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义方说:“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我知道你要照顾病人。眼科医院有个休闲活动区,我在咖啡馆等你。”

索锁缓了口气,说:“有什么话,你能在电话里讲,就在电话里讲。如果不能,就不用说了。摹”

“我等到你来为止。”巩义方挂断了电话。

索锁站了一会儿,重新进病房去。姥姥还在睡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她挺想摇醒姥姥的。也许姥姥的眼神能给她点启示…但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回避不能让任何问题凭空消失。

索锁拿了呼叫器出来,先到护士站去跟护士说她只离开一会儿,马上回来,拜托她们注意下老太太的情况。也许因为她们是欧阳院长特别关照的病人,护士长马上安排了护士过去。

索锁道过谢,下楼去。

那个休闲区在住院部大楼的底层。看起来像是个小型商场,饮食娱乐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两家环境很好的咖啡馆。

巩义方没有告诉索锁他在哪一间咖啡馆等她,但是索锁下来一看,转身就进了那间风格极其简约的。果然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巩义方。

见到索锁走进来,巩义方并没有站起来。

他的眼神非常冷静,而面容也非常平静。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并不想让这陌生人影响自己的情绪一丝一毫。

但是索锁知道,巩义方即便此时心潮澎湃,也只会用这样一种表现来面对她。就像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也就是眼下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

“十分钟。”索锁说。

巩义方没说话。侍应生过来,索锁刚想说不需要什么,他就轻声说:“这位先生已经替您点好了。是热巧克力。”

索锁看着侍应生把一只14盎司容量的马克杯放在她面前,等他离开,她才转向巩义方,说:“说吧。”

巩义方说:“你脸色不好。先喝点热巧克力。”

索锁没动。

巩义方把自己面前放着的一个薄薄小小的皮夹子往索锁这边推了推。然后他手按在上面,片刻之后,才移开。

索锁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那皮夹子上,然后再移回去——巩义方穿着银灰色的细细的千鸟格外套,围巾也整齐地搭在颈间。这里这么热,她只穿了衬衫和毛背心下来,都觉得要浑身冒汗了,但是巩义方,居然连外套都没有脱,就像此时他们坐在寒冷的户外…他还不说话,薄薄的嘴唇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但他的手交握在一处——那是双骨节秀美的手。美好的像牙雕似的,每一处都精雕细琢一般…其实他从头到脚都是这样精致,至少看上去是的——像是在用手势说话。

他与她记忆中的样子,简直一点都没有变化。完全可以将现在的他推回去,推到七年之前…这两个影子是可以重合的。

他没有变。

可她已经千疮百孔。

“这是给你的。你的情况,我从因坦那里听说了一点。我希望这对你有所帮助。”巩义方说。

索锁伸手把皮夹子拿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张万事达卡。反过来看,密码写的很清楚。是一组她看不出来规律的数字,不过很规律,应该好记。

她的记性原先是不错的。他也说过,她就算是没有什么引以为傲的,绝佳的记忆力总是可以的。凭这记忆力让她在繁重的课业中左躲右闪毫发无伤…他说过这真是让他妒忌的天赋。

可是现在,她的记忆力也不再好了。比如此刻,她甚至都记不太清,他们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了…更何况其他的。

巩义方望着索锁。

索锁一身静气,甚至眼神在她看到他送过去的那张卡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波动…小锁是个暴脾气的女孩子。

但是她现在一身静气,而他也摸不准她会怎么反应。

索锁把卡放回去,说:“说说你的条件。”

她端起了这杯巧克力。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她放下杯子才看巩义方。

见巩义方还是没有出声,她又开了口:“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时间宝贵,我也不是闲人。我们免得

tang客套,说吧。我现在讲话习惯直来直去。我也知道你来见我,还给我钱,不会没有条件。”

“我找了你很久。”巩义方说。他语气沉沉的,语速也有些缓慢。

索锁并不耐烦,他知道。

“你找我干什么?”索锁问,“报仇?我做的,已经付出代价。我不欠你和你们家任何东西。要欠,是你们欠我。”

