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意才刚有点降温的脸蛋儿又烧起来,摇头,心虚一般拿手微微捂住嘴,小声挤出两个字:“没有。”

顾江脑袋埋得更低,薄唇若有似无地啄了啄她捂嘴的白嫩指尖儿,“没想亲我?”

许思意让他撩得快羞冒烟,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他,摇头,还是闷闷不肯承认:“没想亲。”

顾江指尖顺着她脖子往上滑,挑过她的下颚线,大手轻轻掌住她的下巴。凑近她耳边,呼出的热气丝丝缕缕吹过那只小耳朵:“那就想一下。”

“”

他沉沉好听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蛊惑味十足,“乖,想一下。”

许思意整个人都快羞得熟透,大眼水润,脸蛋和耳朵脖子全都红扑扑的。顾江拇指在她唇瓣儿上摩挲,眸色一深,掰过她的脸又要吻下去。

许思意大脑卡机无法思考,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突的,砰一声,有什么重物砸在地板上似的。

顾江眸色骤凛,一把将被吓到的小姑娘裹进怀里挡严实,扭头看向客房门口,满脸阴沉。

稍微有点儿喝高的顾泊之扶着门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骂道:“今儿谁打扫的卫生啊,这门口怎么有水,摔了人怎么办!”然后回过头来,干巴巴一笑,挠头,“那个,老太太让我来叫你俩下楼吃水果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哈哈,你们继续啊,继续。”

顾泊之说完就干笑着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给自家堂弟做好事,反手那么一带。

客房门“砰”地关上了。

空气足足有五秒钟的安静。

“时间不早了,我怕公寓关门。”怀里飘出一道软软糯糯的嗓门儿,“能麻烦你送我回一下学校吗?”

顾江垂眸,视线看向怀里的人。她蓬松的黑发略微凌乱,脸绯红,像一颗熟透了番茄果,一双大眼让他欺负得水润湿漉。那小模样儿楚楚可怜,勾人得要命。

“也行。”

顾江松开她起身,轻轻挑起眼尾,“你亲我一下,我就送你回去。”

许思意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也站了起来,“可是刚才,我们不是已经亲过了吗?”还亲了好久好久,她差点缺氧,舌头现在都还有点疼呢。

他说:“刚才是我亲你,现在换你亲我。”

许思意很茫然,“我亲你跟你亲我不都是亲吗?为什么非要我亲你呢?”

“不为什么。”

“”

“我就是想你亲我。”

“”

顾江弯腰,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好整以暇地瞧着眼前脸蛋儿通红的小姑娘,挑挑眉,语调玩儿味,“小41,敢么?”

“”

好。

有时候真的觉得大佬您有点幼稚。

许思意默了默,然后点头,抬头笑眯眯地说:“好。那你先闭上眼睛。”

顾江一双漆黑的眸懒懒地合上了。

视觉消失,其它感官随之变得格外敏锐。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很甜的香味儿,像是茉莉混合牛奶,又像是新烤出炉的面包上的彩色糖衣,被温热的体温一蒸,带了热气儿,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近。

许思意踮起脚。

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纯洁无瑕,雪花儿一般,落在了少年左侧脸颊上。

“”

顾江睁开了眼,唇微微抿着,眸色极深。

“亲完啦。提前谢谢你送我回学校。”小姑娘双颊浮着娇俏的红云,背着双手笑盈盈地看着他。说完转过身,欢欢喜喜地迈着步子走向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轻盈的脚步声顺着楼梯渐行渐远。

顾江站在原地,半晌,抬起右手,指尖从脸颊上扫过。

忽然自嘲似的无声嗤笑。

真他妈操了。

刚才那种,左侧胸腔某个角落被狠狠凿下一个烙印的感觉,是什么鬼玩意儿?

