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代木先生中文很流利,晓光都笑了。

彭因坦请各位点菜,说今天各位尽兴。今儿吃日本料理,明儿吃中华料理,这几天辛苦大家把工程开个好头。拜托各位了。

师傅们说谢谢彭先生。

彭因坦笑着,喝口水。

师傅们虽然在工地上不太对付,到了饭桌边上,看起来情绪都好了不少。八代木先生左右逢源似的,一会儿用中文跟这边的老师傅们聊天,推荐什么好吃,一会儿用日语跟日本师傅们说着本地食材和老家的差别以及在这里能吃到的很地道的日料,主要是因为食材大部分还是从日本运来的…手机屏亮了,彭因坦低头看了眼,又是康一山打来的。

他还没接起来,康一山已经进了门,晃着他那一身的膘拍手抹汗地说:“总算是没错过开饭。不好意思了各位,路上堵车,来晚了。”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十八)

小葵主动往旁边一挪,空出彭因坦左手边的位子给康一山。

康一山过来,一掌拍在彭因坦肩膀上,说:“这地方可真难找。刚给你拨通电话就看见门头了…老板,您这真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

八代木先生笑着跟他点点头,过来扶着桌面,看看康一山,再看看彭因坦,很严肃地说:“你们,不能欺负我的老乡。”

彭因坦一笑,说:“看你今天给我们吃的东西怎么样了。不好吃,我就不能保证了。”

“保证好吃。你保证不欺负他们。他们都是老实的匠人。和我一样,靠手艺吃饭的。”八代木点着头,举起一双手来握成拳。

这老头儿精瘦的很,瞧着却挺有力量的。

彭因坦左右看看老头儿的手,发现他右手腕子缠着绷带,不知是不是受伤了。

“和老板一样?那就是老狐狸了。他们不要欺负我们就好了。”康一山开玩笑,拿着手帕不住地擦汗。

彭因坦看他一眼。真难为他了,这天气,只穿一件衬衫,还能走两步就直冒汗。

“不不不,老实,都老实。”八代木先生头晃的像拨浪鼓,指着自己,“今天晚上,料理保证好吃。而且,今晚本来是五菜一汤,升级到七菜二汤,多出来的三种,不要钱的。好嘛?”

康一山笑着说:“您这是知道我不怎么吃日料,可劲儿地送是吗?”

“咦!”八代木惊奇。

“今天晚上这里有一半的先生们是第一次吃日料。请八代木先生尽心照顾。谢谢您。”小葵在一旁小声提醒。

“是吗,知道了。”八代木先生答应着,又给介绍了几样料理。

彭因坦并不热衷日料,吃什么他是无可无不可。康一山一向是胃口好、不挑食也图新鲜,却是介绍一样,就点头说好。

“老八,可以上菜了。”厨房门帘的空隙里,探出一颗小脑袋。那人只说完这句话,就抽身而退。

声音清脆且清晰,彭因坦抬头间只见门帘还在晃动。

但是这声音他不会认错的。

他手里正拿着杯子,这时候就放了下来。

八代木先生又替他斟了杯茶,说:“您请稍等。马上开始上头道菜。”

“是个美人。”康一山等八代木先生转身,凑近彭因坦耳边说。“等下再看看。要再耐看些,我们以后可就眼睛都有福了。”

彭因坦抿了口茶,看看康一山那小山包似的肚子,说:“我看你倒是该常来这里吃饭。再这么肥下去,前途不好说。”

康一山清了清喉咙,说:“喝凉水都能长肉的体质,你让我怎么办?我倒是也想跟你似的呀。你看咱俩身高是差不离儿的…”

他说着又凑近彭因坦些,拿了手机过来,趁彭因坦抬头,拍了张两人的合影,马上给彭因坦看成像。

“你怎么不笑啊,老阴天似的。”康一山说。

照片里彭因坦没笑,不过也还算面目和善,康一山笑着在屏幕上划了两下,说:“我发给京苏看。”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十九)

