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很成功,她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往负责人面前一站,对方便直接让她填写了资料,然后对她进行了大概的培训,便安排她第二天上班。

她坐在公司门口的角落,按摩了下有些肿起的脚踝,便将那只细致白嫩的脚放回了鞋子里,然后起身,拿上工作资料,朝着不远处的小吃街走去。

熙攘的人群,大大小小的排挡,香味四溢的小吃,苏暖看到冒着热气的生煎,捂了捂空腹,没把持住诱惑,一头栽进了人堆里。

等她困难地挤出人群时,她的手里拿了一个一次性盒子,她极为满足地微笑,将资料夹在腋下,伸手拿起竹签,一边欣赏着路边的景色,一边欢快地咀嚼。

未过多久,她便停下了脚步,眼睛看着前方的景象,顷刻间,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奢华的酒店花园后门,停着一辆雷克萨斯,但吸引她注意力的并非是车,而是人,她无法不去注意那道挺拔的身影,因为太过熟悉,即使是失去视觉,恐怕也无法认错。

顾凌城正在和一个摩登女郎吻别,也可以说是接吻,因为太过投入,以致于没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观众。

窈窕的性感身姿,摩登的穿着打扮,一头清艳的短发,这些特征都在告诉苏暖,那个女人不会是顾凌城的现任妻子--尹瑞晗。

苏暖低下眼,望着盒子里所剩无几的生煎,淡淡地扬起唇角,然后,用竹签插起一个放进了嘴里。

男人的爱情和欲望果然是分开的,更何况是所谓的柏拉图式爱情,那根本是妄谈,可是,曾经她却相信了。

等她再次抬起头,他们已经结束了浪漫的法国长吻,那个美丽的女人已经打算离开,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那个女人有着一张丰盈性感的红唇,涂着亮丽的唇彩,微微地弯起弧度,便透着一股妖娆的媚态,的确很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望。

在苏暖转身离去前,顾凌城目送女人离开的视线,已经撞上了她嘲讽的目光,他没有多加犹豫,便提步紧追她而来。

“怎么在这里,没吃午饭吗?”

顾凌城很快便挡住了她的去路,仿佛没看到她的疏离和冷漠,看到她手里的空盒子时,柔声关切道。

苏暖斜睨了一眼嘴角噙着笑意的顾凌城,往旁边挪了一步,掠过他朝前走,纤手却被不期然地握住,炽烈的温度让她的身体一颤。

“暖暖,你不开心了?”

“没有。”

苏暖甩了一下手,却没有甩开,抬头看向顾凌城,想让他松开,却发现,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眸正紧紧地盯着她,让她不自然地撇开头。

“刚刚那个是电视台的记者,最近要采访政府的工作,所以一块在这里吃饭,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暖暖,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苏暖突然垂眸轻笑,回转的眸光停留在他领口那一个粉红的唇印上:

“你更应该去告诉她,她的衣服反穿了。”

她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不去看他俊脸上闪逝的惊愕,转身朝着小吃街回去,她觉得她应该再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她一瘸一拐地走着,步履艰难而滞缓,他在她后面,慢慢地踱着步,跟得云淡风轻。

被这样一个曾重重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尾随,即便她再怎么克制冷静,也始终无法做到面部变色,无法不去在意心底涌动的那份伤痛。

所以,在小吃街的大门口,她停下了笨拙挪动的双脚,回头看向顾凌城:

“我们不是离婚了吗?”

顾凌城静静地看着她,不置一词,在沉默在彼此间渲染开之前,苏暖干净的脸上荡漾开笑意,虽然不算很唯美动人。

“所以,你不用介意被我撞见,现在,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顾凌城笑了笑,但他的笑意未达眼底,只是目光还停留在她那敷衍的笑容上:

“你昨晚又没回家。”

苏暖这次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转回身,挤进了人潮涌动的小吃街,她随着人流缓缓地移动,见着喜欢的食物便夹到盘子里。

顾凌城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在她的后面,看着她夹了点心,小小地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细细咀嚼,在她选了一处坐下时,他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

叉子叉在糕点上的动作一顿,却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她觉得她的脚承受不住她再继续走下去,况且,她不想浪费食物。

“你最近和陆家的六少走得很近?”

