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住的不止我一个,对吧?”
池烟掀了掀眼皮,意识稍微回笼,眼底朦朦胧胧的一片,好半晌,她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果然。
池烟跟陆靳声上的是同一所大学,姜易有次去找陆靳声,意外看到她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也没意外碰上过几次。
第一次的时候,有个男生拿着花对她腼腆地笑,看着应该是在表白。
姜易多看了几眼。
第二次,依旧是那个男生,连姜易都能认得出来他,结果隔了几米的距离,他听见池烟问了句:“同学,你哪位?”
他能听出来,池烟是真的不认识他了。
姜易那时候还在想,这丫头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直到半年前在她生日晚宴上的时候,池烟把同样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他。
所以说啊,人生,真的处处都是惊喜。
姜易紧了紧搂在池烟腰上的手臂,把声音放的轻了些:“为什么?”
池烟没说话。
姜易知道她没睡着,但是看她这意思,也知道她是不愿意说,他扯了下唇角:“那睡觉,想说的时候再说。”
池烟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眼前黑漆漆一片,好像突然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一样。
她确实是不容易记住异性,不过也只是记不清年纪差不多的异性。
甚至也不能说是记不住,只不过隔得时间稍微长点,她就容易把人给忘了。
包括陆之然,她把他的每一部电影都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结果那次在陆菲的车里看见他,还是反应了好几秒才把他跟那个名字对上号。
这是个毛病,池烟自己也知道。
而且这个毛病一直伴随了她近十年,大学那会儿,白璐旁敲侧击地劝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池烟不是没去过,但是看完回来之后,还是该记不住就是记不住,该忘的忘,该排斥也依旧排斥。
她后来干脆放弃,改为和白璐相依为命了。
池烟眼皮很重,但是又好像怎么都睡不着,她往姜易的怀里缩了缩,身后男人的呼吸清浅均匀,池烟渐渐放松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沉睡了过去。
·
池烟的微博似乎一下子清净下来。
她终于有心情去翻私信,不翻还好,这一翻,倒是看到了最上面一排已关注人给她发的私信。
日期是前天,她一直没看到。
是陆之然发的,他跟陆菲一样叫她“小池”。
也就四五条,池烟没看出有什么内容来。
在她眼里,那几句话等同于问她今天吃没吃饭,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是因为是陆之然发的,池烟多少觉得有点激动,再加上不回复不大好,她回复了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表情过去。
她以为陆之然不会再回复。
直到下午剧组彻底快收工马上要去庆祝的时候,她和陆之然在片场外头狭路相逢。
池烟一整天心情都不错,嘴角弯着,连眼角都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来,她没再叫“前辈”,但是又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干脆就省略了称呼,笑眯眯地“嗨”了一声。
她的五官精致好看,笑起来的时候越发会带上几分干净明朗。
陆之然也弯唇对她笑:“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我。”
池烟被他问的有些懵。
她这会儿又不能把手机拿出来去看他问的什么,还在想怎么不尴尬又自然地把话题岔过去,陆之然就又开口问了一遍:“明天有时间吗?”
池烟更懵了。
按照道理来讲,他们之间就算不需要避嫌,也不应该刻意营造这种很相熟的氛围。
陆之然:“我姐想见你。”
“……你姐?”
“就是陆菲。”
怪不得都姓陆。
陆之然似乎是看出她想多了,浅浅地笑了一下,语气异常温柔:“放心,只有你们两个。”
池烟这才放心下来,正好赶上明天没事,加上对方又是陆菲,确定了时间地点就应了下来。
简单交谈几句,两人又开始各忙各的。
池烟在片场外等最后小半场戏拍完,结果可能是又碰上了那个后台强硬的花瓶,本来十几分钟的戏硬生生被拖成了近一个小时。
池烟穿的平底鞋,站在路边上带的无聊,踢了半天石子之后,一抬眼就看见白璐刚收了照相机,兴冲冲地朝她跑了过来。
她没想到白璐今天会跟新闻。
不过光看她也知道,这次又是跟隔壁剧组的陆之然。
白璐今天明显兴奋异常,拉着她找了间奶茶店坐下:“你看新闻了没?”
“还没时间看,怎么了?”
