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继续拿皮带抽打姜迟,而是谈起了另一个话题,“沈姨我会让她回来。”

“不行!”姜迟想也没有想就直接拒绝道。

姜鹰脸色一板,他看着姜迟,掷地有声地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姜迟面无表情,一副绝对不会退让的样子。

苏棠见父子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打圆场道,“姜叔叔,姜迟想要辞退沈姨肯定是有原因的。”

姜鹰将自己的皮带折成几段,用皮带指着姜迟,痛心疾首地问,“你今年快十八了,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

姜迟一言不发,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姜鹰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警卫官匆匆从门外赶过来,俯首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姜鹰蹙眉,朝姜迟留下一句“我等你的解释。”说完就和他的警卫官一起急匆匆地离开了。

姜鹰一离开,别墅内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几分。

苏棠也彻底地松了口气。

刚才积聚的勇气骤然消失,她都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就敢跑出来挡在姜迟的跟前。

苏棠转身看着姜迟,他比她要高出很多,她抬头,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

“姜迟,先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吧。”

姜迟轻啧了一声,但还是依言躺在了沙发上,苏棠脱下他的衣服一看,发现他之前的伤口果然又一次出血了。

姜鹰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真是下得了手。

苏棠看着都觉得痛,也不知道姜迟是什么感受。她上楼将药水和绷带一起拿下来,小心地给姜迟的伤口重新换了药。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苏棠抿了抿唇,打破了沉默,“姜迟,为什么辞退沈姨?”

苏棠真的不明白,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沈姨一回来,他就要辞退她。

沈姨去陪自己的儿媳生产应该是经过了姜鹰的同意的。

姜迟坐起身,盯着苏棠,就是不说话。

苏棠突然想到了姜迟最后对沈姨说的那几句话,福至心灵一般开口问,“是因为她手脚不干净吗?”

手脚不干净,这是很多在大户人家做活的保姆的通病了。

看到主人家的生活条件好,很多保姆就会眼红,忍不住顺手牵羊。

姜迟嗯了一声,并不否认。

苏棠以为自己了解到了事实的真相,她抿了抿唇,蹲在姜迟的跟前,看着他的双眼,轻声问,“姜迟,为什么不跟姜叔叔解释呢?”

姜迟轻嗤了一声,语气带着十足的轻慢,“不需要。”

苏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建议说,“等会打个电话给姜叔叔吧,好吗?”

姜迟勾了勾唇,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他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我姜迟,天不怕地不怕,此生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第十三章

姜迟和姜鹰父子两个谁也不肯向谁先低头,仿佛先低头的那个人就输了一般。因为沈姨的事情,姜家的气氛一时如同结了冰一般,冷凝到死寂。好在姜鹰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在家,他不在的时间,家里的气氛稍稍好一点,一时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很快就到了苏棠去医院复查的时间。

这一天,还是姜鹰抽空陪她一起去医院。对于苏棠,姜鹰算得上是非常上心了,让苏棠内心感激的同时又有一些疑惑。

因为他不仅让她寄宿在自己家,提供了衣食住行,还两次都抽空陪同她一起去医院检查。这样的待遇,恐怕只有姜迟有了。

苏棠端正地坐在车上,她侧首看着姜鹰冷凝的侧脸,酝酿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姜叔叔,姜迟辞退沈姨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姜鹰转头看向身侧娇小的小姑娘。

“因为…沈姨手脚不干净。”苏棠一鼓作气地说道。

姜鹰闻言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思考什么,他想了想,最后说,“我知道了,沈姨的事情我会处理。”

过了一会儿,姜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他看着苏棠,目光深远,仿佛是透过她,穿越漫长的时光,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人。

“你和你母亲,一点都不像。”姜鹰有些感叹的声音在苏棠耳边响起。

苏棠闻言,心不由得一颤。

姜鹰说这句话,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你母亲,个性十分要强,当年…总之,你和她的性格很不一样。”姜鹰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棠。

