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上门,试着叫了声姥姥——走廊上的灯开着,一直到厨房,都是亮堂堂的…她抽了抽鼻子。鼻子还是塞了,闻不出来是不是有食物的味道。

没人应她,她就在门边坐了下来,把鞋子从脚上拔下来,看了看,并排放在了一边。她看了一会儿这对陪了她一晚上的鞋子。明明穿了几个小时,这鞋子却好像还是很陌生…连她身上的衣服,统统都很陌生。

她把皮草脱下来就扔在门边椅子上,丝袜也脱下来,让双脚彻底获得解放楮。

她看看有点浮肿的腿,狠狠打了个喷嚏。站起来从架子上拿了件日常穿的衬衫,底下打了个结,往厨房走去。

脚上虽然没有磨破,还是很疼。每走一步都疼…她吸着气坚持着往前走。

厨房里亮着灯,但没有人。只是灶上放着小锅子,白汽顶着锅盖,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响,锅盖不住地动着——索锁走过去,拿了毛巾把小锅盖掀开看看。白汽升腾起来,扑到她脸上。她弯身看看,小锅子里炖的是黑豆猪脚汤…许是白汽喷的脸上有些湿热,她觉得睫毛上都凝了水珠…她拿了筷子戳戳猪脚,已经酥烂的很了。

她把火关了,一回身看到台子上扣着两个保温罩。她也掀起来看看,是两盘精致的小菜。还有热乎乎的呢…她认得出来姥姥做的东西,这不是外头送的。看样子在她回来之前,姥姥都在做这些…可她已经说过了,她不回来吃晚饭的。

她去橱柜里取了个猫罐头出来,找了个专门喂猫的瓷碗,把罐头里的猫粮倒出来给白猫。

白猫吃东西的样子很乖。索锁看了它,忽然想起来什么,走到门边,翻起这两天都没动过的日历,翻到今天,上面也还是空白的。不过小雪节气的标志,还是让她愣了一下。

今天的这场雪十分应景。但是在这个城市,通常不会这么早就下雪。今年确实要更冷一些…也许会下更多的雪。

她不喜欢寒冷,也不喜欢下雪。如果可以,她宁可窝在温暖的地方睡到春暖花开。寒冷而漫长的冬季,是会让她抑郁的…姥姥就是因为这个,才忙着给她做吃的,是想让她在回来的时候,感觉到温暖吧?

姥姥每个月都会提醒她买猪脚,会给她炖黑豆猪脚汤,也会看着她都吃光。姥姥说女孩子该补的时候是要补一补的。虽然她不觉得这汤对身体的营养价值有多高,可是对感情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补汤了…她伸手把已经过去的几天都翻过去。

才不过几天而已,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了。

索锁站了一会儿,去到姥姥的房门口先听了听,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轻轻敲了敲门,叫了声姥姥,里头隔了片刻,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站在门外等着,果然不一会儿,姥姥披着衣服从里头开了门,看见她,像是放了心,说:“怎么这么晚呢…我要等你的,就是进去拿件衣服,不小心睡着了。”

“姥姥,睡吧。”索锁喉咙有点发紧。她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点儿,还是没有能够骗过姥姥。她被老太太的目光一扫,就说:“好像有点儿感冒,已经吃药了,没关系的。”

“你就会说没关系。”老太太说着话就出来了,伸手摸摸索锁的额头,一脸的不痛快。“这不发烧着呢?还没关系…去,吃点东西去,我给你煮姜汤。”

“姥姥,我自己来。”索锁要阻止她,被老太太狠狠一瞪。她当然怕姥姥生气,可是这么晚了,她也知道姥姥眼神不好,根本不能让她动手的。她抢在姥姥前面去姜罐里取了姜。她还想劝姥姥进房间去,但是老太太就看着她,她只好乖乖地在她监督下煮上姜汤。“姥姥

tang,一起吃?”

