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当时只检查了干燥的地面,没考虑这片区域。”米楠重新蹲下来,指着那片水渍,“我想,这里是中心现场,尸体附近应该会留下凶手的足迹,也许有当时我们忽略的。”

“哦?”方木顿时兴奋起来,“有发现么?”

米楠点点头:“你瞧这里,还有这里、这里。”她接连指示了几个地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方木看到水渍边缘和那层薄薄的水面下,各有几枚浅浅的足迹。只不过多数残缺不全,且相互覆盖,十分模煳。

“而且,”米楠又指指楼梯方向,“我在那边又发现了几枚足迹,其中还有擦蹭型的。”

“擦蹭型?”方木若有所思地重复道。这种足迹,想必是有人意识到脚底沾水,有意在地面上擦蹭形成的。案发后,能在鞋底沾染到水囊里渗出的液体的,只有三类人。第一类,就是报案人,不过从他的讲述来看,当时他逃还来不及,不可能想到蹭干鞋底。即使有,也应该是蹬踏型的;第二类,就是进入现场的警察。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诡异的水囊上,应该不会想到鞋底的干净问题。再说,警察们出惯了大大小小的现场,对各种恶劣环境早就见怪不怪,别说是鞋底那区区一点水,就算是尸液也懒得去擦;第三类,就是凶手本人。他是个相当谨慎的人,如果意识到鞋底可能沾水,肯走会想办法清除干净,避免留下足迹。

也就是说,水渍边缘和水下的足迹,很可能是由凶手留下的。

想到这里,方木急忙俯下身子,仔细地查看那些足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有那种胶底鞋印么?”

“还不知道,得拿回去仔细看…”话没说完,米楠又咳起来。

方木赶紧给她敲背,忍不住又埋怨道:“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跑出来,感冒加重就麻烦了。”

“就是因为下雨我才来的。”米楠一手按胸喘息,一手指指外面如织的雨帘,“我怕雨水浇进来,破坏足迹。”

方木的心一热,他想不出别的话,只能讷讷地说道:“那…谢谢你了。”

米楠的脸有些微红,小声说:“谢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这是我的工作。”

方木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把足迹提取下来?”

“嗯。”米楠从墙边拎过一个箱子,“你来给我打下手。”

箱子里摆满了工具。米楠拿出几个套在一起的空心圆筒,在那摊水渍上大致估算了一下,抽出其中一个圆筒罩在水渍上,然后递给方木一个滴管,吩咐他把圆筒中剩余的液体慢慢抽出来。随后,米楠又拿出一个广口烧杯,注入一些清水后,撕开一小袋白色粉末,蹲在一边等方木。

水渍中的液体很快就被抽干。米楠把白色粉末均匀地洒在广口烧杯内,大概达到3:5左右的比例后,米楠伸手进去,顺着烧杯底部开始匀速搅拌。搅拌了大约半分钟,烧杯内已是半凝固状态的膏状液体。她举起烧杯看了看,确认没有气泡后,把膏状液体倒人手心,小心翼翼地探人圆筒,让液体沿着指缝慢慢地流入足迹形成的凹陷内。

做完这一切,米楠站直身体,把手伸到走廊外,用雨水把手心内的膏状液体冲刷干净。方木问道:“还需要做什么?”

米楠的脸上不再是刚才那种全神贯注的样子,而是变得放松多了。

“什么都不用做,等着。”

“需要等多久?”

“四十分钟吧。”米楠看看手表,又看看走廊外的雨水,“今天空气潮湿,石膏液的凝固需要多一点时间。”

“那些足迹…”方木指指楼梯那一侧,“也需要提取么?”

“嗯。不过不能用模型提取。”米楠拍拍摆在箱子里的相机,“已经提取完了。”

两个人无事可做。方木把箱子盖好,示意米楠坐在上面,然后又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米楠推让了几下,挨不住方木的坚持,也只能答应。

走廊里静下来,外面的雨声显得更加嘈杂。米楠面色平静,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衣服里,不时发出轻微的咳嗽声。方木却没那么安静,隔几分钟就去看看圆筒中的石膏液是否凝固。

折腾划第四次的时候,米楠忍无可忍,一把抢过方木手中的电筒关掉。

“你能不能老实一会?”

