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李泰这回干脆的,让李谙和李宽都意外了,李恪是比两人表情都自然,他伸手招来内侍,吩咐道:“去对面问问,就说我们兄弟几个要下去比一场.有没有兴趣同来的。”

李谙皱眉,添上一句,“不要凑数的,叫他们骑术烂的、眼神差的一早别来,免得搅了兴。”

“是。”内侍从后头绕了,一溜儿小跑朝西边看台上去喊人,这东边台上众人听见李恪他们要下去比试一场,就热闹起来,成年的皇子就那么几个,太子没来,老八虽有十六了,是个大小伙子,但老六李谙瞧不上他们技术,便打发了不叫下场,这下从老二到老七,正好是六个人,一队分仨,不打架。

“我同三哥一起,”李谙同李恪是哥俩好,这么说没什么,可下一句就让遗玉觉得有些欠抽了,“五弟也来我们这边,剩下的你们自己凑一凑吧。”

凑一凑!?当这是捡破烂儿呢,遗玉看看刚才还同李谙一起撺掇李泰下去比球的李宽,这个是敌我不明,再瞅瞅坐的不远,一脸弱相的少年蒋王李恽,怎么都觉得,李谙这厩一如两年前在东郊马场时一般厚颜可耻。

“好啊,说来我还没同四弟一道打过球。”李宽道。

“嘿嘿,我就同四皇兄一起吧。”李恽摸摸脖子圈儿上的小圆领,冲李谙道,又飞快看一眼李泰。

五个人都同意了,一圈眼神又瞄向李泰,就听他上下嘴皮一磕,还是那俩字——“可以。”

“哈哈,那好,等下人齐了就同父皇说。”李谙说着,便凑到李恪那桌,嘀咕些别人听不清楚的话,许是安排一下对阵,毕竟正经的击鞠比试,一方是有六到十二人的。

遗玉暗暗皱眉,用眼神冲李泰问道:还真和他们比啊?

看出她的疑惑,李泰扬了下眉,就被李宽叫了扭头去说话,也是商量下对策什么的,毕竟不是瞎打,击球者、追球者、跑干扰线路的都有分配才是。

看他这态度,遗玉反而放下了心,便又怀疑,这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该不是要扮猪吃老虎?可是俩人认识这么多年,她是真没听说他喜欢玩这个啊。

北边看台上李世民注意到他们动静,只是瞟了几眼,便任由他们闹去,今日不比往常,不需拘束。

杨妃替了宫娥,亲自在一旁给他斟酒,笑语些什么。且不说皇子,这些公主们亦是极喜欢击鞠的,见李泰李恪他们拿定了主意,便有人离席凑桌,相互几句话商量过,却是另有玩的。

“卢小姐,”遗玉正琢磨着李泰的心思,听见身后人叫唤,扭过身去,就见身后的两桌,杜荷挪到了一旁去座,几名公主同王妃聚在一起,出声叫她的是临川公主。

“难得见他们这么有兴致,”临川一笑,便让人觉得艳艳,头顶上的金叶牡丹花盛折着光线,闪的遗玉眼花,“我们准备添回彩头,你要来吗?”

“彩头?”那就是要赌胜负了,谁说边城流卒最好赌,这长安城里,是有这天底下最喜欢赌博的一群人在。

“然,”城阳习惯性地挑了下巴看遗玉,脸色是比刚才摔碟子时候好上许多,“便是猜的哪边能先进五个球,”她将酒杯在案上磕了磕,从手腕上掳下一只镯子搁上案,遗玉看边上几人惊讶的眼神,也知道那不是什么便宜货,果然,就听长孙夕无奈道:

“公主把这熙阳暖玉都拿了出来,是叫咱们抵宅子不成?”

第79章玉无价

“公主把这熙阳暖玉都拿了出来,是叫咱们抵宅子不成?”

长孙夕说着话,遗玉又细看了城阳搁在案上那只镯子,就是她不谙玉石之道,也不由暗叹一声,果真是一件宝物,这镯子并非寻常玉石的颜色,而是一种粉腻的色泽,石质微微透明,就像是枝头桃花开得最盛时候的模样,惹人怜爱,从那镯子色面的洁净程度可以着出来,城阳是极喜欢这件东西的,这般有信心地拿出来赌了,是信哪边能赢?

“驸马,你待会儿就同三皇兄他们一道下去比一场,”城阳隔着两桌叫了杜荷,语中多带傲气,“本宫就赌你这边会赢!”

城阳这边下了大注,杜荷是没受宠若惊的样子,文质彬彬的脸上挂着笑容,还有心打趣道:“那就多谢公主捧场了。”

遗玉心里疑惑,这公主明明是和杨妃不对盘,怎么还偏帮着李恪这边?这皇家的孩子,就是心眼多,关系又复杂,她是要记下来,好好琢磨琢磨才是。

听见她们说话,李恪转过身来,先看一眼那只宝贝镯子,讶了讶,对着城阳作势一揖,乐道:“的确是该多谢皇妹捧场。”

“呵呵,”临川将手搭在城阳肩上笑了笑,“你这般彩头,谁能比去,好罢,我只能与你一道了,”说着,她便将手伸到头顶,小心将那朵扎眼的金叶牡丹摘下,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嵌在上头的那颗盈黄的宝石抠了下来,搁在案上先前盛放樱桃的那只银碟中,道:

“这虽比不得你的熙阳暖玉,可也是能值五十万钱的物件。”

这五十万钱便是五千两银子,也真是大手笔了,临川搁下那宝石,前倾了身子,娇声唤道:“驸马,你就同三皇兄他们一道,本宫压你赢,你可要好好比呀!”

