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因坦看看这个很精神的小伙子,点头微笑,说:“欢迎你来。”

“谢谢。”小虎等他坐了,才坐下来。他看着小葵过去跟彭因坦说了几句话,那头一低,发丝落下来…彭因坦面目严肃,小葵言语间甚是轻松活跃,他也只是淡淡点个头,说句话而已——小虎歪了身子靠近索锁一点儿,小声说:“彭因坦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平时还不知道怎么刁难小葵呢。”

索锁敲了敲他的胳膊,也小声说:“你还说人家?你到底是来追人家的,还是来气人家的?”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嘛。”小虎有点儿尴尬。

索锁看着他,笑。

“笑什么嘛!”小虎更尴尬了。

“追女孩子,口甜舌滑最占便宜,知道吗?有时候就是实话,也得换个方式说…小葵今天晚上多好看啊。”索锁说着,转过去看小葵。不想小葵正被人叫走了,她眼里就只有彭因坦——彭因坦发觉她看过来,也一转脸,就看到她微笑着对着自己。还有同样微笑着的罗小虎。两人不知刚刚说到什么,表情很是同步——看到他,小虎和索锁还是微笑着,但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儿了。小虎看向别处,索锁也很快转开了脸。

彭因坦的目光在索锁脸上多停了一会儿。

他很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脸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有瘀伤…现代的化妆术有多厉害,他也不是不知道。但此时她的脸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毫无瑕疵的瓷器,光滑而又富有光泽。初见者大概都不会知道,这完美无瑕下面遮盖的是伤痕。

他这么看了她一会儿,等小虎站起来走开了,才问:“吃得消吗?”

索锁似乎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低头摆弄了下面前根本无需摆弄的筷子,说:“嗯。没关系了。”

彭因坦沉默了。

他看着她的手臂垂在桌边。她今晚穿的衬衫长裙,羊绒衫垂着,看上去松松垮垮的,很舒服的样子。大概有点热,袖子卷起一截来,露着雪白的细细的手腕…他的目光一路走下去,看着她裹在长靴里的腿脚——她一样也是细细的小腿在宽松的靴子里,他也看不出她是不是脚踝真的没关系了…她当然知道他一直在看她的,轻轻收了下腿。

侍应生来给他们倒了茶,索锁刚要拿茶杯,彭因坦伸手过来遮了一下。两人的手就碰在一处。索锁急忙握住手,转眼瞪了彭因坦。

彭因坦轻声问:“你是不

tang是在吃中药?吃中药忌口的。”

索锁抿了下唇,没吭声。

她的确是在吃中药。姥姥昨天特意去给她抓了药回来熬的。巴苦巴苦的中药,喝的她简直要吐…临出门还嘱咐她今天不要乱吃东西。本来姥姥就很不高兴她这个时候还要出门玩,胡吃海塞一顿回去,被她知道了更不得了。虽然她觉得吃中药不喝茶没什么科学依据…她出门前还洗了又洗,看来身上还是沾着味道了。

不知道姥姥都给弄的什么药,煎药的时候,整栋房子里都是药味。

“茶是可以喝一点。不过不要多喝。中药的讲究忒多。”彭因坦说。

他好像完全是随口说的。说话间还不大在意似的看了看四周。离晚宴正式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同事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不一会儿,康一山出现在会场内。他在入口一站,跟小葵说了没几句话,就往这边看。看到他们,他抬了抬手,本来是微笑着的脸上,笑意更深。之后一路走着跟同事们打招呼,很快就过来了。

索锁回头看到他,微笑。

“哎呀,你可算是给我们面子,来了!”一山故意夸张地过来拥抱了索锁一下。

彭因坦看他,他挤了下右眼,才放开索锁。

索锁微笑着说:“谢谢你们邀请我来。”

“你来就对了吗,这其实就是我们事务所年底来一个大party,大家伙儿凑一块儿热闹热闹。你看看,今儿晚上来的,一半儿是家属。好多人我也是头回见,等会儿认识认识去。”康一山笑道。

索锁微笑。

康一山扶着索锁椅子的靠背,指了指彭因坦,笑道:“让我们彭总陪你坐,省得他认不全同事家属就算了,回头连同事都认不全,给我丢人。”

索锁微笑,没出声。

康一山见彭因坦板着脸,眼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又笑道:“因坦在这边工作时间少。我们事务所的规矩他都让我定。就是定了他也不守,你说气人不?”

