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澈很会玩文字游戏,卿卿忍不住觉得他很淘气,就算他身上传来了淡淡的浴液香气,也难以掩盖勾人的风流气息,吸进卿卿的肺腔里瞬间就被分门别类。

每个人,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包袱,大大小小,种类繁多,背负着忌讳、原则、顾及,死守着在别人眼里看似无关紧要的秘密,但一回生,二回熟,当人们终于第一次讲出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包袱没了,秘密没了,距离也就没了。

所以,卿卿觉得有必要死守住第一次的祸从口出。

“咳咳,娄总,我想您是不是对我有点误会?要不麻烦您先让让,等我去完洗手间咱们再谈?我好像吃坏肚子了……您知道的,有些事是等不得的。”

话一说完,甄卿卿就开始自我膨胀,觉得能把娄澈之前的话捡起来重组再反击,是特别智慧的行为。

娄澈眼底有一瞬间的恍神,但很快就控制自如的恢复到波澜不兴。

对他这种将表情演变的登峰造极的功夫,卿卿十分佩服,但也没时间细琢磨,就随着娄澈的起身让步,她立刻淡定自若的坐好,淡定自若的一笑,淡定自若的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事与愿违的,在卿卿拉开包厢门的刹那,身后飘来一道不温不火的声音:“卿卿,咱们的事还没完……”

她的耳朵里灌满了嗡嗡声,眼中正倒映出矗在门外的贺老的身影,这顷刻的功夫,卿卿就被突如其来的尴尬卡在了门边。

娄澈在放话,贺老在偷听,一个是公司要攀附的高枝,一个是攀附高枝的投机者,而她,不过是中间的纽带,或许会成为一场合作中的转折点,也或许会成为一场利益的牺牲品。

想到这,卿卿的脸色不太好看。

贺老很快就挑动脸部的线条,笑着说道:“刚刚接了个电话,有点事处理……怎么?娄总先走了?”

明骚易躲,暗贱难防。卿卿对贺老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感到不齿,但转念一想,此时此刻除了演戏,他们还能做什么?只可惜,演技的好与坏,直接关系到装蒜的功力,贺老就是装的到位的,所以混迹圈内多年已然持久,而她就是没装出体面的,卡在门口还要老板找借口圆场。

经过了这样的思想斗争,卿卿缓和了脸色,开始为自己不齿,强装笑容的回道:“娄总还在,贺总,我想先去个洗手间。”

贺老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侧身让开了路。

卿卿立刻走出门,快步拐角,快步走出餐厅,又突然缓慢了步子,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想法,但由于外界信息一鼓作气的灌入,没给她消化的时间,她感到很混乱,很迷茫。

也许,对与娄澈来说,单身不难,游戏人生也不难,难的是应付千方百计想让他结束单身的女人,所以卿卿是独特的,出乎意料的惹人注意。

也许,对卿卿来说,暧昧交谈不难,献身也不难,难的却是如何周旋像毒品一样引人万劫不复的男人,娄澈恰好是这种人,意料之中的让她陷入维谷。

也许,对贺老来说,投其所好不难,拉皮条也不难,难的却是如何让宁死不屈的人选缴枪投降,就好比卿卿,聪明的很快就领会贺老的暗示,却固执的寻找借口落荒而逃,反而顺理成章的引发娄澈更多的兴趣。

因果循环,娄澈的出现,适时的化解了贺老对卿卿的企图。卿卿半喜半忧,喜的是在困难的时候遇到了娄澈,忧的是遇到娄澈变得更困难。

——就像娄澈所说“咱们的事还没完”一样,这个困难将会很持久。

正文Chapter11

当卿卿用了二十分钟在商场里小转了一圈后,回到包厢,娄澈已经走了。贺老说,娄总人贵事忙,临走前还惦记她,特别嘱咐了有机会再出来吃饭。

听着这些贺老编造的台词,卿卿不置可否,神色平淡的接过娄澈的名片,当着贺老的面珍而重之的放进裤兜,心里难免觉得贺老真是个体贴周到的老板,不但牵线搭桥,还用“娄总平时比较忙,也许会忘记再约你”这种蹩脚的借口,提醒卿卿,无论如何请她先一步主动联系娄澈,保持往来。

