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啊,表表哥你为什么很不喜欢我姐夫?”杨阳嘟着嘴,唱独角戏很没劲哦。明明客厅里呆着两个人,老让她感觉像是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

本来没打算得到答案,只是埋怨下而已。可这次秦冉却认真地回答了她:“有些人,不能凭眼睛去看,也不能凭感觉去猜度,这两种方式都可能会害人一辈子。”

不懂,不能用眼睛看,也不用能凭感觉去猜,那还有什么方式能看透一个人?她不耻下问:“那么要用什么去感受?用耳朵去听?不是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吗?”

“如果有人刻意地去掩饰和隐瞒,你的眼睛看到的、你耳中听到的、还有你的感觉都可能是一种欺骗带来的误区,不一定可信。所以才有防不胜防这种说法,没有防备的人遇上了有心欺瞒的人,很难不栽跟头。”

“啊,表表哥你不是指姐夫是个骗子吧?我觉得你是电影看多了…得了被害妄想症呐!”杨阳不满地嘀咕,秦冉这下分明像是什么都说了,其实又是什么都没说。

除了勾起她的好奇心外没有别的好处,混蛋啊,果然这个表表哥怪里怪气的是个怪人。

他没有理她明显的不信任,继续说:“其实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你的,只有自己的家人。可是这道理大家都不懂,所以才有这么多的以爱为名的伤害,和不断衍生的反抗。”这个道理,他也是在看到肖亚对肖雅之后才明白,不管之前有多少矛盾,家人是最好的后援。

肖雅是肖亚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妈妈在肖亚的母亲没死前就已经在当他们父亲的情人。而肖雅的出生,更是让肖亚的妈妈因此而自杀身亡,所以肖亚有足够的理由去恨这个异母的妹妹。

因为上一辈的关系,从小肖亚就没少对肖雅冷眼冷语。这两兄妹虽然不至于反目成仇,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是关系到了冰点。

可是到了紧要关头,肖雅遇上了危险时,他仍然选择了冰释前嫌,用尽方法去救她。

这一点让秦冉感慨良多,也是启发他决定回秦家向长辈认错的重要因素。

杨阳当然不知道秦冉的心绪有多复杂,她似懂非懂,想了想又不服气:“这话有矛盾,一样有很多亲人之间互相伤害的悲剧,我在学校里,经常听到有同学哭诉父母对自己的强制和伤害。还有如果这番说法是成立的话,姐夫娶了姐姐他也是我们的家人了。”

好吧,这话她承认有点强辞夺理,学校里那些所谓的伤害多半是管制过严的家长,互不体谅而已。

所以马上又心虚地补充一句:“学校里的同学那些不算,新闻上还有残害自己儿女的禽兽父母,也有会反害自己父母的不孝子女…”

笑得略为嘲讽,对自己竟然企图去说服一个小姑娘,秦冉感觉有点犯傻:“算了,你不会懂的。”那些连自己家里人也会故意去伤害的人,在他眼中已经算不上是个人。那样的人,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爱。

“我是不懂,难道你懂?”

因为他懂,所以他才没有去试着警告秦悦羚,用尽自制力不去干涉她的婚姻和感情。她不是菟丝,有很强的理智和主见,他不想她恨他。就算是打着为了她好的理由也不可以,他不愿意为她制造一丝一毫的痛苦。

秦冉并不想和杨阳讨论这些,可是除了她外,他又似乎找不到可以说的缺口。以前还有肖亚的准妹夫韩蓄,总算是和自己算是臭味相投。可是自从韩蓄死后,很多话就没有人可以说了。所以这几个月,他是真心想念那个变态的混蛋。

韩蓄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可只有他才能真正了解和理解秦冉。

笑了笑,秦冉再次放弃了这个话题。

“阳光你继续这样单纯下去就很好,当个傻瓜是幸福的。”突然坏心地揉了揉杨阳的头发。秦冉真心地夸奖,听上去却像是开玩笑,当然杨阳是哇哇叫着抗议这个说法的。

她拨开他的手,皱着眉下了结论:“表表哥你真的很不对劲,知道吗,你是应该找女朋友了。听说男人过了三十多还是老光棍,精神就会不正常。以前我是不信的,现在看到你,我相信了。”

“咳、咳咳——”正端起杯子喝水的秦冉被呛到了,这丫头这话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语出惊人。