彭因坦看着康一山很认真地摆弄着相片,过一会儿就发了出去,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这康一山除了胖的有他两个沉,其实还是个很清秀的胖子。想当年出国留学的时候,刚刚遇到康一山,他也惊艳过一把,那实在是个美少年。就是没想到,让他惊艳一把之后,美少年康一山就像是个气球,每天被吹的大一圈儿,一米八五的个子,体重最后固定在了一百二十五公斤上下…体重固然是十来年不变,人也是十来年不变地追求着同一个女人。

彭因坦问:“怎么着,京苏还没反应呢?你这投入产出比也实在是低了点儿。”

薄京苏人跟她的姓一样的凉薄。这是他的判断。跟康一山的深情和长情比起来,这女人薄情寡义的简直像是跟男人不共戴天似的。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遇到、假如遇到了一定要修理的那类女人。

但是康一山的好处恰恰也就在这里。

喜欢一个人,喜欢的是她本来的面目。

看他能容忍他彭因坦的种种,也就知道他得是个多么厚道安稳和妥当的男人。

章晓芃有一次说,康一山这样的男人,现在应该还蛮抢手的,叫做经济适用男…抓来结婚过日子是再好不过的那种。谈恋爱嘛,就差一点儿意思。

彭因坦笑了下,被康一山看见,问道:“干嘛,又嘲笑我。你还别嘲笑我,你想要这么个人天天挂念着,还没有呢!你看,她回复我了…好好吃饭吧,胖子!笑脸儿…你说我过两天趁着去枫丹白露,去看看她好不好?”

“你不是上个月刚去看过她?”彭因坦看到侍应生开始上菜,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厨房里显然忙碌,但是没有再看到那个身影,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是啊,所以我问你,去的这么频繁,她会不会觉得我烦啊?”康一山眨着眼。

彭因坦不想搭理他了。

其实他就是说不让康一山去,康一山想去了也一定会去。

康一山就因为薄京苏在微博说了句想吃老家的摊煎饼,立即买了带上飞机就送过去…当然薄京苏面前包括他带去的在内,一共有六份各种口味的煎饼。虽然他这份是最地道的,但是除了让薄京苏和他单独出去吃了顿饭,也没能打动薄京苏一分一毫。

彭因坦想到康一山这德行,其实就特想骂他一句贱。

可是话到嘴边往往出不了口。

“你想骂我贱才是吧?我妈刚骂我了,你就别补一刀了。”康一山看彭因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了。他倒是坦然。十几年的朋友了,知己知彼的,因坦轻易不说他什么,一旦说了那就是厉害的。“你也不是没干过半夜给人送蛋卷儿的傻事嘛…”

彭因坦斜了他一眼,拿了酒壶起身,顺时针方向开始,给每一位师傅都斟了酒,然后回到自己位子上,说:“这一杯酒敬各位。请。”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

他喝了酒,又示意侍应生给满上。

轮到康一山则笑着说:“我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吃好喝好。”

饭吃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彭因坦不太习惯清酒的味道,酒就喝的很慢。康一山是很了解他的,看他这样,悄悄地和他说:“晚一点儿咱们再换一家喝两杯。打电话再叫几个人打牌?”

“不了,我今天得早点儿回家。”彭因坦说。他见康一山眉一扬,是挺诧异的样子,就说是我母亲过来了。

康一山说:“啊,什么时候来的?”

彭因坦想了想,居然想不起来他母亲是哪天到的,就说:“就我车子送去修那天。”

当时他也没有仔细看那车到底撞成什么样子,修车师傅让他去看时,他真气的不轻。也说不上到底是因为气车被撞,还是因为那个索锁把他半道儿丢下——他微微皱眉,看了眼深蓝色海水波纹的门帘。

“啊知道了。就那天哪,你跟喷火龙似的,见谁喷谁,小葵都快吓的没魂儿了。”康一山说着就笑。他是知道彭因坦的。彭因坦虽然爱玩,也脾气不好,犯起别扭来那是一个六亲不认,唯独对他母亲,几乎是言听计从。

虽然现在很多见母子关系异乎寻常亲密的,但是像彭因坦这样很会替他母亲着想的孝顺,还是不多见。

彭因坦听康一山说着,笑笑,说:“小葵啊?”