但很快的,卿卿又自嘲的暗想,就算知道贺总别有用意,作为下属的她,也无可奈何。

社会,就是如此,始终占据着主控权的席位,当无数的勇士高呼着逆行社会大潮,誓与命运做正面较量时,才发现,社会是浩瀚无尽的宇宙,从来不屑如尘埃般的星辰,只是面无表情的包容万物。

而卿卿,跟大多数人一样,忙着活着,忙着等死,忙着奉行“向钱看,向厚赚”的理念,所以,她很明白爱情与物质的辩证关系,并且明白以她现在的能力,别说是宇宙了,就连对付贺老这颗老鼠屎,也无力还击。

于是,她选择了点头微笑。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戏剧化。

就在甄卿卿步入“南创娱乐”这个大家庭的第十个月,也迎来了这年的第一股寒流,荣幸的加入了第一批流感病人的队伍中,请了工作以后的第一次病假,为期一天。

第二天,天阴阴的,风飕飕的,甄卿卿捂着嘴刚走进演艺部办公室,目光就立刻被眼前的似锦繁花吸引了。那一片她好像记得,但一时叫不出名字的花儿们,汇聚成了海洋,淹没了她花了十五元买的笔筒,跟空空荡荡的桌面。

地板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诺大的三只水果篮,有一篮已经被拆开了,水果也被掏的差不多了,露出最底部卖相不太好的烂货,这年头连水果篮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好像不放点变质的次品,就违背了“无奸不商”的真谛。

涂了蜡的红皮苹果正被小李攥在手里,上面的凹陷处呈现了整齐的牙印,看得出来小李心情很好,尤其是在看到卿卿的一刹那,双眼中迸发出一种光芒,暂时可以归类为惊喜。

没等卿卿开口,小李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说卿卿啊,你可真会保密的!娄总这么大的秘密也让你给瞒住了,你可真不够意思!”

小李的表情有点扭曲,看上去很忧郁,但卿卿想,那是因为小李的嘴里被塞满了果肉。

紧接着,没给卿卿发言的机会,小李又感叹道:“前些年啊,我曾经也遇到过类似娄澈这样品质优秀的痴情种子,可惜了,突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呼啸而至……种子被淹死了。”

虽然,小李的口才出奇的发挥,可卿卿听完了半响,也没琢磨出来花跟水果的由来,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也许小李是太缺德了,所以学不会在口头上伤人,以至于不平等阶级之间产生的爱情,看在小李眼里,都充满了朦胧美。

这个问题困扰了卿卿一阵子,并浮现在脸上。

小李盯着卿卿看了好一会儿,那双平时不太清澈的眼睛突然变得更不清澈了,又叹了口气,她才把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小李说,因为前天卿卿请了病假,贺老就给娄总打了电话,先是东拉西扯的说说八卦,然后无意间提起“卿卿跟客户应酬,酒后招风,回家就倒下了”。

听完贺老的转述,基于礼貌,娄澈随口说了一句“替我问候卿卿”。

贺老立刻听出来从称呼“甄老师”,到改口叫“卿卿”这种质的飞跃。

第二天,贺老就以娄澈的名义置办礼物,堆了一桌,并且特别交代小李转告卿卿:“这是‘娄总’的一番心意!”

卿卿听完这段背后的故事,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娄澈,也问候了贺总一家跟祖上各位,但架桥工程进行到这步,她被架在最高处,高处不胜寒,所以,在一串不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她基本妥协了,决定稍后就象征性的约娄澈单独见面。

小李知道以后,双眼中立刻闪过一抹赞许,她夸奖卿卿能屈能伸。

卿卿听了有点心虚,有感而发的像小李吐露了心声:“哎,出了社会才发现最好混的是幼儿园。没办法,人在社会,理解社会,跟着社会的规则走,才能成为制定规则的人,这个就是最初的潜规则吧。”

小李赞许的眼神变得更赞许了,她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声道:“不过社会进步了,要制定规则,先得被人潜规则,你不被潜咋知道怎么潜别人呢?可是让我选,我希望只被一个人潜,然后去潜无数的人。”

