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智哼笑一声,将东西又塞严实了些,伸手在她脸上一掐,“听她胡说,你这小姑娘家的,知道什么是花酒么!好了,你在屋里待着,不用送,明早学宿馆后门见。”

遗玉揉着脸蛋,看他掀起帘子走出去后,先是轻叹了一声,而后小声嘀咕:

“真当我是黄毛丫头么,花酒是什么,我当然知道。”

长安城房府

丽娘坐在自己院子中的一间屋里,看着上午被她派去来买针线的两个丫鬟将东西放在桌上后,随手拿起一股红色的绣线在手上缠了几圈,便让人下去,又同屋里的贴身丫鬟绿波说了会儿闲话,一刻钟后,掩嘴打了个哈欠。

“乏了,昨儿夜里就没休息好,我进去躺会儿,你们看着门,小舞若是回来了,让她先到别处去玩。”

“是。”绿波应声后,退了出去。

丽娘一个人走进侧间的小屋,在放着炉子的长褐上坐下,左右看了门窗后,将之前缠在手上的红线取下来找到线头,慢慢拉长后,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细看,竟见一道道黑色的印子出现这长长的红线上!

她侧身将红线接着那些印子,在榻上或平或竖,摆出一个个的字体,直到用到线尾,才将先前记着的字词拼凑起来,在脑中整理出一句话。

“哎?”反复默念了两遍之后,她描画精致的眉毛皱起,面露不解之色,轻声自语道:

“要我那么做是何意,这妥当么?”

第二七二章寻一夫人

十一月十九,是五院艺比的最后一日,礼艺比试一直以来都是被当作压轴,不同于昨日算艺比试的冷清,除了吴王和魏王皆没有到场,君子楼中几近满座。

梅楼上的论判席,九人早早就座,面上最轻松的是太学院的查继文博士,苦着脸的是一块木刻都没有拿到的律学院博士。同样拿到一块木刻的书、算、四门学院,今日因要决出第二,三院博士面上是和色相谈,话里话外却都在较劲儿。

严恒翻着手上记有所有参比学生名字的手册,道:“老晋,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礼艺的木刻可不是好拿的,不光要聪明机灵,还要有运气,你们书学院的学生,运气可是一样不怎么好。”

晋启德老神在在地回话,“我看今年你们四门学院的学生运气也不怎么样。”

算学院博士不满道:“若说最倒霉,还要属我,好端端地冒出来个违纪的学生,九人变成八人,若是这次能赢,那还真是侥幸了。”

晋启德是个护短的,因着遗玉那日被算学院的学生泼墨,到现在还记着仇,当下冷声道:“昨日能拿到一块木刻,你已经是侥幸,这块你想都别想了。”

“有必要这么小心眼子吗,同个妇人一样,我那个出岔子的学生,不是已经道歉了。”

算学院博士自那日书艺比试之后,没少被晋启德数落,这会儿又被他一句话堵的下不来台,口气也硬起来。

“老夫说你什么了,就小心眼了,你说那事我早就忘记,偏偏你要提起来,你——”

“好了好了,”看热闹的查继文出声打圆场,乐呵呵道:“不就是这次好处多些,用得着这么争么,看人家老实,知道这得木刻无望,就不和你们争,要我说,没准儿这最后一块木刻还是我们太学院的,你们不是白闹了一场。”

这一席话下来,不知是在劝和还是火上浇油,本来还在拌嘴的三院博士和没得木刻怨念不小的律学院博士都黑了脸,送了一记冷哼给查继文。

房乔见东方佑没有阻止他们这群年过半百的老人闹下去的意思,便扭过头,出言道:

“几位先生,这最后一比等下就开始了,各位不如趁这功夫,叫自己的得意门生过来,再交待一番。”

他的话让几人暂时熄了火,分别挥手招来书童下楼去找人。

遗玉和卢智照着原路,从梅楼下来,穿过一层,走向对面的兰楼,刚才两人和七八名学生,被各院博士叫去说话,无非是叮嘱她们尽全力拿下这最后一块木刻。

别人还好说,喊上这两兄妹是绝对托付错了人,两人都打定了主意,这最后一比混个不前不后即可。

礼艺比其他八项比试要晚上半个时辰,是上午巳时准时开始,晚上戌时淮时结束,期间最先完成题目回来的学生便是最优,相反最后一个回来或是最后一个完成题目的是为最差,当然,为了避免有些学生滥竽充数,不到时辰却空手而归者,同样有可能被论判定做最差。

在兰楼坐下后,遗玉再次劝到程小凤:“小凤姐,你还是弃掉吧,别再伤到扭到,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一只胳膊不能动弹的程小凤不知是不是因为卢智昨夜的取笑,今日坚持要来参加这最后一比,可礼艺比试抢的就是一个时间,来回车马,她这一边肩膀伤着,怎么方便。

“没事,大不了我同你们一道坐马车,就是慢了点。”

卢智今日的精神看着比昨日好上许多,见程小凤一脸坚持,便对遗玉道:“不用管她,跟着咱们,总不会出事。”

程小虎凑到程小凤身边,提议道:“大姐,你要是嫌慢,不知我骑马载你?”