“啊?彭先生?”小葵正在和年纪最长的杨师傅碰杯,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转过头来。一杯酒晃的洒出半杯,溅了些在康一山的裤子上,“对不起,康先生!”

小葵总有点儿神经质似的惊慌失措。从桌上拿了那亚麻抹布,才意识到酒洒在康一山的大腿上,实在不方便帮忙,她脸本来就因为喝酒泛红,这下就更红了,只好双手递上抹布来。

康一山向来和气,看她这样就只是微笑着接了抹布,不过也没有去擦,说:“酒嘛,一会儿就都飞了。没事…你少喝一点儿,我可不想被你爸爸再骂一次。”

“不会啦!不会啦!”小葵红着脸摆手,顺道却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了。她说完转身回去和杨师傅他们继续聊天。

康一山把抹布丢在旁边,转眼见彭因坦也正在线笑,问:“哎,你笑什么?”

彭因坦也记得康一山被小葵爸爸骂那事儿。那是小葵进事务所的第二个月。他们因为一个工程结束庆功,一大帮男同事,就只有小葵一个女孩子。小葵那天多喝了两杯,结果就醉了。他们一起送她回家的,被等在家门口的小葵爸爸给狠狠骂了一顿…他想起来那天康一山的狼狈样子就觉得好笑。

小葵这时候回过头来偷偷瞄了他们一眼,又迅速转回头去。

康一山背对小葵没看到,彭因坦却是看到的。

他抿了口酒,听康一山问他,哪天方便,他该过去探望下钟阿姨,就说:“她心血来潮说走就走的,我也不知道这回能呆几天呢。我回去问问,时间合适一起吃个饭。我妈和康妈妈也挺长时间没见面的了吧?”

“昂,面儿好像是没见,电话是经常打。”康一山说着,看了彭因坦一眼,“你看,她们是不是这次见面,就定下来咱俩的事儿?”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一)

“是该定下来了。”彭因坦配合地给他倒了杯酒。

他们两个从念书的时候,两家的妈妈就因为常去探望认识了的。这些年他们是朋友,她们也是朋友。康一山说过,估计以后两人的媳妇儿和孩子们也会是朋友。以后的事儿嘛,还真不好说,不过,他从前的女朋友们,倒是都和薄京苏关系不错。

康一山笑的浑身的肉都在颤。

彭因坦和他聊起手上的这几个工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两人都很放松。料理按照顺序有条不紊地一道道上来,前菜和清汤过后,到生鱼片时,负责上菜的侍应生轻声说师傅马上上来,请大家稍等。

彭因坦正端起酒杯来,抬眼一看,面前的食材已经准备好了,从厨房里出来一个个子小小的厨师。酒杯碰到他的嘴唇,有股甜兮兮的辛辣贴上舌尖。他看着这个小个子厨师鞠了个躬,站到案板前,将自己的工具袋子放下,抽开绳子,轻轻一抽,牛皮卷儿展开,整套排列整齐的刀具亮闪闪呈现出来。

彭因坦放下酒杯。

随着这一阵刀光剑影,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索锁。

索锁就在他正对面的位置。

她和他上次见到的邋遢样子完全不同。一身洁白挺括的制服,非常合身。雪白的厨师帽子,将她的短发完全藏了起来。藏青色的围裙,服帖地围在腰下…这令她看上去,既有些精明利落的过分,又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彭因坦听见康一山轻轻吸了口气,嘶的一声。