晚上十点多,学生公寓们关门的前二十分钟,宝蓝色玛莎拉蒂MC停在了女生公寓附近。

豪车出没,换成平时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但现在是国庆假期,这个点儿已经很晚,留校的学生本就占少数,且大部分都已经洗漱睡觉,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辆车,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豪车上的两个人。

“到了。”

顾江靠边停车,拧开车内灯。

“谢谢你。”许思意笑着说了声,然后就低头去解安全带。整整五秒钟都没摁开。好像卡住了。

顾江熄了火,挑挑眉毛,就那么好整以暇地边儿上瞧着。

一层薄汗覆上姑娘的额头。她皱眉,望着安全带摁扭鼓了鼓腮帮,吸气呼气,两手并用戳住哪个摁扭,用力地往下压。

顾江眼底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倾身朝她靠过去。

清冽强烈的男性气息骤然侵袭,许思意心一慌,下意识地往车门方向躲了躲,微红着脸道:“我、我自己来就好。”

顾江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别动。”

许思意只好乖乖不动了。

他一手摁住摁扭一手捏住她胸前的安全带,垂眸不经意一扫,居高临下的角度,她线条柔美的锁骨和雪白的皮肤进入视野,香气温暖清甜。

“啪嗒”一声,安全带开了。

顾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说:“有点儿故障,解开了。”

“嗯,再见。”许思意嘴角弯了弯,推开车门,下车,再关上车门。站定了,弯腰朝驾驶室里的顾江挥挥手。

顾江弯了弯唇,动动下巴,示意她回去了。

脚步声远离。

他低垂眸,脑子里不知怎么又莫名其妙想起之前那个颊吻,眯了眯眼睛,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塞嘴里。

刚抽没两口,那阵已经远去的脚步声又回来了,停在驾驶室的门口。

顾江皱眉,换远离窗边的那只手拿烟,落下车窗掀眼瞧,那小姑娘乖乖巧巧站在车门跟前。路灯的光从她头顶投落,她嘴角弯着,一双水润晶莹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睫毛浓密,在光下反射出一丝儿极淡的光泽。

“怎么。舍不得?”他轻轻一撩眉,轻易就撩出了一副漫不经心不走心的味儿,“要不今晚跟我回去?”

小姑娘没有答话。

她红着小脸儿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咬了咬唇,仿佛鼓起极大勇气一般,吹了口气,对他软声道:“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有话对你说。”

他很随意地嗯了声,“什么话?”

许思意闭眼又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反反复复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然后才睁开眼,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认真问:“你知道,吻在脸颊的意思,是什么吗?”

烟灰忘了掸,自然烧下小半截,落在了车内的地毯上。

顾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眸沉沉,没有说话。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又抬高了些音量重复问了一次:“问你话呢,知道吗?”

顾江盯着那两张轻轻开合的粉色唇瓣,微不可察地滚了下喉,出声,竟连嗓音都有点儿哑,“是什么?”

“吻在脸颊的意思,”姑娘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像吹过夜晚的风,像散落在这场青春里的一粒星辰,“是许思意喜欢顾江。”

——知道吻在额头的意思,是什么吗?

——是许思意喜不喜欢顾江?

——知道吻在脸颊的意思,是什么吗?

——是许思意喜欢顾江。

直到后来许多年,许思意在回首这段校园时光时都总会想起这个晚上,她十八岁这年秋季的风,秋季的星月,秋季的夜空,像一场象牙塔里的梦境。

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像鹰一样张狂恣意的少年,情窦初开、坚信善良,还未谙世事的少女。

故事的开篇呀,美好得让人不忍回忆。

Chapter 29

走进公寓楼大门儿,许思意脑子都还是晕乎乎的。

之前在公寓楼附近,她跟顾江说了那个颊吻的意义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她边上楼梯边迷迷糊糊地回忆着。

那位大少爷先是掐灭烟,再然后是眯着眼睛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好几秒钟,最后往嘴里丢了颗薄荷糖。开车门,下车,一把勾住她的腰,拧过她的下巴就亲了下来。

撬开她的唇齿,狠狠地、像要把她给生吞到肚子里似的,给了她一个极其狂野的热吻。

那个吻的味道很特别,强烈清凉的薄荷味和丝丝颓废的烟草气,矛盾到极点。

就像“顾江”和“顾江之”这两个名字

思索着,许思意脸颊更烫,掏出钥匙打开了寝室门,进去一看,王馨和陈涵都不在,屋里只有张涤非一个人。这位总是顶着一张冷淡脸,对除王馨和许思意之外的任何人全都爱答不理的高冷中二小姐姐,又在电脑上看动漫。

屏幕上日语滚动,攻你鸡蛙,刀光剑影,嗖嗖嗖嗖。

听见响动,张涤非回头看了许思意一眼,紧接着视线便又回到电脑屏幕上,淡淡地说:“穿得这么漂亮,顾大校草带你去哪里潇洒了呀?”

