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乐瑶喝了不少,按理说大家其实挺迁就她的,桌上就四个女孩子,其他七个全是男性,乐瑶本可以和她们一起喝果汁,但她自己对红酒比较感兴趣,大家当然也不会拒绝。

乐瑶的确想喝点酒。她酒量好,所以不担心会出事。叶淳点的红酒又是极好的,她不想错过。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她最近怕乐清担心,总是端着,不敢在家中表现什么,工作的时候更不能有所疏漏,只有到这种场合,才能名正言顺放纵一会,她怎么会错过呢?

这晚她喝得有点多,她没助理,赵彤被她安排去沈斯奇那边接触MV线上宣传事宜了,她今晚是自己过来的,回去的时候想打车,但叶淳主动提出要送她。

乐瑶站在会所门口,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她稍微有些醉意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她果断拒绝道:“不用了,我打车就好。有专车,安静隐秘,不用担心什么。”

她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坚持自己叫了车,叶淳立在一侧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说:“你很抗拒我。”

乐瑶收起手机,眼都不抬道:“哪有?叶老师误会了,我只是不想麻烦叶老师。”

“为什么不想麻烦我?”

“我们是可以互相麻烦的关系吗?不是吧?那我不想麻烦叶老师再正常不过了。”乐瑶说得十分无谓,站在台阶上等着车子过来。她时不时低头看车子的行驶轨迹,算计着还要和叶淳磨多久。

叶淳注意到她的不耐烦,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一些,他忽然弯腰靠近她的脸,乐瑶吓了一跳,几步后退和他拉开距离,蹙眉道:“叶老师,这里是公众场合,您应该小心点,被拍到会很麻烦。”

这会儿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叶淳的助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叶淳不说走,她还要等车不能离开,总不能刻意跑到别的地方去等,让叶淳更直观地发觉她的抗拒吧。

毕竟是圈里的前辈,以后说不定还会合作,实在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而叶淳也没并做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被拍到也没关系。”叶淳语调柔和,声音极有磁性,“我从吕哥那里知道,之前公司打算给你和沈斯奇炒CP,但因为你和温总的关系放弃了。我想,如果乐小姐现在还有炒CP的想法,倒不如考虑一下我。”

乐瑶愣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倒不意外叶淳知道她和温漾分手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娱乐公司可是最不缺八卦的地方,她这阵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话。

她比较意外的是,叶淳那种身份,竟然要和她炒绯闻。

“叶老师喝多了。”乐瑶语气漠然道,“叶老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您出道这么多年就没见和哪个女明星有过绯闻,怎么好因为我破例,您别开玩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叶淳走近她,低着头和她的脸靠近,迷人的眼睛注视着她,那种志在必得的神色让乐瑶有些心神恍惚,一时忘了退开。

“我是认真的。”叶淳的脸那样俊美高贵,像钻石与黄金堆砌而成的一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魅力。他这样言语珍重,态度坚定地和女性交谈时,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她们代入他的节奏。

他拍了那么多年戏,有意识那么做的话,乐瑶很容易就被他带进去了。

她愣愣的忘了拒绝,叶淳嘴角扬起,正待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用力扯开了。

乐瑶惊讶地回头望去,看见了久违的一张脸。

是温漾。在这里遇见他,真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温漾没看她,只是眯眼望着叶淳,叶淳直起身和他对视,和缓微笑道:“温总,真巧,在这儿遇见您了。”

温漾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身上有一种松石般温文的气质。那双动人的桃花眼被镜片一遮挡,尽显禁欲气息。偏生他双唇生的颜色红润,配上白皙的肤色,禁欲之中又多了一分欲语还休的撩拨。

他不回应叶淳的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乐瑶望进他眼底,真是看见了传说中的扇形图。

