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风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听筒里漏出来:“你哪位?”

乔茵下意识出声:“小,小叔叔……”

她本意是想让纪寒声把手机给她的,结果话刚说出来,纪寒声还没把手机递给她,她就听见那头许辰风语气微微变了下:“不好意思小叔叔,我不知道是您。”

乔茵:“……”

许辰风虽然比她大了几岁,但是辈分一样,从小就是这样,许辰风喊别人什么,乔茵就跟着喊别人什么。

反过来也是一样。

本来十几年都没出什么岔子,结果今天突然就翻了车,乔茵脸上表情僵了一瞬,手机也顾不得去拿了,抬起眼睛去看纪寒声的表情。

纪寒声轻挑了下眉,嘴角轻扯,眼神意味不明,然后他伸手,把手机递了过来。

乔茵立马接过,转了个身,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小了不少:“辰风哥,你……”

“你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小叔叔。”

“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说,”乔茵食指用力,在手机壳上划了短促的一道,“没别的我就先挂了。”

那边也考虑到她马上要去机场,没再多问,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乔茵权当刚才没听见许辰风那声“小叔叔”,眼神都没乱飘一下,打开门之后刚要拎行李箱出去,旁边男人就先一步把行李箱提了起来。

她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等他出了门,把门锁上之后跟上去。

这边出租车少,所以要走到巷子口打车。

乔茵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她低着头走路,步子也迈得不大,本来以为被男人落下了一大截,结果一抬头,纪寒声就在他前方几米的位置盯着她看。

也不知道这男人看了她多长时间,乔茵立刻停下,呼吸都被噎了一下。

纪寒声低了下头,手指在她行李箱的提手上轻点了几下,“我今天没喝酒。”

乔茵:“……”

“乔茵,”纪寒声抬眼看她,“你怎么不让我对你负责?”

现在这年代,一夜情多发,都没有嚷嚷着要对方负责的。

更别说他们两个这种比一夜情差了不知道多少个级别的吻。

乔茵摇了摇头,“……不用你负责。”

她这次本来就没推开,四舍五入还算鬼迷了心窍两厢情愿的事,谈什么负责。

纪寒声:“那你对我负责。”

乔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对我负责。”

“纪寒声,你讲不讲道理?”

“讲啊。”

纪寒声唇角弯了下:“不讲就不用你负责了。”

乔茵被他绕地有点晕,她皱了下眉,干脆不再接这个话题,迈大了步子走到他前面去。

前面就是路口,乔茵一鼓作气过去拦了辆出租车,本来副驾驶的车门都拉开了,结果硬是被跟在身后的纪寒声又关上,紧接着后座车门被拉开,乔茵被塞了进去。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小情侣吵架了啊?”

乔茵表情不大好,皱了皱眉反驳:“没有。”

“小情侣俩嘛,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乔茵:“……”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呵,男人。

果然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乔茵半个字都没再说,头一偏把屁股蹭到了挨着门的那一侧,车上的俩男人她干脆都不理了。

-

乔茵在酒店耽搁了半个小时。

到机场的时候,两人都没等多久,基本刚办完手续没多长时间就上了飞机。

乔茵半夜折腾了一顿,加上好像又有点着凉,头难免会有些晕,她把眼罩扒拉下来,眼罩底下的一双眼睛即使闭着,还是有些酸涩。

乔茵把眼罩扒开一条缝,抬手轻轻揉了一下眼,刚要再放下来,就听见旁边男人的声音——

“乔茵?”

乔茵一愣,下意识转了下头。

她记得纪寒声跟她不是一个舱,而且就在刚才上飞机的时候,旁边还是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妇女来着。

好像也没过了几分钟,身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变了个人。

如果不是乔茵一直没睡着,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做了场梦。

纪寒声:“跟她换了。”

头等舱换了经济舱,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乔茵轻轻“哦”了一声。

“你爸以前也是记者吗?”

乔茵没想到纪寒声会突然提起乔渊来。

她视线还没收回来,只愣愣地点了下头。

“所以……你才想当记者的?”