走廊里重归黑暗,方木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背靠在墙上不动了。想了想,他一边告诫自己要耐心,一边拿出烟,默不作声地吸起来。

良久,听到米楠那边传来幽幽的声音:“你别着急,发现那个胶底鞋足迹,我会马上告诉你的。”

方木嗯了一声,转头看看米楠。她的身影被完全包裹在黑暗中,只能看出一个人致的轮廓,唯独那双眼睛闪闪发亮,然而,一瞥之下,那对亮光也随之消失——她又把头转了回去。

大雨,黑夜。寂静的走廊。沉默的男女,在任何一部爱情电影里,都是注定要碰撞出火花的场景。

然而,走廊是命案现场。没有鲜花和晚餐,两个人共同关注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足迹——想想就好笑。

无言以对,似乎是这些日子以来,方木和米楠之间的唯一状态。想想看,似乎没有必要,可是,却是不得不接受的必然。

“她还好么?”

方木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还不错。”

“打算什么时候…”米楠的声音低下去,“结婚?”

“这个,还没想呢。”方木的心沉了一下,“再说吧。”

米椭不说话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她站起来,声音却似乎轻松了许多:“我去看看‘作品’。”

几乎是同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犬吠。

方木心头一凛,立刻甩掉烟头,一把拽住米楠,行将按亮的电筒也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米楠也听到了犬吠,一声不吭地蹲下身子。

这么晚了,谁会来这宛如废墟般的小区呢?

方木示意米楠后撤,然后稍稍直起身子,探头向楼下观望。

不远处,一道手电筒光正在来回摇曳,来人撑着一把雨伞,看起来走得也是无比艰难。从行进的方向来看,他的目标也是七号楼。

方木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人渐渐接近,最后,那道手电筒光消失在楼下,紧接着,就听到雨伞收起和蹭鞋的声音。

方木半蹲着身子悄悄后退,凑到米楠身边,低声说:“他上来了。”

米楠的表情有些紧张,她朝那个圆筒努努嘴,又挑挑眉毛。

方木点点头。

相当一部分犯罪分子喜欢在犯案后重返现场,特别是那种通过作案满足某静心理需求的人。站在曾经侵犯过他人的地方,回味受害者的惨唿、挣扎,乃至对方的生命一点点抽离的微妙感觉,对这些人而言,无疑是一种美妙的回忆。其中,既可以重新体味犯罪所带来的满足和刺激,也可以获得一种“成功”的快感。

在方木看来,这个所谓的“大侠”,很可能就是这种心态。

寂静的雨夜中,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米楠抓住方木的手,无声地询问道:“怎么办?”

方木想了想,又四处观望了一下。走廊里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有西侧楼梯的楼梯间可以让他们暂时隐蔽。

他拎起箱子,示意米楠跟他走,米楠却挣脱了方木的手,在衣兜里摸索了几下之后,矮身过去拿起了罩在足迹上的圆筒,又把一片黑色的东西覆盖在石膏模型上。

的确,如果“他”的目标正是案发现场的话,那个圆筒肯定会让“他”望风而逃,而那片白色的石膏模型在黑暗中肯定会更加刺眼。那片黑色的东西也许是复印纸,唯有希望他不要注意才好。

方木来不及责怪自己的粗心,拉着米楠悄悄地退到西侧的楼梯间。刚躲好,就听到脚步声已经转入了四楼走廊。

米楠躲在方木身后,仔细倾听了几秒钟之后,悄悄地附在方木耳边说道:“单人,男性,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在70公斤以上。”

方木的心一沉,对方体格强壮,病中的米楠无法指望,单靠自己一个人,实在没有把握制服他。

正想着,手中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凭手感,方木意识到那是米楠塞给自己的强光手电筒。

方木想了想,无声地冲米楠比划了几个动作。大意是:待会他靠近的时候,由米楠突然打开手中的雨伞,对方势必会用手电筒来照射。那么,银灰色的伞面会反射出强光,一来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二来可以干扰他的视线。然后方木从侧下方用电筒攻击对方,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服他。

米楠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同时把雨伞握在手里,拇指按在开关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最后停下来。方木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正是405室门前的位置。

方木屏住唿吸,悄悄地探出头去。

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405室门前,正用手电筒在门上及门口的地面上四处扫视着。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子,一边用电筒拨弄,一边仔细观察着。

借助他手里的电筒,方木一下子意识到对方发现了什么:那是自己刚刚丢下的烟头!

太大意了!