她以为那只是小说夸张的说法,但温漾不阴不阳视线还真是三分的漫不经心五分的轻蔑讥讽七分的阴厉冷酷。

“我倒不觉得这是巧合。”温漾终于开口,却说了一句乐瑶听不懂的话。

她这会儿已经回过神了,她不看温漾,也不看叶淳,更无视了周围投来好奇视线的围观群众。她用尽力气从温漾的手中挣出来,也是这时温漾才低头看向她。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温漾沉浸在工作中,以为自己已经调节好了心态,除了每晚都睡在小房间之外,他不觉得自己还对乐瑶有什么留恋,或是生活中有什么异常。

但今晚在这里遇见乐瑶,看见她和叶淳亲密接触的时候,他整颗心都崩裂了。

他在饭局上看似谈笑自若气定神闲,可心里脑子里都挤满了阴暗的想法。

他不断在脑海中勾勒着乐瑶和叶淳相处的画面,甚至幻想了一下他们在一起是什么场景,他甚至想到了他们接吻或者是更进一步的画面。

那种画面好像烟花般爆炸在他脑海中,让他直接丢下一帮大客户,头也不回地跑了出来。

他先去了叶淳定的包厢,里面空空如也,他又跑到门口,正看见叶淳靠近乐瑶。

温漾并不愤怒,他情绪很平静,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做。

“我叫的车到了。”乐瑶没看两人,直接告辞道,“我先走了,两位慢聊。”

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仿若温漾理智的丧钟,不断地敲啊敲。敲到最后,温漾再也懒得搭理叶淳,直接转身走下台阶,再次抓住乐瑶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带着她离开。

叶淳迈了几步上前,想要拦下他们,但被突然出现的向云和保镖挡住了。

“叶先生,请回吧,温总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向云笑得十分官方虚假。

叶淳淡淡道:“我不是要管温总的事,但我和乐瑶是朋友,她被人这样带走,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向云维持着虚假笑容道:“乐小姐的事就更不需要叶先生费心了,您还是操心一下您自己的工作吧。”

向云这么油盐不进,几个保镖又高大健壮,叶淳看了几眼,笑了:“很好。很有趣。”

向云礼貌微笑,露出八颗牙齿。

“再见。”叶淳浑不在意地转身走开,转过身不需面对旁人的时候,他面色突兀地阴沉下来。

本来只是想玩玩的。谁知道还放了心思进去。看着温漾把乐瑶拉走,预期中出现的不是兴奋,而是烦恼。挺烦的,本来只是玩具,现在发展成猎物,真让人为难。

乐瑶直接被温漾拉到了停车场,这一路碰到不少人。乐瑶到底是公众人物,为了不再引起上次的骚乱,她强忍着没有挣扎。

等到了停车场,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乐瑶才用尽力气去甩开他的手,但依然失败了。

情急之下,乐瑶只能低头去咬他的胳膊,她用的力气不小,隔着西装面料都感觉到他肌肉在收缩,但他还是不松手,就这么强硬地把她拉到了车上。

司机坐在前面,早在看见老板的第一时间就解锁拉开了门。看见后座的情形之后,司机相当有专业素养的躲到一边去了,连车都没上。

进了车后座,温漾直接倾身锁了车,锁完了才放开乐瑶,乐瑶试着开门,失败了,她气得使劲去踹门,那么贵的车,几脚踹上去,温漾眼睁睁看着,半点都不心疼。

“你发什么疯?!”乐瑶气急败坏道,“把门打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质问声不绝于耳,温漾却并不回答,他面色平静极了,确定乐瑶跑不掉后,他拿出手机给向云打电话,安排了接待客户的后续事宜,便把手机丢到一边,开始脱衣服。

乐瑶愣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完全没搞懂他要干什么。

他脱了西装外套,动作很快地解开袖扣,将衬衣袖子挽上去,露出被乐瑶咬的地方。

乐瑶顺着看过去,那里有个正在流血的牙印,她脑子一热,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拇指抚过他手臂上的血迹,血迹下的伤口不深,但也不浅。

乐瑶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瞪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咬唇沉默着。温漾看了她一会,突然倾身靠近她,她不自觉后挪,整个人都靠在了车门上,但温漾的动作还没结束。