白璐“啧”了几声:“前阵子和姜易传绯闻的那几位,今天集体澄清了。”
池烟记得“那几位”都是姜榆楚的朋友,姜榆楚在国外生活多年,认识的明星名模多到数不过来,人脉也广,让她们配合澄清应该也不是困难事。
这件事暂时被白璐翻了篇,她吸了口奶茶,语速极快:“还有件大事,你——”
猜猜是什么。
池烟:“我猜不出来。”
“……”白璐斜了她一眼,“隔壁剧组的女二号,这两天被拍到了跟某已婚男星睡了,现在还在公关,如果压不下来,女二号肯定要换人了。”
池烟:“然后呢?”
“然后你的机会就来了啊!”
“……”
“你说你有姜总这么好的资源,要是好好利用,现在早就火遍大江南北了。”白璐笑的贼兮兮,“那我哪儿还需要跑来跑去的跟新闻,直接管你要就行了。”
池烟觉得,白璐这种做法,类似于姜榆楚。
一个是卖亲哥,一个是卖朋友,有的一拼。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整张脸被奶茶店里柔和的光明晃晃罩上了一层,像是覆上了一层很浅的绒毛。
“行了行了别笑了,说正事,我看隔壁那导演愁的都开始脱发了,这几天都没怎么继续往下拍,就怕到时候爆出来再废功夫重新剪辑。”
怪不得陆之然这两天那么闲。
白璐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等着吧,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池烟没往心里去,直到白璐的手机响了一下。
“得了,没压住,现在已经爆出来了。”
第十五章
白璐声音才落下,池烟就看到屏幕最上方微博推送的消息。
点进去一看,短短几分钟内,评论和转发都已经炸开了锅。
池烟之前听说过那个女明星,对外形象一直是清纯玉女,有过一两部的代表作,在娱乐圈一众小花旦里也算混得风生水起。
也正是因为这样,被爆出这种丑闻时,获得的关注才比普通明星要高的多。
底下的评论呈现出严重的两极分化,洗白和抹黑的各路粉丝层出不穷。
黑粉们的气势挺足,像是要把那女明星的历任男友和绯闻对象都给挖出来。
池烟记得这个女明星之前也和陆之然传过绯闻,当时被炒的很热,两方粉丝差点掐起来。
她翻了翻热搜,果然看到陆之然也被送上了热搜。
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
她这个十八线女艺人,之前还挺担心被陆之然的粉丝掐,结果到头来,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到了今天,果然换成别人就不一样了。
池烟咬了咬奶茶的吸管,说话时带着有些重的鼻音,“出了这种丑闻,以后可能都不好翻身了吧?”
“可不是,这年头女明星洗白可没男明星容易,”白璐接话,“估计那个已婚男星道个歉认个错,过几个月照样该拍戏拍戏,该接广告接广告。”
这似乎是这个社会的通病。
粉丝们对男女明星的容忍度似乎都不一样。
池烟“嗯”了一声,然后又听白璐开口,这次是关于她的——
“我以前还担心你也因为这个被黑来着,你也知道前阵子姜总的女朋友太多了,万一哪天你跟他被爆出来,到时候澄清说你们结婚在这堆女朋友之前吧,肯定有人说你太软弱靠男人;但是不澄清吧,肯定又有人说你插足别人的感情——”
白璐拿手指虚点了点她的手机屏幕,“就跟今天一样。”
她当记者两年多,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见过不少,什么新闻都写过,知道网友们最不怕热闹,双标的更是大有人在。
白璐:“不过好在澄清了。”
池烟唇角不自觉弯了一下,眼底明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白璐再次拍她的肩膀,听语气来看似乎颇为欣慰:“烟儿啊,虽然你们的某些生活可能不够和谐,不过我觉得姜总还是挺替你着想的。”
毕竟可解释可不解释的事,他还是选择了解释。
虽然不是经由他的嘴说出来的。
白璐按着她的肩膀一锤定音:“这种好男人现在可不多了。”
池烟被她重重地一拍,嘴里一个用力,吸管差点被她咬漏。
她垂了垂眼睛,明明还没喝几口奶茶,却觉得每颗牙齿都像在蜜里浸过了一遍一样,甜地有些出乎意料。
·
最后一场戏一直拍到晚上七点多。
白璐离开以后,池烟又在奶茶店里待了近两个小时,才接到了同剧组一个女演员的电话,说是收工了,叫她过去庆祝。
池烟对这种场合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该去的还是要去,毕竟混在这个圈子里,跟谁的联系都不能断。
庆祝的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家高档KTV,池烟是跟给她打电话的女演员一起过去的。
女演员叫宋羽,也刚进娱乐圈时间不长,是个标准的话痨。
可能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再加上旁边只有池烟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直接导致宋羽这一路上跟她说的话,比她们拍戏这么长时间以来说的都多。