“公主放心。”临川的驸马坐的较远,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

这下不光是李恪,李谙、李佑他们转过了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女人暗斗,他们身旁的妃子,是看着那案上镯子和宝石,再摸摸手腕再抿抿鬓,似是在寻思着能拿什么出来,等下好给自己男人做了面子。

“你们两个,是欺负我独身来了么,”长乐笑斥城阳同临川一句,对姐妹说话是免了自称,“真是不好办,我又想赢你们的东西,又怕输,可叫我仔细想想。”

两位公主已是下了大头,都是压的李恪这边能赢,如此便显得李宽李泰这边势弱,谁说攀比心只在女人,男人更胜,李宽当即便对同城阳她们坐在一起的楚王妃,道:

“王妃焉能不助本王?”

两边下彩,按着他们通常玩法,当是哪边重,哪边先掌了击球的权利,便是先机,女人们下彩,男人同样是在较劲,谁又心甘情愿在这种场合示弱。

楚王妃样貌寻常,可出身书香世家,气质不凡,她瞅了瞅李宽,放下手中咬了半口的龙眼果,手在腰间拂过,取下一只锦囊打开,掏出一枚两指粗细的龟鼻纽玉印,示给众人,和声道:

“此物是虞师亲刻给家父,又转送与我,便拿来给王爷做个彩吧。”

虞世南篆的章子?众人微微色变,李宽当即收敛了笑容,从腰上扯下一块玉佩,递给她,道:“王妃不必,不如拿了我这去——”

楚王妃抬手打断他的话,探身将玉印搁在放了临川那颗黄宝石的银碟子中,道:“我与公主对一对,赌我们王爷这边赢。”

即是下赌,当赌输赢,一一对上,她寻了临川的宝石作对,这便是输了,那印章归临川,赢了,那宝石就归楚王妃了。

“我也来压一压。”

“我这件同你一对……”

这三件宝物,引了众女兴致,今日是入宫与宴,便都戴了心爱之物来攀比,不乏有价值千两的东西,就是没有的,就从自家王爷或驸马那里取了一件,有压了几位王爷的,有压了自家驸马的,一一对上。

遗玉看着那满案的珠宝金翠,稀奇玩意,刺人眼目,单有城阳那件暖玉孤傲地搁在案中,却是无人敢拿了东西上前相较,心中暗道,天下女子,也就是这群人,能够这般奢侈了。

“哈哈,二皇兄、四皇兄,”李谙小人得志地大笑一声,指着那一桌宝物,道,“你们这边可是逊上一筹!”

李宽是不以为意地笑笑,道,“这可还有人的彩头没下,你言之过早了吧。”

“哦?谁还没下?”李谙眼巡过众女。

“是本宫同夕儿,”长乐端着酒杯,滋了一口,抬眼瞧了一下神态安静的遗玉,“还有卢小姐。”

“那你们快下啊,”李谙催促道,“我们己是结伴好了,只等你们落了彩,便下去比一场,皇姐,姐夫可是同我们一道的,你定要压我们赢啊!”

“急什么,”长乐扭头,询问长孙夕道,“是准备压哪边?”

“大嫂呢?”长孙夕今日打扮很是素净,一袭月衫蓝裙,梳了双环飞仙髻,除却点翠,只在鬓侧簪了一朵玉茗花,就是这样,也是压倒众女的美色。

长乐伸手在脖子了扶了扶,摘下那串引人眼球的蓝色的珍珠链子,搁置在桌上一盘龙眼果上,不出众人意外,道,“驸马既同三弟一道,那本宫便压了这边吧。”

“多谢皇姐!”李谙大叫一声,已有些疯张之兆,又挑衅地冲李泰递去一眼,被遗玉逮了个正着,暗翻了个白眼,就听长孙夕开口:

“同姐姐们选一样,是要安全些,可我今日,偏就想赌一把。”

遗玉抬首,就见那国色天香的长孙三小姐,扫过来一眼能迷尽天下男子的明眸浅笑,将鬓髻上的那朵玉茗花摘下,搁置在了城阳那只镯子旁边,婉声道:

“拿我那香岚苑,赌二哥和四哥这边赢。”

李恪脸色飞快一变,李谙不满地哪嚷了一句,李宽呵呵一笑,学着先前李恪样子,对长孙夕一揖,“多谢长孙小姐。”

她倒真如先前所说,拿了宅子来抵,遗玉不知那香岚苑是何所,但见城阳蹙了下眉就没有多言,便知道不是普通宅子,李宽李泰这边既没她兄长又没她夫婿,她去折本下注,这是为何?遗玉不惮多臆,可是心里却亮堂,被人觊觎了心爱之物,她怎会舒服,又扭头看了眼一脸冷清、不知所想的李泰,自坐在这台上,头一次主动出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长孙夕,道:

“是我寡闻了,不知那香岚苑是什么地方?”

