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的心有一丝的茫茫然,她想是不是陆暻泓梦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间就提孩子的事,虽然她现在也并不反对要一个孩子。

然后她的手被握住,跟着陆暻泓的目光默默地看过去,她的手在他的手心显得更小,两枚钻戒在他们十指紧扣时显得更大更加地耀眼。

陆暻泓突然低笑出声,他带笑的目光横了眼窘然的苏暖,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温柔地亲吻她的每一根手指,最后柔韧的唇落在那颗钻石上。

“暖儿,你真甜。”

这样略带色情的赞美让苏暖的脸豁然泛起红潮,陆暻泓却说得一本正经,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歧义的言语,只是拥紧了怀中的人儿。

“等你从东南亚回来,我们就要个孩子吧…”

苏暖轻声低喃,陆暻泓搂着她的手狠狠地收紧,用鼻音嗯了一声,只是手上并没有老实下来,苏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过头主动地吻住他的唇角:

“要不还是现在就要吧…”

卧室内充满了阳光,巨大的落地窗被打开,纯白色的窗帘慢悠悠地拂动,初夏的花香干燥而清爽,淡淡的,隐隐的。

“如果有什么困难的事就打电话给泰伦斯,他会帮你的。”

“你难道没有别的要对我说吗?”

苏暖扁了扁嘴唇,仰脸看着西装笔挺的陆暻泓,一双手死紧地捏着他的衣袖,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不过几天而已,她却依然有种新婚燕尔被迫分离的伤感。

陆暻泓看出了苏暖的委屈,本清冷严肃的面容瞬间柔和起来,也顾不上身后一干看热闹的同事,拍拍苏暖的脑袋,优美的唇角漾起浅显的弧度:

“乖乖地等我回来,”苏暖不满意地揪紧他的西装,陆暻泓却突然俯低身,凑近她的耳际,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颊上,喑哑低沉的嗓音让她心跳加速:

“pom*rak*kun。”

苏暖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他用的应该是泰国语,当他一说完苏暖就听到他身后那些暧昧的笑声和咳嗽声,而陆暻泓却是正经着一张脸地放开了她。

“你不会说母语吗?我刚才没听懂。”

陆暻泓却怎么也不肯再重复一遍,和她牛嘴不对马尾地告了别,便和他的同事进了登机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一点点地远去,苏暖察觉到眼圈有些酸涩。

夏日妩媚的阳光映照在机场巨大的玻璃窗上,反射着点点晃眼的光线,苏暖并没有真的流下眼泪,她暗暗念叨着陆暻泓的那句泰国语,跑向一群拉着行李从出口出来的空姐。

pom*rak*kun--我爱你,苏暖走出机场,脸红红的,天空中一架飞机冲向云霄,她仰着头久久地看着,想起姬素清,苏暖不再觉得困扰,她嘴边是暖暖的笑容,一切都会好的,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却是光明的。

新一季度的开始,苏暖便忙于杂志的策划设计宣传,这些工作现如今对于她这个外行而言已经不构成阻挠,魅影决策层有意培养她成为聂晓颖的接班人。

苏暖涂着冰蓝色的眼影站在财经杂志封面上时,魅影已经间接承认了她继承人的身份,时尚杂志也发文宣称:其中型妖媚堪比其母当年。

苏暖盯着杂志标题几秒,便随手将杂志丢进了垃圾桶,她起身往门外走,彼时她的办公室里还坐着采访她的记者,关门的时候她丢下一句话:

“下一次我不希望再将我和母亲这个词混为一谈,否则我拒绝一切采访。”

苏暖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就在走廊上看到聂晓颖,她似乎更加憔悴了,那双美丽的凤眼里似乎常含泪水,尤其是在会议上看向苏暖时,是掩饰不住的哀伤。

然而这对苏暖来说,并不足以触动她内心深处的那块磐石,她冲聂晓颖礼貌地颔首致意,在不少目光下转身进了电梯,她今天下午是要去机场接机的。

从电梯里出来,苏暖看到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顾凌城,曾经那里是陆暻泓的专属位置,如今七八天来却是换成了另一个男人,前台小妹依然会泡上一杯绿茶。

“你最近常常出现在我面前。”

“很频繁吗?”