“不是。”

更准确的说,因为乔渊的原因,乔茵开始的时候甚至不敢报新闻专业。

从事深度调查的记者本身就少,乔渊又经常去一些黑作坊黑工厂,之前采访的时候没少被人盯着。

乔茵对童年的回忆,很多时候都是家里来一些陌生人敲门,凶巴巴地在外面说几句威胁的话,跟讨债的差不多。

直接导致乔茵小的时候不敢自己上下学,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所以基本从早到晚都跟在许辰风后面。

那段经历堪称童年阴影,她印象深刻,所以到现在想起来,胳膊上似乎还在往外冒鸡皮疙瘩,乔茵手指覆在另一个手腕上轻抚了抚:“因为喜欢。”

喜欢战胜了害怕,所以她高考完选专业的时候,和宋女士冷战了好几天,还是选了这个专业。

“你呢?”

“被我妈洗了脑。”

乔茵弯了下唇,“那现在喜欢了吗?”

“嗯。”

“什么时候喜欢的?”

纪寒声垂眸看她:“喜欢上你之后。”

第33章 这次才是。

乔茵本来想再接着这个话题说几句, 结果男人的话一出来, 她顿时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忘了, 轻轻一噎,愣了几秒才低声埋怨了句:“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怎么不认真了?”

男人也把声音压低,他微偏了下头, 语速放缓了些:“喜欢你不认真吗?”

纪寒声跟她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或者说男人和女人之间,本身就存在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差异,在对待感情方面的态度和方式也天差地别。

乔茵如果喜欢一个人, 绝对不会每天都挂在嘴边。

但是纪寒声就不一样了, 不管什么话题,他都能扯到喜欢她这种事上。

乔茵还是觉得他不够认真, 嘴角轻撇了下。

男人的花言巧语,她根本信不过。

安静几秒, 乔茵才又想起刚才的话题,轻转了下眼睛又看他:“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纪寒声轻扯了唇角, 眼睛阖上轻声开口:“乔茵,我是认真喜欢你的。”

乔茵喉头一哽,没再说话, 轻轻偏过头去。

-

从杭州飞到北城, 时程两个多小时。

乔茵闭着眼睛眯了一个多小时,距离飞机降落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才悠悠转醒,腰细腿长的漂亮空姐正在往这边凑:“先生,您需要水吗?”

她这一个小时睡得也不安稳,隐隐约约觉得有人一边在吵, 声音不大,但是好像没怎么间断过,应该就是这人刚才一直在旁边转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乔茵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热情的空姐,头一抬道:“我需要,谢谢。”

那空姐还是轻弯着腰的姿势,视线几乎全部落在目标男人身上,猛地听见从旁边插入进来的女声,愣了一下才直起身子,她脸上露八颗齿的标准微笑僵了一瞬,然后才又应了声去给她拿水。

乔茵是真的有些口渴,因为刚睡醒,嗓子还有些哑,她抬手轻按了按喉咙,然后转头看了眼旁边无时无刻不在招蜂引蝶的男人。

就看了一眼,乔茵又收回来,随手抽了本杂志看。

她好像已经有一周没认真读过报纸杂志了,猛地拿起来一看,翻开第一页之后好一会儿都没进入状态。

乔茵盯着第一行字看了几秒,然后干脆直接翻到中间靠后的位置看起娱乐新闻来,然后半分钟后,在看完了一则八卦之后,乔茵突然觉得风格有些熟悉。

翻到封面一看,果然是她之前实习的那家杂志社。

杂志是三月刊,已经发行有段时间了。

乔茵正闲得无聊地往后翻,最后几页刚翻过去,上头的字在眼前虚虚晃了一下,她动作停顿半秒,然后又翻了回来。

右下角的地方是一个人物专题,横七竖八排了四五号人,标题下面,“谢宁”两个字就在编辑记者后面挂着。

好像是上次小谢叫她帮忙整理的那个专题来着。

乔茵一行一行地往下看,看到第九行的时候,终于还是看见了纪寒声的名字。

小谢对他的形容极其简明扼要:“据知情人士乔某透露,此人年轻有为,单身。”

乔茵:“……”

不用说,小谢笔下的“知情人士乔某”指的就是她。

幸亏这个版面占得不大,又是行内的人物专题,一般没有读者愿意看,乔茵呼了口气,抬手轻轻遮在杂志内页上轻遮了下,然后转头问纪寒声:“有笔没?”