骑马?遗玉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程小凤挥着那只完好的手臂,赶苍蝇一般挥了挥,“去去,骑什么马,竟出馊主意,姐姐我这样还能骑马吗?”

几人坐在楼中一角闲谈玩笑,刚才同遗玉和卢智一起被论判席的先生喊去说话的长孙两姐妹,坐在兰楼中另一侧低语。

“真希望这场比试早点结束,咱们好上天蔼阁等着好了。”本就外向活泼的长孙夕,这两日脸上更是时常挂着笑,甜美的样子引得四周侧目。

而她却仿若未觉一般,用着软软地语调同长孙娴撒娇,“爹出门前还嘱咐今日不让我骑马,大姐可要帮我瞒着,坐车子多慢呀。”

“你这么心急,干脆现在就弃比去天蔼阁等着好了。”相较于长孙夕的好气色,长孙娴柔美的脸上却带着一股子沉闷。

长孙夕嘿嘿一笑,“同恪哥哥约的是晚上,我去那么早做什么。”

长孙娴有些僵硬地取笑:“你又不是去见三皇子的。”

她心情不好,也是有原因的。那日的宴会上,杨妃把正同人谈论薰香的长孙夕叫到身边,嗅了味道之后,当着众人的面,便说似是在高阳处闻见过。

高阳公主虽已及笄,却居在杨妃偏殿之中,有什么动静自然清楚,对面坐的高阳听见杨妃的话,虽没在众人面前落她面子,却也叫了长孙夕过去,闻了味道之后,嘴上不把门的她,一句话便让众人一阵呆愣,她道是那味道,同李泰所用薰香一模一样!

高阳同李秦交好,常到魏王府做客,曾偷偷顺过他炉中的一些薰香回宫,那味道的确独特,杨妃闻过一两次便记得,在长孙夕身上嗅到,便提到了高阳,又被高阳牵出了李泰。

长孙皇后在宴中询问了长孙夕得香的经过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至今还在长孙娴脑中回荡——“夕儿和泰儿倒是有缘分的很。”

一句话之后,当时在座众人只是哈哈笑过,并无多言,只是这缘分二字岂是能随便用的,表面上,长孙夕和李泰身上薰香味道相同是种巧合,可在多数人心中,联想起上次宫中家宴之后,有关李泰拒绝皇上指婚的流言,这种巧合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在太子、吴王、魏王三党格局渐渐显露之际,长孙家一直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作为长孙一族的大家长又是太子亲娘舅的长孙无忌,既没有阻拦自己长女同魏王一派的高阳亲近,也没有阻拦自己的三女儿同吴王交好,这派八面玲珑不拦不阻的作风,却恰恰滴水不露让人找不到半点可抨的缝隙。

长孙家势大,三党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不会有拉拢国舅爷的行为,可私下的一举一动,却耐人寻味,前日在宫中的家宴上,爆出长孙夕和李泰若有若无的关联,让本来还有着同李泰攀亲心思的人家,都暂时歇了火,转而关注起魏王府和长孙府的动向来。

长孙娴原本以为,宴会上出了这档子事,回府后父亲长孙无忌是会训斥她们的,最起码也会警告长孙夕不准那用那香衣阁送来的香料,可就如同长孙皇后在宴会上的态度一般,长孙无忌对此竟然不置可否!不表示反对和赞同,那和不反对有什么区别!

长孙夕没有注意到正在回忆的长孙娴难看了一些的脸色,自顾道:“我是去见恪哥哥啊,他说帮我约了四哥出来,也不知四哥会不会去呢,今儿他也没来观比。”

长孙娴回神,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平复心情,“放心吧,知是你邀的,四哥怎么会不去。”

长孙夕被她讲的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些什么,便听第二遍钟鸣声响起,四座参比的学生纷纷起身,朝围楼中央的空地上走去。

四十四人都到场后,东方佑离席走到栏杆边,楼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同前几次的比试不同,没有借着巨幅白绢宣布题目,而是从楼上被书童垂下一只精编的花篮,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大小一致的帖子,上面写着两列小宇,落款一枚红印。

众人一一上前取了一张,遗玉拿了两份,递给程小凤一份后,便低头看起帖子上苍劲字体所书:

“东都会,茶香翠树,酒客暗度处,一夫人,琴声孤孤,且问何故,助。”