世间万物阴阳相克,因果循环,自有一套道理,卿卿也觉得小李的道理很有道理,当下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当着小李的面拨响了娄澈名片上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电话彼端传来温柔可亲的女人声音,卿卿头一次觉得她跟这女人很投缘,乐呵呵的把手机凑近小李的耳朵,又一脸庆幸的挂机。

“哎,娄总真是贵人事忙,只好改天了。”

卿卿陈述着事实,在小李探究的眼神下,又不得不做出很惋惜的样子,跟此时的心境完全违背,以至于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纠结。

可惜,理想往往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历史证明,卿卿的庆幸永远不长久……

“大象~~~大象~~~你的鼻子怎么那么长~~~妈妈说~~~鼻子长才好找对象~~~”

手机欢快的唱着闹着,卿卿目瞪口呆的盯着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在小李探究的眼神下,又不得不做出很惊喜的样子,跟此时的心境还是相反,以至于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扭曲。

清了清嗓子,卿卿细声细气的接起:“喂~~~~~~~~~~~~~~~娄~~总!!!”

娄澈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但又好像掺杂了莫名的情感:“我是,你是卿卿?找我有事?”

卿卿的后脖子突然有点紧:“呵呵,我没事,没什么大事,就是看看您在不在。”

本来,卿卿是想随口扯谈几句就挂断,反正看不见娄澈本人,她说什么也不怕娄澈动手动脚,但是身边紧迫盯人的小李,实在不好打发,那眼神透着古怪,透着嫉妒,还透着杀气,看的卿卿毛骨悚然,冷汗淋漓。

但比起小李的眼神,娄澈突如其来的话更有杀伤力。

“晚上一起吃个饭。”

娄澈说的是一句陈述句,语调里包含了纵容、安抚的意味,听的卿卿耳根子发软,不得已只能假装镇定的“嗯”了一声,怯懦的像小猫崽子的呻吟。

娄澈很满意,淡淡说了下班前会开车过来接她,然后说道:“你的彩铃挺有意思的,见面的时候传给我。”

卿卿僵硬的点点头,嘴里发不出声音,但娄澈好像看到一样,又说了句“晚上见”就先一步挂断了。

十几秒后,小李望着如梦初醒的卿卿,问娄澈都说了些什么。

卿卿听着小李好像从远方飘来的声音,攥了攥手心,说道:“小李,你快打我手机,听听我手机什么彩铃……是《洪湖水》还是《浪打浪》来着?”

小李疑惑的在手机里翻找卿卿的号码,嘴里念叨着:“这是两首歌么?”

手机接通了,正仔细聆听的小李,表情很呆滞。

“再过几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部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部送到农村做化肥~~~”

小李半天不语,无奈卿卿睁大了双眼看着她,直到门口传来了“叩叩”声,贺老的脸从门口露了出来。

“卿卿啊,晚上有个应酬,你跟我一起去吧。”

卿卿喜出望外的立刻应声:“哦,好的好的!”

贺总眉开眼笑:“娄总特别说了,一定要把你带上,你啊早点回家换身衣服,晚点有车过来接,今天你可得好好表现!”

“咯噔”一声,卿卿的玻璃心轻轻落地了,她默默的看着贺老,好一会儿找不到话。

不知道为什么,自命清高者都说视金钱如粪土,可还是花钱;卫道士都说天下最毒妇人心,可还是盼望能睡一个;小人物都说天太高、风太大,可还是想往上爬;男人们都说烟酒伤身,女人伤心,可还是往嘴里送;女人们都说世界上最易碎的谎言就是男人的誓言,可还是相信;地上的人都说天堂美、人间险恶,可还是宁愿留下;娄澈说了约卿卿吃饭,可又约了另外两位;而卿卿,她心里不想去见娄澈,嘴上却答应了,甚至在小李兴奋地神情下,也要装出很兴奋的样子。

不过,这天晚上除了娄澈、贺老,还多了第三位男士:钟擎。

在见到钟擎的第一眼,卿卿就预感钟擎一定会红,并且预感了自己的预感一定会实现。

正文Chapter12

窗外,月朗星稀,灯火通明,跟前些年的本市的空气质量相比,实在是焕然一新。前阵子,为了迎接全世界运动员在本市的共襄盛举,政府低碳化工作也进行的如火如荼,成效显著,不得不说,运动员们的功劳已从发挥体育精神,弘扬体育文化,一跃升华到为本市居民健康谋福祉。

