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呀!”冯燕妮捶了任勤勤一拳,“你当时就该说你也要吃早饭,然后就可以和他们一路了呀!”

“哦……是哦。”任勤勤后知后觉,想了想,又耸肩,“算啦,都过去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冯燕妮决定,“明天开始,我也要和你一起去。要是再碰到廷廷,我就……”

“你就自己扑上去了,是吧?”张蔚接上下半句,“你自己想去蹲守人家,别借着复习功课做幌子嘛。”

“谁说我不是去学习的?”冯燕妮一掌拍在书本上,“我要是不每天写一张卷子,我就把这本题库吃了给你看!”

于是从次日起,冯燕妮也起了个大早,和任勤勤一道去体育馆写卷子。

结果一连去了三天,徐明廷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出现!

冯燕妮闲着也是闲着,又不想真的表演吃题库,只得老老实实做了好几张卷子。她越做越烦躁,憋了一肚子的气。

“小廷廷到底会不会来呀?”

“我怎么知道?”任勤勤正在做英语听力,总被冯燕妮打断,恨不能再把她揍一顿。

“你不是说他要晨跑吗?怎么这几天不锻炼了?”

“也许来了大姨妈。”任勤勤随口说。

两个女孩一愣,哇哈哈地笑得满地打滚。

到了第四天,任勤勤叫冯燕妮起床,她打死都不肯起来了。

“不去不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平时又不是看不到他,犯得着大清早蹲那儿喂蚊子吗?”

任勤勤只好独自去了体育馆。

她刚做完半张化学卷子,就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

“早呀。”

任勤勤望着徐明廷挂着汗珠的清俊面孔,心里只想对冯燕妮唱一声: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天意,终究已注定……

一回生二回熟,徐明廷这次很随意地坐在了任勤勤身边,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水。

任勤勤心想人家都那么主动了,咱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便笑着回了一声问候:“好像没有你早。你经常来锻炼?”

“陪我朋友。”徐明廷朝场内抬了抬下巴。

宋宝成正在跑道上挥汗如雨,身后跟着一群橄榄球队的队员们。他们下周有比赛,为了不耽搁学习,大清早过来集训。

有钱人家的孩子成材的标准和普通孩子不一样,要较真起来,那日子也不好受。

“对了,”徐明廷忽然说,“上次那道题,我回去后又想了想。你原来那个解题方法并没有错,也能解得出来,就只是麻烦些而已。”

“那还是你的办法好呀。”任勤勤有些受宠若惊。他竟然还记得他们一起解过的题!

“但是,我不是说你用错了公式吗?”徐明廷一本正经,“我得纠正一下,你没有用错。是我弄错了。”

任勤勤大为感动,真想不到徐明廷这人做事这么认真讲原则。

“我知道啦。”任勤勤不禁莞尔,“这是好事呀。我们俩都学到了一个新方法,术业更精专了嘛。”

徐明廷怔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任勤勤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轻快,眉目舒展,脸上的清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阳春三月的微风。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也足够任勤勤回味许久了。

冯燕妮,叫你睡懒觉,瞧瞧你都错过了什么!

“我看你也经常来这里写作业。”徐明廷说。

“没办法,要赶的功课太多了。”任勤勤把手里的题册翻得哗啦响,“我是才转来的,以前没上过你们的课,好多地方都不习惯。半道上出家,念得都不是同一本经。我看你听黄老邪的课如鱼得水的,我听着就和天书一样。”

暑气冲刺班还剩最后两周就结束了。任勤勤觉得没把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追上进度,正发愁呢。

“我们俩没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不能这么比。”徐明廷又笑了,“你总来这里看书,不累吗?”

“没地方去呀。”任勤勤耸肩,“我要背单词,不能吵着室友睡觉。这里朝西,早上不晒,而且不是还有帅哥可以看吗?”

最后一句说出口,任勤勤就有点后悔了。

太轻浮了吧?

可徐明廷朝操场里的运动员们瞥了一眼,又笑了。

艾玛呀,这男神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他以为自己说的帅哥是场下那群一身汗臭的肌肉壮汉吗?

真是天生丽质而不自知,清纯懵懂,好一朵遗世独立的小白莲。

任勤勤在心里乐滋滋地将徐明廷夸了好几轮,都没听清徐明廷后来说的话。

“……你觉得怎么样?”