长孙夕回望她,道,“是我于京中一座赏玩之用的别院,苑中开有百花齐放,因各地花匠细养,可供四季摘戴,故此得名。”长安女子爱美、爱花,有时一朵新鲜的花儿是比金钗更贵。

长乐闲闲地在一旁添了一句,“夕儿这香岚苑,可是有小芙蓉园之称,论价值,能值千金。”

“姐姐过誉了,我那地方是比四哥的芙蓉园差得远。”

百花齐放,遗玉听她们一个吹一个捧的,暗笑这天底下除了大蟒山扑桑村那个神秘的小山谷,她是还没见过哪里能开百花的,显然这香岚苑多是靠了长孙夕这绝色的名头,她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长孙夕难看,单叫她说出一百样花种的名字,她能够吗。

“说这么多做什么,”李谙等着下去击鞠,没了耐性,斜着眼冲遗玉道,“你可有彩头要下,若是没有就别问废话。”

他话中不无轻视之意,便是看着遗玉一头素髻,全无珠簪的模样,虽在场众人也是这般所想,但没哪个有他这般心直口快,又不长眼色说出来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泰是对这位卢小姐不一般,谁会去触这个眉头,果然,就听一声冷哼,便瞧见那刚才还冷眼旁观她们热闹的男人,开口道:“多嘴多舌,岂是丈夫之态。”

遗玉听他开口维护,心里舒坦,便不插话,而李谙被暗指不像个男人,当即就恼了,可他刚张嘴,就被李恪打断,让他没能说出更没脑子的话,“四弟莫生气,卢小姐勿怪,本王这六弟是心直口快了一些。”

李泰不语,反是遗玉笑吟吟地瞅着李恪,道:“蜀王这般脾性,我早在两年前便领教过,怎会同他置气。”

“你——”想起当年在马场那件差点下水摸鱼的臭事,李谙憋红了脸。

“好了!”长乐冷了脸,拿出架势,扫了一眼李谙,看向遗玉,客套道,“卢小姐毕竟少同我们这些姐妹一道,不知咱们喜欢赌些小彩,若是不便,就不必下了,”她伸手隔空拂过满案的珠宝,略一粗点,指着自己那串孤零零的珍珠链子,抬头对李宽李泰道:

“三弟这边彩头重,先一局。”

李谙一改方才恼色,站起身,得意洋洋地看着李泰,“我去同父皇说,”又冲候在一旁的内侍道,“去牵本王马来!”

遗玉被无视地厉害,看他一跃下高台,大步走向李世民,周遭瞄向自己的眼神多少是带着轻视,谁不知这位卢家的二小姐,是个没家底的五姓女,卢家又败落,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李泰侧目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脸庞,知她在意,眼神一转,便将酒杯递给宫娥,当着众人的面,摘下左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摊手递到她面前,道:

“想同她们玩一把也可。”

这是他常年戴在手上的一方戒指,遗玉第一次见时,还是几年前,那时他是在拇指上戴,随着他年纪增长,这边换到了食指,只当是饰物,却没问过何解。

可她不知,不代表当座没人知道,李宽看着李泰的手掌,面色怪异道,“四弟莫不是在开玩笑?”

“咦,这是什么好宝贝?”临川疑惑地望着那枚安静地躺在李泰掌心的戒指。

李宽摇头,并不细解,只道,“却是能抵得上你们这一桌宝贝了,”又看向遗玉,笑道,“卢小姐可是要想好,若真拿了四弟这东西来赌,输的话他可就亏大了,指不定到头来,他缓过这冲动的劲头,还要怨你,哈哈。”

四周议论纷纷,就连李恪都不知道那戒指到底是什么东西,心里有了计较,便道,“皇兄此言差矣,四弟既然拿出好东西来,便是有心能赢,卢小姐若是拒了,这便是缺了些信心,”说着,又笑眯眯地看向遗玉,“卢小姐以为呢?”

李泰同样看着遗玉,目光有些深幽了,李恪的话,正戳中他心结,两年前,就在他们离京之前,他可以说,胆敢蒙着眼睛让他纵马撞过去的遗玉,是十成信他的,但是这次西南一行,反倒是让两人之间的信任出了问题,他想要补救,可总也摸不着门道,只能看着她对自已报着那道抹之不去的怀疑。

遗玉是没有答话,可她轻轻推开他手掌的动作,却让李泰心中一沉,只是是接下来,她嗔望来的一眼,就叫他莫明了,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她抬手绕到颈后摸索了几下,在众人的注视下,解下项上的一抹红绳,从衣襟口,拎出一件藏匿的物事来,拿在手里握了握,李泰看见那东西,两眼顿时眯了起来,道不清心中滋味,就见她起身上前,一手捏了她那朵玉茗花,从那熙阳暖玉身边拿开,放在了长乐那串无人比对的蓝色珍珠串子边上。

“卢小姐这是何意?”长乐代长孙夕问了一句,神色很是不愉。

遗玉没答她话,冲推持着脸上完美的笑容的长孙夕,问道:“长孙小姐的香岚苑价值千金?”

长孙夕迟疑地点了下头,“可以这么说。”

遗玉又扭头去问城阳,“这熙阳暖玉是公主心爱之物?”