纪寒声挑眉看她。

空姐刚好去而复返,端了杯水递过来。

乔茵顿时忘了自己刚才千辛万苦挡住的杂志,伸手就去接,收回来的时候旁边男人刚好递了支笔过来。

“谢谢。”

乔茵已经把水杯放在了一边,接过笔拧开笔盖就开始往上面涂。

纪寒声侧眸看过来,刚好瞧见这丫头把自己的名字一点点的涂黑,还反复涂了几遍,直到那几个字变得完全面目全非为止。

乔茵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涂完了纪寒声的她还不放心,又小心翼翼地把“乔某”两个字也给涂了。

两分钟过去,这则新闻终于再也看不出纪寒声和她的影子,乔茵心满意足,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响在她耳边的男声,低低沉沉,声音轻轻,带了半分的气音:“跟我借笔,就是为了把我名字涂掉?”

乔茵笔盖还没扣上,被点了穴一样僵了半秒。

“这本杂志一个月至少发行了几万……要不你把那几万份都涂掉?”

乔茵:“……”

“涂掉干什么?”

她倒是没想干什么。

就是这个知情人士当得实在没有底气,而且心不甘情不愿,涂掉之后至少还能自欺欺人当做没看见这句话。

乔茵心思简单,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就无聊时心血来潮涂了那么一下,谁能想到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被这个当事人看见了?

“怎么不说话?”

乔茵故作淡定地把笔盖合上,然后抬眼看她。

纪寒声说话的时候刚好偏着头凑过来了半分,乔茵这么一抬头,两人间的距离瞬间就拉进了不少。

一人抬头,一人低头。

乔茵轻咽了口口水,突然就想起来之前好像是听谁说过:这样的姿势,最适合接吻。

天时地利,就是没有人和。

公共场合下,纪寒声向来回控制自己,乔茵抿了下唇角,然后慢吞吞地答:“涂着玩儿的。”

她的语速减慢,一句话好像拉长了好几秒,说完之后还在耳根底下荡来荡去,刚要转开视线,就听男人问她:“怎么都不问我今天早上为什么吻你?”

乔茵其实是没打算问的。

这种问题她向来不想搬到台面上说,但是被纪寒声这么一说,她偏偏像是受了蛊惑一样,被他引导着猜测了一句:“因为我把牙膏沫溅到你手上了?”

猜来猜去好像也就这一个。

这男人一看就洁癖,生气起来又容易大发兽性。

“不是,”纪寒声笑了一下:“因为半夜给你煮了碗面。”

乔茵眼睛眨了两下,然后又听见他说:“利息总是要拿的。”

“……”

所以她的一个吻就换来一碗面?

这个吻也不知道值不值当,乔茵还没思考出来结果,男人声音又近了半分:“今天早上的账——。”

乔茵还沉浸在对自己吻的估价当中,刚把纪寒声的后半句听进耳朵里,唇上就一软。

感官总是比思考来的快而清晰,乔茵一口气憋在鼻腔里,反射弧明明还没走到这里,耳根却先一步“腾”地热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在飞机这种公共场合,即使远远算不上大庭广众,但是只要旁边的乘客一转头,或者刚才那个空姐这时候再凑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助……就能看到他们两个。

乔茵刚这么想着,就听见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应该是哪个热情的空姐又过来了。

乔茵刚要伸手去推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手里的杂志就被人抽走过,然后空姐的“先生”两个字刚落下,那本杂志就被举起来,完完整整地挡住了他们两个人的脸。

空姐:“……抱歉,打扰了打扰了。”

脚步声很快又传远。

这次的吻极其短暂,十几秒钟过去,等空姐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不见,男人就从她唇上离开。

与此同时,杂志被他放下来:“这次才是。”

乔茵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把这几个字和他的前半句连在了一起。

所以纪寒声的意思是,这次才是和她算今天早上牙膏沫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