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串小字写到:“与先前的绯闻女友甄姓经纪人相比,李先生新女友才貌双全,两个称得上郎才女貌,当之无愧。”

甄卿卿早对这种空穴来风的绯闻炒作习以为常,但很显然这两位拦路找茬的姑娘难以适应,尤其是先说话讽刺的那位气色不太好,看得出来她肝火旺盛。

为了尽快摆脱无谓的纠缠,卿卿决定适时打开天窗,说亮话。

“哦?你说李先生?无所谓真假,大家都是朋友。”卿卿摆出官方嘴脸,拿出久别重逢的应对记者们的招数。

那姑娘不以为然:“可媒体说您私生活……呵呵,我的意思是太乱了!”

卿卿眨眨眼,对这姑娘的夹枪带棍笑脸以对:“你这么说也就是暗示李先生跟我乱在一起了?”

“我没这么说!李先生是被你连累的,跟你搅在一起人都没好事!”在这个姑娘眼里,卿卿也许是长江前浪,而在卿卿眼里,这姑娘又何尝不是前浪的后浪,再后浪的前浪。

卿卿乐了:“这当然,因为我用专业说话,李先生只有私生活被关注,所以我们搅和到一起也只能互相添乱。”

那姑娘气得不轻,就像卿卿不明白圈外人为什么不能淡定看待的绯闻炒作一样,好比既然决定吃宵夜何必计较发胖,与其吃半碗泡面倒掉半碗,还不如来一顿麻辣锅彻底解放的痛快。但不管怎么说,甄卿卿相信一旦回归圈内,这种不淡定的麻烦只会接踵而至。

后来的后来,那气愤不已的姑娘被朋友拉走了,卿卿对于这种无厘头的不欢而散乐见其成,再次肯定“有了偶像,理智变朦胧,情感变激昂”的论点,在心里一并感谢一并咒骂着李先生,感谢他用一张睡眼惺忪的猥琐照,为她铺垫了回归圈内的康庄大道,咒骂他虽然深谙炒作定律,却踩着旁人的肩膀进行推销宣传的无耻卑鄙。但无论如何,一切恩怨情仇都等她秋后算账。

甄卿卿回到家的时候还处于亢奋与颓废并重的精神状态里,踯躅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挪动了N81的开机键,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的发现满格电跟屏幕上扮演桌布的兔崽子。

这只被卿卿取名为“贱嘴兔”家伙嘴巴圆润,耳朵圆润,四肢圆润,潜台词也分外圆润:“专吃窝边草是我的人生宗旨。”

甄卿卿也不得不自问道:“那我是兔子,还是草?”

作为一棵草需要强健、娇嫩兼而有之,需要有足够吸引兔子的养分;作为兔子需要嘴馋、眼尖、行动敏捷,需要充分的精力与处理后事的手段。

——这番有感而发令往事如拉帷幕一般徐徐渐进的呈现在甄卿卿眼前。

三年前,甄卿卿才对自己上课只会犯傻、犯愣、犯困的二百五大学生活作了总结,就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不知天高、地厚、位少、人多”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天真。

在此之前,卿卿从不自比幸运儿,只曾在十八岁那年猥琐的幻想过若是生为身世飘零的少女,在经受一连串打击后终于觅得惊才风逸的男士,自此童话般一生,但却在她十九岁那年长了一脸青春痘而就此回归现实。当卿卿完成了梦想到现实的短暂巡礼后,就像调养经期紊乱一般开始细心呵护各种痘疮,终于在二十二岁毕业前三个月矗立了告别痘印的里程碑,投向第一家面试公司“南创娱乐”的怀抱。

公司员工不多,一位老板、七名经理、六名员工,据说圈内的大部分经纪公司都不需要太多人,一人可做工作室,三人就能撑起一片天,走南闯北靠的都是人脉,所以分担下来,个人工作量论批承包,收入天差地别。