城阳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发沉,本不想搭理她,可余光瞟见李泰暗含警告的眼神,还是点点头,道,“正是。”

“那便对了,”遗玉抬手,张开五指,红绳绕在指缝,手心里的东西跌悬下来,在空中荡了几下,那抹晶莹剔透的红润鲜泽,在这春光里,竟叫人突生惊艳之感。

“黄金有价,玉无价,此亦是我心爱之物,压我们殿下胜。”

第80章有何不可

悬在遗玉手上的,正是当初卢氏被韩厉带走后,作为念想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块红玉,一块未经雕琢却美色逼人的玉璞,这枚玉石只有鹌鹑蛋大小,略成椭圆,通体晶莹,入手冰润滑腻,最稀奇的是,在阳光下头细看,艳光十足,玉中竟似有髓液流转。

只可惜,如此一枚玉宝,却被遗玉拿一根一两银子能买一小筐的红绳缠绑了当做挂坠,绳结捆绑处的磨痕,更将它美色遮半,不怪她暴殄天珍,是她从没将这玉当成一件饰品,而是一种寄托看。

众人瞧着遗玉手里的红玉,下意识忽略掉刚才那一抹惊艳,甚至有人小声道,“当什么好东西,也敢同熙阳暖玉相比。”

遗玉是没半点心虚,这块玉是卢中植给卢氏的“传家宝”,虽不知道这传家宝的名头是真是假,可那老爷子是万不会拿次货来糊弄她娘的。

但凡是宝,自有识货的人在,城阳伸手托起了遗玉悬着的玉璞,隔着几圈绳子,轻轻摩擦着玉面,又掂了掂重,面露异色,最后干脆将玉从遗玉手里拿过去,对着阳光照了照,待见当中玉液晶莹之态,轻吸一口气,忍住了已到喉咙里的惊声,再抬头,却是两眼放光地盯着遗玉,难掩急促道:

“你当真要拿这个来赌?”

“自然是真的。”遗玉看着她表情,暗暗疑惑,这块玉她都不知道什么来头,难道城阳看出来了?她是不知,这位公主是极爱玉石之人,玩的多了,便颇有研究,可以说是个中行手。

城阳脸上忽而绽出笑容,“好,本宫就同你赌了,”她又捏了两下遗玉那块红玉,才放在她的镯子旁边,这便收敛了笑容,将方才的惊艳之色掩饰干净,可嘴上似是不放心地又添了一句,“愿赌服输。”

遗玉瞧她一副已赢了的模样,心中好笑,既然拿出来,又怎会反悔,便点头应道:

“愿赌服输。”

两人这般你情我愿,旁人就是另有心思,也不好插嘴,这么一来,忽略那些几件凑热闹的零碎不计,于是李=谙去同李世民秉罢回来,方才得的先球权,就这么不翼而飞,笑卡在脸上,指着案上的金银珠宝,话没说利索一句,就被李恪堵了:

“二哥,四弟,你们瞧,咱们是不是按着寻常法子抓阉。”

李泰将目光从案上那枚红玉上移开,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拂袖理了下衣摆,道,“不必,就让你们先行。”

遗玉暗暗挑眉,他是大方了,可人家不见得领情,果然,李恪笑着摇头道,“这怎好,还是你们先吧。”

“好。”李泰干脆地点了下头,压根不同他做无谓地推让,遗玉眼尖地瞧见李恪脸僵了一下,暗道一声活该。

几位皇子都起了身,方才被李谙差去牵马的人,一并知会了其他几位带进宫的侍从,这会儿遗玉打眼望去,就见场上的绿黄两队都停下,有侍从牵着马从边角绕进来,宫人们捧着早准备好的软甲过来给他们换上。

对面看台上则走过来一群人,在东边台下立了,李宽李恪李泰他们走到台边上同众人说话,遗玉还是看见几个熟人的,比方说,杜若谨,比方说,高子健,其实也不是她一眼就瞄到人群中的他们,只是这两人一个走到跟前唤了她,一个则是一直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狠瞪着她。

“卢小姐。”

“杜先生,”遗玉点头一礼,杜公未去一年,尽管杜若谨袭爵,未示尊重,是不能唤国公的。

“没想你今日会来,”杜若谨还是一派风华公子的模样,在遗玉的不解中,抬手比了下击鞠场地,轻声道,“我以为你不喜欢看这个。”

一语正中,遗玉还真是不喜欢这种暴力游戏,眼下又担心李泰待会儿会受伤,便更不喜欢了,“我是头一回看人击鞠,以前只是听说,亲眼瞧了,是同想象有所出入。”

她话说到含蓄,杜若谨却能明白,理解地点点头,温和地出声道,“他们便是做的这一行,打的过激了些,待会儿我们比时,是会小心的。”

两年过去,这人依然是个万年不变的老好人,也算这浮华的长安城里一朵奇葩,遗玉冲他笑笑,正要再说什么,余光收进一抹碧色,侧目就见丈远外的看台边上看过来的李泰,不知为何被他瞧得心虚,到嘴边的话变成打哈哈,应付了杜若谨几句,他便走开了。

“嘶——”

偌大的园子里,突然响起一声马啸长鸣,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场上一匹雪白骏马仰踢嘶鸣,大半身子腾空而起,膘肥体健,鬃毛璇卷,声厉色纯,当是一匹极品的好马模样!