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甄卿卿与钟擎在这间气氛和谐的包厢里,经过娄澈的介绍、贺总的作证,被宣布正式认识。

在见到钟擎的第一眼,卿卿就预感钟擎一定会红,并且预感了自己的预感一定会实现。

除了跟外表成反比的老成气质以外,钟擎的皮囊让卿卿感到眼熟,卿卿严重怀疑自己是否自来熟,但从钟擎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中,不难分析,钟擎也觉得卿卿眼熟。

“甄老师挺眼熟的。”钟擎刚落座就指出了卿卿的想法。

同样一句话,在不同人嘴里有不同的效果。

娄澈曾经说过卿卿眼熟,那所谓的眼熟是卿卿走错门的尴尬回忆;钟擎又重复了一次,却让卿卿不禁飘飘然的暗忖,莫非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卿卿并不排斥一见钟情,据说在茫茫人海中,隔着八丈远就能闻见同类的体味,透过五花八门的嘴脸一眼望过去,就能见到朦朦胧胧的那张脸,然后凭着某种意志力寻找到对方,有人说这是臭味相投,但卿卿觉得情投意合更为恰当。

现在,卿卿跟钟擎就面对面的隔着桌子彼岸对望,暂时将这也归类为一见钟情吧。

“呵呵,我这个人大众脸。”一样的问题,卿卿给了一样的答案,无奈小心脏就像查了翅膀一样荡漾了。

在说话的瞬间,卿卿也不由自主的访问了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的回忆,片刻后,深信不疑的将钟擎排除在同学之外。

据目测,钟擎的五官比例打的挺好,黝黑的皮肤趁着晕黄的灯光泛着金色,不大不小的、上下左右皆对称的双眼,成为全脸的焦点,聚光,漆黑;下面的眼袋略略鼓起,属于桃花眼标准配备的范畴;鼻子挺直的不像是真的,据她估计有欧美杂混的可能;唇,色很淡,皮很薄,纹路很深,上面人中凹陷出了性格,下巴前凸光滑,在整体脸型中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卿卿意外的发现,钟擎的五官很像娄澈,但是气质更为粗犷。

娄澈的魅力,来自内,来自举手投足的恰到好处——只可惜,他的危险,也是那么恰到好处。

正当这么分析着,娄澈缓缓道出了钟擎的身份。

娄澈说钟擎是他的堂弟,这个论点太弱小了,立刻就被卿卿否定了。堂弟怎么会不同姓?卿卿不由自主的在脑中勾画出“或许钟擎是不被娄家认可”的凄惨身世,瞬间功夫,就对钟擎产生了非比寻常的好奇。

但娄澈却又接了一句:“钟擎是艺名。”

他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的态度,实在令人气愤。

卿卿扯嘴一笑,决定保持风度,静待下文。

这个微乎其微的动作,博得了娄澈的关注。

他打量了卿卿一眼,漫不经心的神色不禁让卿卿自我怀疑,她是否是个不值得经心的女人,实在太侮辱人了!

娄澈也扯嘴一笑,弧度优雅,动作连贯,毫无疑问的比卿卿显得高明,但是这番举动看在卿卿眼里,无疑只是模仿秀。

娄澈说:“我想请贺老帮我照顾钟擎一阵子,我们兄弟的关系……暂时不方便对外公开,所以这件事还得请甄老师贺老多费心。”

说话归说话,可坐在卿卿旁边的娄澈,没事总往她这边飘一眼,慢悠悠的,动作明显,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注意到娄澈的眼神,贺老眼珠子一转,笑的皱纹纵横交错,也许他知道娄澈有求于他,势必会附带一些额外的报酬,一面点头答应,一面使劲的夸奖钟擎的外形、谈吐、举止,嘴里无外乎说着“有前途”、“不可限量”等等的场面话。