甄卿卿揣着鲁先生“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的理念,独自挑战了老板之一的贺老的问题,“之前做过什么工作”、“你都会些什么”,脑中虽然灵光一闪,险些以为这是声东击西或者旁敲侧击时,嘴里已经脱口而出:“我刚刚毕业,假期时打过散工。”为了增加可信度还递上了毕业证书的复印件。

贺老摆摆手说不用看,转而问卿卿计算机操作如何,十指“哒哒”在桌面有节奏的敲着。

卿卿很担心贺老是怀疑这份文凭的可信度,但仍小心翼翼的措辞:“操作没问题,日常软件都能上手。”

贺老的手终于消停了,笑的高深莫测,这才瞄了眼面试表格,抬眼打量卿卿的穿着、坐姿,以及快僵掉的笑容,说道:“正好演艺部缺个人手,一个月一千三,下周一开始上班。”

卿卿受宠若惊,双眼“噌噌”的睁亮。

贺老的表情分外深奥,只可用意味不明来形容。

卿卿深怕这是一张不具备任何经济损失的口头支票,因来前爸妈还侃侃念经“社会就是磕磕碰碰、跌跌摔摔”,使她提起就算头撞南墙也绝不气馁的大无畏精神,不但事先练习了点台词,时刻自我提醒切忌大放厥词或畏首畏尾,还曾担心涉及专业知识时如何搪塞。

“对了,试用期不签合同。”贺老的眼神就像看一块冷冻的肥猪肉:“出去跟小李填份入职表格。”

“哦。”甄卿卿一头雾水的出了门,一头雾水的填了表格,又一头雾水的跟小李说了句“谢谢”,直到回家路上尚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中难以自拔,飘飘然的竟想到飞黄腾达,买两碗牛奶:一碗洗脸,一碗洗脚的远景,完全无暇考虑薪水、着装要求、演艺部是干什么的等相关问题。

公共汽车上分外拥挤,两名学生上了车,牛仔裤、T恤衫,一脸稚气,带点心比天高的劲头儿。

男:“你找到工作了么?”

女:“哎!别提了,昨天面试那家就给一千八,你说我起早贪黑的就为个一千八奔命,以咱的能力犯不上!”

男:“也是,一千八是少了点,我真有点后悔答应那家的要求,正式员工了才拿两千五,拼两年也就三千多,这么下去啥时候攒够钱买辆车啊。”

女:“你可真够傻的,不过咱们班也有一千五就给人家干活的,这就是人各有志!”

甄卿卿彻底懵了,受辱的直冒火,脸上热腾腾的像刚出锅的大枣窝头,只盼着车快点到站,快点奔回家,快点上网,反复发送“这日子没法过了”。

回了家,甄卿卿把面试情况一交代又连带提了公车遭遇,甄爸、甄妈显然两种态度,前者一脸我早料到,后者一脸兴奋状。

甄妈就像星星知我心,给卿卿讲述了隔壁工作两年薪水只有两千一大学生的辛苦经历,卿卿想甄妈一定很看好她,于是在心里暗暗决定两年后一定要不负她望的混到两千五。

甄爸的神情也像在看一块冷冻的肥猪肉:“情理之中,我要是那个面试官也会请你。”

卿卿按耐得意的泡泡,问了为啥?

甄爸笑了,跟那个贺老一样的高深莫测,说了一番令卿卿茅塞顿开的话:一千三比初入社会的高中生薪水稍微多点,足够叫一个应届生左右为难,一部分人总会咬紧牙关,数月后有人依旧凭点韧劲儿做牛做马,无怨无悔,而另外一批抱怨几句也会在老板适时的口条表扬下土崩瓦解,满足精神需求。关键是试用期无合同,就辞退理由上发挥无限,一分钱工资都不发的也比比皆是,大多数人又会本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心理忍气吞声。

卿卿挣扎道:“我要积攒经验,骑驴找马!”

