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邓熙丹道,“我知道,你想问车祸案的事。放心。那个逃犯,你们的人好像已经快找到他了。而要证明是我父母——确切说,是我哥哥买凶的证据,在我手里。等我用完了,自然会交给警方,帮沈铎报仇雪恨的。”

“那希望不会等太久。”任勤勤也不指望邓熙丹会轻易交出来,“沈铎感激你仗义,一定会厚厚答谢的。”

邓熙丹一点头,施施然地走进了电梯中。

任勤勤返回了病房,沈铎正在吃着一块香橙舒芙蕾,嘴角沾了一点奶油。

“聊完了?”沈铎问,“那女人就是条蛇,以后少和她打交道的好。”

“你早看出来了?”任勤勤问。

沈铎说:“不论她装得再像一回事,她眼里都有一点冷冰冰的火,让人很不舒服。”

“你这双眼睛,快赶上孙悟空了。”任勤勤扯来纸巾,抬起沈铎的脸,擦去了他嘴角的奶油。

“她知情不报。”任勤勤不悦,“不然,你根本不会吃车祸这个苦。”

沈铎沉吟了片刻,说:“她也没有义务。我和她,说白了,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如果不是她趁机挖自己家墙角,邓家不会那么快曝光。”

任勤勤看出沈铎有作罢的意思。而且邓熙丹就此也算亏欠了沈铎,这份人情日后还能兑换点好处。

“你还看出什么来了?”任勤勤问,“你看出徐明廷的小算盘了?”

沈铎不屑,“我说过,他早就不是你记忆中的清纯小可爱了。”

“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我都点破了,你学得到什么呢?”

男人清亮的双目里闪烁着狡黠。

任勤勤笑着摇头,自愧不如。

正要转身,手被扣住,身子被拽了回去,跌坐在男人的膝上。

沈铎从头到脚断了那么多根骨头,哪怕任勤勤再身轻如燕,也禁不起她压。

可是那只手臂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任勤勤牢牢地抱住。为了镇压她的反抗,灼热又温柔的吻随即落了下来。

任勤勤不动了,像是被封印住。

她闭上了眼,放任自己被股强烈的感觉牵引着,沉沦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应该还有一章

☆、第 85 章

一周后, 沈铎出院。

他们没有回到海湾小区的公寓, 而是回到了宜园。

云梦湖还是如过去一样, 泛着万里清波, 闹市的繁华和宜园的静谧隔岸相望。

庭院芳草萋萋,大宅洁白依旧,腿子终于不用被拴着, 可以在草地里撒欢。

大宅里那些名贵的艺术品也重新迎来了欣赏它们的主人,精美的瓷器重见天日,家务员工们来来往往。曾寂静多年的园子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沈铎坐着电动轮椅,滋溜溜地在大宅里到处转,像个巡视国土的君王。

“我想把这里彻底翻新一遍。”他说。

“好端端的,干吗重新装修?”任勤勤问。

沈铎说:“这屋子修好后就没有翻新过。用了三十多年,局部出了问题就修修补补,有些地方已经不能细看了。再说了,当年装修用的是我妈的风格,也该换个风格了。”

沈铎望向任勤勤:“你能来负责这次装修吗?按照你的喜好来。”

上一个制定装修风格的,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现在, 沈铎又把这个权利交到了任勤勤手中。

“开学后,我恐怕会有点忙……”

“没关系。”沈铎微笑,“这事不急在一时。你想什么时候弄, 就什么时候弄。我只是想把这座宅子交给你而已。”

这个男人,把公司基金会交给了她,将老底交到了她的手中。现在,又将家也交给了她, 由她随意打造。

“你算得上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我了。”任勤勤说,“我现在捏着你的命脉,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沈铎笑。

他为什么要逃?