贺老说:“娄总您可以放心,咱们公司有卿卿……年轻人啊本事不俗,口才好,有干劲,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卿卿忍住拍脑门的冲动,终于大彻大悟了,终于明白娄澈的眼神暗示什么了,也终于明白他们是想安排钟擎从“南创娱乐”出道,并且特邀她担当经纪人的职位。

娄澈淡淡的说,贺老热切的应,气氛热闹非常,卿卿的脑子一片空白,除了唇角向上微扬,暂时还找不到语言。

这时候,钟擎也望向了卿卿,眼神里掺杂了不明所以的热度,瞬间就打败了卿卿内心的挣扎,防御工程轰然倒塌。

很快的,娄澈跟贺老都感受到这种热度,也一起望了过去。

被在场三人温度不一的眼神交替凌迟着,卿卿首次感到了骑虎难下,深刻反省是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了,但应该说点什么才不会冷场,这是个问题。

卿卿说:“其实……我才入行不久,经验尚浅,实在是担心会误了钟先生的前途。”

话说完了,卿卿更加肯定娄澈的主意属于风险投资,而且对娄澈为什么不把钟擎放在自己的CBD娱乐公司,深表疑问。如果南创娱乐是刚上市的希望股,那么CBD已经是淡定漂浮在风雨中的蓝筹股,除非娄澈追求低投放,高收入,否则以CBD的招牌要捧一个人,绝对只有走红跟非常走红之分。

这个疑问来的恰是时候,瞬间功夫,卿卿就把娄澈归为别有居心的人种,但娄澈别的什么居心,实在令她费解,于是她很聪明的没有提出疑问。

包厢的门被打开了,暂时缓解了卿卿的纠结,服务生陆续上菜,错落有致的摆满了一桌。卿卿一边默默感叹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一边看准时机,借着服务生走过身边的瞬间,状似不经意的打翻茶水在自己身上,既不留痕迹又给自己制造了离场借口。

“哎呀,我真是不小心,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卿卿做贼心虚的站起身,在经过娄澈身边的时候强装镇定回望了他一眼,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淡定自若,但又被他眼中浓厚的笑意击的溃不成军。

也许,娄澈的眼神语言可以解读为“看……可爱的谎言”,但卿卿选择了忽视,满怀着“一会儿一定要换个座位”的念头,走出了包厢。

卿卿一路顺利的找到洗手间,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保安大哥:“小小,我知道你换来这里工作是为了逃避我的真心!你一定困扰了吧,都是我的错!所以为了你,我连那份工作都辞了,还找了份体面的工作!你瞅瞅!你瞅瞅!我现在也是西装革履的白领阶层了,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清洁大姐:“你这也叫高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塞给大堂经理名片拉保险啊!又点头又哈腰的你不寒碜,我还寒碜呢!我躲你?我躲得着你么!还不是公司怀疑我偷了消毒水,我说我没有,他们非说有,一个谈不拢老娘就辞职不干了!”

卿卿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他俩一定要把谈情说爱的地点设定在洗手间,更加不理解为什么再度被自己碰上,这种不理解深深困扰着她,以至于愣在了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这种迟迟不觉的决定,促使了这段爱情史有了戏剧化的转变。

保安大哥的台词,已经从“小小你别伤害我”,发展到“你为什么要伤害我”;而清洁大姐的台词,也已经从“我从来没承诺过你什么”,发展到“我对你狠心是为了让你幸福”。

这种质的跨越令人称奇,感动得卿卿连半只脚都不想跨进去了,试图把甜蜜的空间留给天下所有有情人。

可惜,事与愿违的事,往往发生的特别突然,特点是从来不提前通知。

就如同现在,卿卿左脚悄悄后挪,又旋转半圈,右脚立刻跟上,伴随着轻巧退场的标准动作,事与愿违的撞进一副半温的怀抱里。

“啊!”