“我知道你有一个节节高的玉坠,那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别卖。如果要卖…”

“好啊,十倍价格给你。对过去的东西,我没什么可留恋的。”索锁说着,抬腕子看看表。“但是你想好了,这些钱,也是我应得的。我不会谢你。别说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巩义方,你这也是慷他人之慨。”

巩义方没有出声。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卡我拿着了。以后别有事没事打电话给我。你有未婚妻,我也有男友,避避嫌是应该的。”索锁站了起来。

巩义方看着她细瘦的身形,从大团的沙发上脱离开来,细的像是一转身力道大了都会被折断…她也毫不在乎自己样子粗鲁且无礼,把剩下的巧克力都喝光才抬袖子擦擦嘴角,把皮夹子抽过来,在牛仔裤上抹了抹,装到口袋里。

“跟彭因坦的关系,你应该再考虑下。不然你将来会受伤害。这会让你境况更糟糕。”巩义方说。

索锁回了下身,盯着巩义方的眼睛,说:“如果你以为我拿了这张卡,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告诉你,这辈子你都不再有这种资格。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巩义方。”

“我是很清楚。不然今天我不会来找你。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也不希望因坦受到伤害。注定没有好结果的事,不要浪费时间去做。”巩义方冷静地说。

索锁往回走了两步,重回桌边。

她眸子冷森森的,盯着巩义方是一瞬不瞬。

然后,她出其不意地俯身双手撑在桌案中间,与巩义方的视线持平。

“所以你牺牲我。”索锁能看到巩义方镜片中自己的影子,但她因此也就看不到巩义方眸子里的神情。她也根本不想看。“当然,两害相权取其轻…即便是在最不利的境地,你仍然会做出最有利于你的选择。”

“你说的没错。”巩义方说。

索锁嘴角一牵。

“你不怕我把你做的事都告诉你未婚妻?”索锁问。

巩义方轻声答道:“不怕。”

索锁仍然盯着他,说:“你仗着她爱你…像你这么自私冷血的怪物,我怎么会爱了你那么多年呢?”

“我刚才说的,你考虑考虑。”巩义方说。

他仿佛对索锁说的话无动于衷,隔着镜片看着索锁近在咫尺的脸——因为睡眠不足而苍白的脸,窗外的阳光投射在她脸上,她眉黑发乌…整齐的密密匝匝的眉,让她的倔强展·露无·遗。

索锁忽然笑了笑。

她一言不发地直起身来,走了。

巩义方好一会儿动都不动。

索锁像一个幻影,飘忽而来,又飘忽而去。

她离去前那一笑,明亮的让人眼前只剩下了一团光…但那笑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一声脆响,巩义方回神。

第十一章 不一样的烟火(四)

在低回悠扬的音乐声中,这一声脆响非常刺耳,但他也没有动。这跟他不产生半点关系。即便随之而来的细细碎碎如滚珠落盘之声让四周的声音混杂起来。

他低了低头,浅浅的灰色外套上,细细的深灰色花纹整整齐齐地交错着,像是谁用笔打的工笔画稿上,那极细密的发丝…他伸手掸了掸衣袖。

侍应生过来解释道:“对不起,先生。我们同事刚刚不小心打碎了咖啡罐。打扰您了。”

巩义方点了点头。

“您需要续杯吗?您的咖啡已经冷了。”侍应生细心,轻声问道才。

“谢谢。不必了。”巩义方觉得自己该走了。今天他有挺重要的几个日程,但是他还是坐在这里。

面前的两只一模一样的杯子,那只空的,内沿有一圈儿浅浅的巧克力色…小锁还是不喜欢用任何的化妆品,基本的润唇膏都不用。所以一点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摹。

但是她身上有淡淡的烟气。

在咖啡馆浓郁的咖啡香里,他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遇到过她几次,这一次终于可以确定自己不是产生了错觉。

巩义方从钱夹子里抽出两张钞票放在桌上,快步离开咖啡馆。

这家眼科医院规模不大但是声誉极佳,环境也好,开放式的庭院像是公园。他穿过毛茸茸的草坪时,甚至像是走在深冬校园里…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走到草坪中央,他站下来,回头望了望——被上百年的法国梧桐遮蔽了大半边的小白楼,红色的窗框十分漂亮。