他花了多少时间,耗费了全部的心血和精力,才拥有这个女孩的爱。他愿意用所有来换取她对自己的占有。

几年过去,后院的树木茂密了许多。水边的榕树林又生出了不少新枝干,大家族里增添了新成员。更加紧密,更加团结。

他们在榕树林下坐着。

阳光晒不透茂密的枝叶,清爽的秋风带来湿润的水气。

“我们认识八年了。”任勤勤说,“八年前,我刚来到宜园的时候,做梦都没有想过,这里会成为我的家。”

沈铎微笑着将她拥住。

“多做点梦吧。”他说,“没准都会实现的。”

十二月,南洋。

绿植茹茵的庭院被浅紫色的绸带和鲜花妆点了起来。月季藤爬满高大的花门,叶间开着拳头大的白色花朵。

水晶和珠光球悬挂在枝头,座椅都裹着淡紫色的绸布,摆在桌上的小喜人憨头憨脑,笑容可掬。

任勤勤捧着花束,走过长廊。

长廊的落地窗如镜,倒映着女子窈窕秀丽的身影。

任勤勤忍不住驻足,端详了自己片刻。

蓬松的卷发,头上戴着一个精巧的花环,身上则穿着一条露肩的藕粉紫纱裙。

年轻的女郎秀丽动人,眉眼里更有着往日不多见的妩媚风情。

园林里盈满热带海岛风貌,海鸟在庄园上空飞翔,整个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甜香。

任勤勤走进富丽堂皇的房间里。

“花捧来啦!”

水晶灯下,一位身穿雪白婚纱的女子施施然转身,纱裙上的水晶和珍珠一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师姐,天仙下凡都不及你!”任勤勤惊呼,“郭二哥真是赚死了!”

江敏真一笑,眉眼里尽是新嫁娘的妩媚动人。

郭江两家的这场婚礼在郭家祖宅庄园举行,相当盛大。不仅场地布置得精美绝伦,宛如仙境,宾客中,商、政、学术三界的名流也汇集一堂,共同向这对新人道贺。

任勤勤作为江敏真的首席伴娘,身兼重任,已为这场婚礼忙碌了好久了。

此时此刻,看到师姐身穿婚纱的模样,任勤勤突然鼻子发酸,激动得想哭。

“都不准哭!”江敏真一声喝,“我是要开开心心嫁给爱的人,又不是出塞,有什么好哭的?都给老娘笑!”

“师姐……”任勤勤的表情在哭与笑间狼狈切换,“人家是感动的……”

“这金豆留着在嫁你自己的时候掉吧。”江敏真道。

任勤勤忽而好奇:“决定结婚的时候,你的感受是什么?”

江敏真想了一下,说:“我和郭孝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也是一段有趣的缘分。这么多年,我们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都习惯了彼此的陪伴和守护。结不结婚,其实我们的日子一样过。只是有了这么一个仪式,让我们彼此正式成为对方的主人,感觉心里更踏实了。”

她说完,无奈地看着任勤勤:“都说了,不准哭的!”

任勤勤忙小心翼翼地抹了一下眼睛,“好吧。吉时快到了。最后检查一遍。花捧有了,戒指也有了……”

“戒指?”江敏真朝放在梳妆台望去,却发现放在那里的戒指盒不见了。

“戒指在哪儿?”

“刚才你说要看,我拿给你了的。”任勤勤说。

江敏真茫然:“我试衣服的时候把盒子放在桌子上了的……”

任勤勤顿时炸毛:“别告诉我你把它弄不见了!”

吉时已到,婚礼开始。

这时候日光正好,斜斜地如金纱挂在枝头,盈满满整个花园。

数千朵鲜花吐露芬芳,上万颗水晶在阳光中闪烁。

新郎和伴郎已站在了圣坛边。

郭孝文在抽鼻子。

“稳住,师兄。”沈铎淡淡道,“至少等新娘子出场了再哭。”

“等你结婚的时候,我看你能有多稳重!”郭孝文瞪了他一眼。

乐队奏响了乐曲。花童和戒童走了出来。

那是一对五岁的龙凤胎,是韩毅和他爱人的孩子。孩子们天使般的容颜和娇憨的姿态,引得宾客发出充满爱意的低呼。

接下来,只等新娘子入场了。

新娘的化妆间里正鸡飞狗跳。

化妆师,服装师,几个伴娘,连同新娘自己,全都趴在地上满屋子翻找。

“千万不能弄丢呀!那是我和郭孝文一起亲手打造的呀!”江敏真急得嗷嗷叫。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收好!”任勤勤气得吼。

“找到了!找到了!”化妆师抓着戒指盒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众人如释重负,呼啦啦围了过去。

定睛一看,盒子是打开,里面并没有戒指!