而房间内不小心听到这番话的秦悦羚也忍不住微笑,捂着嘴生怕发出声响,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在听。接下来外面再没有往这些话题去聊,看来杨阳已经放弃和秦冉沟通。秦悦羚又等了一小会,才轻轻将打开一道缝的房间门细心无声地关上,回到床上躺下。

杨阳听不懂,她却懂了。

她听懂了秦冉对自己的关心,还有对丁澈的不信任。就算秦悦羚再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私事,也会有一种感动的情绪浮泛。秦冉对自己的过度关心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前她是可躲即躲。可是现在听说了他的那番言论,明白他对丁澈有很深的不满,却因为在意担心自己而压抑,她感觉份外难得。

太多的人因为自己的主观意愿,就去行动,打着爱的名义为你好的名义,去做一些根本不是对方希望的事情。

而秦冉则没有,而且这么久以来其实有很多机会,他也从不跑到自己面前说三道四。

这两天睡得太多她其实也没法入眠,只是躺着养精畜锐而已。身体上的疲倦却挡不住思想的四窜,她想起自己和秦冉的童年,想起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和秦冉无法亲近的原因。

秦冉大她和秦楚四岁,父母也是公家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也被放在大院的爷爷家长大。奶奶最喜欢的就是他,说他人聪明长得又好,把他惯得从小就是小霸王的个性。他常常和大院里一些强壮的男孩玩在一起,爬树下河偶尔还欺负同学,很有顽虐的天份。而秦悦羚和秦楚则比较乖乖牌,秦冉喜欢妹妹的乖巧,却讨厌弟弟抢走了原本属于他一个人的宠爱,所以没少去借机欺负秦楚。

那时候秦楚还小,秦悦羚没大多少心智却比秦楚来得早熟,整天像只小母鸡护崽一般护着堂弟。

后来上了小学,秦楚和秦悦羚都爱和邻居家的肖亚玩,把肖亚看成是哥哥一般。秦冉再蛮横却比不过肖亚的腹黑,渐渐地三个堂兄妹之间虽然是一起长大,却慢慢越来越疏离。

长成少年之后的秦冉,和同大院中有点奇怪的混血儿韩蓄好了起来。

秦悦羚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她很害怕韩蓄这个人,他的目光大多时都很阴冷,里面闪动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嗜血贪欲。她将害怕隐藏得很好,却更是不愿意和跟韩蓄相关的人和事接近。

而且跟韩蓄玩在一起后的秦冉变了,他不再蛮横地欺凌弱小,反而有一段时间变得沉默寡言,整天用一种充满惊惧又隐约带了点狂热的眼光看着她。

那种眼光让刚踏少女时期的秦悦羚感觉别扭和恶心,自然就更不爱和这个二堂哥多来往了。

然后韩蓄出了国,秦冉那段时间变得很孤僻,只顾着埋头学习,很快就考上了重点大学的医科。当秦家家人都庆幸这个孩子很有出息时,他又转了系重新开始念牙医,还被发现他和一些不正经的人混在一起。

没有解释,就这样秦冉渐渐越来越少在家里出现。

最近肖亚家的一连串事故中,秦冉大力协助,和秦楚等人也开始关系渐暖。

对于秦冉的转变,秦悦羚本来并不关心,她对他向来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戒心。纵使他每次见面,都对她表现出过人的关心。可是出于女性的直觉,她一直不喜这种关心。

那是眼见、是耳听,还是感觉?

今天秦冉这番话,让秦悦羚汗颜,秦冉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如果是来自亲人之间的亲情。那么她对这个堂哥的成见,让她并没有相应付出应有的亲情和关注。

从今天开始,是不是她要对秦冉的想法和话多一些重视?

包括他对丁澈的不喜,其实这一点她真得好好想想。

秦楚不喜欢丁澈,是因为丁澈的神秘,和他们都感觉那番一见钟情的言论,并不是那样站得住脚。这点也是最开始时,秦悦羚选择对丁澈有所保留的重要原因。

丁澈的身份和目的,应该是他身上最大的疑点。但是按听到秦冉对杨阳说的这番话来看,他不是单凭感觉或是别的猜癔,来断定一个人是否好人。

如果秦冉对丁澈的反感不是因为他的神秘,不是眼见、耳听和感觉,那会是什么?