索锁见康一山虽然是跟她说话,可是句句都跟彭因坦有关。偏偏彭因坦就坐在她身边,又一言不发。这让她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笑着听他讲。

还好康一山是个最知情识趣的人,看出这两人一时半会儿就凭他一己之力是接不上茬儿的,也就借着被同事叫走准备等会儿讲话的机会先离开了。

临走还跟彭因坦抱怨:“明明有两个老板,年年讲话都是我的差事。今年就不能换你?”

“规矩都是你立的,当然你来。”彭因坦说。

康一山指指他,说:“坏。太坏。”

他一路抱怨着就走开。往台上去也就几步路,他停下来好几回跟同事和家属聊天——他的肢体语言丰富,面部表情变化多端,哪怕头一回见面的人,也很容易被他的亲切感染…彭因坦看着,不禁莞尔。

康一山给事务所立下的规矩,是员工可以携家属参加年会。当年事务所创办的时候才十来个人,一山好热闹也好面子,免得搞个年会看起来冷清,太不像样,才想出那么个招儿。以后就年年都是如此。事务所规模年年扩大,员工越来越多。就看今天来赴宴的人数,还超过事务所员工的总数,真是济济一堂…不过这样看上去喜气洋洋,气氛很好。事务所的气氛一向好。一山在管理方面绝对是个人才,很多地方都是他所不及的…

他看看表,时间还早。

他晚上十点的飞机回北京。

第十六章 假如我们不再见 (二)

索锁见他看表,想起他昨天电话里说的话。看样子他确实呆不久…彭因坦觉得热,将外衣脱了下来,搭在椅背上。

索锁发觉小虎有一会儿没回来了,于是举目四望。厅里人来人往的,她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小虎——小虎离他们并不远,正在和一对中年夫妇谈笑风生。

索锁有点奇怪,正以为小虎或者是遇到了熟人,就见金小葵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到那对中年夫妇中间去。索锁看到小葵和那中年男子挨在一处,那眉眼神情稍一对照,让人立刻明白过来他们的关系。

“是小葵的父亲和母亲。”彭因坦低声说谪。

“哦。”索锁应声。原来彭因坦也在留意着她留意的。她一时有点儿发窘。仿佛不是小虎的心事被人发现,而是她自己的心事被发现了似的…“小葵的父母很年轻。”

金家一家三口站在一起,仿佛不是两代人。再加上青春逼人的小虎,这画面不是不养眼的。

索锁就叹了一声…这种情绪真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的神奇。上帝在创造某些人的时候,一定是心情特别的好。

“是的。听说是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彭因坦说幻。

索锁回头看了他一眼。

彭因坦不像是这么八卦的人…但他被她看这一眼,就说:“她是我助理。每天听一两句,也就能知道她不少事儿。”

“嗯。”索锁点头。

“小虎喜欢小葵?”彭因坦忽然问。

索锁忙转回身来,没承认也没否认。

彭因坦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喝了口茶说:“没戏。趁早劝他别陷太深。”

索锁指尖轻轻滑过膝头,长裙细密的纹路网一样拢住了她的手。

她有一会儿没说话,但她看了彭因坦一眼。彭因坦没看她,而是望着前面正在跟人聊天的康一山,下巴一抬,说:“当然这不绝对。只不过有些事是旁观者清。”

索锁沉默着,拿了茶杯要喝水,彭因坦伸手接了过来,把她杯子里冷了的茶倒在自己这空杯里,招手让侍应生来,说:“请给我们来杯热水。要纯净水。谢谢。”

侍应生答应着马上去了。

“谢谢。”索锁说。

“不客气。”彭因坦低声。

索锁停了一会儿,也看向康一山,轻声问道:“一山…一山对小葵有意思?”