“哈哈,我先下去溜两圈,”李谙刚才臭脸在看到这匹马后又变阳春三月,在一众爱马的男人们的羡妒目光中,纵身跃下看台,几步迈过去,看来,这便是他先前所说弄到的宝马了。

接着,陆陆续续有侍从牵了马匹过来,遗玉坐直了身子寻着一匹黑灰色的马儿,可是黄的红的白的花的,就是没见那匹据说是黑灰色的翻羽神驹。

见有公主王妃上前去看热闹,便也忍不住蹭到李妾身边,看看正在给他系护具的宫人,问李泰道.“翻羽送进宫了吗?”

“嗯。”李泰是没同她打马虎眼。

遗玉眼中一亮,便又探着身子张望那已有七八人在跑动的马场,李泰看她满眼期待,像是半点不担心他输了会搭上那块玉的样子,目光轻闪,又想起半个月都未同她好好说过话,便让侍从捧着软甲护具退到一边,道:

“给本王穿戴。”

“嗯?”遗玉正四处找寻翻羽,回头就见李泰抬了双臂露出精瘦的腰部,宫人机灵地递了硬皮腰封上前,她在两者之间来回一瞄,还没怎么,便觉得有些脸红,小声道,“我帮你系带子,你自己扣上先。”

李泰是瞧见她耳尖红润,眼底染上逾色,不动声色地威胁道,“是不想要你那玉了么。”

这人!遗玉又气又笑地轻瞪他一眼,左右看了看,是有妇人正帮自己夫婿穿护具的,又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便腆着脸拿过那宽长的腰封,凑上前去,两手探到他腰后环过,却像是投怀送抱的样子,薰香之气撩着她鼻尖,心弦被拨,这时又听见他近在耳边响起的低声,手便不利索不起来。

“为何前阵子不来寻我?”

好不容易把腰封绕到前面,她垂头系着腰封上的带子,掩饰面红,轻声抱怨道:“你还说.谁叫日子定的那么仓促,你是不用亲自管事,怎知成亲不是两个字这么简单,该准备的的多着呢,一个月哪够用,不如你去同礼部说说,再推后两个月好了。”

李泰无视掉她后半句话,低头看着她肩颈上露出的雪白,略一忖度,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差什么你就写个单子,过两日我让人送去。”

听这话,遗玉心里受用,可面上却轻笑出声,好像什么事到他这里就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刚才的臊意一扫,她抬头迎上他目光,打趣道:“怎么,你还要帮我准备嫁妆不成?”

李泰看她眼睛闪的亮亮的,心觉可爱,混不在意地答道,“有何不可。”

遗玉手上动作一听,使劲儿盯了他一眼,发现他眼里的认真,心里甜滋滋的,又垂下头,嘟嚷道:“你还当真啊。”

“最近事忙,一时无暇他顾,你若有什么需要,开口就是。”其实,若按着李泰原先的安排,坤元录一期定稿之初是不会让他忙的脱不开身,但是前头内库那笔无头债,背了个无名的黑锅,让李泰手下一些自命清高的文人甩了蹶子,这才会大婚在即如此忙碌,可他不会同遗玉这般解释便是了。

“不用,”遗玉将腰封上的带子串好,打了个结实的活结,抬头笑道,“你忙你的便是,我这边会处理好。”

开玩笑,她从来不想做他的累赘,更不想做他的附庸,说是她的自尊心也好,就连过门的嫁妆都要他来准备,那她成什么了?

李泰看她这般表情,知再多说这女人许会暗恼他,借她给他系护腕的空荡,便腾出另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轻捏了一下,转了话题,“你喜欢湖?”

“喜欢啊。”

“竹子?”

“喜欢。”

“好。”

“嗯,好什么?”

“没什么。

说话说一半,最烦人了,遗玉不满地撇了撇嘴,将护腕系好,又检查一番,确定没出错后,方仰头望着比她高出一截的男人,笑得温柔,嘴里细声说出的话,却是满满的警告:

“我不管你同他们击鞠是打的什么主意,要是伤着一点儿,哼。”

李泰轻抖了下眉梢,听她说话这口气,觉得这女人胆子是愈发大了,可偏他生不出半点不悦,反而心情又好上一些,又捏了一下她软软的肩头,才松开手,转过跃下看台,同李宽等人一道朝马场上走去,遗玉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他是否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但扫到场中一处,却是忽而微睁大了眼睛——

那匹四肢修长的马儿就在四周的马匹载人奔跑中,安静地站在草地上,侧头甩着额颈上顺滑的黑灰色鬃毛,就是有马匹擦着它身边跑过,它也只是懒洋洋地抬起头,打个鼻响。

这看着就像是没睡醒又有些臭美的懒马,该不会是翻羽吧。”

第81章谁人为你忧

一群皇子王孙驸马爷们在场上来回奔了几圈热身,待所有人准备妥当后,便下马牵着走向北边皇帝所在的看台。

“父皇,儿臣们都备妥了,待会儿就请您给当个评判,一定输赢。”李宽作为在场最年长的皇子,自然被推出来说话,就是李谙也不会在这时插嘴。

“好,”李世民一手搁在素头,从左至右扫过这群年轻人,手指在案上叩击了两下,身后内侍便冲边角打了手势,就见两名内侍捧着托盘上来,因盖着黄绸,着不清上面搁着什么。

“既然是要比,那便认真比上一场,赢的人朕自有赏赐,去吧。”