顾凌城似有疑惑,然后淡淡温煦地笑笑,望着苏暖的眼神别样的柔情,苏暖点点头,迎上顾凌城深邃而温柔的瞳眸,静静地道:

“陆暻泓今天从东南亚回来,我不想他有所误会,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顾凌城的笑容变得疏淡,却没有因为这样伤自尊的话而转身就走,他看见苏暖手里的车钥匙,很快便联想到苏暖接下来要去哪里:

“天色不早了,你一个人开车不安全,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苏暖清淡地对他说,然后钻进了车子,发动引擎,跑车迅即地飞驰出去。

顾凌城苦笑了一下,手指揉了揉额头,却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开车追过去,自从聂晓颖绑架苏暖那件事后,他再也不放心让苏暖一个人外出。

苏暖的车开得不慢,奔驰在宽大的道路上,顾凌城只有紧紧地跟随着,直到发现,尾随着苏暖的并非只有他一人,渐渐地发现,另一台车尾随得比他更为热切,终于激烈地撞击了跑车的保险杠。

顾凌城看到苏暖打了一个急转弯,火花四射,穿透了傍晚苍茫的霞光,他发现那辆撞击苏暖跑车的面包车里下来几个人,眉头一拧,想追过去,却被一辆大型卡车挡住了去路,也看不清卡车另一边的情况。

顾凌城匆忙地停车下来,不顾红绿灯直接冲过去,在响彻天际的刹车鸣笛声里,他跑到敞开车门的跑车边,却再也找不到苏暖的人影,胸口猛然一滞。

他看到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不断地震动,再也顾不上是否将对方看成死敌,开口便是直奔主题:“苏暖在去机场的路上被人劫持了。”

废弃的车间,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头顶上那盏吊灯在夜风的推动下左右摇晃着,发出吱吱吖吖刺耳的声响,微弱的灯光在这个夜里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和汽油味让苏暖忍不住咳嗽出声,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有两个多小时,刚醒来时头晕晕的,鼻间似乎还能闻到那股迷晕她的香味。

她靠在墙壁上,双手被反捆在身后,浑身没有什么力气,不远处的一张陈旧桌子边,正坐着两个粗壮的男人,时不时地盯着她,生怕她逃走。

她不知道绑她的人是谁,但也发现这些人不过是收了钱替别人办事,真正背后的黑手还没有出现,她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便听到车间的大门被拉开,在刺耳的铁板摩擦地面的声音里,夹杂着高跟鞋踩地的声响。

因为背着光,苏暖只看到三四道身影走进车间,看不清他们的脸,却也分辨出里面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正朝着她走来,高跟鞋尖锐的砸地声让她皱眉。

“瞿经理,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还是以这种方式。”

苏暖抬头看到大半张脸隐藏在阴暗里的南简心,没错,是南简心,从她开口说话苏暖便认出了她,并不觉得惊讶惶恐,只是淡淡地撇开眼,看向别处。

南简心看着苏暖不像大多数被绑架女人那样尖叫,歇斯底里,然后被绑匪恐吓一番后才乖乖地安静,睁着一双红肿的泪眼楚楚动人,轻轻地嗤笑一声:

“我不知道瞿经理哪里来的胆识,即便是此刻也是临危不惧,是有自信被人安全救出去呢,还是愚蠢地以为我们会让你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南简心话一落地,车间内便响起那些男人粗犷的哄笑声,似在嘲讽苏暖的天真,南简心轻轻地勾起嘴角,上半身慢慢地向苏暖倾来,苏暖皱眉往旁边挪了挪,眼里有着嫌恶,南简心看在眼里却只是笑,讽刺地笑出声:

“果然是高人一等的千金大小姐,无论是以前在大学里还是现在在魅影,你知道吗?每一次见面你都让我厌恶。”

南简心伸出手扣住苏暖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划过苏暖的皮肤,细细地摩挲:

“我就一直搞不懂陆少晨为什么就一定要喜欢你,你有什么好的,整天自视甚高,对人爱理不理的,即便你结婚了他还傻乎乎地跟着你跑,就连死了也不肯离开!”