拿到帖子看过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发出不解的声音,这帖子后半部分清清楚楚,是要问一名夫人为何曲调忧伤,帮助她完成心事,可这前半部分,就奇怪了,东都会那么大,这会弹琴的夫人多了去,找这帖中之人谈何容易。

在众人的疑惑中,楼上的东方佑缓声解释道:

“这帖子上面写的便是此次礼艺比试的题目,这位夫人每逢三日便会在东都会一处弹琴,今日刚巧是日子,你们找到她后,递上这盖有我印信的帖子,帮她完成一件心事,求她头上所戴梅型银簪一枚为证。

原来如此,不光是要帮那夫人做一件事,还要先找到她再说,找人本身也是比试的一部分,这题目比起往年可是要难上三分不止啊!

楼中观比的学生们听见祭酒的话,皆知今日所比,低语声阵阵响片刻后,东方佑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架子上的漏刻,双手轻抚在栏杆上,对众人道:

“戌时之前,务必回来。”

主簿听见他的话,请了下嗓子,高声宣布道:“礼艺一项——开始!”

第二七三章茶香翠树

主薄话音一落,场地上的参比学生便齐齐转身朝着兰竹两楼下的出口快步走去,楼中观比席上此起彼伏的人语声响起,学生们喊着各院参比看的名字鼓劲儿,目送他们离开。

遗玉在一片嗡嗡的喊叫声中,和卢智走在人群最后面,以免带伤的程小凤被不小心挤到。

出了楼的学生并没有先行离去,而是在长孙姐妹、高子健、申公子、卢智等曾经过此次艺比拿过木刻的学生出来后,纷纷围上。

遗玉掀起帘子最后一个走出去,刚将喧嚣声隔绝在身后,便见杜荷和两名书学院的学生迎上来,一礼之后,杜荷道:

“敢问卢小姐对这次的题目有何见解。”

在礼艺比试开始后,首先询问本院得木刻者,既是一种尊重也是传统,并不见得非要给什么意见,而被询问本身就是一种承认。

遗玉事先被知会过此事,看了一眼前方同样被拦住的卢智,回了面前三人一礼后,大方地答道:“这帖子上前半部分算是个谜题,我以为各位不妨去栽有常青之木的茶社附近寻寻看。”

帖子上第一句有提到“茶香翠树”,这大冬天的,也就常青树尤有翠色。跟着杜荷来询问遗玉的两人,显然对她这并无敷衍的回答很满意,笑着道谢之后,便慌忙朝远处走去。

杜荷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对遗玉道:“早上出门时马儿同我闹别扭,今日骑乘不便,你们是要坐车吧,多载我一个如何。”

卢智打发走了四名太学院的学生,回头正巧听见他这一句,代遗玉答道:“若你没兴趣拿这块木刻,那就同我们一道走吧。”

说完便朝湖边小路走去,程小凤呵呵一笑后,同遗玉跟上,杜荷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长孙娴站在正同人讲话的长孙夕身边,看了一眼远去的几道人影,目光一厉,心道:绝不能让他们再拿到第二块木刻。

卢智身边的壮汉车夫胡三驾着马车朝东都会驶去,车内,遗玉和程小凤对面坐着杜荷,除了独自一侧的卢智外,三人都在看着手上写有题目的帖子。

杜荷道:“依卢小姐你的意思,咱们要到种有常青树木的茶社去找人,可这样的地方也不少,从何找起。”

就是驾着马车在整个东都会走个过场也要半日的时间,更别说还要下车去找人,怕是三日都不够用。

“至于这后半句,酒客暗度处,这茶坊附近应该还有酒家,只是这暗度二宇,有些另人费解,字面上的意思,是说酒客们都要偷偷摸摸地路过,奇怪,卢大哥你说呢?”

杜荷转问卢智,却被程小凤接过话,“真是麻烦,咱们不如到后街寻间酒搂坐着,等时间快到了,直接回去就好,反正咱们也不争那块木刻。”

正撩着车后一处隐蔽的窗帘,朝外看的卢智回过头,道:“祭酒大人的题目可没这么简单让你糊弄过去,你是忘了上次那个自作聪明却得了最差的学生吧。”

礼艺比试不像其他,人人都有可能拿得木刻,鲜少有人会像他们几人一样没有争夺之心的,照规矩最差是从傍晚戌时比试结束还未回来的学生里,根据完成比试的程度,由九名论判择出最差。

这规矩是有漏子的,曾经就有人如程小凤这般想过,比试开始后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比试快结束再跑回来,可是出题的祭酒大人,总有办法揪出这样的学生。因此,礼艺比试只要是用心去做的基本都不会得最差,反而是那些滥竽充数之人,会当垫底。

程小凤讪笑一声:“我也就是说说而已,真不知东方先生是使的什么法子,就像是知道咱们的一举一动般,我真怀疑他是有派人跟着我们。”

杜荷摇头,“祭酒大人怎么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我看他很可能是在这帖子上说说的地点安排有人,谁去没去,做没做都有人回报。”

因不急着我人,程小凤和杜荷转而讨论起来东方佑是怎么揪出那些滥竽充数的学生,遗玉见卢智又看向窗外,便问:

“大哥在看什么?”