甄爸深沉的另一番话又令卿卿醍醐灌顶:经验就像垃圾食品是有保质期的,现实意义上各行各业的最低经验门槛都是两年起步,还会面对新公司面试时的三大最简单,最常问,最容易暴露弱点的问题:“做过什么”、“会什么”、“为何离职”,此称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双刃剑。

卿卿悲观的认识到,只要前两个问题就可将应届生解决,善意的归纳是可塑性高,恶意的总结是颇具可骗度。

卿卿先后经历从懵了到哑口无言再到恍然大悟的心路历程,抱怨甄爸为啥不早点说。甄爸呼的抽了一口红山茶,做了总结性的结束语:“实践出真章,教训最深刻,经验是宝贵的,磨练是必经的。等过一年半载,不用我说,你自己都懂了。”

尽管后来甄妈念叨了几句“你怎么总打击女儿”,但也不可否认甄爸句句在理。

正文Chapter04

当晚,甄卿卿做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由于她难免小虚荣的选择了“演艺部”这个名字颇具艺术气息的部门,以至忽略了杂活儿部门向来注重包装,将最受气、最受累、最没前途的三最包裹在糖衣之中。

乐观的形容,这是有挑战,经一事长一智,不用俱备专业知识也能上手的工作;悲观的感叹,这是没前途,经一事矮一截,谁都能取代的流水岗位。

而那位“南创娱乐”两大老板之一的贺老,不但火眼金金的发掘卿卿能屈能伸的个人作风,又抓住了小年轻总向往娱乐圈的神圣心理,将卿卿刻意伪装的面试衣着尽收眼底,暂且算进带的出门的“低薪水、高回报”那类,既提升了公司队伍的平均学历,又以低价格买入险些跌破发行价的应届股,稳赚不赔。

后来卿卿一算,月入一千三,不吃不喝也要一千个月才能买套本市一百多万的普通住宅,并视乎地段可分全新跟二手,前提是它不再涨价。

难怪潜规则已不再是圈内的专利,更逐渐深入社会各阶层的劳苦大众,致使一些流水岗位群众自愿或非自愿的投效于制定流水岗位者的规则中,实乃一分钱逼死英雄汉,一套房冤死廉价工啊。

这番苦思使卿卿整晚深陷理想的囫囵,在牛奶洗浴的梦想中与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的远景里左右徘徊,可就着小台灯晕黄的灯光揽镜自照后,却绝望的发现潜规则注定与她无缘的现实意义。

身负着老爸的几句先见之明,几天后甄卿卿依旧投奔于演艺工作者生涯,也终于了解到何谓演艺部。简单的说就是领艺人奔赴各个场地演出,与主办商见见面寒暄拉拢,以便日后再合作,当然洽谈联络大多是经理们负责,从来不属于类似她这种处理琐事的小跟班。

后来的两天同事小李唉声叹气的抱怨“薪水低,难度高,八面玲珑都应接不暇”。

但卿卿碍于自己是新人,小李是前辈,而四下又无人,她不得不一起八卦:“哦哦,那咱们努力上进,争取升职加薪!”

想加薪就拿业绩说话,但业绩人脉都握在老板、经理手中,小员工要想扶摇直上,就是蛇吞象啊。

但好在卿卿没有将这番见解说出口,因为小李立刻回应道:“以前有个没经验的小主持人,可贺老就看她顺眼!这不?场场都是她去的,时间长了,经验也有了,名气也来了……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试试?”