苏暖撇头,却摆脱不了南简心的控制,听到南简心的话,停止挣扎,看着她那满脸嘲讽的表情,心中隐约冒出了某个念头,南简心却主动解开她的疑惑:

“没错,我是喜欢陆少晨,从小就喜欢,即使少晨从未表现出对我的特别,但最起码他不会那样驱赶我离开,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少晨会慢慢接受我,都是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结了婚还不肯放过他,毁了他也毁了我的幸福!”

南简心的声音咬牙切齿,她的指甲慢慢地划过苏暖的侧脸,苏暖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看到自己鬓颊可能被南简心划伤。

“你看看你,顶着这张脸,不知道骗了多少男人,连少晨的叔叔也被你钓上了,在男人堆里还真是吃得开,就跟你那不要脸的妈一样。”

南简心的手掌轻轻地拍着苏暖的脸颊,苏暖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让她有些来火,重重地哼了一声,正欲离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玩味,重新蹲下:

“忘了告诉你,我打电话让陆暻泓拿着你最近在忙的竞标书和企划案过来救你,都过去几小时了,你猜他会来吗?”

苏暖依旧没有出声,微微地垂下头,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和情绪,南简心被逼得有些恼火,正欲说些更为难听的言语刺激苏暖,便听到与她同来的女人开口:

“陆暻泓会来的,”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淡淡地笑着,如樱花般粉色唇瓣微微地翘起,“或许以前的陆暻泓不会,但是现在的他一定会来救人。”

苏暖听到这死水般轻柔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身体倏然僵硬,抬头望过去,便看到那鸭舌帽下的人也正看着她,并且给了她一个美丽的微笑。

第六章陆暻泓,你跪下

夜色降临,别墅的客厅里几个男人在昏暗的光线里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个手机,正是失踪的苏暖的,他们紧绷着神经等对方打来勒索威胁电话。

良久的沉默后,有人从沙发上起身踱步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夜空,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庞,正是闻讯赶过来的泰伦斯,他凝眉转头看向陆暻泓:

“Ansel,现在报警还来得及,趁事态还没有那么严重。”

陆暻泓什么也没说,他盯着手机,没有任何的表情。

泰伦斯一声轻叹,若非被绑走的是苏暖,恐怕陆暻泓连匪徒的电话都不会等,直接交由警方来处理这起绑架案,而自己则全身而退,坐观壁上看事情的发展。

泰伦斯转眼看向坐在陆暻泓对面的顾凌城,他没想到陆暻泓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顾凌城相处,他以为陆暻泓会对顾凌城大打出手,当他知道这段日子顾凌城趁他不在竟然想要拐走苏暖,结果这两个男人只是默契地坐在那儿等电话。

别墅的门被打开,乔匆匆地走到陆暻泓面前,将自己收集到的资料放在桌上:

“陆部,路口摄像头里拍摄到那辆车的牌照是假的,所以交警方面也追查不到那辆绑走苏小姐的车的具体下落,这场绑架应该是经过详细谋划的。”

陆暻泓始终不发一言,只是脸色越来越阴郁,一脸的寒霜覆盖,而乔继续将资料摊开让陆暻泓过目,不忘解说一番:

“苏小姐在魅影的扶摇直上让她站在魅影矛盾冲突的至高点上,这次的外商竞标案,苏小姐极有可能夺标,因此竞争对手绑走苏小姐的可能性不小。”

几乎是乔的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起来,并不是手机而是陆暻泓别墅里的座机,泰伦斯和乔对视一眼,看来绑匪应该很熟悉陆暻泓,这并不是好现象。

电话铃声刺耳地萦绕在偌大的客厅里,陆暻泓和顾凌城同时条件反射似地起身,都伸出手想要去接电话,但顾凌城的手最终僵在半空,陆暻泓拿走了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陆暻泓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便传来一个女人娇媚带嗔的声音,语调里是满满的嘲弄和讽刺:“你好啊,陆部长。”

“苏暖在哪里,你想要什么,明说吧。”

陆暻泓直奔主题,语气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焦急忐忑。

女人吃吃地笑了几声,然后没有了声音,陆暻泓一皱眉头,听筒里相继传来空荡的铁板砸地声和高跟鞋声,他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道平静的嘱咐声:

“陆暻泓不要管我,去报警…”

是苏暖的声音,只是她还未说完,电话那头便响起“啪”的一声,巴掌声,陆暻泓握着电话的手死死地扣紧,他感觉到自己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听筒中传来嘈杂的说不清的嗓音,然后电话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女人的手里,她似乎变得暴躁,不再如开始的冷静:“你报警了没有?”