她把灶上的小锅子端了下来,摆在台子上。猪脚汤香气四溢,她只闻得出一点点味道。

“你吃吧。姥姥晚上吃的饱饱的了。”姥姥说。索锁看上去垂涎欲滴,她有点儿得意。索锁饭量不大,可是每次她给炖猪脚汤,索锁都吃的很开心,至少会吃两碗…她看着索锁的样子,说:“咦,怎么还换了衣服的?”

“嗯,去吃饭的地方,得穿的隆重点。姥姥,我这样,会不会穿上龙袍、不像太子?”索锁盛出来一碗汤,小口啜了,轻轻咂咂嘴。

“胡说。”姥姥不乐意了,“不穿龙袍都像太子。”

索锁笑…汤热的烫嘴。勺子碰到嘴唇,也有点疼。她拿着湿毛巾擦擦嘴,继续喝着汤,听姥姥问味道怎么样,她忙点头。

她晚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有饥饿感。这会儿也没有胃口的,但是她一定得吃。

而且她真的吃了两碗,又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

但奇怪的是,这么热的东西下肚,她还是没有出汗,只是觉得冷。姥姥见她不太好,看着她又吃了药。

“上去睡觉吧。”姥姥有些担心。

索锁点头。等姥姥进了房,她站在门边望着她摸上那张小床,忽然间柔肠百转——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浓缩着老太太几十年的日子…她给姥姥掩上房门。

老太太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才脱衣上·床。索锁的脚步声一向轻,今天听起来却近乎于无…她坐在被窝里,把衣服叠好放在床头。还没有听到索锁上楼的声音,她也就没有关灯。

门突然又被敲了两下就推开了,索锁出现在门口。

“姥姥,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她说着,也不等姥姥答应,就爬上姥姥床。拖了被子和枕头卷成筒钻进去。

姥姥歪着头看索锁,说:“你这孩子…姥姥这里有老人味…”

“有么?”索锁说话的工夫,已经脱的不剩下什么了,“根本没有…有也闻不到。”

姥姥笑起来,拿了自己的睡衣给索锁。

索锁穿上,滑进被窝里。

姥姥看了她一会儿,摸摸她滚烫的额头和脸,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她掩好被子。

“锁儿,不舒服就跟姥姥说,别忍着,知道么?”姥姥说。

索锁点点头。下巴蹭着干燥的被子。

姥姥沉默片刻,又问:“跟小彭有没有再说说话?”

索锁突然觉得十指尖都被竹签刺了下,疼的瞬间全身的毛孔都在打开…她是想回答姥姥,彭因坦,她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了。可是她连开口的劲儿都没有了。

她没等到姥姥把灯关了,就已经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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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因坦看看自己手上原本磨出血泡的位置,皱着眉往手上按了些洗手液。伤处已经不疼了,这水泡还是碍眼。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手上磨水泡了。以前在京都,为了更深入地学习,跟在老师傅身边经常要打下手,像学徒一样。

那时候双手布满水泡,好像也没有这次疼的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他越来越少亲自动手,越来越娇气了…

“让你去找医生处理下,你就是不乐意。”康一山也过来洗手。

彭因坦搓了一手泡沫,冲掉。又打第二遍洗手液。康一山就笑着说:“你再洗,心里不痛快看着也还是不顺眼。”

彭因坦擦着手,斜了他一眼,把用过的毛巾丢进篮子里,一边走一边说:“你少废话。”

康一山笑着跟在他身后出来,说:“你要是不放心,就过去看看吧。”

第十章 初雪 (四)

彭因坦面无表情。

一山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卫生间,一路上哼着一首老歌,旋律简单而且俗气…彭因坦快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了,才听出来一山哼的是《花好月圆》。

“你够了啊。”彭因坦眉头终于是皱了起来,忍无可忍了。

这大半天他们一直忙着,一山得个空儿就撩拨他一下,让他不胜其烦。原因无非是金小葵那个没心眼儿的姑娘,给索锁送了一回东西,回来没留神当着一山的面儿跟他汇报——他要拦着小葵已经来不及。一山听了当时没出声。小葵一出去,他就开始了。