他微皱眉头。

与此同时,他发现索锁眉头也皱了下…他微微一笑。

但是索锁没有抬头。她似乎接下去才完全专注于手上那条新鲜至极的三文鱼。她手起刀落,厚薄均匀的鱼片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地以片状在另一侧叠加。她洁白纤细的手,抓握白米的手法很灵巧也很细腻,但是速度并不算快。她恰到好处地将饭团握好,放在盘中,由助手将饭团派送到客人面前。

要做的料理种类不少。她一样样的来。店内的灯光都聚在中央这方寸之地,她低头忙碌,渐渐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不吃?你不吃我可吃啦。”康一山正大快朵颐,看彭因坦只默默喝酒,不时地看一眼这位厨师。“老彭?看可看不饱。”

彭因坦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寿司,扁着放到碟子里一蘸,还没送入口中,似完全是顺口在问:“怎么八代木先生不亲自制作料理?”

他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身边和面前的人能听到。索锁并没有抬头,那位担当助理的侍应生却立即转过头来,说:“八代木先生今天手腕受伤了。这是八代木先生的弟子,就由她来制作。”

侍应生微笑着说的,态度很恭敬。

“我来过很多次,但是都没有见过这位厨师小姐。”翻译晓光这时候笑着说。身旁的日本师傅们也笑着说什么,晓光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说:“女性料理师傅以前很罕见,现在虽然有,数量也不算多。他们说,没想到在这里吃到地道的日料,而且还是这么优秀的师傅。谢谢你。”

“嗯,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女的日料师傅。很棒啊!”小葵还拿着筷子,对索锁拍手。

索锁把调好的稠汁浇上去,仔细看着面前这几盘,确定万无一失,才示意助手帮忙上菜。她亲自将其中两碟奉上。第一碟放在了小葵面前,小葵立即开心地笑着说谢谢,辛苦你了。第二碟放在了康一山面前。

彭因坦只看到她白净的手在自己面前流光似的一闪而逝,再看她已经退回原位,束手而立——她对康一山说:“先生,这个应该合您的口味。您不太喜欢吃日料吧?”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二)

康一山有点惊讶,笑道:“你怎么知道?但是我今天算是吃日料吃的最尽兴的一次了。松屋名不虚传。”

索锁已经收拾好刀具,说:“看得出来。希望您以后能享受日式料理的乐趣。”

“谢谢。”康一山看着索锁。

索锁一鞠躬,像演员演完了角色所有的戏之后那样,谢幕离开。

像她来时一样,退出去的时候,也无声无息的。但留下的食物,让座上客人尤其是日本师傅们来不及赞美。

“这人挺神的…”康一山转头和彭因坦说着,就见彭因坦放下筷子,示意自己去卫生间。彭因坦走的挺快。

康一山看看彭因坦面前的小碟子,几乎没动。

他举筷子来了一块,轻声说:“确实挺好吃的,我以前怎么不觉得。”

那边彭因坦绕到卫生间,并没有停下脚步。

走廊直通后门。

有很淡的烟气,从后门的缝隙进来。

彭因坦从洁净的窗口望出去,并没有看到人,但是他将门推开,一走出去,立即看到一旁的角落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因为穿的是白色制服,即便是在晚上,仍然好辨认。

索锁正在抽烟,看了眼彭因坦,她点了点头。

“挺巧。”彭因坦说。这阴暗的空间里,四壁回音,他有种在空旷的山谷间的感觉。

索锁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示意彭因坦。

彭因坦是不抽烟,而且极讨厌别人抽烟的。见索锁这架势,他却只是摆摆手表示不用。

“上次你跑的还挺快。”他说。

“你车上有我电话号码。”索锁说。听起来他不像是很生气,她扫了他一眼,看上去他也不像很生气的——她等着他的下文。

彭因坦说:“你以为你跑的掉啊。”

索锁又扫他一眼,抽口烟吐出来,说:“你是把电话号码弄丢了,又没查到监控吧?”