“看看有多少人跟着咱们。”

杜荷和遗玉都是第一次参加礼艺比试,听他这么说,一个闭了嘴巴凑到他身边探身去看,一个皱着眉头,道:

“你是说那些浑水摸鱼的?”像这样的比试,有些人想不通帖上地点的谜题,便会跟着能够想出来的,先找到那位“夫人”再说。

杜荷从那扇隐蔽的小窗看清车后似在尾随的马车和马匹后,指认道:“骑马的那两个我都认得,左边那辆马车我也认得,卢大哥,后面那辆车子好像不是吧。”

卢智将小小的车帘放下,隔去他的视线,对三人道了一声“坐稳了”,便掀开车帘对胡三吩咐:“绕些路,把后面的人甩掉,不要撞到人。”

遗玉听见车外的胡三爽快地应了一声后,随着一记鞭响,刚才还匀速行驶的马车猛地朝前窜去,反应快的程小凤伸出没有伤到的那只手抓住了卢智,杜荷则眼明手快地一手抓住车门框,探身伸出另一只手扶住遗玉,让她没能撞到程小凤夹着木板的那只手臂。

重新坐稳之后,遗玉和程小凤同时不满地冲卢智叫了一声,卢智则是笑着瞥了一眼程个凤扭伤的那边肩膀。

刚才还满脸不满的程小凤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心虚,松开抓着他的手,对遗玉道:“小玉你说,咱们要上哪里去找。”

遗玉又盯着手上的帖子看了几眼,突然将它收进怀中,冲三人问道:“你们可知道,祭酒大人有什么喜好,比如说笔墨字画之类的,嗯…最好是特别点的喜好。”

卢智双眼一亮,向来对学里所有先生都感到头痛的程小凤摇头,杜荷边思索边答道:“我爹同东方先生相熟,这个倒是有些耳闻,说来咱们的祭酒大人,对笔墨之喜,却不如花草之爱,你问这个做什么?”

“花草…”

遗玉低喃,抽神回答杜荷的问题,“咱们若是仅照着这字帖上的谜底去找,运气差的话,到晚上也未必能寻到,祭酒大人透漏给我们的信息,可不只是那张帖子。”

杜荷似是有些明白,“你是说?”

遗玉在三人的注视中,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条理清晰地解释起来:“东方先生不是说了么,那位夫人三日才去弹琴一次,今日正好是轮到,若非是他自己常去的地方,怎么会这么清楚呢,东都会多商铺酒楼,东方先生是出名地不喜酒宴,那必是在逛铺子时候偶遇那位夫人的,他常去逛哪里,只要知道了他的喜好,便可得出,自然就便于寻找那位夫人所处位置。”

程小凤睁大眼睛,在遗玉肩上一拍,“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杜荷轻叹一声后,脸上尽是赞色,眼神却更隐晦了一些,只有卢智反问了一句:“分析的很好,可你是如何得知,东方先生是偶遇那位夫人的,若他们早早就认识了呢,你的推测便不准了。”

在程小凤和杜荷露出的恍悟和疑惑目光中,遗玉伸出白嫩的食指点了点下巴,弯眼一笑,脆声道:“是直觉吧,东方先生的题目,还有他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他与这位弹琴的夫人,是偶然遇上的。”

今日的天气还算好,东都会的街上虽不如初一和十五热闹,可也是人来人往,不同坊市之间的许多行人都注意到,时不时有身穿国子监常服的学生驾马路过,沿街打量,不知是在寻着什么,联想着今日是国子监五院艺比的日子,便觉了然。

遗玉一行出了国子监的务本坊,将尾随的人都甩掉之后,在东都会里乘车行了半个时辰,找了两座坊市后,胡三才在卢智的吩咐下,赶马朝着启明坊的东街而去。

没有坐车进去,四人在街口就下车步行,行到一半,程小凤看着道路两边的铺子,忍不住出声道:“阿智、小玉,你们不会弄错吧,刚才那两处便没见半间茶社的影子,这条街上多是卖摆设和小玩意儿的,应该也没有茶社才对。”

遗玉将视线从一间铺子门口摆放的花架上移开,道:“若是大哥没有记错,刚才找的两处都没有,那必是在这附近了。”