小李掏出了市价不超过五元的小镜子左照右比,不意外的照见数颗青春痘。

卿卿眨眨眼,刚决定对小李的话表示妥协乐呵呵的回一句:“你肯定行,我看好你哦”,办公室的门便伴着一种缓慢忧郁的铁锈声诡异的开启了……

贺老哒哒走了进来:“卿卿啊,下次歌手们巡回你跟着白经理去锻炼锻炼。”

这句话似乎注定使甄卿卿错失了当天的下班高峰在地铁里与恶心男人紧贴合照的机会,因为小李赞叹卿卿是可造之材又豪言壮语的说要请客,便抓了她去街边麻辣烫海搓了一顿,实际上是对她职业培训。

小李说,这次主要的三个歌手各个极品:

一个据说想谋个人规则规则的;

一个据说到处骗钱的;

一个据说碎嘴搬弄是非的。

卿卿难以抑制感动的认为这是小李对她示好并有意拉拢新人到她势力范围的一种表现,便欣然领受了。

临出差前,卿卿揣着差旅加饭补,五指在计算器上刷刷挥洒,却被一道“如何令每日有限的二十元补贴剩下十五元”的数学题难住,经她对泡面市场调查又反复推敲后,终于放弃批量购买“加量又加价”的,改选了每包只有一块五的新生品牌。

在火车站,卿卿见到了二男一女的三位极品歌手,一路上都揣着分析探讨的心理,咯咯呵呵的闲聊无关痛痒的“人口、住房、石油紧张、二氧化碳太多已经有人窒息而死”的国际话题。

等卿卿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已是晚上十点,负责活动的白经理交代演出时间定在明天傍晚,还跟大家探讨一番节目内容,以“照你们年轻人的眼光看看”为论点使甄卿卿陷入了苦思冥想中。

二十出头的阿美准备了模仿秀,却因卿卿提议了反串小s而翻了白眼;三十出头的阿德准备了两首上个世纪歌颂月亮的歌,但就阿德L跟N不分的境况,卿卿劝他改换意大利那首歌颂太阳的却换来了大家的沉默;而介于二十岁至三十岁中间的阿平讲了段笑话,致使卿卿不得不忧心民众是否了解以冷笑话堆砌的单口相声的精髓与真谛。

难怪小李在职业培训的最后时刻苦口婆心了一句:“哎!你们都是新人,慢慢练吧!”

为了使新人尽快入手,甄卿卿建议演出以时尚流行为主,但白经理却说此次主办商崇尚乡土风情,于是卿卿恍然大悟的对三位歌手做了重新评估。

讨论结束后已是半夜两点钟,等甄卿卿将房间钥匙分配完毕就在白经理异样的眼神中,恭恭敬敬对着房门333号鞠了一躬,又“咚咚咚”敲了三声,清了嗓子道“打搅了”,随即“咔嚓”一声扭开了门,回头朝白经理露了一个据小李说是傻中极品的笑容。

十几分钟后,终于躺进了颇为阴冷潮湿的棉被里,卿卿在意识朦胧间还在怀念家里的太空棉跟小羊造型的热宝,下一刻昏睡前脑子里还在琢磨为何阿德拿了房门钥匙后还问了问房价……

但不过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总之第一个梦尚未开始,电话声已经刺耳的将卿卿折腾到大骂“靠”。

一看来电显示是白经理,卿卿咧咧嘴应了声。

白经理说他刚联络了主办商,对方表示有意请大家胡吃海塞一顿,相约半小时后酒店大厅见。

白经理与主办方于深夜三点钟互通消息相约饭局,这基本符合了圈内工作者善于夜间出动的风格,甄卿卿一边肯定一边伸手摸了摸贴身吊带内兜里的几百块补贴,正考虑着万一主办商只吃不买单,这几百块难免充公,倒不如留在房间内,但转念又认为与其捐赠给主办商的饭局也比留在房间内贡献给不知名的宵小来的有价值。

这番挣扎仅在三秒钟内考虑完成,卿卿毅然决然的套上衣服往外冲,一一敲响了阿美、阿德、阿平的房门。

不多会儿,阿美、阿平都应了声,阿德那里却无半点动静。

卿卿一面反复捶打阿德房间坚硬平滑的门板,一面拨打阿德那铃声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以至于搞不清关机与否的号码,一面还沉浸在为什么一定要半小时后在大厅集合的疑惑中。

但卿卿知道照这个时光如飞梭、岁月如流水、迟缓如阿德的劲头儿,白经理的定点任务是难以实现的。

就在卿卿捶打了两百多下后,只听“卡”的一声门开启了透出黑乎乎的空间,瞬间从里面伸出一道手臂,力大无穷的将卿卿拽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卿卿已经被压在墙上,惊魂未定的望着黑暗中两汪深幽幽如鬼魅般的眸光。

“你***贱不贱,我说了我不要女人!”