苏暖咀嚼着一块糍粑,淡淡的米香萦绕在她的鼻间,她淡淡地看着身边路过的人来人往,对顾凌城的问题置若罔闻。

“你昨晚睡在他那里了?”

苏暖觉得内心开始烦躁,她收回无法再保持平静的视线,低头专注地望着那块放着一颗樱桃的发糕,试图转移自己的愤懑。

“暖暖,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再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我已经结婚了,明年就是官员的换届选举,我不希望在这个档口上传出一些不好的事。”

“那你现在又算什么?”

苏暖抬眸,冷冷地注视着顾凌城,他深邃的眸光滞留在她隐怒的脸上,往后舒服地仰靠在椅背上,笑笑,露出他洁白的牙齿。

“来和你叙叙旧不行吗?”

“省省吧,顾凌城,你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

苏暖轻哧,将手里的叉子掷在桌上,因为弹性,叉子掉落在地上,顾凌城扫了眼那无辜遭难的叉子,淡淡地抿嘴而笑。

“暖暖,你说错了,应该是我比谁都清楚你,这些年你…”

他还未说完,便听到瓷盘打碎在地的声响,苏暖霍然起身,俯视着悠闲而坐的他,冷嘲道:

“顾副市长,我不会给你的仕途带去任何的麻烦,所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也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顾凌城不再说什么,安静地望着眼圈微红的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地稀薄下来。

那些过往,太过讽刺,每每想起,都是心头锥心的疼痛。

她转身离开,错过那些怪异的目光,对抗着自己的身体,忍住疼痛,努力往前走,直到脚踝开始麻木。

嘴边的嗤笑,渐渐地演变为悠远的浅笑。

手腕倏然被紧紧地抓住,她瘦弱的身体被拽入他的怀里。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还有女人专属的香水味,她自然知道是哪个女人的,刚才女人从她身边经过时,她清晰地闻到过的。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呕吐,不去战栗。

“你的脚需要看医生。”

“关你什么事!”

苏暖奋力地想要摆脱他的双臂,却只是被抱得越紧,她冷笑地低头,狠狠地咬住了他紧攥着她手臂的大手。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口腔,暧昧鲜红的血液滑过她的嘴角,苏暖的心却像是得到了暂时的宽恕,所有怨念的涌出,使她的牙齿更加用力。

顾凌城闪烁着眼神,强忍着手掌处鲜血淋漓的疼痛,望着他怀里宣泄着愤怒的小兽,认真而肃穆:

“暖暖,你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有耐心。”

她松开了布满血红的嘴,盯着他血流不止的虎口,回头看向他,轻哼地一笑,齿间是妖娆的血色:

“你有病!”

“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顾凌城淡然地微笑,他的嗓音仿若长年流淌在地下的河流,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没有去看那被鲜血染红的手掌一眼。

——《新欢外交官》——

顾凌城就像一个狂妄自负的赌徒 ,他允许自己在一场游戏中忘情沉溺,因为他相信自己游刃有余,也可以清醒抽离,他总能在最后掌控游戏的结局。

与其说他对别人残忍,倒不如解释为他对自己的狠绝,而她,何其之有幸,成为了他一场追逐之旅中的棋子,即使最后的命运是被抛弃!