小葵也是真有点着急贰。

她给索锁打电话,手机却在他家里响起来。他干脆就让小葵跑腿去送。

索锁看样子是连手机也不打算要的了…她这么能节省的人,手机款式有点旧,还是最低的配置。和他那几部水果机摆在一起,显得单弱而局促楔。

他每次看着都觉得这手机大概像她一样,一旦解锁,进入的会是一个挺神秘的世界。

不过他到底也没有去动她的手机。

他也没问小葵要找索锁做什么,不过小葵去送了东西,回来就说索锁姐姐病了,在家挂水呢…给她挂水的是个好帅好帅的军医…小葵一副流口水的样子,真不知道那个军医究竟是怎么个帅法儿…当然重点还是索锁病了。

“到要挂水的程度,病的是挺重的了。”康一山说。

彭因坦还是没吭声。

康一山见他这样,就拍拍他肩膀,说:“下午茶想来点什么?今天我请。这几天忙坏了,回头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到时候我请索锁外包,你介意不?”

彭因坦轻声说:“我看你是皮痒了。”

一山一笑,觉得其他人也听不到他们俩说什么,就也轻声说:“范先生房子都不买了。你要不能把坏事变好事,这也太亏了。”

彭因坦站下。小葵没在她的位子上。她的办公桌上放着的蛋糕盒子。他认出是“味道”的起司蛋糕。这么大盒的蛋糕…但不知道这是谁的。

一山看看他神色。

这几天彭因坦沉默的出奇。要说彭因坦当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心情不好再忍耐再克制,全身上下还是罩着“生人勿近”的透明罩子的。这几天他就是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要我帮忙就说。”

彭因坦“嗯”了一声,总算开了口。

康一山却觉得更不对劲。彭因坦可也从来不用人帮忙的…他清了清喉咙,那句“我早提醒过你不要招惹她”的话,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彭因坦瞅瞅他,也就知道他什么心思了。

“彭先生,这是童小姐送来的蛋糕。”金小葵跑着回来的,见到彭因坦和康一山都在这,忙解释。“我刚送童小姐去乘电梯。童小姐说你们忙,她没什么事,不耽误你们工作,上去巩先生办公室了。”

“知道了。谢谢。”彭因坦说。

“不客气的,彭先生。蛋糕我给您送进去?”小葵问的有点犹豫。

“你家彭先生不会这么小气的。再说他一个人哪儿吃得了这么大的蛋糕,当然是大家分享了对不对…”康一山听说,肩膀撞了撞彭因坦,眨眨眼。

彭因坦说:“你想吃就直说。”

“懂我!”康一山眉开眼笑,笑的肚子都凸凸的了。彭因坦嫌弃地看他的肚子,他收了收,“Pia一定受过晓芃指点,知道这边最好的蛋糕就是‘味道’。Pia真用心。这蛋糕肯定是得提前预定的…不过话说呀,她最近来的有点频繁嘛。躲帝都雾霾么?”

“应该是跟她父亲一起来的。童家有条游艇新交付,这个周末试水。”彭因坦说。Pia有跟他通过电话,不过他没想到她不但提前过来了,还有空来事务所…当然不一定是为了他,毕竟这会儿她还上巩义方办公室去了。当着小葵,尤其小葵那眼神里还有些探究,他只能不动声色。

“这样啊…那难怪。这么说,这个周末应该会受邀上艇参观了?”康一山问。

彭因坦没理他这一问,转脸对小葵说:“蛋糕不够分的,就归你了。今天的下午茶算我的,你去问问大家都要吃什么。”

“喂!”康一山马上表示不乐意。

彭因坦撇了下嘴,说:“你再吃这个,以后掉水里都不用游泳圈,肚子上的脂肪就够你漂浮的了。”

他说着就往办公室走。

“小葵,把上午开会的会议记录给我。”他交代着。

小葵“哎哎”两声,马上眉开眼笑地说:“谢谢彭先生!我正琢磨着晚上去看索锁姐姐要带什么。昨天去看她,跟她聊好吃的,还说起来她喜欢吃‘味道’的起司蛋糕…”

彭因坦办公室门已经关上了。

小葵回头就看到康一山正一脸玩味地瞅着他,笑笑地问道:“康先生,有什么交待?”