秦悦羚按这个思路往下想,很快她全身一震,想到了唯一的一个可能。

不是看不是听不是猜,那么只代表——秦冉知道丁澈的真正的身份。浅\草\微\露\整\理

章35

丁澈的车开得很快,差点闯了红灯超了速,他不断克制着心里的激动,才能够平稳地开车。

等了多少年了,终于能将家人聚在一起,迎回一个可以叫“家”的地方。这份激动和心酸只有同为丁家的人清楚,不足以向外人道。

到了机场再赶到出口,途中又因为怕时间来不及,连接撞翻了两个推着车的外国人。从小到大第一次罔顾礼貌,没有道歉还是向前跑。

到了出口,由于刚有飞机到港出来的旅客较多,他左右四盼,终于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几个人。

由于有轮椅,行李又多,他们正弯着腰整理,没有看到丁澈。

有别于来时的冲动莽撞,丁澈慢慢走过去,越来越感觉脚下似乎有千金重负般,难以提脚。可是他的心是急切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然后不管这是公众场合,对坐着轮椅上的老人,跪下。

只是多年来他已经学会了隐忍,忍住激动也忍住冲动。

“妈——”他的喊声,终于出口。

轮椅上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边上两个中年女人,还有低头整理行李的青年都齐齐向他看来。

如果秦悦羚在这里,一切会大大的吃惊,不仅只因为这些是丈夫的家人。更多会因为,这四个人里,她会发现自己认识其中两个。

比较年轻一些的那个女人,面容姣好却略嫌妆容重了些,三十多岁的年纪,较之之前见过的少了傲慢,那人就是在北海道新娘学校里的香夫人。

另一个青年她绝对会更熟悉,因为他是已经在她和肖亚身边好几年的副手——丁沛。

可惜秦悦羚没有来,见不到这两人,自然也见不到丁澈激动隐忍却眼泛泪光的模样。

丁澈这一叫唤成了目光的焦点,那几人已经在早前激动过一轮了,自然就没有像丁澈这样大的反应。只是见到他都是喜不自胜,特别是那个香夫人立刻冲了过来。

“小澈…”听她的语气带着十足的亲昵,不像见到亲人却像是情人般的娇呼。她想伸手去搂丁澈的头颈,他却微微偏头让开,握住她的手腕。

丁澈刚才见到家人脸色因为激动而通红,香夫人这一行为却像是唤醒了他的冷静,脸色渐渐恢复平静。他看到她因为他躲让的动作而怔住,眼眶渐渐有了委屈的泪光,心里多少有些浮躁。

“这是机场公众场合,别引人注意了。”他说的借口很苍白,连自己听了也感觉无力。

见到家人的喜悦,被这份无力感稍微冲淡了些。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此时还在生着病,虚弱地躺在家里却带着信任的笑容,告诉他有急事就去做的秦悦羚。

带着酸意的苦涩在心底泛起,仲然这个借口无力,他也不想对不起那抹信任的笑容。

“哥,你不是公司里有要事不能来吗?”替他解围的是丁沛,他带着了然的光芒,同情地看着僵在前方的两人。

他,竟然是丁澈的弟弟。

“妈比较重要,姐姐和桂香这段时间一直在日本,肯定受了惊,我打发了客人就赶紧过来了。”顺着丁沛制造的台阶,丁澈赶紧走到他们面前,走时不忘拖着香夫人的手。

于是原来惨白的脸,又渐渐回复了血色,香夫人被他拉住自己手腕的行为取悦。

丁澈走到轮椅跟前,对已经在擦着眼泪的、苍老的老妇人再次轻唤:“妈!”一边喊着,一边单膝跪蹲在老人面前,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将自己的脸挨了上去。

老人的腿部盖着一张毛毯,人很消瘦,手部除了皱团的皮就是斑点和突起的筋络血管。她的手抖得像打摆子一般,摸着丁澈的脸,带白斑的眼角流着泪,嘴里喃喃地说:“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阿澈,你去看过你爸爸没有?”

丁澈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将脸驯服地挨着老人,点点头。

老人又对站着的另两名子女说:“阿洋,阿沛,阿澈吃了很多苦头,他回来了你们要像以前一样相亲相爱。”

丁澈知道,母亲还是把自己当作了孩子,怕姐姐和弟弟怪责自己,才会说这番话。

丁沛失笑用拳头微掩着嘴掩饰笑意,站在丁母身后的那名干练妇女却利索地还嘴:“妈,阿澈他又不是今年才回来的,你看他那一身横肉,我还能欺负得了他?”