直到与她亲密无间,他才缓缓停下,他的唇与她的唇交织着,她身上的酒味和他身上的烟草味道混合在一起,乐瑶觉得这仿佛是天底下最好闻的香水,带着引火焚身的魔力,让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温漾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阴沉沉地看着她,见到她闭上眼,便毫不犹豫地咬住了她的唇。

是真的咬,但用的力气可比乐瑶咬他的时候小多了,乐瑶轻轻“唔”了一声,他便立刻从咬转变成吻,他细细啄着她的唇瓣,一点点撬开她的牙齿,彻底加深这个吻。

乐瑶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她依然记得自己今晚只是来参加个庆功宴而已,怎么就遇见了温漾,怎么就和他接起了吻。

她意识沉迷在亲吻之中,渐渐忘记了如何呼吸,脸涨得通红,人昏昏沉沉,短薄的上衣被撩起来,一片凉意袭来后,是男人滚烫的手掌。

乐瑶惊悚地睁大眼睛,瞬间清醒过来,她用力推开温漾,温漾被她推得撞在了车椅背上,她衣衫不整,他更是衣衫不整,衬衣纽扣都崩开了好几颗,手臂还在流血,他也不在意,只抬手,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抚过红艳润泽的薄唇,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要人命的凉薄尖锐的性感。

“你到底想干什么?”乐瑶睁大眼睛恨恨地问。

温漾似笑非笑地挑起唇:“问我想干什么?”

他盯着她,薄唇开合,丢出一个字:“你。”

乐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一颗心像被点燃的木柴,瞬间迸发出极高的火焰。

55.第五十五章

“你什么意思?”

乐瑶睁大眼睛问出这个问题,但其实她也不需要答案,他话说得直白又露骨,她反问只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

与其说她是疑惑,不如说是震惊。

温漾的表现可比她随意多了,他扯下领带丢到一边,抬手推了推眼镜,嘴角噙笑道:“你说什么意思?”

乐瑶面无表情道:“肯定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她下意识否认着。

温漾嘴角笑意扩大,车子里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他英俊的侧脸像画一样展开。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乐瑶彻底坐不住了了。

她倾身试图开车锁,但被温漾死死地抓住了。她尝试挣脱,再次失败,有些气馁。

“我不想跟你意思来意思去,我要离开,开门。”乐瑶咬唇说。

温漾抓着她的手臂上还在流血,她看见就忍不住挪开视线,眼底一片晦暗复杂。

“你不想跟我意思意思,那你想跟谁意思?”温漾使劲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手臂上的血染到了她的衣服,乐瑶浑身激灵了一下,好像触电一般。

“没想到乐小姐这么有本事,才和我分开就找到下家了,我该庆幸自己眼光好,看上了个人人争抢的好姑娘么?”

“好姑娘”三个字简直是最刺耳的讽刺,听得乐瑶气急道:“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温漾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找什么下家了?!”

“那叶淳是怎么回事。”温漾贴着她的耳朵问话,呼吸里是浓郁的烟草味道,他很少抽烟的,但现在身上都是烟味,闻得乐瑶心神恍惚。

“不回答?心虚了?”她的沉默让温漾情绪越发诡异起来,他抓着她的力道加大,质问完了就盯着她的眼睛看,想看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心虚。

乐瑶忍无可忍,干脆直直地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看来是我脑子有问题了,温总说的话我真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温漾闻言笑了,笑意盈盈,漂亮的眼睛里脉脉含情:“听不懂?没关系,我来为你解惑。你和叶淳半夜出来幽会,在会所走廊里卿卿我我,需要我调个监控来帮你回忆一下吗?”

乐瑶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和叶淳半夜幽会了?我什么时候和他在走廊里卿卿我我了?”