走在前面的卢智回头,“没有记错,我是在这里遇到过东方先生,这里又恰有卖花盆花架之类货物的。”

四人又沿着路边朝前走了一阵子,将到结尾时候,遗玉和卢智同时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指着路边一处巷口,异口同声道:“是那里。

杜荷和程小凤也学着他们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极其清淡的茶香,两人面露喜色,跟在兄妹俩身后,大步走进了巷子。

在东街上的这条小巷尽头,院墙处冒出高高一排翠色的枝叶,宅门外挂着一方极不起眼的招牌,在四人走进去时,刚巧响起铮铮琴音。

第二七四章见过夫人

程小凤听着清晰的琴音,几步跑到巷尾抬头看了一眼门上刻着‘念平茶社”字样的招牌,指着墙头的一片绿色,兴奋地回头冲着几人道:

“肯定是这里,你们看,茶香、翠树、还有琴音,齐了!”

不论他们是否有心争夺木刻,在东都会里逛了将近一个时辰,破了帖子上的谜题,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遗玉虽不如程小凤的激动,可也是高兴,和卢智杜荷一同,走到这间奇怪地建在巷中、大白天还掩着门的茶社门口,打量了四周后,笑容顿时一收,皱眉道:

“不对,还有这酒客暗度处一句无解。”

这巷尾处是堵死的路口,一侧茶社,茶社对面看起来是一间宅子的后门,根本就没有什么酒客,也闻不到酒味。

“啊?”程小凤苦叫一声,走在最后面的杜荷却突然低声道:

“你们看。”

三人回头,便见远处缓缓走来一名中年男子,临近时先是防备地看了他们一眼,确定不是熟人后,便冲他们嘿嘿笑了一声,走到茶社对面的后院门外,趴在门上冲着门缝看了一小会儿,裹紧了怀中的东西,蹑手蹑脚地推门闪了进去,门在四人面前关上前,他们皆清晰地听见了“咯”地一下酒嗝儿声。

面面相觑之后,程小凤慢慢伸手一指防门,干干地道:“酒、酒客暗度处。”

说完之后,四人都忍不住出声笑了起来。

那人怀里抱着的明显是只酒葫芦,许是家中有妇人不允买酒,所以才要偷偷摸摸走后门,东方佑把这点提上,恐怕是为了故意混淆他们的判断,若是很碰巧让他们遇上,若是有人依着“酒客暗度处”这一句去寻人,那就惨了。

卢智两步上前,在半掩的门上敲了一阵后,随着脚步声靠近,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模样秀丽的侍女立在门内,看见门外站着的四人,疑惑道:

“有事吗?”

几人一愣,这还有开店这么问上门的客人的?

还是卢智反应快,拱手一礼后,温声问道:“我等路过,听得琴音,又闻茶香,寻至此处,这里既挂着茶社的招牌,难道不待客吗?”

他们身上皆穿着国子监的常服,侍女却仍这么问,显然在他们之前,还没有人寻到过此处,那位夫人肯定是这里的常客,若是贸贸然就将来意说明,未必能得见,还是先进去再说。

卢智的容貌本就是上乘,说起话来又温文有礼,对姑娘家的很有杀伤力,这侍女被他认真盯着,话音落下后,脸色便有些发红,语调也和软了一些:

“这位公子不知,我们这念平茶社,是下午才申时才开门待客的。”

程小凤两眼在那模样秀丽的丫鬟脸上扫过,哼了一声,道:“下午迎客?那里面弹琴的那位是怎么回事?”

侍女看向她,语气半点不似刚才同卢智说话时的和软,“那位弹琴的可不是客人,各位若是要品茶,等申时再来吧。”

说完便要关门,遗玉连忙拉住待要发怒的程小凤,看着卢智伸手在门前一拦,“姑娘等等,我们在东市逛了一早上,实在口渴的紧,可否进去喝壶茶?”

因他按着门,侍女也不好强关,便面露为难之色。

遗玉见她表情就知道有门儿,脸色微屈,软声道:“这位姐姐,我腿都走的酸了,你就让我们进去歇一歇,好不好?”

她人本就长的娇小,虽平日做惯了老成的模样,但真撒起娇来,自有一番可爱在,应门这侍女一见她小脸上的祈求,便软了心,犹豫后,将门打开,道:

“那你们就进来吧,手脚放轻些,我们夫人弹琴时,是最忌人打扰的。”

遗玉道谢之后,便拉着有些不情愿的程小凤,跟在卢智后面走了进去,同正常的茶社不同,这茶社进门竟是座院子,东边见一小楼,四人刚踏进门内,没走几步,就听门外的巷子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咦?人呢,就是在这巷子外面不见的啊。”

“赶紧找,既然让咱们在这街上碰见了,跟着他们肯定能找到地方。”

“嘘,听!有琴音。”

“你看,翠树!”