那男人俯视着卿卿,尽管她相信他什么也看不清,但据男人嘴里喷出来热乎乎带点烟草的味道判断,他理应介于一八零至一八五之间,这绝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有一七五,却不足一七零的阿德!

甄卿卿慌了、乱了,头一次被身材高大、声音磁性的男士抵在墙上,心口“扑通扑通”的比蹦极还刺激了。

“我……我……啊!对不起!我走错了!”

男人扒了扒头发:“又是这句!”

卿卿立刻认识到也许在她来之前就有女人探过路了,甚至用过“我走错门了”、“您不是某某么”、“不是您打的电话么”等借口,最终被这个在熟睡中疲劳不堪的男人轰了出去。

所以她只能改换台词:“对不起先生,请您放开我!我赶时间!”

眼角干涩的似乎被眼屎黏住,无奈双手被禁锢,卿卿只能持续不断的挑眉眨眼。

但卿卿很快认识到频频眨眼跟左摇右晃的挣扎,看上去更像是欲迎还拒、半推半就,因为男人似乎越来越恼怒,再度将她压制住并用极其侮辱的语气放狠话:“你***再动我就强奸你!”

甄卿卿仅着短袖、短裤下□的肌肤被一副火烫的身躯贴住,又敏感的发觉围在他腰间的布料翩然落在脚面,耳根不由得迅速蹿升一股火气,致使脑中一闪而过种种不堪镜头。

她当下就冲口而出:“你……你……你***贱不贱,我说了我走错了,你***听没听到,我说放开我!你要是敢动我,我就去验伤!然后告你!你别当老娘好欺负,别给脸不要脸!”

说时迟那时快,卿卿按照网络防狼术演练的抬腿攻击被男人以膝盖抵住,又用脚下假耐克的鞋底狠狠招呼他光裸的脚面,满意的听到几声闷哼:“死女人!”

机不可失,卿卿伸头就去咬男人的耳朵又被躲开,便死咬住对方肩膀,牙齿紧的直打战,在听男人问候一声别人的娘的同时立刻将她推开。

卿卿又趁机去开门,却被刚掉落的浴巾绊了,额头直朝半开启的门板招呼……“咚”的一声眼冒金星,她也问候一声别人的娘,又骂了一句“绝子绝孙”便夺门而出。

庆幸着男人没追出来,卿卿跑了好几步才一边扶着墙哀嚎,一面回头望着门牌号……

“我没走错啊!!!”

若干年后,甄卿卿仍在想,这世上有些事梦幻,有些事玄幻,有些事迷幻,她那次的遭遇可以说是三位一体的风云变幻,使她后来难以自拔的陷入莫名其妙的纠葛中,可歌可泣的演绎了圈内少女沦陷潜规则的辛酸血泪史。

正文Chapter05

为了赶赴白经理的约会,最终甄卿卿决定放弃阿德,只跟阿美、阿平下了楼,等她刻意选择性忘记被抢按在墙的经历,将筛选过的阿德失踪记告知白经理。

白经理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笑笑:“惯犯了。”

直觉告诉卿卿这里有猫腻,但不该她过问。

作为一名试用工,卿卿自认为应该追求转正、加薪、升职,而不是八卦、挖人**、自掘坟墓……所以她选择沉默并投过去一抹傻笑。

可下一秒在白经理对她挤眉弄眼时,卿卿真的傻眼。

自我安慰一番,卿卿认定这是白经理调皮的表现,而不是**的暗示。

稍后,大家来到一家名为“私家后厨”的小酒馆。老板刘嫂是个风姿妖娆、颠倒众生的大美人儿,据说曾怀着满腔热情投入演艺事业中,客串三次短台词后被投资商刘老板看重。

按照此次主办商刘老板的说法,他初见刘嫂是难得的惊艳,不由自主的就发挥人道主义精神替刘嫂包揽了后半辈子的柴米油盐,既救济了刘嫂这个身世可怜的孤儿,又满足大男人的虚荣心,创造了适当彰显财富的平台。