“敏真?”江雨生教授在敲门,“你还没准备好吗?该我们出场了。”

现场的音乐声透过敞开的窗户传进来,犹如油珠落在了火堆上。

“实在不行,先随便找个什么环环凑合一下!”江敏真把首饰盒里的东西哗啦一声倒在桌子上,拿起一个环状的耳坠,考虑把它拽下来,充当戒指。

正在使劲儿,就听任勤勤叫道:“找到了!”

任勤勤艰难地把胳膊从沙发后的空隙里抽出来,手里拿着的,就是那枚引发骚乱的戒指。

江敏真狂喜地扑过去。

任勤勤一个打滚躲开:“你省省吧!这戒指现在归我保管,待会儿婚礼上才给你!”

化妆师最先反应过来,忙叫道:“快快!时辰已经到了。伴娘,你要先出场的!”

任勤勤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头发全乱了,花环也在刚才的混乱中落在地上,被踩成了一团杂草。

可时间不等人。任勤勤草草梳了一下头发,把戒指放在小花篮里,朝大门奔去。

“等等!”江敏真唤住了她,将一朵粉紫色的月季别在了她的鬂边。

“我的伴娘,可不能没有花戴。”江敏真给任勤勤整了一下裙子,灿烂一笑,“去吧!”

任勤勤一出现,上百双眼睛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纵使之前排练过数次,任勤勤此刻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一道沉稳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任勤勤的身上。

沈铎的目光宁静深邃,如阳光下风平浪静的深海,包容万物。

心跳奇异地平和了下来。

任勤勤笑容甜美,提着戒指篮,步伐稳重地朝着圣坛走来。

乐队演奏的并不是传统的婚礼乐曲,而是John Legend的《All of Me》。

情歌伴着钢琴在花园里缓缓流淌,倾斜的日光犹如金纱笼罩大地,满院的蔷薇仿佛都在这一刻盛开。

“'Cause all of me,Loves all of you……”(因为我倾尽所有,去爱你的一切。)

沈铎的目光像一只温柔的手,牵着任勤勤一步步走近自己。

深情的歌词每一句都落在心坎上。

“'Cause I give you all, all of me.And you give me all, all of you”(因为我将所有给予你,你也将所有回报于我。)

有这么一个人,和你一起跨越南山北水,携手走遍全世界的江河湖海。

听过风,淋过雨,趟过湍急的波涛,见识过极致的富贵与贫穷。

你生命里最精彩的华章,都是和他一起演奏的。

他对你倾注所有,你也以所有去回报他的爱。

任勤勤来到了圣坛前,同沈铎深深对视了一眼,这才转身走向对面,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沈铎身材极好,穿西装礼服最为英朗挺拔,如玉树临风,清俊的面孔已没了早年的倨傲冷漠。

如今的他更加厚重沉稳,如一坛开始散发出陈年醇香的美酒。

对面的年轻女郎俊秀明媚,脸庞和双臂都散发着融融的光。

藕色纱裙被夕阳染了一层玫金色,钻石羽毛胸针在领口闪着耀眼的碎光,却不及她的双目明亮。

乐队终于奏响了婚礼进行曲。

郭孝文红着眼眶,看着江雨生挽着他未来的妻子缓步走来。

这是一场盛大而温馨的婚礼。

新人的誓词简洁平实,望着彼此的眼睛里盛满爱意。

在新人拥吻的那一刹那,满场欢呼。

任勤勤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沈铎鼓着掌,目光却是隔着纷飞的彩条和花瓣,朝任勤勤望过来。

男人含笑的眉眼温柔而专注。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任勤勤一人存在他的视野中。

那一刻,任勤勤忽然很能体会江敏真说的那种彼此属于对方的感受。

承诺都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们相处的每时每刻,是那暖流一般在彼此心田来回的波涌。

那点点滴滴,都是一粒粒飘落的沙,就此汇集成了一座浩瀚似海、永远不会消失的撒哈拉。

夜色四合,天空呈现透明的紫罗兰色。庄园里灯火通明,灯光如繁星落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