彭因坦想了想,说:“恐怕他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索锁想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呢?但她也只是想了想。彭因坦对康一山的了解,甚至对小葵,当然都比她要深的多…就像他也不会像她这样了解小虎。

她不觉叹了口气。

好像不该这就悲观,对小虎这样年纪的男孩子来说,有竞争对手足以燃起更多斗志才对…何况最重要的,其实是小葵的想法。

她这么想着,再往那边看,发现金家一家人和小虎都不见了。

而彭因坦给她丢下这个炸弹之后,就自顾自地喝起了茶…

快到晚宴正式开始的时间,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大厅里人多了,反而愈加安静。

小虎悄悄地回来坐下,索锁看看他,他脸上隐隐有些喜色。

索锁轻声问:“刚刚跟你讲话的是小葵的父母吗?”

“是啊。”小虎点头,看着她,“怎么了?”

“我是不是得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索锁问。

小虎眨眼。

索锁也眨眼。

小虎配合地笑着:“你也太有作为家长的自觉性了。”

“知道就好。好好表现,别给我丢人。”索锁说。

“绝对不会。”小虎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膛。

这时候主持人要求大家安静些,说晚会马上开始。小虎往那边看,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小葵,还有她身边高高胖胖的康一山。他们俩正在说着什么,小葵忽然住了口,侧着脸看康一山,笑了…灯在这个时候熄了,只剩下前面台子上那一处亮,而后面的大屏幕上则映着P&K的标识。主持人说有请康先生时,康一山从容登台了。

小虎仰着脸看了康一山在台上侃侃而谈,想要跟索锁说话,转脸就看到彭因坦从侍应生那里接了水,不声不响地放到索锁手边,索锁似乎没有发觉他的这个小小的举动…小虎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急忙把脸转回去。站在台上的康一山按了下手中的遥控器,说请大家看一个短片,让短片里的内容代替我总结过去的一年我们事务所全体同仁的付出,展示我们的工作成果。

康一山说完往旁边走了两步,好让自己别挡着人的视线。

短片开始播放,配乐想起时,彭因坦眉峰就微微一动,看了眼站的离他并不远的康一山。索锁发现,也看了他一眼,他就清了清喉咙,坐直了。索锁仍旧去看这短片——短片只有四五分钟,画面在数个城市间切换的

tang非常快,腐朽的梁柱、掉落的砖石…尘土飞扬的工地…辛苦工作的工人和工程师…伫立在浓雾之中修复了一半的寺庙,微微细雨中修葺如昔的城堡…还有一张张挂着汗珠的微笑的脸…在众多的画面和面孔中她偶尔能认出几个人的面孔来。其中出现最多的是彭因坦。

她见过彭因坦工作时候的样子,但是这些捕捉到的他的工作瞬间放在一起连续地看,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这大概是一种类似感动的情绪。

许多年前她也想过,自己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像康一山这样拿着搪瓷杯子跟工人在现场喝凉水,像彭因坦这样靠在残破的石墙边睡着了…

索锁目不转睛的看着,短片结束时她才回神,几乎忘了自己在看的短片,其实和她都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康一山边走边看着短片定格的最后一帧图片——P&K的同事们的集体合影,笑着说:“这就是我们过去一年工作和生活的浓缩。谢谢大家的努力,相信我们明年会做的更好。”

掌声四起,康一山挥手鼓励大家声音更大些。他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下来,来到彭因坦身边,说:“大家都知道在咱们事务所,彭先生是最有才华的。告诉你们,刚刚短片里的背景音乐,其实就是彭先生演奏的。”

彭因坦在大家的笑声和掌声中起身,微笑着看康一山,心知康一山这家伙今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当然他也有心理准备,于是就先说:“这是小提琴曲,我没有带琴来。要是你们给我准备了琴,那另当别论。”

“不用你来这么高端的,我们只要今天晚上你来表演个好看的节目就行了。为了回头不至于让你说我欺负你,我先问问大家的意思——大家还记得去年彭先生表演的什么节目吗?”康一山笑着,把话筒朝外,大家一起喊“大变活人”。康一山就说:“对了,再来个大变活人,就准你今晚上和大家一起看节目、吃饭。”

彭因坦笑道:“那节目不能年年演。不然也就没什么稀奇了。咱们换个花样好了。”

他说着话,拍了下康一山的左肩膀,手腕轻轻一抖,抖出一朵玫瑰花来。

红艳艳的玫瑰花在他漂亮的指尖颤巍巍捧着,他甩手一抛,康一山就接到了手上。

一山把玫瑰花举在手上,示意大家给彭因坦掌声。

掌声这才像是如梦方醒般响了起来。

索锁听到小虎喊道:“哇,他还真会变魔术!”