台下一片齐齐应声,都是血气方刚轻气盛的男子,皇帝亲赏更像是一记鸡血打在他们头顶,这便牵马折返回场地上,双方各有十人,系了蓝色同红色额带区分开来,翻身上马,个个动作潇洒,无一人显抵忽略他们脸上的兴奋不计,倒像是要上阵杀敌一般。

“咚咚咚!”马场四周比方才多出了一阵鼓声,越敲越快,越击越响,听在人耳中仿若闷雷隔空,让人心跳不由随之加快,遗玉侧身坐着,望向己在马场上前排列好的二十人,开局前,他们前面朝着一个方向等待,只能从护具下的衣物同他们头上的额带颜色判断谁是谁,李泰就站在李宽身边,因为身形颀长,在马背上的一群人中很是显眼,只是他所骑那匹黑灰色的马儿比起其他马匹来说,要显得无精打采一些。

“铛!”一声刺耳的锣鸣之后,李谙将手中鲜红的鞠球朝着远处网兜木墙的方向抛飞,一声高喝,一马当先执着手中的堰月杖冲在了众人之前,追撵那比拳头搭上一圈的小球,紧接着,身后众人才反应过来,除了个别两三个朝着反方向跑外,其余人蹦着李谙的方向追击过去,马群后尾扫荡起一片尘烟,处观其速,竟不逊于方才那两队武人,着台上众人顿时噪声,马场上也响起了高喊的人声:

“让开!”

“左!左!追!”

“中啊!”

遗玉睁大了眼睛,望着混乱成一片的人群,早不见那颗红大的鞠球跑到了哪里,就见那纵马的人群在半快场地上横冲直撞,左突右围,马群刚朝前移去两三丈,便又因为鞠球退回来,呼啦啦一下追撵过去,一根根偃月杖在空中挥舞着,喝嚎声、马鸣声不绝于耳,想起方才杜若谨同她说的话,什么会小心,这群人简直比刚才那群还要疯狂!

李泰在人群当中,遗玉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刚寻见个人影,便又很快失了身的踪迹,那匹黑灰色的翻羽神驹混在一大群“宝马”当中,半点都不显眼,直到这边看台上有位皇子高叫了一声——

“击到球了,二皇兄抢到球了!”

按照规定,击鞠当中最后一个击到球的人,众人围抢时候不得用球杖攻击到这个人到司马身,只可从旁追赶干扰阻拦,唯一能抢到球的方法,就是你要比他跑得快,先击到球,这便造成众人都在纵马狂行,越跑越快,转弯时候一群人挤在一处,也变得十分惊险。

遗玉听见那小皇子高叫的同时,便看到那一大疙瘩人的附近溜边皇出一匹枣红马,独自朝着对面的木墙冲去,手里的偃月杖时而挥一下,开场到现在,她头一次瞧见那颗红色的鞠球,再往后一瞄,双方人马已是跟上,这么一拖一拉,她才便看见了勒马停在人后的李泰,不知为何,没瞧见他“英勇”击球的样子,反而松了口气。

“追!追!”

“拦住他!”

“快啊!”

“铛!”

“咚咚咚!”

“红方一球!”

紧密的锣鼓声,尖锐的嗓音传报,那颗红色的小球不见了的踪影,却是已被李宽准确地击进了红方的网兜中,场上奔波的人马愕然停下,一息的安静之后,赶在看台上众人喧哗之前,便听见一句恼怒声:

“可恶啊,刚才是哪个混蛋抢了本王的球!”

李谙这嗓子吼的,遗玉坐的这么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顿时给这六皇子盖上一个“球品差”的戳子,再瞧一眼不远处的李世民,单从他脸上的淡笑,看这当老子的是不介意自己儿子偶尔放肆一回。

“皇嫂,二皇兄何时这么本事了?”临川拎着裙子从后头过来,在已回了座位的楚王妃的身边坐下,楚王妃只笑不语,临川便自己寻了话说,坐在她另一边的小公主许是听她们说话无趣,眼睛在四处溜达了一圈,便跪坐起来,用膝盖磨磨蹭蹭地挨到遗玉身边,伸手扯了扯她衣袖。

“笑笑姐姐。”

遗玉听见这小声音,扭头对上那张粉面团子一样的小脸,便软下声音,“怎么啦?”

“倩倩坐这行呜?”

遗玉迟疑了下,扭头一看,见城阳和长乐她们不如何时都挪到了前头去坐,临川又和楚王妃在说话,倒没人看着这小姑娘了,便点点头,伸出手,道:

“来坐前面看。”

“嗯!”李倩喜滋滋地应了一声,便抓着她的手绕到她另一边去,乖乖地坐下来,看一眼远处又开始你争我多的人马,看不懂,也不闹腾,就低头玩起李宽先前给的那个小铃笼,时不时抬头着一眼案上那盘别人那里没有的红色小果子,扭捏着,却不开口讨要,遗玉分神留意着她,心生怜爱,便将自己不大舍得吃的樱挑盘子拉到她手边,轻声道:

“姐姐喂你吃果子好不好?”