言语间似乎对丁澈的确有着不满,但随即又有点心疼地对丁澈说:“得了,你这么大个人了别做这些小孩脾性的举动,坐了这么久飞机妈得累了。走吧,到下脚的地方再细聊。”

丁澈点点头,站起来管最重的行李拧。

丁洋推轮椅,丁沛也去拿行李,刻意让三个女人走在前面。他略有迟疑,犹疑了两秒还是下了决心般低声问丁澈:“哥,她没事吧?”

丁澈瞪了他一眼,里面还带有未能原谅的指责。

丁沛摇头:“你先别急着瞪我,那人回来不是我做的。”往前方丁洋的方向呶呶嘴:“喏,正主儿在那里,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姐有多倔。”

丁澈想起丁洋的脾气,黯下了目光。

找了叶妙这么多年,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让她找到了人。

日本那次秦悦羚受袭,他惊怒之下就骂了陈桂香,这事肯定是传到了丁洋耳朵里了。

女人的口是心非他算是领教了,悔不该一时心软相信了陈桂香,说是只想见见秦悦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答应了她带到那里让她瞧瞧。

为了避免尴尬,也因为想念在疗养院中的母亲,他就自己去了疗养院。

丁沛看到闷声拧着两大箱子行李还很轻松的哥哥,看看了自己手上小很多,却仍然拿得很吃力的大小包,摇摇头跟上。

两兄弟为她们找的房子很大很舒适,酒店公寓式的三室一厅,月租上万。这个价钱当丁母问起来时,当然打了个一折。在他们心目中,母亲和姐姐住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两人都受了这么多苦,这是为人子为人弟的孝义。

而现在的丁澈和丁沛,绝对也供养得起。

丁妈妈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她看着满室华丽的装璜,现代化的家具和繁复的电子产品,不断地皱眉小小声地埋怨:“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能这样乱花钱呢,如果你们爸爸在,一定挥大捧子抽你们。”

老人家的心里,节省节约是很重要的,乱花钱是大过错。

以前一家人挤在一个二十来平米的房子一样的住,后来虽然有跟着丁洋出国治病,住过疗养院,但那时丁洋告诉她外国的医院就是那样气派,她也就单纯的相信了。现在一下子有一间一百来平米的高级公寓,说是特地租给她们三个女人住的,丁妈妈心里就不自在了。

丁澈正和丁沛一起拆行李,丁洋和陈桂香正在熟悉房子四处。听到丁妈妈这话,四个年青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正在进行的动作,围在妈妈身边。

“妈,说什么呢,这是两个弟弟的孝心,你说这话多让他们伤心。”丁洋个性颇为泼辣,风风火火地皱着眉不想丁妈妈继续往下说,一边还往丁澈脸上看了几眼,又佯装无事。

丁澈虽然略带感伤,但还算是基本神色如常。

她略略松了口气,递了个眼神给丁沛。

丁沛一反在公司严肃律已的模样,此时的他只是家中最受宠的幺儿,就像儿时一般,用自己灿烂的笑脸抚慰劳累的双亲。他笑得颇痞,弯下腰搂着妈妈瘦弱的肩膀,将脸贴上她干瘦又满是皱纹老人斑的脸:“妈,这房子是朋友出国转租的,很便宜。”

然后他看了看半蹲着下的丁澈,又笑嘻嘻地补充:“而且现在我哥有大出息了,我也不赖,我们赚的钱能买好几栋这样的房子。”

丁澈只是抓着母亲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掌中,不发一言。

陈桂香算是外人,而且有丁澈在场她总是跟在他身后,乖乖地不发一言。

“好,你们有出息了,妈不罗嗦,如果你们爸爸能看到…”想起老伴,丁母泪从中来。眼泪涌出想用手去抹眼泪,双手都被大儿子握住,想推开贴着脸的小儿子,又没有手。赶紧偏着头让小儿子让开:“哎,泪都沾你脸上了,脏——”

丁沛感觉脸上凉凉湿湿的,没有顾忌自己先去替妈妈擦脸。老人家躲闪着说脏,他知道是自己一身的正装老人自惭了。他感觉喉咙发堵,轻柔地替妈妈用手拭泪,笑着摇头说:“不脏,妈您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老人的两眼都有白色的斑块,白内障颇为严重。

丁澈“噗”地一下跪在母亲的脚下,直挺挺地跪着,沉着脸眼眶很红但没有说话。

“阿澈,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丁母慌了,扯着大儿子手中的手,恨自己身体使不上劲:“阿洋,阿沛,赶紧扶他啊——”

丁洋和丁沛也被丁澈的举动闹慌了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丁母一喊他俩赶紧一左一右地想掺扶丁澈。

陈桂香咬着唇,小媳妇似地在丁澈身后,伸出手又收回没敢碰他。

丁澈多壮啊,力气比丁洋和丁沛加起来都要大。他跪着低着头就是不动,两姐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让我跪!”他低吼一声,将手暂时离开妈妈的手,往两边分别推开来掺扶他的姐弟俩。然后很快又握回那双想扶起他的老手:“妈!是我不好,我一时鬼迷心窍中了计,信了别人的话,才害了你和爸爸!”