索锁点点头——是啊,他竟然还会变魔术…就这会儿工夫,彭因坦再一拍康一山的右肩膀,又摸出一朵玫瑰花来。康一山左躲右闪,彭因坦的手总能拍到他身上,玫瑰花一朵朵变出来,又一朵朵顺手送给临近座位的女士…直到康一山哈哈笑着说“我身上只带了这么多啦、你再翻也是翻不出来的了”,彭因坦果然拍了好几处,也没有玫瑰花变出来。

他在一山身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还能从哪儿变出一朵玫瑰花来,忽然他把康一山的手拉过来,在他袖口处捏了捏,终于手指一探,像是捏住了什么,猛的一抽,抽出了一支完整的玫瑰花来…掌声再次响起,他擎着玫瑰花跟大家微微鞠躬。在一山和大家的掌声和笑声里,他微笑着转身,将这支玫瑰花放到离自己最近的索锁的手上。

他依旧站到光团中去,索锁握起手来。

玫瑰花散发着清香,剪去尖刺的花枝上,余温犹存…她看着近在眼前的这个人,听着大家在欢笑声中赞叹着他小小的魔术表演。

彭因坦看上去平静又自在…她低了头,将玫瑰花放在面前。

花静静地躺着。这是朵很新鲜的花,似乎花瓣间还含着露水。可是过不久,也便会枯萎的。

彭因坦满以为自己表演过了这个小魔术,晚会在他和一山精彩的互动之中总算顺利开始,也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了。哪知道他和一山退场后坐下来不久,才欣赏了几个节目,就被主持人Jack念到了名字。

彭因坦手中还拿着半杯香槟酒,听到念自己的名字立即回头,大声问道:“怎么又是我?”

哄堂大笑。

Jack挥挥手里的纸条,说:“因为Sabrina手气很好,抽到了您的号啊。”

金小葵在那边大声说:“9号就是彭先生没错的。”

彭因坦无奈上台,说:“准备的节目已经演过了,不能放过我吗?”

Jack笑着,还没有开口,台下一众人异口同声地喊“不能”,又是哄堂大笑。

彭因坦举起手来做投降状,喝光手里这杯香槟,说:“好吧。不过我没有准备多个节目,就唱首歌吧。唱的不好,你们不能拍了发到公司网站上去。”

“放心吧彭先生,您是不管怎么着,都帅。”Jack笑着说,“今天大家也都是有备而来的。要不我们就玩个小游戏,再抽一个人上来,跟您一起唱歌,好吧?”

彭因坦笑笑,表示赞成。

从送上来的这

只琉璃碗里摸了一只小球出来,打开来抽出纸条。纸条上写着19号。他把纸条交给Jack。

索锁坐在座位上,已经开始上菜,每样小菜看上去都很精致…她看着Jack抬头看看大家,问着谁是19号呢。她也在想,到底谁是19号?

她咬了一口新摆上桌的酥饼,看台上彭因坦站在Jack身边,白衬衫卡其裤,修剪的利落的发型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马上要把这一年时间掀过去而下一年一定会更加好的样子…忽然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这里、在这里”,她的手就被人拉了起来。她回头一看,小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还拿着那张写着数字19的纸条亮给她看…她猛然间醒过来:要上去跟彭因坦唱歌的是她!

她几乎没怎么听清楚大家都在说什么,包括Jack说的。

她只知道自己还是很镇定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向彭因坦走去。彭因坦是在看着她的,那目光里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担心…但是他的确是往她这边走了两步,像是怕她随时会摔倒。

有人给她递过来一个话筒。她接了,微笑着说这有点太意外了。她说着看了彭因坦,好像真的很为难。

第十六章 假如我们不再见 (三)

乐队给的音乐,倒是熟悉,是一首英文歌《Yesterday-Once-More》。

这首歌简单,索锁刚要说这首她应该可以对付。Jack就说:“这首太老了…换一首。”