“哦,那可能是我眼瞎看错了,和叶淳抱在一起红着眼睛撒娇的不是乐小姐,是别人。”

温漾眼皮一抬,嘴角一扬,言语之间的神色和语态,均展现了对乐瑶的不屑至极。

乐瑶也不是吃素的,到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吸了口气,勉强平静下来说:“首先,我们已经分手了,不管我和谁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做了你说得那些事,都和你无关,你没资格来跟我阴阳怪气。”

温漾缓缓后撤身子,衣衫不整的他面上是柔和到近乎有些脆弱的笑。他这副模样,身上还带着血迹,看上去真的好像被乐瑶蹂躏了一样,但其实恰恰相反。

乐瑶看得眼睛疼,她咬唇说:“其次……我和叶淳什么事都没有,今晚过来是参加庆功宴,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幽会,到这里之前我也没想过叶淳会在外面等我。至于你说的所谓在走廊里卿卿我我,和他抱在一起红着眼睛撒娇,那更是无稽之谈。我跟着他走路,他突然停下,我撞到他后背,鼻子酸疼眼泪掉下来了,他伸手扶住我,这么正常的事在温总看来怎么就那么不堪了?或许这就是仁者见仁吧。”

仁者见仁,但他看见那一幕,见到的可不是仁,她这是讽刺他呢。

虽然如此,可温漾还是因为她冷淡排斥的解释感到释怀了一些。

他方才心里汹涌翻腾的情绪淡了不少,冷静下来后便温柔地说:“以后别和他靠那么近,这个人不正常,你会吃亏。”

乐瑶再次试图离开,又再次被温漾阻拦,她负气道:“我和谁走得近都和温总没关系,你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吗?开门,我要回家。”

温漾稍微后撤了一些,不再阻拦她,但也没有主动开门。

在乐瑶要自己去解锁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从我把你从叶淳身边带到这里开始,就没想过再和你玩分手的小游戏了。”

乐瑶身子一僵,倏地望向他:“分手的小游戏?温总这话说得真可笑,你觉得我和你分手是在和你玩游戏?”

“不是也得是。”温漾回答得很快,他靠到车椅背上,明明一身狼狈,却从容优雅。

“乐瑶,别那么尖锐,也别那么坚持了。能不能请你稍微为我想想,迁就我一点呢。”

万万没料到温漾会说出这种话,乐瑶一时愣在了那,连开锁都忘了。

温漾望向她,微抬下巴,脸颊比过去清减了不少,却更添迷人风采。他像块精雕细琢的美玉,每一寸都是无可挑剔的弧度,因为过于完美,所以显得虚假无比。

“别对我那么苛刻。”他语调沙哑地开口,眼镜片中和了他时不时散发出来的冷漠阴郁,让他此刻看上去几乎有些不堪一击,“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是啊,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要他怎样呢。

乐瑶垂下眼睛,沉默不语。其实她在颐园观看完他处理宋雨婷和徐静那件事时,就隐隐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这样明确出来,还是头一次。

见她不说话,但至少没再立刻反驳,温漾沉吟片刻,转头望向窗外,忽然说起了和两人感情无关的话题。

“我和我母亲关系不太好。或者说,我和温家的每个人关系都不太好。以前你问过我,我母亲今年多大,我那时没回答,现在可以告诉你。”

不理解温漾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乐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温漾依然望着窗外,侧脸精致漂亮,乐瑶看得有些心跳加速,干脆转开视线不再看。

温漾的话还在继续:“她看上去是不是很年轻?她也的确年纪不大,今年也才四十八岁。”

……四十八岁?温漾都三十二了,可他母亲才四十八。

乐瑶怔了怔,下意识道:“那她是十六岁生下的你?”

温漾这时转过了头,嘴角挂着笑,他好像是心情愉悦的,可那笑看得乐瑶直心酸。

“是的,十六岁,我是非婚生子。”温漾阖了阖眼,垂下眼睑,睫毛轻颤,语调平和,“那个男人……哦不,男孩。他比她大一岁,两人是同学,他很英俊,很会讨女孩欢心,迷得她晕头转向。如果你想象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样子,可以看看我。”他抬眼,指着自己的脸笑意盈盈道,“看到我了吗?他就长这个样子。”

……如果长这个样子,那还真是有迷倒富家千金的资本。

“温柔被他彻底迷住了,但他家世不好,性格极端,没什么上进心,空有一张脸和掌控女孩的手段。我爷爷……哦,就是我外祖父,他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私奔了。”