“啥?”任勤勤一个激灵。

徐明廷忍俊不禁。他今天笑容似乎特别多。

“我说,学校图书馆的一楼有个小教室,平时没有人用。你以后早上起来看书,可以去那里。”

说着,从钥匙圈上摘下一把钥匙,交给任勤勤。

“A108教室。”徐明廷说完,又体贴地补充了一句,“空调遥控器在讲台抽屉里。”

“这……没关系吗?”任勤勤觉得像做梦。

“别告诉别人就行。”徐明廷说,“那儿算是我的一个小秘密基地吧。”

任勤勤猛然明白过来,这教室估计就是学校专门给徐明廷这样的尖子生开夜车用的。

天才学霸也不是一出生大脑里就预装了各种知识的。尖子生除了比别人聪明外,该练的童子功一样不少。别看徐明廷现在独领风骚,人家流着血汗苦读的模样不为外人道罢了。

场内,橄榄球队的晨训结束了,宋宝成呼哧呼哧地走过来,像才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看到徐明廷正和一个漂亮女孩坐一处说话,宋宝成就没凑过来,隔着一段距离朝徐明廷挤眉弄眼地窃笑。

“我先走了。”徐明廷没法在这一道道秋波下继续稳坐。

任勤勤把钥匙紧紧握在掌心里,慎重道:“谢谢!”

徐明廷又是温柔一笑:“加油,任勤勤。等你早日回到A班。”

任勤勤傻笑着目送徐明廷走出老远,才回过神来。

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我没有自我介绍过,他却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一个在徐明廷那里拥有姓名的人了!

任勤勤捧着一颗烧成红烧狮子头的脑袋,好一阵恍惚。

就这样吧。

任勤勤看着掌心的那把钥匙,在心里定下了一个新目标。

知好色,则慕少艾,喜欢一个人又没啥错。

喜欢的人恰好优秀又有教养,而不是个光会耍酷吹牛皮的坏小子,这还是她任勤勤的福气。

沈老先生也说,人贵自立。

你自个儿先要立起来,活出个人样,人家才会看重你。

倾国名花才得君王带笑看,路边野草只会被狗撒尿。没点本事怎么吸引别人的目光?

徐明廷的家庭出身,她任勤勤肯定是没法比的。可沈家祖上不也只是个小船员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的成就,都是后天自己挣来的。

徐明廷是站在她头顶很高很远的地方,但是她任勤勤也可以搭一把梯子,一步一步朝上爬。

只要持之以恒,终有一天能爬到那顶端,和徐明廷并肩站着看风景。

不就是考回A班吗?

任勤勤把抛起来的钥匙接住。

下学期结束前,我也考个全A给你瞧瞧!

徐明廷让任勤勤别把教室的事告诉别人,任勤勤就没有和冯燕妮说。

她心里是有点过意不去,可又觉得不过是给个空教室方便自习罢了,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那小教室果真小,只有四五张桌子,但都是全新的。而且位置非常偏僻,在走廊尽头,学生们几乎不往这里走。

任勤勤就此在这里扎了窝,每天带着早餐过来,做两张卷子,背一页单词。到了八点,回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

周日,学生们纷纷回家。

任勤勤并不想回宜园。王英接女儿出门吃了一顿午饭,母女俩好歹见一面。

“沈老先生怎么样了?”任勤勤问。

“还能怎么样?”王英苦笑。

沈含章现在整日昏迷,已是拖得一天算一天了。

他的身后事都已准备就绪。说句难听点的,坟都已经挖好了,就等他的骨灰坛子放进去了。

“沈家现在没人欺负你吧?”任勤勤又问。

沈含章一走,王英肚子里的遗腹子是要分遗产的。任勤勤在电视剧里看了不少豪门争产的闹剧,很不想成为其中一个炮灰配角。

“沈老全都已经安排好了。”王英从容道,“你放心。委屈不了你弟弟,但也不至于让别人眼红。”

沈含章这种老派人做事,极细致有章法。能被他照顾的人十分幸运。

“那个沈二呢?他最近没发什么疯吧?”