池烟不是话多的性子,但是也会配合地回应她几句。
跟上次的那次饭局差不太多,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就是今天在场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
池烟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无聊地数了下人头,算上她,有近三十号的人。
东边是主演和主副导演,西边是男四号开外的男演员们,最不起眼的北边角落,坐了几个投资商。
而池烟和宋羽几个比跑龙套重要一点的几个女演员,就坐在了南边的门口旁边,和那几个投资商正对着,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
陆靳声和姜易意外地都在。
包厢里觥筹交错,各色的彩灯乱晃,把气氛烘托地奢侈又迷乱。
那两人不怎么说话,但是又格外地惹眼。
周围似乎有人在吸烟,被空调的暖风带过来阵阵呛鼻的烟味,池烟皱了下眉,鼻子同样皱着,有些换不过来气。
旁边的宋羽还在说着什么,池烟心不在焉地听着,左耳朵近右耳朵出,好半天都没能听进去。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对面瞟。
瞟到第四眼的时候,宋羽凑了过来。
包厢里开着伴奏,还有人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着歌,怕她听不见,宋羽还刻意把声音提了一个度:“烟烟,你是在看陆总,还是他旁边那位啊?”
宋羽似乎是不认识姜易。
池烟忙把视线收回来,她偏头看她,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一脸茫然:“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知道你听见了,”宋羽轻嗤,“我猜你肯定在看他旁边那位。”
池烟抬手碰了碰右脸,干脆也没再否认,“那你呢?”
刚才往那边瞄的可不止她一个。
宋羽:“当然也是他。”
池烟挑眉。
宋羽:“你看陆总吧,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了,跟他比起来,我还是喜欢那种清心寡欲的。”
“在床上清心寡欲的?”
“去你——”
宋羽话音还没乱下来,包厢里的伴奏突然停下,所有人或交谈或碰杯的声音清晰了刹那,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伴奏是被人按了暂停,池烟往点歌的地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男二号拿着话筒站在那里,一脸的局促不安。
池烟记得自己跟他搭过戏,这张脸看着挺眼熟,她还是用了小半分钟才让记忆清晰起来。
屏幕上歌曲的名字已经映出来,是一首情歌。
宋羽往她这边挪了挪,“烟烟,我刚才看他一直往这边看……这首歌是不是送给你的啊?”
仿佛是为了应和宋羽这句猜测,她才说完,池烟就听见那人通过话筒放大了几倍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显是喝了不少的酒,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卷音:“这首歌送给和我一起拍戏的女孩子。”
他没明说是谁,但是视线已经定在了池烟身上。
宋羽:“会不会再来个真情告白?”
男二号:“我记得有一场戏是要抱着你说话,还没碰到你就看见你脸红了,你肯定不知道,我那次故意出错,让导演卡了好几次,然后借着场戏抱了你好几次……”
导演:“……”
池烟:“……”
宋羽这个乌鸦嘴。
池烟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又下意识地去看向姜易。
男人依旧是原来的姿势轻靠在沙发背上,两条长腿交叠放着,他那边的光线最暗,偏偏只要这个人在那里,尽管一个字都不说,存在感都是最强的。
姜易应该也是喝了酒,脸上没多大表情,但是眼睛却比平时都要亮。
男二号的真情告白还在继续,池烟听得异常烦躁,她感觉到整个包厢的人都看向了她。
几十道视线火辣辣地落在她身上,都恨不得把她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池烟抬脚在茶几底下踢了踢宋羽,“我喝醉了……”
宋羽反应也快,池烟一眯起眼睛捂住嘴的时候,她就立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打断那人的告白:“烟烟她喝得有点多,现在胃不大舒服,我先带她去洗手间里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