康一山点点头,说:“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心

tang眼儿的嘛…索锁好点了么?”

小葵看看彭因坦禁闭的办公室门,小声说:“好多了。其实就挂了一天水。就是感冒症状还得慢慢儿消退…我看恢复得一段时间。精神不太好。身体嘛,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早起我过去看她,刚从鱼市回来,在家收拾呢。给我心疼的…”

“你心疼管什么用。”康一山突然笑出来。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明白,其他时候金小葵是有点儿糊里糊涂的,经常做出些状况不明的事儿来让人哭笑不得。

“索锁姐姐说,等她病好了,请我吃饭。”小葵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弯弯的。“还说,要是她没事,可以一起喝一杯。”

“你们挺合得来呀,琢磨好了吃什么了?”康一山笑着问。

“还没有。不过跟她走准没错儿的嘛。康先生,你是不是也想蹭吃?”小葵笑着问。

康一山有点儿悻悻然,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想加入的…想了想,问:“你下班去索锁家?”

“嗯。要去送蛋糕嘛…我今天才预定一个周之后拿,还是个小小的。等我送过去,索锁姐姐病都好了。”小葵悄声道。

“等下我让田甜订一束花,替我拿过去给索锁。”康一山说。

“好的,康先生。”小葵答应着,开始准备彭因坦交代的资料。

康一山见她忙碌,问道:“彭先生手上的项目结束的话,他要回北京的。你是要跟着他过去呢,还是怎么着?”

“呀,也是啊,工程过大半了…这么快!”小葵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是彭因坦过来这边事务所工作,特别招的一个助理。其实彭因坦自己原来有资深助理,只是没带过来,比她这个毛手毛脚的新人做事稳妥多了。她想想,说:“我听事务所安排。要是彭先生想带我过去继续帮他工作,我可以过去的。”

这回答的中规中矩,康一山却觉得挺满意。他点点头,说:“看他的意思吧。这几天你机灵点儿。”

“哎,谢谢康先生提醒,我知道的。”小葵吐吐舌尖,笑的很可爱。

康一山也笑笑。

他要回自己办公室去。走在路上,手机就响了,他一看是童碧娅的,接起来就笑道:“大忙人,我们这也经常轻微污染,躲雾霾你倒是躲远点儿呀…”

他开着玩笑,碧娅也在那边笑。聊了两句,倒是问他有没有时间,周末一起出海。他笑着,心想碧娅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他走到田甜的办公桌边时,收了线,跟她说:“替我在‘花都’订束花。”

田甜问他要什么样的花。

康一山想了想,送给索锁适合什么样的花?

“牡丹吧。”他说。

田甜点头,当然是会有点不以为然的…他这个秘书,跟他的审美总搞不到一起去。牡丹总有点俗气,她一定是这个意思。不过牡丹也温暖。在冬天里送一个小病初愈的女孩子,该是再合适也不过的了…再说,索锁住的那老房子,放进一大瓶牡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很美嘛。

他想想,范先生不无遗憾地说那老房子买不到手,怎么都是一桩心事。彭因坦说再慢慢寻摸吧,总有更合适的…彭因坦跟范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诚恳。他也看不出来,彭因坦到底怎么想的。但是终归他是帮着范先生打消了这个念头的。

康一山听到有人叫“彭先生”…他回身看时,就见彭因坦人已经要出事务所大门了。脚步倒是不疾不徐,但是挥手让Michael有事晚一点说的架子,真是有模有样。

他问Michael:“急事吗?”