“好!”小姑娘顿种笑眯了眼睛,大方方地应声,见遗玉捏了一颗送到嘴边,还“啊”地一声张了红嘟嘟的小嘴。

“别把果核吃了,”遗玉细心地提醒她,见她点头却不动事,便拿了絮上一只空碟子递到她面前,“果核吐出来。”

这才哄她吐了小核到碟子里,又喂了几颗,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只要遗玉不提醒。她就能一直合着樱桃核在嘴里,因为没照看过这么小的孩子.又怕她吞子果核,遗玉便一边喂她,一边提醒她吐果核,几下低头的工夫,马场上锣鼓再响,又传一阵喧哗。

“哈哈!进了进了!”不用多猜,这得意洋洋的声音是李语无疑,东边看台上,压了李恪他们赢的女人们,自然是好一顿高兴,娇声低语,相较之,李宽李泰这边压彩的人就安静许多了。

这仅是开场,双方你来我往打了个平手,看台上的众人也都从北边挪到了南边就近观看,更有性子活泼的公主妃子站起来给场上的男人助威,也只有遗玉和楚王妃,还有长孙夕三人在原位上坐着,其余的位置,都空荡下来。

“卢小姐不去前面看看吗?”听见这声音,遗玉转过头,看着长孙夕笑眼丰的探询,摇了摇头,“长孙小姐呢?”

“并非是坐的近,他们就能赢。”长孙夕伸手在案上抚过,指着一物,“我倒是感兴趣,你这块玉到底是什么宝贝,会入了二表姐眼的,定非寻常之物。”

遗玉看着她纤纤互指下的那抹茜红,浅笑着,坦白地道,“长孙小姐问错人了,我亦不知此玉名

“哦?”长孙夕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既是卢小姐之物,因何会不认。”

言下之意,便是在怀疑这块玉的来历了,客观来说,长孙夕为人处事是比她大姐长孙娴叫人舒服,就是出声质疑也能委婉上三五圈,可遗玉就是觉得,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便直言道:

“你不必多疑,此玉的确归我所有。”

“卢小姐误会了,我不是怀疑这东西不是你的,只是好奇是谁会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与你罢她说话极嘻技巧,换了别人许听不出来什么,可遗玉本就是极其喜欢玩弄文字游戏的人,便听出长孙夕旁敲侧击地打一些事,又不动声色地暗指这么贵重的东西非是旁人所赠,不可能是遗玉这落魄小姐的身份会有的,听明白这层意思,遗玉便收敛了笑容,神色略淡地看着她,道:

“长孙小姐说笑了,我卢家乃是范阳卢氏一脉,五姓渊源之深,非是寻常门户,祖父虽是多年不在官场,为人清廉,可祖上基业犹存,传一块玉于我又有何奇。”

长孙夕貌美的脸庞微愣了一下,随即歉然一笑,“你真是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

“无需解释,我也没别的意思。”遗玉回了一句,便扭过头不再理会她,前有长孙涣被杀卢智葬身火海,后有长孙娴屡次刁难而名声被毁,长孙家和她已结死敌,表面工夫她会做,可是绝对不会逆了自己的脾性,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李泰顶着,她只要做自己该做的就好。

一旁的楚王妃赵娉容来回在她们脸上扫过一遍,便起身,“我也去前面着看。”

她刚站起来,场上再次骚动,锣鼓一响,又有人进球,遗玉只听李语的咒骂声就知道,是李泰那边进了,又望望赶在前头的人,却是杜若谨。

谁能想到,杜若谨这一球就好像是个征兆,接下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马场下的翩翩公子.拿了堰月仗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他一球接着一球,没给李谙那边进球的机会,两刻钟后,直将他们逼到了四比一的地步,遗玉愣然地看着他在人群中冲击突围,在几次失误中连进了三球之后.看台上已有胆子大又尚未婚嫁的公主小姐们兴奋地一个劲儿地呢喳着“杜公子”、“杜大人”,这濒临失态的模样,不用想便知又俘获了多少少女之心。

遗玉再瞧瞧依旧落在人后头,几乎被忽略的李泰,忽然笑了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小公主扭头再仰头,姿势难受地看着她脸上古怪的笑容,便也笑着露出几颗小牙学嘴:

“还好、还好,还好他打的不好。”

遗玉脸上一红,作势轻瞪了她一眼,又不好同个小孩子计较,只能摸摸她头,道,“不许学我说话。

李倩嘟嘟嘴,又低头去玩小铃笼,遗玉再抬头着场上,两支队伍又开始相争,可就在杜若谨再次击球到了对方木墙前时,异变突生——

杜若谨手中的球杖飞了出去,前冲的马匹被猛然停下,就见他身影伏在马背上一颤一颤,身后追赶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看台上一片哗然,四处都是姑娘们担心的声音。

像是一个玩笑,正在势如破竹的时候,杜若谨突发了旧疾,幸在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能继续上场,便回到看台上休息换了一个人上场,少了这员猛将,李宽这队立刻弱了下来,接连失球,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被李恪、高子健、李谙三人分别打进一球,追成四平。

“哈哈!都给我冲!再一球咱们就赢了!”

