏时分略带慵懒的夕阳橙光之中。

……可等回到房间里,安吉丽娜就难以维持镇定,也无法继续掩饰自己雀跃的心情了。她将铁盒往地上一丢,发出重重地“砰”的一声。

尤利塞斯一直在房间里等她。

“罗伯茨没有为难你吧?”他轻轻地问。

“没有,那家伙至少表面上的风度维持得不错。”安吉丽娜情绪实在有点迫不及待,她难得地给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丢出一个较高的评价,而不是冷嘲热讽,“好了,别管他了。我准备试试开盒子了。”

尤利塞斯在床上坐下,期待地看着安吉丽娜。

不过他的女朋友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疏远地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滚出去!”

“亲爱的,你不能让我这么做。”尤利塞斯摆出十分难过的样子,握住安吉丽娜的手,用深邃的棕色眼睛真诚地凝视她,“我好像从没听过你唱歌,一次都没有。你知道,水手和人鱼都是不能离开音乐的。你会让我留下来的吧?”

“……”

对方的眼睛太灼热了,安吉丽娜竟然老脸一红。她定了定神,将垂在胸前的黑发甩到背后,重新硬起口气,说:“这一招这次没用,尤利塞斯。如果你再不出去的话,我就要把你踹出去了。”

“好吧……但我确实觉得很难过,所以我等着你来安慰我。”尤利塞斯耸肩,没脸没皮地道,又俯身在脸颊轻轻地吻了一下。

等某个磨磨蹭蹭的男人带上门以后,安吉丽娜才按捺着某种不适应的感觉开腔——

她不是不会唱歌,马丁内斯船长和老杰克,包括索尔号上的其他人,都曾经教过她许多水手的、海盗的歌。但安吉丽娜讨厌在人前这么干——实际上,从马丁内斯船长收养她的那天起,她一直处在和大人较劲的叛逆期,和索尔差不多严重。

几分钟后,安吉丽娜打开了门。

“没有用。”她带着几分失落说,并把责任推到尤利塞斯身上,“这个方法太愚蠢了,我想它没什么用。”

“无所谓。重点是,你的嗓子不错,宝贝。”尤利塞斯微笑着,这让他说出来的话看起来愈发欠打。

安吉丽娜恼羞成怒:“你只想说这个吗?”

“这艘船的隔音不如新生号并不是我的错。”

他们四目相对地互相瞪了一会儿。尤利塞斯重新严肃起来,道:“嗯……会不会是用得方法不对?说实在的,我对你的声音抱了很大的期望,如果不行的话……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也许你应该换个方式,比如……用你之前驱使鱼群的那种音调?”

“……好吧。我会试试的。”安吉丽娜考虑了半分钟,心中再次燃起些许希望之火,点点头。

这一次,安吉丽娜决定避开所有人。毕竟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然后嘴不发出声音的一张一合看上去实在太傻了。

她抱着铁盒跳进海里,几个挺|身就潜到了很深的地方。

不过这还不够。

海洋更喜欢一个人的深沉,所以它从不让阳光深入它的腹地。而到了夜晚,大海则完全陷入一片孤独的黑暗之中,人的肉眼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这对安吉丽娜来说没有任何阻碍。海水对她格外偏爱,赋予了她独特的视力。

她慢慢地下沉,直到比更深更深的地方。

海水的浸泡让她觉得舒服,甚至于呼吸比在陆地上还有畅快。由于浮力的撑托,铁盒也没有在陆地上那么沉得过分,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好吧,是时候来看看效果如何了。

安吉丽娜的心跳有一点快,周围没有人,只有鱼,反正这些生物没几秒记忆,即使听到她的声音很快也会忘掉的,这令安吉丽娜放得开多了。

很快,她张开嘴开始吐泡泡。

等泡泡吐完,安吉丽娜咽了口海水,再次用手去扳铁盒上的盖子,手指缓缓用力——

没用!它一丝不动!

安吉丽娜感觉到这个可恶的盒子又在嘲笑人类了,而这一次,它轻蔑的眼神直视的对象却是她!仿佛在讽刺她并不比巴塞洛缪·罗伯茨聪明多少!

她恼火地拍开围着她转圈的鱼群,好打出一条可以出去的通道,它们亮闪闪的银色鱼鳞让安吉丽娜十分不舒服。

她摆动着双腿往海面上游去,直到头露出海面。

安吉丽娜甩甩湿哒哒地黏在脖子上的头发,踩着浅海的细沙一步步往岸上走。

在沙滩上等她的尤利塞斯敏锐地察觉到她烦闷的心情,疑惑地问:“怎么了?不奏效吗?”