苏暖躺在病床上,看着医生为她受伤的脚打上石膏,本来只是轻度的扭伤,因为她不管不顾地瞎蹦跶,导致伤势加重,不得不用打石膏来固定。

她被折腾得有些累,刚打了个哈欠,一偏头,就看到门口的顾凌城,瞬间,所有的睡意消失无踪影。

他的手被包得很厚实,像一个粽子,他的目光和苏暖的在空气中相遇,苏暖漠然地撇开,他微微一笑,表情淡然。

——《新欢外交官》——

她双手撑着墙壁,翘着那只石膏脚,用另一只健康的脚走路,动作滑稽而艰难,却没有去请求跟在后面的男人扶她一把。

从医生办公室门口到电梯一段路,她用了超过十五分钟去走完,她的额头聚集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冬。

然而在电梯门口,她唯一健全的腿一软,她跌坐在了地上,石膏脚磕碰地面,让她的脸色刹那苍白了几分。

一双手安放在她的肩头,将她从地上抱起,她的瞳眸中,映照出的是他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于是她开始挣扎。

“你想让你的脚废掉吗?”

“那也和你没关系,不是吗?”

顾凌城俯望着怀里这张倔强的脸,眉宇间的褶皱加深,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也吸引了争吵中两人的注意力。

苏暖一转头,就看到了电梯内的陆暻泓,她本气闷的胸膛顿时被郁结充溢,大脑茫茫然地不知所措,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想要马上脱离顾凌城的怀抱。

顾凌城的双臂更加用力,用力到似乎想把她揉进他的身体内,以致于她所有的挣扎都是枉然,她的双眼不自觉地投向电梯里。

陆暻泓的视线和顾凌城相遇,只是一秒,他便淡淡地撇开,然后迈脚跨出电梯,步伐优雅克制如常,越过顾凌城,也越过在顾凌城怀里的她。

自始至终,都未正眼瞧她一眼,连眼角都未瞟上一眼。

苏暖逐渐松懈了自己僵硬的身体,任由顾凌城将她抱入了电梯内,望着电梯壁上的自己,苦笑地扯动唇角:

你刚才又想证明什么呢,你和他,其实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本合拢的电梯门在最后一刻,忽然再次打开,苏暖茫然地侧眸望去,只看到电梯外那如树般优雅而立的男人映入她的视网膜。

“把她给我。”

清冽低沉的嗓音,犹如烙印般,铭刻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并注定,此生无法再将他推出她的世界。

我们的关系(一)

“把她给我。”

苏暖怔愣地望着神色冷淡的陆暻泓,不敢相信这么无礼的话,是从这个待人素来疏离有礼的男人嘴里说出。

他依旧没有看她一眼,镜片后,淡漠的目光落在顾凌城身上,波澜不惊,却早已不容人拒绝他的命令。

顾凌城轻挑眉梢,淡淡地开口,唇角洋溢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以为陆部长走回来是因为下错了楼层。”

陆暻泓倏尔扬起嘴角,细微的勾勒,他站在那里,一只皮鞋踩在电梯门口,阻止电梯关上。

“确实是这样。”

陆暻泓轻声的回答几不可闻,苏暖再次望向他时,早已看不到他清冷面容上的笑意,她惊讶的视线无法触及他对视顾凌城的目光。

他在顾凌城面前直言是他走错了楼层,这样的承认,又预示着什么?

“把她给我,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陆暻泓清冽的嗓音不闻客气,顾凌城微眯起锋锐的眼眸,沉敛深邃的视线也直射在陆暻泓脸上,像是在探求什么。

两个身形高度相近的男人,四目相对,顾凌城却突然低低一笑,打破了沉默,只是抱着苏暖的双手愈发地收紧。

“陆部长和暖暖很熟吗?说起来,我和暖暖认识很多年了。”

顾凌城垂眸看向被他禁锢在怀里的苏暖,笑得像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

“暖暖,你说是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慎重,还夹杂着苏暖所疑惑的愠怒,不然,他握着她肩膀的手为何会那么用力?

即使不爱,也不允许她走向别的男人的怀抱,是这个意思吗?