本来还领着遗玉四人朝前走的侍女,脚步一停,扭头扫了一眼面带尴尬的遗玉和杜荷,紧接着,嘭嘭的敲门声便响起。

这样容貌秀丽的侍女,转过身去,错过四人走到门前,将刚刚阖上的大门打开,见到门外站着、穿着算学院牙色常服的两个少年,张口便道:

“敲什么敲,本店现不待客,若是要喝茶,改日再来吧。”

这回可没刚才待卢智他们的客气劲儿,那两个本来走运在街头跟上四人的算学院学生,虽怒,却仍不忘这是礼艺比试,保将着风度道:

“哪有开店的白日不待客之理,我们要进去找人,你让让。”

侍女懒得理会他们,伸手就去关门,对面两人连忙伸过来阻拦,只是刚探进门内,就听“啪啪”两记打手声,伴着哀嚎声响起,两只爪子被大力准确地打落。

侍女轻松地将门阖上落栓,转过身看着一脸僵硬的四人,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嘴角一咧:“你们也是来找人的?”

她的举动被遗玉四人清晰地看在眼里,都知道了这侍女模样的姑娘还个练家子,遗玉不由朝卢智身后躲了躲,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落得门外那两人的下场。

卢智却丝毫没有被拆穿谎话的自觉,先是道了个歉,而后便将真实目的讲了出来,那侍女听后,沉默片刻,道:

“你们说的东方先生,可是名六十上下的老者,个头不高,眉毛有些花白的?”

见四人点头,她似是想到什么,面色一阵古怪后,道,“算你们走运,我们这茶社有规矩,若是进来的,不喝上一壶,端没有送客之礼,跟我来吧。”

遗玉暗松一口气,拉着程小凤跟在侍女身后朝这古怪的茶社中,唯一一座阁楼走去。

将四人安顿在摆设清雅的一楼中,侍女对卢智道:“我去帮你们通传一声,至于我们夫人要不要见你们,这就说不定了。”

卢智对她一礼,温声道:“多谢姑娘,能临近听夫人一曲已经难得,若是见不到,我等也不会强求。”

这地方能找到的人肯定不多,按着东方佑的要求,赢的人需要求楼中那位夫人一根梅型银簪,若是她只有一根那样的簪子,能得簪的便只有一人,那他们现在能坐在这茶社里,只要按时回去,就能保证不做垫底了。

侍女独自上了二楼后,程小凤斜了卢智一眼,“人都走了,还笑什么笑。”

卢智笑容半点未退,“这可是礼艺比试,笑一笑,总能博得对方好感,你也不要臭着脸,小心人家等下将你撵出去。”

四人能进来,的确如那侍女所说,是运气,要是像跟着他们过来的那俩算学院的学生一样,绝对也是会被拦在门外的。

遗玉见程小凤要去同卢智拌嘴,便打岔道:“这位夫人真是神秘的紧,这茶社建的就奇怪,刚才那位姑娘看着就是有身手的,你们看这屋里的摆设又件件不俗,也不知她是什么人物。”

四人安静下来,听着楼中袅袅又带些哀伤的琴音,暗自猜测着这神秘夫人的来历。

没多大会儿,侍女便从楼上下来,满脸狐疑地对他们道:“夫人请你们上楼去。”

本没想着能得见的四人,在卢智的眼神示意下,起身跟着她朝搂上走,踩着嘎嘎作响的新楼楼梯,紧挨在卢智身后的遗玉,听见那侍女的小声嘀咕:“真是奇怪了,夫人一向不见外客的……怎地听说他们是国子监的学生,便改了主意…”

上到二楼后,卢智一眼便见宽敞的厅里,正东方向挡着一幕青色的纱帘,刚刚停下的琴声就是从那帘后传出,厅边正对着巷子的两扇窗户大开着,屋里四角都放有火炉,因此竟是不觉寒意。

“夫人,就是这四位要见您。”

原本垂着脑袋的遗玉,在侍女介绍完他们的身份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见长辈的礼,接着便一脸好奇的抬头看向纱帘后,模糊不清,一道隐约端坐的藕色人影。

“玉梳,你到门口去迎着,再有国子学的孩子们上门,就让他们进来,在楼下喝杯茶,我会一一见过的。”

帘后的声音,有些飘忽地传过来,四人皆是一愣,不是因为这声音难听,相反,这位夫人的声音好听至极,缓慢地似是夹杂着琴声余音韵律的声音,就像是一阵暖风拂过心头一般。

那名唤玉梳的侍女有些警告地扫了四人一眼,便下了楼去,卢智上前一步,对着帘后之人道:“见过夫人,学生姓卢、单名一个智字,敢问您如何称呼。”