李谙高叫一声,从险败到追胜,让他双目兴奋地发红,打马当先跑在前头,竟错出身后众人一匹马身,直逼木墙,原本李泰那边还在守门的人都忍不住催马赶上去,可是望尘莫及,观此情景,遗玉这才迟钝地担心起自己那块玉来,紧盯着那群追赶的人影企图找到李泰在哪里,希望这人还有后招。但眼睛瞧直了都没找着人,心悬起来便又匆忙回头去盯着李谙的身影,歆默念着:失手、失手、失手……

就在离兜墙两丈远时,一马当先的李谙高高举起偃月杜,狠狠挥下——

“给我进去!”

“嘶!”

眼瞅杖落球飞,当是时,一声烈马长鸣破空,李谙胯下的白马身形一顿,手杖依然落下,鲜红的鞠球猛地飞向木墙,却是一击重重打在墙头,飞速反弹开来,从马上众人头顶飞过,众人急急调转马头待要追赶,方回头,却是怔愣,不见球影,但见左前方一道马影跃入眼帘,风驰电掣,一缕尘烟在后,转瞬便成一点背影!

遗玉随着众人一道“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看着那匹一骑绝尘的黑灰骏马,四足践踏似不沾地,有如背生双翅一般,好一匹翻羽神驹!

“拦住他!”李谙气急败坏催马追上去,一边大喊,不知是不是幸运,那便守在墙下的三人,全都是他们这边的,三人当即夹紧马腹迎上前去,当中冲的最前的,正是李恪。

四人四马,双方不过眨眼功夫就要在离木墙五丈远处相遇,李泰或受三面夹击,当中对面直直冲过来的李恪毫不减势,更叫人心惊的是李泰竟也纵马迎上,不退反进!

这两人,是不命了吗!

“啊!”

眼见将要撞上,看台上已有女子惊叫出声,余音未落,就见两人两马,猛然相碰!

“嘭!”

“嘶!”

“嘶——”

一声巨响,两声马鸣,遗玉瞠大了双眼,就好像是将他们的动作放慢了数倍,眼睁睁地看着两匹马撞在一起,一匹飞出,轰然倒地,连带将马上之人抛飞出去,一匹倒退数步,身形歪扭几下,不等站稳,便再次踏足,载着它的主人,一往无前地朝着目标所在冲击,马背上的人影手中偃月杖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形,红色的小球轻轻巧巧地落入了网兜中,却迟迟不闻锣鼓声,看台上、马场上,有片刻吓人的寂静,众人视线落在那勒马转身的人影上,当是骇然!

“啪!”李世民一掌拍在龙案上。

“三哥!”李谙惊叫一声。

“恪儿!”杨妃脸色苍白地拎着裙摆从看台上冲了下来。

“来人,速传太医!”李世民青着脸吼了一声。

“哄”地一下,看台上爆出人潮低语。

看台东南一脚,李恪从短暂的昏迷中醒过来后,身边巳是围了一群人,个个脸上前写着担忧,尤以李世民脸上最重。

“恪儿,你是哪里疼?同母妃说,千万、千万别忍着。”杨妃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他额头上的汗,眼里溢出水光,李恪那一下摔得头晕脑胀,一时答不上话,杨妃眼泪便流下来,抬手拭着眼角,仰头对站在一旁的李世民哀声道:

“恪儿这一下摔成这样,魏王他、他也不分个轻重,这可是他亲兄啊,臣妾求皇上做主。”

李世民皱眉看她一眼,扭头对太医道,“再好好检查一遍。

“是。”

这边是人挤人,那头马场上却是人去地空,没人注意到遗玉很不文雅地拎着裙摆跑到看台边上跳了下来,大步走向木墙下,待到那匹高头大马前,被它扭头打了个鼻响,也不在意,仰起头,道:

“你下来。”

李泰抿了薄唇,望一眼看台上的热闹,翻身下马,脚刚沾地,便被一双小手袭来,在他身上来回摸了一遍,最后落在他腰上,捏住了一块皮肉,使劲儿一拧,便叫他皱了眉,还未有不悦,低头便迎上她水光朦胧的眼睛,听她声音也是发紧发涩:

“你、你要吓死我啊。”

(昨天加更没加上,因为是个大章,所以今天一起发个长的)

第82章伤了,贬了,罚了

众人期待了一整年的击鞠赛,谁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精彩”,击鞠受伤本是常见之事,可凭着皇子们的金贵之躯,加上这群人的骑术都不差,只有小伤,历年来是从没有过两匹马横冲冲地撞在一起,直把人抛飞以致昏迷的情况。

李恪被小心翼翼地抬到着台上的阴凉地,昏迷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转醒,经太医诊察,是扭到了腰,擦破了些脸皮,万幸草地柔软没有摔伤他骨头,只是人醒来脸上还有些迷糊,来回看一圈四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着:

“四…四弟呢……四弟怎么样了?”

听见他声音,围在附近的人们多半是面露和色,心中暗叹着三皇子到这个时候还能担心这个,真是难得了。

“你这孩子,叫母妃怎么说你,都摔成这样了还关心别个,”杨妃既疼又怜地接过宫人递上的茶杯送到他嘴边,“喝几口水缓缓劲儿。”

李恪轻轻摇头,抬手扶着后脑,皱眉道,“四弟如何了,没摔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