王英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但是说:“他对我还算客气。他是你弟弟的大哥,也算一家人,对人家还是礼貌点。”

任勤勤心想,他是我弟弟的大哥,又不是我大哥。这门亲我还真高攀不起。

饭后,王英又把任勤勤送回了杏外。

任勤勤嘴里叼着一根冰棍,溜达到了图书馆,走进了小教室里。

徐明廷正在白板前写着物理公式,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对上任勤勤惊讶的目光。

“你怎么也没有回家?”两人异口同声。

☆、第 12 章

放假不回家,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家还不如学校好。

徐明廷家最近出了点事,上门的亲戚们把家里挤得水泄不通,父母成天四处钻营,也顾不上他。

徐明廷想着与其回家随着父母到处应酬,不如留在学校里,清清静静地写几张卷子。

他的升学压力并不大,但是自己并不敢懈怠。徐家四代单传到他这里,他一人牵系着全家厚望,对他的爱就是一座压在头上的山。

教室的钥匙有几把,徐明廷也是临时想到可以来这里写作业的,没想会和任勤勤碰上。

“我家最近事儿多,我懒得回去。”任勤勤一笑,“你要是不习惯有人打搅,我回宿舍看书也一样。”

“说什么呢?”徐明廷道,“这教室又不姓徐。”

任勤勤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看徐明廷继续解物理题。

徐明廷早就在自修大学课程,这物理题的难度远超任勤勤理解的范围。她越发清醒认识到两人的差距,也不浪费时间,拿出周考卷子,一条条对答案。

“怎么样?”徐明廷坐在她对面。

“凑合吧。”任勤勤有些无精打采,“对比自己,还是有进步的。可同学们也没原地踏步在等我呀。我觉得自己就像在赶一班错过的公交车。好不容易快跑到路口,那边绿灯一亮,车一脚油门又开走了,留我在原地吃尾气呢。”

徐明廷笑了。

他并不是情绪太外露的人。但是这女孩的言辞总是那么诙谐生动,让他忍俊不禁。

“我估计你还是基础弱了点。”徐明廷说,“你自己努力没问题,只是很多窍门和捷径你不知道,就像上次那道题一样。用你的法子解,比我的要多花几倍的功夫。这样一来,你拼命追,却总也赶不上车。”

“确实。”任勤勤挺同意的。

徐明廷又说:“基础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回来的。你也不要急。你把你的作业给我看看,我好知道你现在是怎么一个状况。”

男神主动要指点我功课,这就是块从天而降的糖心馅饼。

任勤勤狂喜不已,忙把书包倒了个底朝天,将各科的周考卷子翻了出来。

任勤勤的卷面还挺工整干净的,字迹很有筋骨,几乎看不出来是女孩子写的。徐明廷有几分欣赏任勤勤的字,又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等看完了任勤勤的卷子,徐明廷对她的看法又改变了。

任勤勤基础并不差,甚至可以说非常扎实。但是她确实严重缺乏技巧,所掌握的方法都是很老式的那一套。

这样一个聪明又扎实的学生,其实只需要有人从旁指点,她就能明白过来。她现在的停滞不前,只是暂时的。

徐明廷心里不禁一动,脱口而出:“你要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补一下课。”

愿意!

怎么可能不愿意?

任勤勤耳边响起了老虎机叮叮咚咚的声音,头顶烟花绽放,用尽吃奶的劲儿,才将面部表情维持在矜持的范围内。

“这会不会耽搁你时间?”任勤勤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只是告诉你一些捷径罢了。”徐明廷说,“你基础很好,只是缺少人指点。就像上次那道题,我才开了个头,你自己不就想明白了吗?”

任勤勤也不过是客气一下,见徐明廷是真心乐意帮忙,她脑子进水了才把人家往外推呢。

哎呀任勤勤,你的眼光怎么这么好?看中的男人不仅聪明优秀,还乐于助人,品德高尚。

任勤勤当即把文具搬过去,同徐明廷并肩坐着,开始听他讲题。

倒是徐明廷,发现任勤勤的文具有些眼熟,原来好些都和自己的是同款——蒂凡尼土豪蓝奢侈文具组合套装!

徐明廷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再不市侩,也多多少少会有些看人的眼光。

他一直觉得任勤勤顶多是城市中产家庭的女儿,和自己并不是一个阶层。现在看她和自己用同款文具,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任勤勤最会察言观色,一看徐明廷的表情便明白他在想什么,笑道:“长辈送的入学礼。你手里那笔我也有一支,可惜弄丢了。听说挺贵的,我都还不敢告诉长辈呢。”

徐明廷听任勤勤这么一说,便知道自己对她的估计没错。

蒂凡尼的这种文具,与旁人是奢侈品,就徐家而言,不过是消费后店家送的添头,买两把青菜后附赠的那一根葱罢了。

所以徐明廷也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价钱——很贵?这东西居然还需要买?

徐明廷家中的抽屉里,类似这样的奢侈品文具一大把,他心里都没个数。

徐明廷随即就将这事丢开,给任勤勤讲起了题来。

两个少年,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专心,时光便在蝉鸣和低语声中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