顺理成章的,卿卿低叫了,声音的前半部刚从喉腔发出,就因整张脸贴进拦路的**,而堵回了后半部。

来人就像是一盆冷水,不打招呼的倾泻而下,楼下经过的路人充当了被浇灌的幼苗,演绎了狼狈的无奈,使人生又平添一道倒霉的色泽。

毫无意外的,洗手间里的剧情被打断了,而洗手间外的剧情,则承上启下的展开了。

正文Chapter13

有种撞击叫做激情的碰撞,有种撞击叫做缘分的擦伤,还有种撞击叫做误会的曝光,但甄卿卿这种通过惯性原理,准确无误的撞进别人怀里的,则最容易产生意想不到的□。

他是娄澈,年龄介乎三十至三十五之间,CAB娱乐公司老板,身长、体壮、貌雅、财雄、势大,另外加:无聊、无赖。

此时的背景跟配乐都额外玄妙,在晕黄灯光的笼罩下,高高的米色墙壁拘束着狭小的走廊,似远似近的歌曲顺着绵长的空间,一路席卷而来,饱含这一种隔世的忧伤,不按频率的侵蚀着卿卿弱小的耳膜。

歌词大概是这么唱的:“你一路撞过来,撞进我怀里,撞进我的心坎里,撞进我无穷无尽的遐想里。你一路撞过来,撞进我眼里,撞进我的气息里,撞进我仍有余热的身体里。你转身,我下楼;你唱歌,我回首;你沉默,我摇头;你一路撞来,我一路拥有……”

这首歌的歌词极有深度,阐述了惯性原理,抒发了冷暖情感,体现了两性文化,寓意了“你爱我求,你恨我走,你苦我哭,你要我有”等,颇具印象派色彩的抽象人生。

填词人一定是位才子——卿卿如是想着,如是抬头,如是毫无防备的撞进娄澈的俯视范围里,心头蓦然浮现一句话:“蝴蝶永远飞不过沧海。”

娄澈扶着卿卿腰部的手不由得加重力道,在这种时候显得额外突兀,显得意图不轨。

但是卿卿无暇分析透过薄T恤传来的娄澈手心的热度,只想就地采访娄澈,有关她腰部那羞涩生长、嚣张下垂的嘟嘟肥肉,摸上去手感如何。

她不得不主观的认为,极具男性魅力的娄澈,实在该在臂弯里搂个艳丽高雅的女星携手红地毯,共同进退,众望所归,最起码与她这“一六零身高——差点,小家碧玉——勉强,身材窈窕——吹牛”相比,现实总会选择站在帅哥、美女一方。

可是娄澈的表现有点超现实派,就连他的台词也有点后现代主义,先是轻轻的一道闷笑从他喉腔发出,低低沉沉的闹腾一下听众的小心肝,随即才不疾不徐的说道:“姑娘,该减肥了。”

事实往往是残酷的,实话永远是难听的。

经过灯光的折射、米色墙壁的陪衬、陈述人悠闲姿态的烘托后,这句话瞬间升华为醒世恒言,一语中的的击破了卿卿竖起的围墙——可娄澈的怀抱依然存在。

卿卿习惯了脱离球鞋,习惯了自我放纵的吃饱了就睡,习惯了用巧克力麻痹神经,却难以习惯被一位相貌逼人的男士劝诫减肥,所以,某种突然而起的尴尬就分外逼真。

卿卿尴尬的眨眼睛,尴尬的左右扭动,尴尬的清清嗓子,回道:“嘿嘿……娄总,我这人自来胖,那啥……我有点急,能不能先去个洗手间……”

娄澈反问道:“你不是才去过么?”

卿卿还来不及回答,女洗手间里的小情侣就走了出来,经过时对卿卿二人投以注目礼,脚下也没有停留。

清洁大姐羡慕的埋怨:“你瞅瞅,人家都知道选在通风口,就你每次非要选在味道重的地方,谈起来特有感觉吧!”

保险大哥说:“咱好歹还有个包间,你再瞅瞅他俩……我跟你打赌,他俩不是给咱们站岗的,就是排队等进去的。”

清洁大姐惊悚的回:“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啊,合着你没事把我堵进洗手间,就图有个免费包间啊!”

保险大哥连忙改口:“小小,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你千万别不理我!我发誓!等咱有了钱一定给你开个包间,你想干嘛就干嘛,掀翻了房顶也有我给你托着!”

两人越走越远,打情骂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卿卿终于找到语言了:“这影响太不好了,都让人误会了!我说娄总,你怎么会站在我身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