“别的我不会啦。”索锁小声说。

彭因坦看看她。她脸色绯红…他好像真没有听她唱过歌…唯一有一次听到她在厨房里哼歌,好像哼的还是《两只老虎》。

“《Just-One-Dance》?”Jack问。乐队弹出一串音符来。没等他们回答,Jack又问:“还是《I-Swear》?怜”

索锁摇摇头。

这两首歌,好听是好听,可不好唱…更关键的是都有点不适合他们俩唱吧逢。

乐队停下来等他们,所有的人都在等。索锁心一横,想不管什么歌,胡乱唱下来就好了。反正她就是一个不擅长唱歌的人…

“是不是选一首中文歌?《我只在乎你》好不好?”Jack问索锁。

索锁刚想答应,看了眼彭因坦,她又摇摇头。

“这样啊…”Jack就笑了,问彭因坦:“彭先生,我记得有一次您办公室里放了一首歌,很好听。要不就唱那首吧…《When-You-Tell-Me-That-You-Love-Me》,行吗?”

Jack问问出来,乐队很应景儿地跟着演奏了一段儿,底下人就开始鼓掌了。

索锁听着这熟悉的旋律,握紧了麦克风。

彭因坦看看她,说:“要是你不反对,就这首吧。”

索锁有点儿机械地点了点头。这首歌她曾经很熟悉…但此时她很努力地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歌词,就坦白说:“我可能唱不下来。”

彭因坦悄悄和她说:“没关系的,唱不好也不会有人把我们怎么样。”

他靠近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索锁有一丝怔忡。

彭因坦在喝了酒的时候,是什么都不大在乎的…可对她来说,这里可都是陌生人。当着这么多陌生人把歌唱砸,怎么想怎么可怕…她甚至都后悔一念之差来了这儿。

本来她是不必来的。本来她跟眼前这个人都完全撇清关系了的。本来…本来他们是两道平行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纠结出来一个死疙瘩。还好及时剪断了…

索锁看着彭因坦的眼睛是清清亮亮的,彭因坦看着她的眼睛也是。

他低声说:“你别怕。要说怕,我比你更怕才对。”

他说着话的工夫,旁边有人跑上来,把一个平板电脑交给他们。是小葵。她指指屏上,又跑了下去。索锁低头看,屏上是这首歌的歌词。小葵也真细心,给他们俩找的歌词是连男女声都标明了…索锁对唱歌本来就不大在行,彭因坦却跟她恰恰相反,是什么歌只要听过一次就准能唱的好好的。

彭因坦靠近索锁一点儿,把平板电脑塞到她手上让她拿了,好让她看清楚些。他的手撤回来,轻轻扶在她腰上。

索锁极力想忽视他的手,可是怎么也没办法做到。而当彭因坦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来,她几乎有种错觉,这是在播送原唱…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彭因坦的手指轻轻叩了下索锁的腰,提示该她了。

索锁的声音起初有点儿颤,好像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音调。还好彭因坦极从容平和,这就给了她很大的支持。她渐渐进入状态,能让自己的声音和彭因坦的更好地融合在一处了…索锁一直盯着手上这小小一方屏幕上的歌词,彭因坦就看着她。可是索锁并没有给他回应。像这样一首深情的歌如果两人一起唱,该是怎么样的深情缱绻,她是知道的,但她直到最后一个音符休止,都没有看他。

他的手放开时,她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了。

在这个时候,她才看了他一眼。

彭因坦拿着话筒对着乐队说了声谢谢,轻轻托着她的手臂,对台下点头致意。

Jack上来,笑着说彭先生和索小姐再来一首歌吧。这么珠联璧合的演唱,我们没听够。

彭因坦就笑着说你们欺负我可以,不可以欺负索小姐。索小姐无论如何都是客人,不要难为她…索锁就微笑,把话筒交还给Jack,往后撤了撤,站在彭因坦侧后方,让彭因坦去应付这个主持很有一套的Jack。

Jack见状,知道让他们再唱一首歌是做不到了,何况本来也就是要把会场内的气氛给弄的活跃些的意思,就笑着让侍应生端了香槟酒来,说:“彭先生和索小姐把香槟喝了,抽了下一位表演者的号再请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