但是他没有看到什么人…

索锁站在窗角,透过大树枝叶望着并不完整的那个身影。颀长,挺拔。在大片的浅黄绿色的背景下,他浅灰色的身影显得单薄许多。并不像刚刚坐在她面前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既冷,且重,在沉重中…他只站了一会儿,就快步穿过了草坪。

他上了车,很快就离开了。

索锁手抄在口袋里,这时候才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疼。

“索小姐,有电话找您。”护士站里有位护士看到她,忙招呼一声。

“哎,来了。”索锁小跑着过去,道了谢,接电话过来,是欧阳院长的秘书,告诉她已经安排好了给老太太做全身检查的时间,到时候会有专人负责的。索锁除了感谢的话,也不知该说什么。放下电话,她对护士们笑笑。

“你脸色太差了,索小姐。有人值班,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护士长从里屋出来,看到索锁的脸,惊讶地说。

“哦,没关系的。我下午睡一会儿就好。”索锁摸摸脸。脸是凉的。也许脸色是真差了。也是,见巩义方,脸色怎么会好…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那么冷静地面对他。但并不意外无论她说什么,巩义方都能冷静地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

其实他也该对她恨之入骨…她听得到自己心底这一声,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像跟木棍一样僵直着走回病房去。病房里,护士正在陪姥姥说话。姥姥看上去精神好极了,见索锁回来,对她笑笑。索锁也对姥姥笑笑,跟护士说,请她陪姥姥一会儿,她马上煮馄饨,请她一起吃。

护士还在推辞,索锁就已经进厨房了。

小锅子里煮上她从家里带来的高汤,等着锅开的工夫,她从裤袋里摸出那个小皮夹来,抽出了卡。

她随身带着军刀,掰开来有锋利的小剪子。剪刀刃粘在卡片上,只消稍一用力,锋利的刀刃就会把卡片剪坏…她抬起头来,看到亮如镜面的金属挡板上映着的自己的脸。嘴角是挂着一丝冷笑的。

这冷笑让她自己都不寒而栗。

但她终没有剪下去。剪刀在手中一折,她将军刀仍旧收好,而卡片则再次装回皮夹中,藏进了她贴身的口袋里。然后她把手机拿出来,将巩义方的电话号码储存好。

虽然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巩义方和跟他有关的一切,除了忘记别无他法,但她更知道他一旦重新出现,就不可能会轻易消失。

锅子里的高汤终于沸了,小厨房里水汽渺渺,她眼看着最近来电里那个陌生号码变成了YFG,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专心给姥姥煮起小馄饨来。

手机屏幕亮了下,屏幕被锁住了。

她搅动馄饨的汤勺停了在那里…就是突然而至的,那张只有她手心和零碎侧影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彭因坦是个很爱留下影像的人,而她恰恰相反。尤其不想在他那里留下任何影像。所以她很警觉地挡住了摄像头。

水汽洇湿了她的睫毛,索锁往后稍稍仰了仰身,躲开热乎乎的水汽。她把火关掉,盖好锅盖,让馄饨稍稍闷一小会儿。

随着水分的蒸发,她脸上一片沁凉。

彭因坦也挺爱吃这口鸡汤馄饨的。但是以后不能再做给他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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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游艇晚宴虽然是小型自助餐会形式,

tang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很多。傍晚,索锁把罗大禹喊来,开的是吴建国那辆看着还好些的小型客货两用车,一气把食材和人都送到了码头。

在码头等待接洽的是一直跟索锁用电话联系的康欣。

索锁看到一样也是穿了小礼服加皮草的康欣,“晚上好,康小姐。”

“晚上好,索小姐。”康欣人不苟言笑,跟她在电话里表现出来的严谨和庄重很一致。她看看身后的车子和车上的人,“游艇在这边最后一个泊位,从这里进去,一直走到头就是。有引导灯,看仔细些就好了…我来带你们走。”