安吉丽娜将铁皮盒子——在失去浮力的支撑后,它好像比之前更沉了——往地上一丢,沙滩上松软的沙子立即陷下去一大块,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窟窿。

“别管什么见鬼的海洋的歌声了!我受够了!”安吉丽娜暴躁地道,“我们有锯子或者锤子吗?直接把它砸开!”

☆、第九十五章

作为海盗,帆船必须得参与战斗,时常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破损,敲敲打打是难免的事,而且多半得由他们自己动手,因此锯子和铁锤新生号上都有。

然而,他们目前驾驶的并不是新生号。

安吉丽娜一大早就晃醒了还在晨曦的微光中酣睡的弗雷德和埃里克,这两兄弟在米帝利尼的庆典预热中喝得醉醺醺的,浑身酒气,睡得很沉。

但安吉丽娜·马丁内斯从来都是个擅长给人找麻烦的船长,他们依然在女船长的暴力之下被叫醒了。

等埃里克和弗雷德从米帝利尼的铁匠手上买回安吉丽娜需要的东西,天已经大亮。

“我们早该这么做了!这才符合我们的风格。”安吉丽娜抱着胸说,“该死,谁要和什么红胡子玩文字游戏?给我砸!”

弗雷德双手握着沉重地锤头犹豫不决。

“……船长,你看起来好像……好像一个邪恶的强盗。”弗雷德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吉丽娜,支吾地说。

安吉丽娜额角的青筋一颤,她大步走过去,一拳砸在弗雷德的背上,险些让这个比不上他哥哥强壮的水手连着铁锤一起砸摔在甲板上。

“别说废话!白痴!我们本来就是邪恶的海盗!”

弗雷德表情挣扎地考虑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安吉丽娜说得没错。他晃晃悠悠地举起铁锤,继而又放下。

“船长……我们还是用锯子锯开吧,万一把里面的宝藏也弄坏就不好了。”

“拿不起锤子就直说,别乱找借口,弗雷德。”

“……是,船长。”

负责锯子的埃里克笑着对弗雷德摇摇头,然后才上前一步,代替他站到红胡子家找到的那个铁盒前面。

铁盒比想象中还要坚硬,埃里克很快就锯得满头大汗,于是弗雷德接替他,然后弗雷德也没能独立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最后安吉丽娜看不下去了,她和尤利塞斯一起加入轮流锯盒子的队伍之中。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四个人一起暴力破坏铁盒的画面。

“……你们真是太不优雅了,我们应该更多地利用智慧,而不是武力,这才是人类之所以发展至今的原因。我敢说红胡子船长能在阿尔及尔建国,也绝不是因为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军队之下,肯定多半是对他才智和人格魅力的信仰。”

黑色准男爵先生这般冠冕堂皇地说着,一撩袖子加入了锯铁盒的行列。

三个小时后,安吉丽娜不得不庆幸最初放弃用铁锤砸开的计划。

“船长,这是什么?”弗雷德擦着额头上将头发浸得透湿的汗水,问道。

安吉丽娜捧起那个表面凹凸不平、劣质、粗糙到了一定程度的容器,实在为他们费尽体力的三个小时感到不值。

“是个陶罐,幸好没有用砸的……否则它肯定已经成了碎片。”尤利塞斯说,他也因为劳动而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区起一条腿坐在地上,“难怪会这么沉,原来里面是这种东西。”

弗雷德咂了咂舌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值钱吗?”

这才是海盗唯一真正关心的问题——钱。

付出的所有风险、体力,最终只有获得的金钱才有衡量和肯定的权力。

费雷德等到的是短暂的死寂,许久都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不。”尤利塞斯嘴唇一动,吐出一个简单明了而冰冷绝望的答案。

“这个东西恐怕还不如我们锯开的那个铁皮盒子值钱。”安吉丽娜觉得巴塞洛缪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发白,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可声音却特别地沉,“如果我们将那个铁盒标上红胡子的标签卖给淘金者的话,恐怕能获得一大笔金子,可是现在……”

他的话停顿了整整十几秒,接着语气一转:“不过我们不用就此灰心,那一行字写得是需要‘开启下一扇门的钥匙’不是吗?没准儿这个罐子就是一把钥匙……虽然我实在想象不出怎样的锁孔才能和他配套。来吧,事不宜迟,尤利塞斯,动动你那个可怕的大脑替我们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西班牙海军应该已经发现他们被我们耍了,说不定在什么地方等我们呢,而现在红胡子的藏宝图已经用完了……该怎么办呢?”