彭因坦被索锁说中,自然脸上有点挂不住,幸好这里应该是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的,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承认。他笑了下,说:“你没牌没照的,当然跑的地方都是没监控的。”

索锁不出声,算是默认。

“这个市就一旮旯弹丸之地,找你还不容易么?”彭因坦说着,歪了头看索锁,“我车可到现在还在修呢。”

“我不会赖账的。多少钱?”索锁问。

“车损坏的比我想的严重,所有都算在内,包括我的精神损失费,给我两万块。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彭因坦说。

“要点脸好么?精神损失费?”索锁嗤之以鼻。

“那怎么?我可是受到严重惊吓的。”彭因坦很无赖地说,“车还在厂里。我让人做了全部的痕迹鉴定和证据保存。只要找到你的车,你这肇事造成损失,赖也是赖不掉的。况且你无照驾驶呢?”

索锁沉默片刻,彭因坦几乎听得到她牙齿摩擦的声音。

索锁说:“你总得让我先看看报告吧。”

她很镇定,说着话,把烟掐了。

“我也得找懂行的人看看。”她继续说。

第一章 风起时你在哪里 (二十三)

“没问题。”彭因坦说。

索锁狠狠吸了口烟,说:“账我不会赖,你也别讹我。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我要给你,你好意思接就成。但是一下子给你两万,我没这个能力。”

彭因坦笑笑。

索锁听的出来他笑的那股贼气…果然彭因坦接着说:“不会吧,你要反悔啊?上次你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你开了条件,我可以没那么好商量。”

索锁沉默片刻,说:“好。先看报告再说。”

彭因坦道:“你也别跟我斗心眼儿。这钱迟早要赔我,不然你我打电话报警,事情也很简单。”

索锁瞟了他一眼,说:“你信我,就定个规矩。不信我,也随便你。报警就能吓着我?你车当时也是超速。不用非得监控,做个测试结果也就很清楚——你舍得你那小情儿扣几分儿吊销个执照?”

彭因坦当然看上去就不是个良善之辈。她也绝没有天真地认为彭因坦手里握着现成的把柄会不用,干脆就跟他斗一斗嘴。

斗嘴嘛,又不会掉几块肉。

她想着,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

彭因坦看她拿着烟卷儿在盒子上弹了两下,问:“几点下班?这是你上班时间,谈私事不合适。”

索锁抬腕子看看表,九点半了,说:“十一点。”

“好。我在车上等你。咱们谈一下这钱怎么还。”彭因坦故意把最后一句说的很清楚。尽管如此,这话听起来还是有点儿暧mei的味道。

索锁没吭声。

彭因坦进门之前又特意看了眼索锁的身影。

纤薄瘦削。她一低头点起一根烟,暗影里她的身形多了一层暖光。像个明明安错了地方的零件,在一瞬间却觉得的这个位置又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随手关了门。

他很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尤其索锁身上的烟草味还有点呛人…他皱眉。

这居然也是女人。

索锁听着门关好,吸口烟,看着指间的烟红彤彤亮了片刻,灰烬盖住了亮色。她吐了口气,将烟叼在嘴角,回身将左手边一道窄门推开,进去后随手插上插销。她迅速地将制服脱下来叠整齐放进背包里,换上来时的衣服。拎起头盔背好包,出来拍了拍后厨的门。

八代木在里头喊:“就来!”

然后他出来,将一个白色信封交给索锁,说今天谢谢你。明天我回横滨,关店门半个月。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来的?

索锁想想,从信封里抽了五张钞票给他,说再帮我带盒点心给姥姥。上回的点心姥姥说很喜欢吃。

八代木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将钱交还给索锁,说小点心是我太太做的。不用钱的。姥姥喜欢这回我就多带点。

索锁想想,也没再客气。挥挥手跟八代木道别,戴上头盔就往后走,左转经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个紧急通道出口——这出口平常并不容易发现,何况第一次来的彭因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