英雄难过美人关,对这个故事甄卿卿表示理解。

正值街市门门紧闭的三更半夜,卿卿一行人安坐在这家蕴藏各种山珍海味的小店。她还记得只在婚宴上吃过一次鱼翅,后来却被人点破那不过是粉丝充线条时,立刻感到了人生的坎坷,所以今天见识到刘嫂张罗的几道菜无疑是极品中的极品。

刘嫂说:“咱小店也没什么猩唇、驼峰、猴头、凫脯、鹿筋、哈什蚂拿得出手,不过是民间百姓的山珍海味,将就将就吧。”

这句为开场白令甄卿卿松了一口气。

刘嫂又接连端上两盘活物,令她那口气立刻醍醐灌顶到脑门。

第一盘是一半油炸一半鲜活的黄棕色爬行物,卿卿瞅着它们眼熟险些脱口叫出俗名,但又碍于礼貌在刘嫂的一句“这道是半死不活黄婆娘”后,将无知咽了回去。

第二盘是会蠕动的几十公分条状物,看上去既柔软又粘湿,令卿卿欲吐不能,这道叫做“**皇蛤”。

甄卿卿眼睁睁的看着白经理口嚼黄婆娘,又眼睁睁看着刘嫂亲自操刀活切了皇蛤,在让人端上铁盘,当场炮烙。

膈应、反胃已不足以拯救她既忧伤又绝望的感慨。忧伤在于他们口中津津有味的黄婆娘是这么优雅,这么妩媚,竟在过去二十几年里被她拍死无数遍,死相是那么庸俗,那么丑陋;绝望在于望着另一盘俗称“海底生殖器官”的烂货被刘嫂利索的切片,她却不能亲身体会到刘老板的内心世界,实在可惜。

“卿卿快吃啊!这可得趁热,你再不吃一会儿我们就都吃了!”白经历紧嚼着还能腾出功夫照顾别人,着实令人感动。

卿卿乐乐说:“我这几天吃素……”

刘老板立刻热情的说有汤,紧接着刘嫂就端出一锅挺清澈却漂浮着不明爪子的汤水。

白经理瞅着问是啥,刘嫂答曰:“猫爪汤。”

甄卿卿一口没提上去。

意料之外的,刘嫂捂嘴笑了:“我逗你们的,是鳖爪汤。”

甄卿卿想,刘嫂可真是个小淘气!!!

才这么想着,她的下一口气又毫无预警的被提了上去,只因为刘老板一把抓过那魅人的“小淘气”安坐在自己大腿上咬耳朵:“小贱货,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卿卿擦擦汗,原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最终,卿卿很赏脸的吃了一碗蟹子炒饭,但依旧没逃过刘老板追问的为啥只吃素的问题。

刘老板作为主办商请自家厨房烹制一桌精心料理,而卿卿如此不识时务,他一定面上无光。所以,卿卿既表示理解,又找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借口。

“来前我特意去了趟雍和宫,师父说本月阴气过盛,吩咐我忌吃荤食,否则会影响来年财运。”