安吉丽娜觉得巴塞洛缪·罗伯茨显得很急躁,他在甲板上来回踱步,连他头顶的羽毛都不安地抖动着。

也对,探险无疾而终的事情太多了,黑色准男爵先生一定不会希望在付出这么多以后,只得到一个一文不值的陶罐。

但说到怎么办……

安吉丽娜和尤利塞斯在巴塞洛缪的背后不动声色地对视一样,彼此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这件事早在之前,就已经被决定了,而一无所获还是大获成功,都将在下一站得到结果。

“……罐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安吉丽娜刚走了两步,想要按住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肩膀,却感觉到一丝异样,她把手伸进陶罐的口中,摸出一朵干花。

安吉丽娜看清这是什么的时候,不由一愣。

依然是一朵白玫瑰,只不过是被剪掉了所有茎叶,只剩下骨朵的白玫瑰。它显然在罐子里待了过长的时间,花瓣已经由于确实水分而发蔫干瘪,不复过去的娇艳,反而十分颓败。

除了一无所知的弗雷德和埃里克,所有人的视线此时不约而同地落在这朵干花上,很久没有人做声。

安吉丽娜知道他们此时一定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在人鱼岛上被罗伯茨船长捡到的那朵白玫瑰。同样的花,出现在同样和红胡子船长有关的地方,这无可能是什么巧合,而是一个威胁,一把悬在他们脖子上提醒他们的刀——

有那么个不知道身份的人,一直在他们身边,注视着他们的所有行动,甚至明白他们下一步将会怎么做!

安吉丽娜听到自己上下两排牙齿死死地咬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该死,不管是谁,他太高高在上、太瞧不起人了,简直是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炫耀自己的神秘感!

安吉丽娜不由得将目光落在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身上,可对方和她的表情一样震惊,他的眼中同样是惊疑不定,如果不是一无所知的话,那就是罗伯茨先生的演技已经高超到可以和剧院里的歌剧演员一较高下了。

“……船长,怎么了吗?”埃里克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询问,不停地拉长脖子偷瞄那朵干花。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巴塞洛缪伸手把安吉丽娜手中的花接过,把玩之后,五指缓缓收拢,干掉的花瓣承受不了如此重压,迅速被变得支离破碎,一片片落在地上。

埃里克吞了口口水。

“这个陶罐还有可能是真的吗?”巴塞洛缪·罗伯茨低沉地问。

安吉丽娜没法回答,因为她不知道。空气像是一下降了温,周围的气氛都被冻住了。

“至少这个人对我们没有恶意……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现在阻止不了我们。”尤利塞斯替安吉丽娜开口说,“这凑巧说明没什么好怕的。”

“……但愿你说得对,斯派瑟。”巴塞洛缪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他将对尤利塞斯的称呼换成了姓氏,变得格外疏远。

“每一个冒险家都知道寻宝的过程中什么事发生都不奇怪,我想像你这种一流的船长是明白这一点的,罗伯茨先生。”尤利塞斯轻松地耸了一下肩膀,带着一点戏谑态度地用语言地恭维巴塞洛缪·罗伯茨,试图缓解气氛。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下一站?”巴塞洛缪并不吃这一套。

“明天一早。”

“好的,我想你不会瞒着我下一个地点的吧?还是说你需要一个晚上来考虑一下?”

尤利塞斯并不为巴塞洛缪的挑衅所动,他依然挂着微笑道:“我们去西奈半岛。”

巴塞洛缪微一一点头,转身进了船舱。

“我们的盟友好像不太高兴呢。”安吉丽娜眯起眼睛,说道。

“显而易见。”尤利塞斯表示赞同。

安吉丽娜将自己怀疑的视线从巴塞洛缪走进的那扇门上收回来,重新转向尤利塞斯,表情认真。

“所以,我们下一站确定就去西奈群岛?要知道这只是一个猜测,而且如果不对的话……”

“我有很大的把握,红胡子留下的两张藏宝图都是一样的大小和一样的比例,这说明我们没见过的两张图也会是这样。而其中一张图的范围包括阿尔及尔……如果我是红胡子,一定会将这个让他登上人生巅峰的地方视作最后一站,而另外一张图所能包含的范围大多都是海洋,西奈群岛是最有可能的陆地。”尤利塞斯慢慢地解释道,“我想我们应该赌一把,何况我们之前对西班牙海军做了足够多的布置,是时候收网了。如果确实不行的话……安吉丽娜,你愿意和我一起自认倒霉,然后灰溜溜地回到加勒比海去吗?”