说着说着,他的男儿泪也流了下来,趴在母亲没有知觉的腿上无声咬着牙忍耐着。

“你爸爸他…你爸他没有…他会知道的,你是丁家的大儿,永远是你爸的儿子…”丁母想说爸爸不会介意,想起老伴意外丧生前对儿子不成材的痛恨,想起女儿为了撑起那头家所做的付出,憨厚老实的老人怎么也没办法撒这个谎。

丁母以前是村里民办小学的教师,虽然本身的教育程度其实也不高,但她一直教育孩子们不要撒谎,要诚实。所以面对满心愧疚的大儿子,纵使老人满心的疼惜和不忍心,她也只能安慰他,如果老伴看到现在的儿子一定会谅解的。

如果人死能复生,如果世上有后悔药,丁澈愿意在父亲面前磕几十个响头,来忏悔自己的错。

是他一时的热血造就了丁家的悲剧。

有些事,纵使一辈子后悔也换不回来。

章36

丁沛和丁洋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双双跪下。

丁沛跪丁澈倒没有什么,可是丁洋这一跪,丁澈僵住了身子。他先深呼吸暗暗擦干眼泪,然后毅然抬头,往后退开一点,响响当当地给丁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向右对着丁洋,也磕了三个响头。

丁沛见到这样,心里叹气,感觉哥哥虽然变了很多,但对着家人还是仿佛当年那个死倔的少年。

丁洋听着弟弟磕在地上“咚咚”响的声音,咬着牙关受了。

丁澈磕完头后,将姐姐扶起让她和妈妈一样坐在沙发上,往后和丁沛说:“阿沛,你也给大姐磕头。”

丁沛站起来走到姐姐面前,也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下头,只是没有丁澈这么狠心,把自己的额头都磕红了。

他心里明白,这些年要是没有丁洋,丁家熬不过去。

如果没有丁洋,自己那两年连书都念不下去。

这头,必须得磕。

丁澈等丁沛给丁洋磕完头,走过去将一直绞着手无措,又满脸心疼的陈桂香拉过来,也让她坐下。

然后和弟弟一同跪下,对着陈桂香也磕了三个头。

丁沛这次没等他吩咐,已经老老实实地磕了下去。

陈桂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要的不是丁澈把她当恩人看待。这头磕得她很委屈,哪有丈夫向妻子磕头的,在她心里面她永远是丁澈的妻子,可丁澈这一磕头分明是生份了。

丁澈没有说话,丁洋已经旁观得心里透亮。

她拍拍陈桂香的手,代她把心里话说出来:“阿澈你干什么,阿香是你的人,要感激要道谢两人屋里说去。你这样大费周张地带着阿沛磕头,不是叫人心里添堵吗。阿沛磕可以,那是谢谢他家嫂子的,你这当人男人的磕啥头!”

丁澈咬了咬牙,寒着脸承了丁洋的骂,没有反驳。

丁沛看势头不对劲,抓着丁澈的的胳膊两兄弟一起站起,笑着打圆场:“大姐你这话不对,就算是嫂嫂,哥哥也不能随意欺负,也不能漠视她给咱家的付出。我哥做人实诚懂得感恩,嫂嫂肯定是高兴得紧,哭也是喜极而泣。”

丁沛在肖亚身边当助理很久,给冰山男当助理最重要的不仅是把事干得很利落,还要把话说得很漂亮,在肖亚不耐烦面对公众时上场。

被他这么一说,陈桂香当然就不好意思了,又羞又嗔地看着丁澈慢慢停了哭声。

这屋子里真正高兴的,只有丁母。看着丁澈再看看陈桂香,想着儿子现在也出息了,熬出头了。这个准儿媳这么多年一直等着他,现在也该圆满了。

于是丁母也跟着丁沛打趣:“阿澈,阿香,你们俩等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一办,让我抱个孙子?”声音里不掩渴望,这事的确是老人家心心念想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