这样的目光,太过于沉重。

苏棠抿唇不言。关于苏愫的话题,她只能保持沉默。好在姜鹰看上去也就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想要和苏棠一起回忆苏愫的打算。

下车的时候,姜鹰看着苏棠,又说了一句话,“你这性格,也不算是坏事。”

姜家的男人也许是遗传,也许是家庭因素,总之个个性格强势,总是想要处于主导的地位,没有一个例外。所以苏棠的性格软绵一些,在姜家反倒会过得更好。

不过这些话姜鹰不可能解释给苏棠听。

到陆医生办公室的时候,陆医生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和姜迟寒暄了一阵之后,就查看了苏棠的伤口。看完伤口,陆医生笑了笑说,语气轻松地说,“不愧是年轻,底子好,伤口恢复的情况不错。”

姜鹰在一旁问,“也就是说,她脸上不会留疤?”

“嗯,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

苏棠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的毁容事件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她这段时间还是需要用药,纱布也得勤换。”

陆医生说的每一句话苏棠都仔细地听着。听到陆医生说她还需要裹着纱布,她心头一时有些复杂难言。还有五天时间就要开学了,而自己要脸上裹着纱布去新的学习环境,估计不能给将来相处一年的同班同学留下较好的第一印象,这让苏棠有些失落。不过伤口恢复良好,有这样的结果,她还是觉得挺满足的。

苏棠回到姜家别墅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沈姨被姜迟赶走了,姜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独自一人站立在空旷的别墅里,一时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随意地解决完除了早餐之外的剩下两餐,苏棠就一直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刷题。

原身是学霸,所以暑假作业早早就做完了。这也给了苏棠更多的时间去复习更基础的内容。刷题的时候,苏棠突然想到了姜迟,也不知道他的暑假作业完成没有。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别墅里突然传来了大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应该是姜迟回来了。

苏棠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姜迟上楼经过她房门前的时候,她听到他在正在讲电话,“嗯,我等会就过去。”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个点,他似乎还要出门。

苏棠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

尽管她如今和姜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他们所处的世界依然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这么近,又那么远。近到,她明明可以每天都见到她,但是又远到永远都无法触及他的世界。

按照上一世的原有轨迹,再有一年,姜迟就要去往美国读军校了。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接下去只会有一年的相处时间。

想到一年之后,苏棠心头浮起了一丝茫然。

一年之后的她,将会在何方?

突然,一阵敲门声拉回了苏棠漫游的神思。

苏棠起身开门,看到姜迟正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裤,双手插兜站在门口。

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穿这样的衣服,这样黑色的着装让姜迟帅气到让人完全移不开眼,一身皮衣显得姜迟那张如同造物主恩赐般的容颜愈发的耀眼好看。

紧身的体恤衫让他的上半身隐隐显现出胸肌的轮廓,外面罩着黑色皮衣外套,而紧身的皮裤包裹住他有力的腿,他黑发黑眸,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暗夜的王者。

苏棠没想到姜迟居然身材这么好。不过想来也是,他出身军人世家,小时候说不定就已经在部队待过了。

看到苏棠开门,姜迟勾唇浅笑,“还没睡?”

苏棠轻嗯了一声,“在看书。”

姜迟挑了挑眉,也没说别的,就直接道,“想和我出去一起玩么?”

苏棠闻言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姜迟会特地来邀请她一起,她一时有些状况外,“去哪里?”