“彭先生的CASE。东京来的电话。不过可以等的。”Michael说。

康一山也就没再追问。

索锁出了电梯,已经来到位于泰恒A座顶层。

她看了看位置,穿过空中走廊,走进那间咖啡馆门。侍应生打量了她一下,请她往里走。她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空荡荡的咖啡馆里仅有的两位客人。

第十章初雪 (五)

虽然那两人并没有看到她,还是让她有种想要立即转身离开的想法。可是既然已经来了,她好像没有什么必要回避…况且已经跟彭因坦约好了,这还是他指定的地方,就这么走了,或者临时换地方,也不合适。到时候彭因坦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哪。

“小姐,这边请。”侍应生礼貌地请索锁入座。

索锁坐下来,把她背的包放在腿上。

这咖啡馆像空中花园,透明的天顶就是个巨大的玻璃罩。透过玻璃罩看到的,是澄净碧蓝的天。如果没有这,这大概就是古巴比伦那绝美的奇迹了,连造景用的植物都多半是沙漠中的耐寒耐旱型的…刚刚刮了两天大风,气温也回暖了。像她,上楼来,尽管是乘着电梯,并没有走几步路,都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座位顶上是遮阳伞,大概是为了让女客娇嫩的肌肤不要被冬日的紫外线晒伤的。

她倒是不怕晒的,于是侍应生再过来时,她让他把遮阳伞收了。

“不需要这个的。”她说。

侍应生将一杯清水取来放在她面前,把遮阳伞落下来,站在一边问她要点什么饮品。

索锁摇头,说:“等一下再点。”

侍应生离开了。她坐在那里,把清水拿在手里。

菜单上的价目她没看,也知道这咖啡馆里的东西价格高昂。她有心奢侈一把,来杯香醇的咖啡。不过想想还是不要。感冒的症状依然严重,老老实实地喝清水吃药休息好更重要。最近她的睡眠已经很不好…蝗…

她背对着咖啡馆门,身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眼里,也不关心。

彭因坦进来一看,就已经看到索锁在在沙发一角坐着,孤零零的。

他看到了巩义方和童碧娅,要走到索锁那里,倒是不会经过他们那边,但是不可避免地目光相撞,他还是点了点头。

走到索锁身边,他站下。

索锁正在喝水,看到他,又喝了口水。

阳光很好,正晒的她脸上发红。这让她的脸色显得好看,并不太像在病中。但是彭因坦还是发现,她好像黑了也瘦了。黑的瘦的都很明显,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幸亏眼睛总是亮闪闪的很有精神…彭因坦坐下来,沉默片刻,问索锁想喝什么?

索锁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话说完了很快走的。不用那么麻烦了…”

彭因坦没理会她的这几句话,转头跟侍应生说要一杯崂山绿茶,“再来一杯石榴汁。”

“好的,请彭先生稍等。”侍应生离开。

索锁将水杯放下。

侍应生跟彭因坦说话时候,与跟她讲话语气是不同的。像是更为尊敬和喜爱…她看看彭因坦。就是平常的阳光下,彭因坦的样子都像是带着一种光环。他看上去全身上下干净的很,根本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连头发都修剪的整齐,简直没有一根是多出来的,或者溜到不该在的位置的…而且他身上也就只穿了衬衫,还卷着袖子,应该是从工作中赶过来的。虽然不见气息急促,额头上却有一点点汗意…就是这一个很细微的表征,让她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她有点不自在,想去拿水杯再喝口水,突然发现水杯已经空了。

彭因坦就把自己面前这杯清水推倒她这边来,然后他稳坐在那里,就看着索锁。

索锁果然把这一杯水又喝了大半。看看彭因坦,沉静的真可以。她见彭因坦并不主动开口,今天又是她先打电话给他的,理所当然应该由她打破僵局——她把放在腿上的那个包打开,从里头拽出两个土黄色的文件袋来,放到桌上,并排放置好,然后,推了一把,推到桌子中央。

“这是还你的。”索锁说。

彭因坦不动声色。

侍应生过来,把绿茶和石榴汁分别放在他们两人面前。索锁在浅浅的黄绿色和粉粉的红色之间,看到彭因坦转头对侍应生说谢谢。

他既没有理会那钱的意思,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索锁等了一会儿,说:“本来是要转账给你的。”

她并不是想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只是问他,方便的话给她一个账号,她要把钱还给他…当面还也是可以的,但是他要即时还她写的欠条。

他就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问你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