方木在心里连骂自己,而对方显然也意识到走廊里刚刚还有人在。他直起身来,用手电筒来回扫视几圈之后,光线就指向西侧楼梯间。

方木急忙缩回头。同时,对方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而且,正冲着他们的藏身处而来!

方木竭力屏住唿吸,手心里已经全是汗,几乎握不住那只强光电筒。眼看着光柱在他们对面的墙体上扫来扫去,光斑也越来越集中。

突然,方木感到自己的后背被米楠猛地推了一把,紧接着,她从方木身边噌地一下冲了出去,手中的雨伞啪地一声打开了!

方木来不及多想,侧身冲出楼梯间,刚刚挥起手中的强光电筒,就感到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电筒也脱手飞了出去。

对方也受到了惊吓,把手电简挡在额前连连退后,几乎是同时,方木听到一阵熟悉的金属撞击的声音。

那是子弹上膛!

妈的,他居然有枪!方木的心一凉——这下麻烦了!

米楠显然也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她不假思索地把伞朝对方一丢,转身竟扑倒在方木的身上。

方木又急又气,拼命爬起来,想把米楠掩护在身后。可是米楠张开四肢,死死地抱住方木,一时间竞让他动弹不得。

对方显然已经占据上风,躲开雨伞后,光圈随即笼罩过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开枪。几秒钟后,一个让人更加诧异的声音响起来:“方木?”

半小时后,方木和米楠坐在一家快餐店里,对面是一脸阴沉的杨学武。

从方木手中飞出的手电筒并没有辜负它本来的使命,尽管并非有意,它还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杨学武的额头上。此刻,杨学武用啤酒瓶冰敷着那个青紫色的肿块,另一只手摆弄着腰间的枪套。

那里是一只七七式手枪,半小时前,杨学武差点用它打中米楠。

米楠查看着一堆碎裂的石膏,它们已经无法拼成完整的一块,有些部分已经碎成了粉末。米楠的脸色越发难看,最后把它们扫进一个塑料袋里,重重地摔进足迹箱。

方木看看米楠,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要不…再回去重做一份?”

米楠没说话,大口吃着炒土豆丝,看上去饿坏了。片刻,她冷冷地甩出一句:“原始痕迹已经被他踩坏了,再做几次也没意义。”

杨学武面带愠色,大声申辩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谁能想到这么晚了你们还在提取足迹啊?”

方木赶紧打圆场。他看看杨学武额头上的肿块,觉得很过意不去。

“你没事吧?”

杨学武哼了一声,并不领情:“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方木现在的样子的确够狼狈,满身灰尘泥土不说,左脸颊上也有一块大大的擦伤,手肘和胯骨都在火辣辣地疼,估计都摔破了。

酒菜上齐,米楠点了一碗米饭,头也不抬地闷声吃饭。两个男人也不说话。方木折腾了半宿,也饿了,却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提取到的足迹毁于一旦,这让他颇感郁闷。吃了几口菜,方木就拿出烟来闷闷地吸着。

杨学武倒没闲着,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啤酒,不时在方木和米楠脸上来回扫视。坐了半晌,他忽然问道:“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偶然碰到的。”方木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来现场?”

杨学武不说话,只是起身在方木面前的玻璃杯里倒满啤酒,然后举杯示意。

“我开车了,”方木急忙摆手,“不能喝。”

杨学武把杯子重重地一顿,粗声粗气地说道:“你是不是男人?”

方木又好气又好笑:“这跟是不是男人没关系!再说,我们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

“没事。”杨学武又举起杯子,“干了这么多年,方方面面我都有熟人——谁也管不了咱们。”

“还是别了。”方木把杯子推开,“有机会再说。”

杨学武瞪起眼睛:“你他妈把我砸成这样,让你喝杯酒还唧唧歪歪?”

这话让方木再难推辞,只好伸手去拿酒杯。刚刚举起来,旁边的米楠就一把夺过去。

“我替他喝。”米楠面无表情地盯着杨学武,一仰脖,把杯中的啤酒一饮尽。方木想去抢下酒杯,已经来不及了。

杨学武的脸涨红起来,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凭什么替他喝啊?”

“袭击你是我安排的。”米楠放下酒杯,两颊绯红,“我向你赔罪。”

杨学武的脸更红了,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不用…我不是这个思…我知道…”实在说不清楚了,索性也把杯中的啤酒喝个底朝天。

方木有些烦躁起来,这叫什么事儿!