“嗯,就是秋名山。去逛两圈就回来。”姜迟简短地说道。

苏棠不知道秋名山在哪里,不过在她看来,应该也不是特别远的地。

苏棠想到她和姜迟再怎么样也只能继续相处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他们就要说再见,从此天各一方,还不知何时能再见面,这么一想,这一次姜迟的相约她没有继续迟疑就点头答应了。

但是当苏棠跟着姜迟一起下楼,从他手中接过头盔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呆愣了。

姜迟此时一条腿撑着地,一条腿跨坐在机车上,见到苏棠慢吞吞的,忍不住催促道,“快上来。”边说着,他还下了机车,动作利落地帮苏棠带好了头盔。

苏棠根本来不及拒绝,她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就已经在姜迟的帮助下骑上了他这辆造型格外拉风的黑色机车。

姜迟勾唇笑了一下,看上去十足的意气风发,他朝苏棠说了一声,“等会抱紧我。”说完之后,他自己也带上了头盔,然后下一秒,这辆机车就如同火箭升空一般的速度飞速冲了出去。

苏棠下意识的牢牢抱紧了姜迟的腰。

这辆摩托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迟改造过,拉动引擎的巨大声响听着就让苏棠感到害怕,她忍不住在后座大声说,“姜迟,慢一点,开慢一点。”

但是姜迟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机车的速度一直没有下降,甚至还有隐隐加快的趋势。

苏棠的整颗心都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睁开眼看从她身后飞速略过的风景,她能感受到夜晚的凉风飞快吹刮在她身上时的那种感受。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夜晚的风太冷,她身上都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

苏棠在飞速机车上能依靠的人只有姜迟。

她紧紧地抱着姜迟的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迟才慢慢地减慢了速度,然后一个急刹车,轮胎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之后机车才彻底地停了下来。

机车一停下,苏棠就手忙脚乱地下了车。

身前有人替她除去了头盔,不用猜都知道,这个人是姜迟。

苏棠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刚才那种强烈的眩晕感才稍稍好了一些。

“啧,没事吧。”

姜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到苏棠的耳朵里,带着几分缥缈。

苏棠脸色苍白,忍不住弯腰喘气,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真的太疯狂了!

刚才的时速,苏棠猜测不到该有多少,但是随便想想都知道,时速肯定不会慢。将机车开出赛车一般的效果,这样的疯狂时速,让苏棠的心脏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你刚搂得我好紧。”姜迟略带调笑地声音在她耳边慢悠悠地响起,让苏棠一时有些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苏棠才缓缓地挺直腰。

这时候,她发现自己的不远处站着至少二三十个人。男男女女都有。看上去都非常年轻,应该也都是高中生。

而他们的身边,也都停着各种造型各异,像是被人改装过的机车。

苏棠睁大了一双杏眼,满目茫然地看向姜迟。

只见姜迟朝她缓缓地勾起唇,声音如同蛊惑一般的在暗夜中响起,“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第十四章

苏棠跟着姜迟朝前方站着的那群人走去。走得离他们越近,她才发现前方的二三十个人明显是分成了两个阵营,每个阵营差不多十来个人,分别站在一左一右,彼此泾渭分明。

而姜迟是朝左边的那群人靠近的。他人都还没走近,那群人就已经异口同声地大喊了一句,“迟哥!”声音震天响,把苏棠吓了一跳。

姜迟眉目不动,平淡地应了一声。

这时候,人群里有一个长得挺帅的男生走出来,笑眯眯地朝姜迟靠拢。这个人苏棠之前见过一面,正是凌琅。

凌琅看到苏棠,脸上露出了一种震惊的神色,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苏棠。凌琅满目不可置信地朝姜迟说,“阿迟,你怎么把这个小妹妹带来了?”

凌琅身后站着的零零总总十余号人全部都听到了他的这句问话,此时他们好像说好了一般,同时齐齐朝苏棠看去。这群人的目光中带着各色的打量,让苏棠如坐针毡,整个人都开始紧张。

姜迟一把拉过苏棠,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然后朝眼前的十余人淡淡介绍道,“这是我罩的人,你们认识一下。”

一言惊起千层浪。姜迟的这句话,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人群中传来接连的惊呼声,而同时,就连凌琅都不能保持镇定了。虽然姜迟刚才介绍苏棠时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让人觉得他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熟知姜迟为人的凌琅嘴巴张得老大,久久都不能反应过来。他呆滞了几秒之后才结结巴巴地问,“阿迟,那那那…以后她就是小四了?”