安吉丽娜翻了个白眼。

“当然愿意了,白痴。”

☆、第九十六章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也正是米帝利尼的庆典的最后一天的晚上。安吉丽娜早就和尤利塞斯约定要共度这一天的夜晚,哪怕不得不承认白天那朵干花相当强烈地影响了人的心情,他们还是决定在城镇的广场上去。

至于他们的盟友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正陷入不愉快的糟糕情绪之中……嘿,这关他们什么事?

黑幕中炸开的璀璨的烟火、吟游诗人缓慢地低吟浅唱、当地人靓丽的衣衫和别有风情的口音,都渐渐在愈来愈浓的酒气中发酵,酿成一瓶更加香醇的好酒,缓缓浸润在空气中。

“我看见索尔了。”安吉丽娜醉醺醺地依偎在尤利塞斯的怀里——也可以说是赖着不想走路。她一向不喜欢水手们喝多后的醉鬼样子,可安吉丽娜今晚也是众多酒鬼中的一个,庆典是可以让人忘记一切、抛开规矩的日子。

她的视线朦胧,颠三倒四地咯咯地笑了两声,打出一个酒嗝,道:“那个小鬼,我看见他被女孩儿围住了。小男孩也长大了——至少外表看起来如此,不是吗?”

“在我怀里,你却提起我最大的情敌的名字,这可真令人难过,安吉丽娜。”周围的欢呼声很大,尤利塞斯必须凑在她耳边才能说话,他缓缓地道,“别告诉我你正在为失去曾经的追求者而吃醋。”

“怎么可能?”安吉丽娜不屑地用鼻子出气,表达对尤利塞斯的假设的鄙夷,“说到这个,我倒是感到奇怪呢。今天围着你转的小姑娘格外少啊,可不如索尔身边那群花蝴蝶多。难道你已经到了丧失魅力的年纪了吗?”

安吉丽娜戳着尤利塞斯的肩膀,挑衅地说。而男人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他们喜欢他的金发,这里是个头发越贴近红色越受欢迎的地方,连审美都受到海盗的影响……你瞧,索尔现在的模样一看就是个英俊的年轻水手。”尤利塞斯说,“不过,不清楚为什么,米帝利尼好像对黑发的女性情有独钟,就像你这样。”

安吉丽娜自己也隐隐有这种感觉,这是件奇怪的事,要知道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总是更亲睐金发女郎的。

打个令她不太愉快的比方,如果安吉丽娜·马丁内斯和安妮·波尼一起站在甲板上,那么肯定是胸大腿长又有一双蓝眼和一头红发的安妮·波尼会收获更多的口哨,当然,鉴于碰上的是这两个女海盗,敢向她们吹口哨的家伙还能有几秒钟的生命就不得而知了。

尤利塞斯浅浅一笑,指指离他们不远的一个抱着乐器的男人,道:“这不就来了?那个当地人说他要为今天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姐唱一首歌,我们好像没有办法拒绝。”

那个男人的目光正友善地落在安吉丽娜身上,还有她如同海藻一般垂在肩膀上的黑发。接着,他的手指拨弄琴弦,打开喉咙,低沉地唱起来,悠悠的嗓音,不知怎么的让人想起皓月下拍打礁石的海声。

一曲完后,那个男人和尤利塞斯交谈了几句,愉快地离去。

“你们说了什么?”安吉丽娜问。

“……我想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安吉丽娜。知道他说那首歌叫什么吗?”

“什么?”

“海洋的歌声。”

尤利塞斯慵懒地道。

安吉丽娜不由得胸口一噎,但很快恢复过来。

“……这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这首曲名只不过是凑巧和那行字一样罢了,我们的失误已经够多了……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来验证这件事。”安吉丽娜打了个哈欠,“那个陶罐还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说不定等我们到达阿尔及尔——你认为肯定是最后的藏宝地的地方——就会发现整个藏宝图都是一场骗局。”

她停顿了一会儿。

“我们本来的目标也不是什么财富,真正重要的,是经历了什么,不是吗?”

出色的海盗,需要亲自在风浪中穿行,以肉身和不得不面对的危急搏斗。别人的经验,充其量只能指引一个方向,只有自己所经历过的东西,才是成长。

安吉丽娜明白这一点,在她心底里一直都清楚,“红胡子的宝藏”是她的方向,也可能给她带来方向之后的方向,但它从来不是旅行的终点,更不是人生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