米楠喝完酒,拎起足迹箱,示意方木跟她走。

“方木,送我回去吧。”

方木刚要起身,杨学武隔着桌子一把拽住他。

“你走吧,方木不能走。”

方木被拽了个趔趄,无奈地问道:“你又要干吗?”

“和你谈谈。”

“谈什么?”

“谈案子!”

方木只好坐下,尽量耐住性子说道:“学武,你喝多了,改天再谈好么?”

杨学武没回答他,只是冲米楠摆摆头:“你先走吧。”

米楠看看杨学武,又看看方木,转身就走。

方木急忙说了句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短信,也不知米楠是否听到,就见她推开门,消失在夜色中。

方木甩开杨学武的手,点上一支烟,看看脸红脖子粗的杨学武,不耐烦地说道:“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杨学武却安静下来,也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根烟,吞吐着烟雾,隔着桌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方木。

良久,他冒出一句:“你小子可以啊。”

方木一怔:“什么意思?”

杨学武笑笑,伸手弹烟灰,再抬头看方木时,眼神中竟透出许多怨恨。

“深更半夜的,你有本事把米楠拽出来帮你搞案子…”杨学武顿了顿,“你不知道她生病了么?”

方木忍住气:“我跟你说过了,我们是碰巧遇到的。”

“替你挡子弹,替你喝酒,这也是碰巧?”

“你别胡说!”方木提高了声音,“你不是要谈案子么?到底谈不谈?不谈我走了。”

杨学武却一下子萎顿下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挥手叫来服务员,又要了两瓶啤酒。

方木静静地看着他自斟自饮,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回现场?”

“今天开完会,我就一直留在局里。”杨学武打了个酒嗝,“眼前是这起案子,脑子里却是第47中学那起,总是不自觉地把这两起案件放在一起比较。”

方木的心下有些释然,看来自己对杨学武的感觉没错。

“你也觉得二者有相似之处?”

“嗯。”杨学武点点头,“不过,只是感觉。毕竟二者在手法、场所、被害人的特征上都有很大的差异。所以,我就想来现场再看看,也许有我们漏掉的线索。”

“发现什么了?”

“这个。”杨学武指指头上的青肿,没好气地说。

方木忍不住笑了起来,抽出一根烟甩给杨学武。

杨学武的脸色好了一些,点燃香烟,又问道:“你们好像有发现?”

“也不算什么发现,几个模煳的足迹。”方木有些悻然,“本来打算拿回去检验一下,结果还被你踩坏了。”

看杨学武神色尴尬,方木又安慰道,“不过,也未必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许是一些无关的足迹也说不定。”

杨学武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隔了好半天,他看看方木,又试试探探地问道:“你和米楠很熟么?”

方木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还算熟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

“你用不着这么八卦吧?”方木的脸色沉下来,“这和你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杨学武一下子提高了嗓门,“米楠是我们局里的人,也是我的…小妹妹。你一个快结婚的人,注意点言行举止行不行?”

“你喝多了吧?”方木彻底失去了耐心,也不愿再和他纠缠下去,挥手叫过服务员,“结账。”

杨学武死活不肯让方木付账,两人争执了几句之后,杨学武把两张百元大钞拍在桌子上就走。方木看他脚步蹒跚的样子,提出要送他回去。杨学武又是拒绝,方木没办法,又不能任由他开车回家,只好把他塞进一辆出租车了事。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方木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翻出手机来查看,却没有米楠发来的短信。他想了想,连续编了几条短信,却都统统删掉,最后只发了几个字:到家了么?

发送完毕,米楠没有立刻回信。也许是已经睡下了。方木这样想,却不能说服自己去安心睡觉。

廖亚凡不在家,没有往日回家时吵闹的电视节目和不时响起的手机铃声,这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安静无比。方木靠在沙发上,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他静静地坐了一会,细细品味疲倦从骨缝里一点点沁出的感觉。半小时后,方木的手机还是毫无动静,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懊恼地把手机甩在沙发上,起身走到厨房。

冰箱里没什么可吃的东西,方木拿出一罐啤酒,走到阳台上。

推开窗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紧随其后的,就是越发深重的凉意。雨已经停了,被清洗之后的城市却并无多少清新的感觉。漂浮的灰尘被雨水混合成泥垢,不依不饶地依附在所有对象上,看上去厚重黏腻,令人心生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