姜迟嗯了一声。

凌琅张大的嘴一直没有合上,他看着苏棠的目光变得不同寻常起来,像是头一回见到她一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她好多眼。

苏棠此刻就仿佛身处在舞台中央一般,周围的各色打量目光,总是时不时地朝她身上投来。苏棠下意识的咬了下唇,有些手足无措。突然,她感受到了一道异常强烈的目光,这道目光,让她下意识地朝目光的发出者看去。

朝她看的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漂亮到近乎张扬。对方长发及肩,妆容精致,衣服搭配得也很有品味,甜美中带着性感。见苏棠朝她看去,她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就像是完全没有将苏棠放在心上一般。

这时候,凌琅贱兮兮地靠近苏棠,贴在她耳边说,“喏,刚才看你那个就是阿迟的前女友之一,乔笙。”

苏棠和乔笙的注视,凌琅自然也注意到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凌琅一直牢牢地观察着苏棠的表情,见她听完了自己的话之后,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凌琅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哥俩好一般的将自己的胳膊轻轻地放到了苏棠的肩膀上,嘻嘻笑了下,“阿迟说你是他罩着的人,那他就是把你当兄弟看了。”

看到苏棠略显疑惑的目光,凌琅热心的具体解释道,“阿迟亲口承诺罩的人不多,加上你一共也就三个,我自然包括在内,另外一个你上次也见过,宁子安。我们三个之前拜过把子,阿迟是老大,我老二,子安老三,现在多了一个你,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四妹了。”

苏棠一时感觉自己对年少轻狂时的姜迟又多了一分了解。

打架,染发,抽烟,拜把子,早恋…

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

苏棠一时没有说话,凌琅深深看了苏棠一眼,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其实做阿迟的兄弟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对自己兄弟真的好的没话说,重情重义,能让你百分百愿意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但是他对交往过的女朋友就…”

凌琅说到这里就停下了,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苏棠睁大了杏眼,有些好奇的小声问,“就什么?”

凌琅耸了耸肩,朝乔笙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自己看。

苏棠朝乔笙看去,只见对方的视线此刻正牢牢地胶着在姜迟的身上,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注视着他,其余人仿佛都成了姜迟的背景。

除此之外,苏棠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凌琅拍了拍苏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记住我的话,做阿迟兄弟才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苏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凌琅担心的是什么。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做姜迟的女友。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姜迟,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就连那种念头都没有起过。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就如她和季子谦。

这时候,姜迟已经和对面阵营的领头交上锋了。

“姜迟,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对方的声音阴测测的,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吐蛇信一般。

姜迟单手插兜,看着不远处的徐东,轻嘲了一声,接着才慢条斯理地说,“徐东,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徐东神色阴鸷,他目光凶狠地盯着姜迟看,“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一对一竞速,来不来?”

姜迟挑起一边的嘴角,笑意轻狂,目光中满是轻蔑,恍若完全没有将徐东看在眼里,他慢悠悠地说,“好。”

徐东冷笑了一声,那张本就不算英俊的脸愈发狰狞了几分,“虽说是竞速,但光竞速太无趣了,不如我们来一场赌约?”

姜迟扬了扬眉,语气随意地说,“哦?”

“赌都赌了,不如赌大一些!这次我们再加个规矩,每个人的车上都要带人,女人。”徐东在最后的女人两字上特地加了重音。

姜迟舔了舔唇,不知道对方这一次想要打什么算盘,他一时没有出声,等着对方的下文。

“输了的人,就要把自己车上的女人交给对方。随便对方怎样都行。”

徐东这句“随便对方怎样都行”里面带着满满的恶意,谁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的险恶心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