陆暻泓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关节青白突起,他的喉结上下耸动了几下,似在酝酿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冷淡地回答:“没有。”

“呵呵,倒是识时务,不过可惜,你让别人知道了。”

“我很抱歉。”陆暻泓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那是隐忍怒火导致的:“你们想要什么都行,我立刻去准备,只要放她安全回来。”

女人笑起来:“真的什么都可以吗?比起陆部长阔绰的出手,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倒真的是上不了台面,你的那些朋友太容易惹事,我可不敢冒风险让他们坏我好事,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会不会对我原本想要的东西感兴趣。”

“我会立刻让他们不再插手这件事。”

“你就这么确信自己做得到?”

“你们没理由不相信我,不要伤害她,我会给你们一切想要的,我知道你一定足够了解我了才打来这通电话。”

陆暻泓淡淡地说,他甚至端茶几上的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看上去惬意悠闲:

“你们真正要找的人其实是我吧,不要伤害她,她不过是个女人,除非你们放了她,否则她根本逃不掉,所以别动她,等我过去。”

客厅内的几个人听到陆暻泓这么说,都不由地盯紧陆暻泓手里的电话,他们大概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话,却只有陆暻泓自己能清晰地听懂对方的意思。

“这倒是,她不过是个女人。”女人呵呵地笑着,“不过她还真的是个漂亮的女人,能够诱发男人的冲动,呵呵,陆部长当初也是这么被引诱的吧?”

“不要碰她!”

陆暻泓的声音变得有些冷肃,泄露了压制着的担忧,女人笑起来,笑了很久:

“这可不是我能保证的,所以陆部长动作要快,要是晚一秒,可能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恢复了理智的陆暻泓敛去失态的神态,声音听上去像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闷闷的,冷冷的,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女人一怔,随即依然浅笑着:

“不愧是外交官,临危不惧,我要苏暖竞标的文书和策划案,另外我还缺一千万美金才能买下苏暖竞标的那个项目。”她顿了顿,好像在给陆暻泓时间消化:“天亮之前我会打电话给你,你要一个人来。”

不再听陆暻泓开口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陆暻泓站了起来,其他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他只是转向泰伦斯交代:“帮我想办法在一小时内凑到一千万美金。”

泰伦斯看着又跟乔交代事情的陆暻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当陆暻泓转身朝楼上走去时,顾凌城挡住了他的去路,抬手搭住他的肩膀:

“我和你一起去。”

陆暻泓轻轻冷冷地笑道:“虽然很感谢你通知我这件事,但这是我和暖儿自己的事,还不需要外人来帮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顾凌城眉头一凛:“你救得了她吗?”

“没试过怎么知道,如果救不出来我就一直陪着她,你要知道你去其实帮不上什么忙,现在你走吧。”

陆暻泓一点也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顾凌城拧眉眯眸看着陆暻泓,陆暻泓只是拂开他的手走上台阶,脚步迅捷坚毅,仿佛胸有成竹地掌握着一切。

忽然传真机里出来几张纸,乔当即过去拿来迅速地浏览,随着他不断往下看,脸色愈发地凝重,看完最后一页走到楼梯边,递给陆暻泓:

“陆部,你猜得没错,那一天推进火葬场的尸体并没有火化掉,中间有人偷偷潜进去带走了尸体,那个人…可能是里斯特…”

别墅内蓦然无声,即便一开始有过猜测,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出乎意料的震惊,陆暻泓翻看了几眼手里的调查资料,迅速地转身上了楼。

那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脸上,苏暖不可遏制地将脸撇开,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她听到南简心在车间内来回行走的踱步声,也听到南简心对陆暻泓的威胁。

苏暖闭上眼喘息着,口鼻间却尽是污秽的空气,她努力平复着自己心底翻滚的浪潮,再次掀开眼时看向那坐在椅子上,身着一袭白色休闲装的女人。

苏暖怎么也没想到是她,怎么可能,明明是死在她面前的,怎么还会复活过来,那殡仪馆里那具尸体那盒骨灰又算什么?