苏暖嘲讽地勾起唇角,美丽的凤眼忽闪了下,还未开口,便被陆暻泓突兀的插话而震惊得忘记了言语。

因为他说:“不熟,只是一直被追着说好喜欢的关系。”

一直被追着说好喜欢,不是喜欢,而是好喜欢。

苏暖觉得自己的大脑茫然一片,她不记得自己这么大胆过,然后她无法避免地错愕了,睁大狭长的凤眸,看向电梯门口挺直而立的男人。

波澜无痕的美丽脸庞,波澜无痕的清冷双眼,仿佛那样惊世骇俗的话并不是出自他的嘴。

顾凌城的眉间出现褶皱,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所以他轻哧而笑,但幽深的眸底,却不可遏止地掀起波澜。

陆暻泓依然是淡淡的神色,稍一转眸,便错开了顾凌城意味不明的目光,也是见面后第一次,将注意力移到了苏暖脸上。

“淑女是不会一直盯着别人看的,那是很无礼的行为。”

苏暖尴尬地一声干咳,将视线从陆暻泓身上移开,也在一霎那,她感觉到顾凌城双臂力道的松懈。

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离开顾凌城怀抱的好机会,所以,她没有犹豫地,一手推开顾凌城的胸膛,一手撑住电梯壁,将自己单薄的身体往外跳。

她就像是一只断了翅的蝴蝶,突然从枝头跌落,只是还未落到地上,便被一条精瘦有力的手臂,纳入了一个清冽的怀抱里。

电梯门慢慢地合上,在她掉入陆暻泓怀里的那一瞬间,便悄无声息地隔绝了内外的空间。

顾凌城因为陆暻泓的插手,生生止住了自己往前的脚步,神色复杂地望着依靠在陆暻泓怀里的苏暖:

“有没有摔倒?”

苏暖撇开眼,没有去看顾凌城的眼色,也不想去理会他的关心,因为她猜不透,那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猜不透他了,或许,一直都未猜透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陆暻泓抱着苏暖没有松手,优雅地转身,电梯内还遗留着他出去前淡漠的嗓音:

“不管谁来抱她出去,我想那个人都不可能是你,你又结婚了不是吗,顾副市长?”

------题外话------

这几天流年一直在忙《市长,我爱你》的压缩工作,没什么时间码字,明天就要交初稿了,所以今明两天的文文的字数会少点,亲爱的们要体谅咱啊!

我们的关系(二)

他抱着她走出医院大门,走向宽敞的停车场,身后,不知何时,乔已经亦趋亦步地跟着,但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苏暖越过陆暻泓的肩头看去,发现乔在对她友好地微笑,他的手里竟然拿着她的另一只鞋子,撇去她脚上的那只,应该值二十块钱。

她的视线掠过周遭倒退的建筑,身体不自禁地贴近陆暻泓的胸膛,只因为温暖。

他似乎也发觉了她的异样,由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情不自禁地想要投入他的怀抱,他优雅的步伐有刹那地滞缓,却不着痕迹地又恢复如常。

陆暻泓的身上有清冽的寒雪的味道,干净而冰冷,想要远离却又敌不过那份对纯洁的渴望。

她忽然想起她和爸爸坐火车离开那个偏远贫穷的山村,邂逅A市冬季的第一场雪。

她一个人在空荡的员工宿舍里,站在小板凳上,踮着脚尖攀着窗台,穿着厚厚的棉袄,望着楼下孩子在母亲的陪同下放着鞭炮,欢呼声混着霹雳啪啊的声音,响彻天际。

那一年,她应该还只有六岁。

“很疼吗?”

冷冷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暖将自己从记忆里拉回,抬起头,只看到他坚毅的下巴,不可否认的是,曲线很优美。

“不疼,习惯就好!”

当注意到他俯视的目光时,她不自在地扯起一个笑容,咧起唇角,才发觉,一滴泪已崩落在眼角,滑入耳蜗,只是她一直未觉。

陆暻泓停顿下脚步,微蹙起眉头,他的视线无法从那条泪痕上移开,他忽然觉得,或许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如何掌控自己的眼泪吧?

“呀!怎么又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