帘后之人身形微动,片刻之后,刚才那好听的声音,带着细不可闻的波动,再次响起:“你、你们唤我杨夫人即可。”

第二七五章先来后到

这茶楼二楼中,除了帷帘后那位声音好听的杨夫人外,窗子下面还立着一名面无表情的仆妇,卢智将来意同杨夫人说明,要来祭酒东方佑发给三人的帖子并着自己那份,仆妇走过去在接了过来,却没有直接递给杨夫人,而是先将帖子上的内容看过,才转身恭声道:

“夫人,这帖子上的确是东方先生的印信。”

杨夫人显然事先并不知道东方佑会借着她来进行五院艺比的礼艺比试,听了卢智和那名仆妇的话后,安静了片刻,轻声道:

“卢公子还有三位同伴,可否自报姓名,日后若东方提起,我心里也有个数。”

这位夫人虽看不见模样,但听声音也就四十岁上下,态度又和蔼可亲,很能让人心生好感,本来在楼下还有些不高兴的程小凤,先出声道:

“我是太学院的程小凤,见过杨夫人。”

杜荷一礼,“学生是书学院的杜荷,叨扰夫人了。”

遗玉同样上前一步,道:“杨夫人,我也是书学院的学生,我姓卢,名叫遗玉。”

在三人说话时候,仆妇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遗玉的身上,在她话音落下时,帘后的杨夫人突然接话:

“遗玉?是哪两个字?”

“遗失的遗,玉石的玉。”

“铮——”突兀地一声弦响,帘后之人未从琴面离开的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拨动了一根琴弦。

遗玉和卢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目中看见疑惑之色,卢智道:

“杨夫人,方才未见时,便闻您琴声之中隐含愁绪,这次礼艺比试的题目,便是要我们助您达成心愿,您若是方便告知我们,您有何心事未了,致琴声愁苦,我们若是能帮的到,定当尽力而为。”

哪怕是在比试中,卢智也没忘记在说话时候上套,明明就是他们需要完成比试任务,如此说来,反给人一种对方需要他们帮忙的感觉,一下子便从被动,变成了主动。且他只说尽力而为,更让人易生信赖之感,半点不似浮夸之徒的空口白话。

铮铮寥寥一串乐声响起,杨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再次奏起琴,除了程小凤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三人都安安静静地站着聆听,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轻叹一声,道:

“我知东方和你们都是一片好意,致我琴声难脱愁绪的,乃是一件令我后悔至极的事,此事经年,原本不提也罢,可这比试还要继续,如此,便有劳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吧。”

她正待将所托之事讲出,先首那个被派出去迎人的,名唤玉梳的丫鬟走上楼,语带不满地禀报道:

“夫人,方才被我赶出去的那两个无礼之徒,带着三个衣色一样人的又回来了,还有一位身着雪青算是有礼的少爷,两位小姐一着墨灰一着雪青。”

遗玉知道她所说的无礼之徒,是那两个好运跟着他们找到她方的算学院的学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招了同院的人过来。

至于她后面所说的,十有八九是长孙姐妹还有太学院的高子健,这三个人应是凭着真本事找来的,看来没有被东方佑一张帖子误导的,不只是有他们两兄妹。

伴着玉梳的禀报,遗玉和卢智都听见了楼下隐约的人语声,想是这侍女得了杨夫人的吩咐,没有再将人赶走,而是把人领了进来。

楼下,坐在一张桌边的长孙两姐妹还有高子健,叫来刚才在门口遇见的算学院其中一人问话,这人正是之前被侍女玉梳一巴掌打肿了手的倒霉蛋之一。

“高公子、长孙小姐,我绝对没看错,先进来的的确是卢公子和程大小姐,书学院的卢小姐和杜二公子。”

“他们进来多久了?”

“有两盏茶的功夫。

长孙娴和高子健同时皱眉,这地方着实不好找,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还是靠着家中势力,在东都会寻了几处极熟悉坊市街铺的暗线,才寻到这里来,原以为是最先到的,这会儿不光是见着这几个比他们还早来些的算学院学生,上面更是有卢智一行,怎能让这士族出身的两人高兴的起来!