索锁答应着,回头跟小虎说,让他和大禹把那些盒子都搬过去。康欣提前说了,工具由他们准备。游艇上厨房规模不小,设施齐全。而且游艇会门禁森严,带进来些刀具恐怕有点儿麻烦。索锁用惯自己的东西,以防万一,还是备了自己一套简单刀具。在日餐馆工作这段时间,门卫至少混了个脸熟,刀具检查过之后也就放行了,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小虎和小葵大禹虽然是头一回凑在一起干活,倒是一路聊的很开心。小葵要帮忙拿东西,小虎和大禹都抢着办了,不让她动手。还好康欣周到,也带了人来,每人搬只大箱子,一次也就搬运完毕。

索锁与康欣走的比较慢,边走边沟通着晚宴要注意的事项。康欣很仔细地与索锁一条条确认,等走到游艇前,索锁抬眼扫了扫这艘新游艇,听到小葵在她身后啧啧出声,她回头对小葵微微一笑,让她跟上来。

康欣带他们直接下去舱里看厨房。

跟康欣的描述没有什么大的出入,这个厨房果然规模不小,而且设施齐全。索锁进来视察了一番,也还庆幸自己带了备用刀具。这厨房里的刀具虽然跟游艇一样是意大利送来,照小虎的话说就是“中看不中用”,到底不如她的东西使着顺手。

大禹只停留片刻就预备离开。临走跟索锁说,他们工作结束之后是有专车送回的,但要是需要他来接,就给他打电话。

索锁答应了。

罗大禹一走,康欣也表示自己要上去看看,厨房里只剩下索锁和小虎、小葵三个人了。

“来,我们开工。”索锁说着,催小虎和小葵先去把衣服换了。

她自己也带来了。康欣交代过说把厨房旁边的一间小房间给他们用作更衣室和休息室。

小葵先去了,小虎蹲在地上准备开箱子。他先摸了摸地板,说:“乖乖…这地板都是手工磨的吧…索锁姐姐,我觉得,今天晚上咱们准备的食物要是能让主人家满意,那以后这类生意肯定会多起来。”

“想的可真美。先把这单完成了吧。”索锁轻声说。她把预备做寿司的米先取出来,交待换好衣服的小葵先不用动手,上面也有专门请来的侍应生,她只要帮忙打打下手就可以。“等会儿需要现场制作的就只有这道寿司…小虎,不要只顾看光景,去换衣服。小心我抽你!”

小虎被索锁一骂,赶紧跑出去换衣服了。

小葵笑道:“小虎很听你的话。”

“他的零花钱全指着给我干活赚,当然要听话。”索锁说。

“才不是,因为你凶!”小虎跑回来,边戴帽子,边说。

索锁瞪了他一眼,把米放在台子上,跟小葵说:“先把米饭做上。”

她去换了制服,也赶忙回来。今晚来的客人只有二十名,菜品要求的水准颇高,她得倾尽全力集中精神来。好在大部分的食物已经是成品或半成品,他们的工作量虽然大,只要配合默契,足以应付下来…待到听见隐约的音乐声和欢声笑语,索锁就知道客人已经陆续到了。离正式开席的八点钟还有十分钟,侍应领班带人下来交接,索锁巡视下已经准备好的菜品,示意他们可以上菜了。

侍应生鱼贯而出,康欣进来说:“辛苦了,索小姐。童小姐说,稍晚她会亲自过来跟您致谢。”

索锁正忙着,并没有在意康欣这句话,倒是小葵在康欣走后,咦了一声,说:“童小姐…难道是…童碧娅小姐?”