本低头坐在那里的人像是接受到苏暖的目光,便转头看过来,本刻意压低的鸭舌帽微微地上扬,露出阴影里的那张脸,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

素来水盈盈的双眼此刻噙着深味的笑,她粉淡的唇上翘着,俯视着地上苏暖睁大的眼睛,起身慢慢地走向苏暖,仿佛黄昏后散步的清闲:

“见到我是不是觉得很可怕,其实我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再见到你,苏暖,哦,应该叫你瞿懿暖,我的姐姐…”

苏暖不愿去看宁儿温和的双眼,感觉到虚伪而可怕,她还是有些无法相信,天使竟然真的和魔鬼做了交易,面对苏暖的不理睬,宁儿笑笑,依旧澄澈美好:

“本来呢,我也不想这么早就出来,可是陆暻泓却突然找人调查我,那些人就像疯狗似的紧咬着不放,我也没办法,只好请姐姐来了。”

宁儿俯下身双眼不眨不眨地注视着静默地坐在那里的苏暖,皮肤白皙,而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尖瘦的下巴在微微的光里泛着荧荧的弧度。

“我忽然间发现姐姐真的很美丽,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缪斯女神一样。”

苏暖回首对上宁儿单纯清澈的双眼,她却在宁儿的眼底看到了黑褐色的嫉恨,那是一种对美的事物想要极尽摧毁的愤怒和狠绝。

“你费尽心思诈死,又和南简心合作把我绑到这里来,到底想怎么样?”

苏暖询问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间内回荡,她的目光停留在宁儿的腹部位置,宁儿自然也猜到了苏暖的猜测,并不否认,扬起黛黑的秀眉兀自笑得愉悦:

“姐姐不是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呢?我忽然明白黎叔叔为什么对我那么客气疏离,却那么看重姐姐了,因为姐姐总是不把自己的聪明炫耀出来。”

宁儿笑得泛冷,这让她宁静美丽的容衍看上去有些狰狞,她本人却不介意,毫不犹豫地摘掉了鸭舌帽,没有乌黑柔顺的长发,只有光秃的脑袋,嘴角噙笑:

“知道吗,姐姐,我从五岁开始就不能留头发,因为我要做那该死的化疗,我不得不看着那些珍贵的头发一根根地脱落,直到有一天,我只摸到一个光头。”

宁儿抬头摸着自己寸发不生的头顶,眼里闪过一缕自暴自弃的厌恶,转而看向苏暖时恢复了淡淡的笑容,目光充满了憧憬的幸福:

“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姐姐,所以也想像姐姐一样健康地活着,然后让我心爱的人看到一个全新的瞿懿宁,而不再是病床上那个什么都不能做的病秧子!”

“但这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借口,天使从不会和魔鬼做交易,宁儿。”

苏暖波澜不惊的叙述让宁儿神色一僵,收敛了一脸的甜蜜,冷冷地扫了眼被束缚住的苏暖:“天使?”突然嗤笑出声,“天使有什么好的,天使的归宿是天堂,那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并没有伤害别人啊…”

宁儿一顿,看着苏暖呵呵地笑着:“你是我的亲姐姐,我的肾脏不好了,你反正有两颗,摘下来给我一颗又不会死,可是自私的你却不肯,宁愿眼睁睁看着我去死,也不肯把肾脏给我…姐姐,我不想死,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昏暗的车间内,宁儿的笑声有些阴森,苏暖已经明白宁儿想做什么,她想要肾脏,她诈死不过是想要放松所有人的警惕,却没想到被陆暻泓查到了,只能铤而走险,南简心要竞标文书,宁儿要她的肾脏,所以她们合作了。

“姐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觉得我这个光头丑陋吗?”

宁儿佯作无知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咯咯笑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了一份文件,举到苏暖面前:“不过姐姐放心,以后我就能像姐姐一样健康地生活了,也会生出属于自己的头发。”

苏暖接着暗淡的灯光看到文件上的字样,是器官捐赠同意书,而受益人处签的是宁儿的名字,至于捐赠人的空白档,还差她的名字。

“宁儿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