长孙夕却半点也不担心被别人抢先的样子,捧着茶盏轻磕,还有心情赞叹:

“卢智哥哥真是聪明,比咱们还先找着,等下我一定要问问,他是靠着什么法子第一个寻到的,没准儿,这场比试赢的人就是他了。”

高子健见着她的没心没肺,挥手让那律学院的学生到一旁去,而后无奈地低声道:

“夕儿,我们和他们的身份不同,这一块木刻,可是不能再让那些平民出身的得了,娴姐都还没有。”

长孙夕伸出舌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小声道:“知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这清静的茶楼因为一群学生的到来躁动起来,杨夫人这位主人却并没有生气,依旧好脾气地对遗玉他们道:“我这里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虽然你们都是为了比试而来,我要公平对待,可也有个先来后到,我让你们做的都是同一件事,你们先听了,等过上一刻钟,我再让人告诉下面的那些学生。”

这杨夫人倒是个知变通的,遗玉四人虽不急着得木刻,却对她好感再升。

卢智道:“多谢夫人,还请夫人明示,我等有何可相助的。”

提到关键部分,杨夫人却绕了个弯子,“东方要你们以我头上的银簪为证,可这簪子我只有一根,你们四人是一起的,那先告诉我,若是成事,这簪子归谁?”

还真让他们给猜着了,祭酒大人的确有些不厚道,仅这一根簪子,岂不是要让人争破头,可偏偏最先摸到这里的四个人,几乎无一有夺胜争先之心的。

卢智略一思索后,竟然老实回答:“说来您可能不信,我们四个是误打误撞找到这里,真没想过要在这一比上夺魁,只是同样不愿做那垫底之人,夫人行个方便,那件事我们会尽力去做,若是能帮您完成心愿,这簪子便给他好了。”

说完他伸手一指身边,程小凤脸色一变,慌忙摇头,“不、不,我不要!”

“我也没说是给你。”

卢智手指歪了歪,点向她身边的杜荷。

杜荷干笑两声,同样摇头,“出这么大的风头,我还是不要了。”

作为五院艺比落幕的礼艺比试,的确算是出彩最大的。

还没找到地方的和找到地方却在楼下等着的人都在焦心着,他们倒好,杨夫人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就开始推诿起奖励来。

遗玉暗笑之后,出言道:“夫人,想必您这一件事定不会是太过容易的,如今便谈这簪子的归属未免言之过早。”

杨夫人用和缓的声音回复:“你倒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这一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你们到实际寺去,找到慧远方丈,帮我求三道平安符吧。”

实际寺,那不是上次高阳关禁闭的地方,去求个符很难吗?

遗玉扭头看见卢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并不如她想象般,是件易事。

杜荷苦笑一声:“夫人此事,还真是不易,我等且尽力一试。”

四人之中只有在长安住了三个月不到的遗玉不清楚,这慧远方丈的一张平安符,是有多难求,不过先到先得,早去的人总是别旁人多些机会。

“如此,你们便早去早回吧,玉梳,带四位下去,去取两只红盒点心给他们带着,将近中午,若是来不及吃午饭,就用些茶点垫垫肚子。

这位杨夫人不仅是声音好听、人和善,更难得的还是体贴,几人道了谢,卢智却注意到,听到杨夫人的吩咐后,那侍女的脸上一晃而过的讶色。

看着四人跟着玉梳下了楼,站在帘边的仆妇,转身对着帘后道:“夫人,那——”

一声叹息制止了她为出口的话,略带颤音的声音响起:“我累了,进去休息,等到两刻钟后,你再下去告诉那些孩子们,让他们去慧远大师那里求三道平安符。”

遗玉一行一下楼,便看见一楼厅中,东西两桌人,临近他们的,正是长孙两姐妹和高子健,两桌人见到他们下来,先后站起身。

玉梳低声告诉他们在这里等候,便去取点心,卢智落落大方地带着三人走到长孙娴那桌。

长孙夕一脸好奇地望着卢智:“卢智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比我们都要快呢。”

长孙娴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夕儿,莫要打听这些——荷弟,你们既见过那位夫人,可是听她说过,有何事要我们帮忙?”

若说遗玉最佩服长孙娴哪里,那便是明明双方对心知肚明彼此的对立关系,她还总能在明面上表现出一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她也算是面瘫的一种了,几次被她陷害,如今再看她脸上的笑容,忆起高阳生辰宴中初见她同杜若瑾琴画相合的才子佳人之感,已经全无。

长孙娴话一出口,楼下的几人同时竖起耳朵,这礼艺比试,时间便是先机,长孙娴同杜家兄弟交好,这面子应该是会给的,果然,杜荷一脸为难地犹豫片刻,还是在程小凤的瞪视下,开了口。

第二七六章隔墙有耳

杜荷一脸严肃地对着笑容渐扬的长孙娴道:

“娴姐,那位夫人让我们到寺庙中求平安。”

正要怒出声来的程小凤顿时卡住,遗玉看见长孙娴有些僵硬的笑容,低头闷笑,杜二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么。

长孙娴正因杜荷的一句话有些下不来台,刚才去拿点心的侍女玉梳便一阵风似的捧着两只红色的木质食盒刮了过来。

“给,拿着,我送你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