第十一章 不一样的烟火 (五)

“你认识?”小虎正在往烤盘上涂黄油,问道。“那也不一定是同一个人吧。”

“哦,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童小姐这个周是在这边。有可能是她也不一定。”小葵突然觉得自己多口。

索锁也看了看小葵,小葵就说:“要是童碧娅小姐,也算不上认得。她到我们事务所来过几次,是康先生和彭先生的朋友…彭先生不会也来了吧…”

“来就来了。”索锁低头继续准备甜点杏仁芭菲。

跟她联系的是康欣。她只提过一两次主人家姓童。她并没有在意到底是什么人。本来嘛,她只要做好分内事就可以了…但是彭因坦可能出现在Party上。

她停了停,仔细看看。定定神再继续做摹。

这个时候谁来都不能分心…

天气虽然寒冷,游艇甲板上亮起彩灯,还是有客人兴致勃勃地跳起了舞…彭因坦拿了杯香槟,看着在外面翩然起舞的几对,眉微微耸了耸,但是没出声。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康一山说:“喏,丽姿阿姨和她先生,像一对会随时滚进海里的梨子…丁先生和太太,像对撞在一起能听见响声儿的钉子…就是晓芃和义方吧,不负这良辰美景。是吧?”

彭因坦啜口香槟,斜了一山一眼,说:“你也不怕丽姿阿姨听见,以后给你面膜里下点料。”

康一山摸摸脸,笑道:“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一山,因坦,来尝尝这个,好好吃…”柳征衣简直是跑过来,将盘子端到他们俩面前。“快尝尝,等会儿我让晓芃进来尝尝。不知道Pia打哪儿请来的厨师,这味道绝了。”

“不就是糯米藕么,你没吃过?”康一山笑着说。不过他到底是温和,柳征衣兴冲冲地过来一说,他也就凑趣拿了小叉子,叉了一片糯米藕。“咦…是挺好吃的。糯糯的,不腻。”

“何止好吃…其他的都很棒,你看,童伯父吃了两块煎蚝,童伯母都不乐意了。”柳征衣笑着说。

康一山说:“那我们趁着食物都还充足,是得吃点儿什么。坦,来,咱们去。”

彭因坦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今天晚上他来的有点儿勉强,是准备掐着时间点就走的。喝杯香槟就罢了,吃东西他也不想吃。

康一山见他这样,小声说:“来都来了,你就多露点儿笑脸好么。”

彭因坦把空酒杯放回去,说:“吃东西吧,净坛使者。”

“你小声点儿。净坛使者那是童伯父专属的,要他听见,今儿晚上活不活着出去了…”康一山忍着笑,低声说。

彭因坦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碧娅父母童念先和叶凯蒂。童念先的确有“净坛使者”的绰号,还都是长辈戏谑起的。他们知道也不敢随便开玩笑的。童念先此时正同叶凯蒂和朋友一起聊天,那腰背之宽阔,非一般人所能及…彭因坦也有点想笑,跟康一山走到桌边,拿了只盘子,一低头看到餐盘中生蚝的摆式和雕花饰物,眉头皱了皱,这才仔细看餐桌上的东西。

康一山贪嘴的很,在琳琅满目的美食中尽情取用,是最让他高兴的事之一。他夹了只蛋卷一尝。

“嗬!坦,你来尝尝…这蛋卷才叫蛋卷。”

他们回到座位上,一山看到彭因坦几乎没拿什么,也给他分了一只蛋卷。

彭因坦盯了这蛋卷儿片刻,取了咬半个,没吭声。

“怎么样?食物好不好?”童碧娅过来,坐在彭因坦身边的位子上。晚宴她一手操持,最忙碌的就是她。这会儿才有空坐下来,微笑地望着彭因坦和康一山——她衣着简单而精致,妆容也得体,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几岁,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怎么,不好吃?”她见彭因坦望着她,盘中食物只有半只蛋卷,又问道。

“不。很好吃。”彭因坦将餐巾掖了掖,拿起叉子将剩下那半只蛋卷叉起来送入口中,“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蛋卷。”

“确实很好。”碧娅微笑道,“我特地点了一道蛋卷。其他的都是Cynthia定的,看来丁叔叔推荐的厨师很不错。”

彭因坦略一点头。

碧娅对他笑笑。

彭因坦知道碧娅想到的是什么。这蛋卷的典故么…当然是有点儿渊源的。旁边闷声连吃两只蛋卷的康一山一改爱说笑的习惯,恐怕也不是不知道他和碧娅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