说完这话,甄卿卿又瞟了一眼刘老板手上的佛珠,再次确定那出自雍和宫。

以刘老板的年纪、身份、地位、钱财,信佛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精神上的赎罪。

这就像某些慈善家需要给罪恶的灵魂积德而时常捐款一样,所以卿卿的借口立刻使刘老板信以为真的打开了话匣子,将她列为同道信佛中人。

而一直盯着卿卿瞧的白经理则赞许的点了点头。

刘老板找到组织的心理卿卿可以理解,而白经理的打量跟笑容也可以解释为因卿卿的立场坚定,使公司躲过衰神而多添了财神的欣慰。

可在下一秒,卿卿却敏感的发现白经理伸爪拍她肩膀的手,已经有意无意的透过T恤抚摸内衣肩带的痕迹。

甄卿卿一再说服自己这并非职场性骚扰,试图令怀疑的可怖种子就此淹没,将白经理想象成与他姓氏一样纯洁高尚的男人,但她显然高估了白经理的情商。

不得不承认,在甄卿卿全无性启蒙教育的人生里,头次遭遇上司色狼就像老潘惊见了姚明一样望而生畏,生怕姚明以眼神不好为由将他踩在脚底。

这时,刘老板已经将话题从佛教信仰转到面相学。

这顺理成章的进展就如同艺人阿美在桌下暗自拉回白经理的爪子一样顺理成章,两人五指纠缠就像老潘又惊见老曾一般势均力敌。

甄卿卿也顺理成章的接了话:“哎,五岁那年的五月十五号,爸妈连找了三家看相的,就为破我红颜祸水的命格,但他们都说这就是命啊!没财难以疏通天将啊!”

甄卿卿从“天煞孤星”,一直联想到“克夫不详”,但最终还是选了“红颜祸水”这稍显文艺的词儿,将看相之说融进实际当中以便增加说服力。

刘老板听着来了劲头儿,端着刘嫂沏的铁观音坐等下文。

小说里常用娓娓道来引人入胜,所以甄卿卿也对刘老板刻意营造了一回,杜撰了一段可气可叹的看相骗钱的故事,将“半信半疑的人最容易被骗”的大意贯穿始终,赢得对方惊叹,又以最终这三位看相的都关门大吉在来年的五月十五号,就此留下极为悬念的结尾。

刘老板一面感叹甄卿卿有编故事的本事,一面大侃他实为是破军下凡的命格,最后一拍脑门说道:“这就是命啊!”

甄卿卿眨眨眼,不由得想起小学二年级在口算课上的遭遇。

由于当时那位数学老师一度瞧不起她这种数学极差到从未及格过的庸才,所以每次口算比赛时都只对班干部等学习优异的假以辞色。于是,胆大包天的卿卿做了一次实验,抢在所有人前面先举了手报告完成测验,数学老师半信半疑的望着她,半信半疑的走了过来,又半信半疑的看了看试卷,然后恼怒质问卿卿空白的那一半卷子是什么意思。

长大后卿卿想,数学老师的半信半疑伴随愤怒而来,是因为了解她的数学水平,又发现她来不及掩藏的心虚;刘老板的半信半疑伴随高兴而来,是因为低估了她编造善意谎言的能力,又来不及发现她善于伪装的功力;而卿卿再一次半信半疑的以余光瞄向白经理跟阿美,是因为她从方才一系列桌下暗涌中明白点什么,又及时发现他俩关系匪浅的事实。

一阵深思后,甄卿卿望着窗外黑乎乎的颇有悬念的景致,竟意外的注意到在黑暗中一身白衣健步而来挺拔上进的身影,心神荡漾的发现这道身影的目标正是他们所坐的小饭馆。

那挺拔的身影一进来就笑,笑的甄卿卿脑中只浮现“秀色可餐”四个字,隐隐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巴不得正站起身热情迎接的刘老板快点介绍。

他是娄澈,年龄介乎三十至三十五之间,CAB娱乐公司老板,身长、体壮、貌雅、财雄、势大,另外加:和蔼、可亲。

这天晚上的饭局,自娄澈进来之后赫然从相互寒暄拉关系演变为认亲大会。

刘老板侃侃而谈与娄澈之间微妙玄乎的缘分,刘嫂也声称再三感谢当年的娄澈的提携拉拔,让她在几次精彩的演出中奠定了与刘老板的缘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