许思意滞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是跟顾江出的门?”

张涤非眼皮都没抬,“嘴巴肿成那副德行,不是让人啃的,难道让蚊子叮的?”

“”

好。

许思意默了默,坐下来换鞋,答道:“也没去哪儿,就是去参加了一个聚会,看望了一个老人家。”

一集新番追完,张涤非关掉视频界面,切入ACD开始做作业。她手指熟练地操作着快捷键,在勾出一段弧线之后,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直直地看向许思意。

许思意察觉,眨了眨眼,“怎么了?”

张涤非问:“你真的和顾江在一起了?”

许思意思索几秒,点点头,“算是。”

张涤非不语,半晌,淡淡地“啧”了一声,又把脑袋转向了她的CAD作业。

许思意问:“你怎么了?”

张涤非说:“没什么。”

“”许思意微皱眉,“涤非,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有什么话就直说。”

张涤非看着电脑静默须臾,抿抿唇,目光落在许思意脸上。她说:“你说咱学校那么多帅哥,你和谁谈恋爱不好,非得和顾江?”

许思意有点糊涂了,“什么意思?”

“思意,我是真把你当朋友,也是真觉得你单纯,才会对你说这些话。”张涤非道,“和顾江这种男人谈恋爱呢,我只提醒你一个原则:别太当真。”

许思意眸子弯腰拿拖鞋,没有说话。

“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给你提个醒。”张涤非见她低头不语的样子,以为她是心里难过,便叹了口气,接着说,“像顾江这种大少爷,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女见过。这儿开学才一个多月,他对你的接触和了解能有多少?说的好听是一见钟情,直白点不就是见色起意么?他现在对你这么上心,毋庸置疑肯定是喜欢你的,但是又能喜欢多久呢?”

许思意打量着她的那双小黄鸭拖鞋,皱眉。

“我虽然不了解顾江,但是他走得最近的那个朋友罗文朗可出名得很。”张涤非说起教来可谓滔滔不绝,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简直是王馨附体,“建规院知名炮|王,酷爱大胸萝莉,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标准花花公子一个。王馨说他跟顾江高中就是兄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江又能好哪里去?”

一听这话,许思意抬起头来。她回想了下烟花辫小哥那次醉酒后的“大胸萝莉”与“长腿御姐”言论,顿悟,感叹:“难怪罗学长喝多了都还惦记着美人儿,果然是个风流人物。”

张涤非被硬生生呛了下,静默半秒,接着说:“人家那些都是老手,说起骚话来一套套的,像你这种恋爱经验为零的小白兔最容易当真。千万别陷太深。”

“嗯我知道了。”许思意点头,探首往张涤非桌上张望,道:“能把你的胶水借我用下么?”举起手上的小黄鸭拖鞋,皱眉,“我的拖鞋侧面裂了一个小缝。”

“”

老子在这儿说了一大通,你问我借胶水黏拖鞋?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冷清如张涤非差点儿被这姑娘气得翻白眼。她皱眉,一下伸手摁住了许思意的脑袋,粤语都蹦出来了:“喂,你知不知我在同你讲乜嘢(什么)?”

许思意点点头:“知啊。”

“那你怎么毫无反应?”张涤非眉头越皱越紧,“没有难过吗?”

“没有啊。”许思意摇摇头。起身把胶水拿了过来,低下头专注黏拖鞋。

张涤非狐疑,“顾江很有可能对你三分钟热度,没多长时间腻了你有了新目标,就会跟你分手。你想到这些,不会担心不会难过吗?”

“为什么要担心难过?”许思意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眼神清澈而直接,“人不是机器。每个人的感情都会随着他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发生变化,顾江会,我也会。难道你不会吗?你能保证在你漫长的生命当中,只爱一个人吗?”

“”张涤非被她问得愣了。

许思意很随意地摆摆手:“感情的变迁就像自然规律,是无法避免的,谈恋爱嘛,就是在这个自然规律还没到来的时候,感激并回报喜欢你的人,在它来临的时候,坦然接受。不对么?”

张涤非哑口无言。

此时,她忽然有点怀疑这个专注于挥舞着胶水黏拖鞋的小室友,是真的太呆太傻,还是太过通透。

许思意并不知道张涤非此时的想法。刚刚那番话,她只是单纯心里那么想,所以就那么说出来了而已。

恋爱嘛,本来就是享受过程就好呀,强求结局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