私奔?!乐瑶回想起在温宅见过一面的温柔,很难想象那样的女人会和谁私奔。

温漾看出她的不可思议,语气温柔地解释道:“你现在看见的不是当年的她。当年的她很冲动,谁又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他再次转眼看着车窗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为她诉说着他的过去:“她为了让家里接受那个男孩,私奔之后就怀上了他的孩子。爷爷虽然还有两个儿子,但最看重的还是大女儿,因为另外两个孩子是私生子,是后面才认回来的。他想让大女儿继承家业,所以用了些手段弄走了和她私奔的男孩。”

“……什么手段?”乐瑶低声问了句。

“给钱,再拿性命要挟。其实他远不必做成这样,只要给钱就行了,那家伙可没什么骨气。”温漾垂眸笑了笑,淡淡地说,“总之最后,他拿了钱出国风流去了,把不顾一切和他私奔还怀了他孩子的女朋友丢在环境恶劣的出租屋,直到我爷爷找过去。”

“这件事终于让她清醒了,她决定回家,但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顿了一下才说,“她想打掉我,爷爷带她去了医院,但你猜怎么着,她身体不好,其实不易怀孕,这次能怀上孩子简直是老天开眼,如果打掉我,她以后就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温漾说到这里兴奋起来,他转过身,柔和的桃花眼里绽放光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到了什么好玩的故事。乐瑶看着他这样,心里酸得不行。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不该那么做,很清楚他现在说这些可能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温漾垂眸看了看她握着他的手,嘴角挑起,笑意真实了一些。

“她没能打掉我。”他话语里说的好像是别人的事,好像根本不是自己差点被母亲打掉没能出生的事,“她和爷爷决定生下我,我真幸运是不是?”

他虽然这样问,可态度却不像觉得自己幸运,他讥诮的语气像是恨不得没出生过。

“我从出生开始,没喝过一口母乳,没被她抱过一次,甚至都没见过她。我第一次学会说话,说的是‘大少爷’,因为佣人都这么喊我。后来我开始记事,也一直没见过她,后来我知道她去留学了,她之所不来看我,一来是不喜欢我,我是她耻辱的标志,二来,是我和那个男人长得太像了,越长大越像,她每次看见我,都恨不得我去死。”

乐瑶使劲握着他的手,忍不住问:“那他呢?那个男人呢?”

温漾突然笑了,他盯着乐瑶说:“为什么好奇他的结局?他的结局最简单了,从没见够那么多钱的人,跑到国外,手里拿着那么多钱,一个中国人,很容易被人盯上了,没多久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乐瑶打了个寒颤,半晌没说话。

温漾过了一会说:“我开始念书之后,亲子活动是管家去,家长会也是管家去,知道实情的老师同情我,不知道实情的同学就以为管家是我的家长。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不该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期待,七岁我生日那年她回国了,我找到爷爷希望她陪我过个生日,爷爷没理我。我固执地去找她,我以为没有哪个母亲是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但我被她拒之门外了,她还喊管家赶我走。后来我就自己一个人柜子里吃了蛋糕。小小的柜子,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

乐瑶想起颐园那个小房间,想起自己承诺过他却没兑现的事情,眼睛红了红。

“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想也不需要了,他们不在意我,我就告诉自己想办法让他们不得不在意。大学期间我去美国留学,大三的时候温氏出了事,我母亲旗下的一间公司陷入麻烦,她险些遭受牢狱之灾。我打电话给她的秘书,告诉她我能帮她解决麻烦。”

温漾的话进程很快,他迅速掠过了糟糕阴暗的童年,开始讲述他如何夺得现在的一切。

“她那时很怕爷爷知道她犯下的错,担心失去权势和地位,走投无路下亲自和我联络,问我要怎么解决。”温漾摘掉眼镜,朝乐瑶眨了眨眼,“但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麻烦都是我给她下的套。她就这么上钩了,我一边帮她拨开迷雾,一边联络爷爷,将她隐瞒危机的事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挑选的继承人多无能。”

乐瑶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温漾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他继续侃侃而谈:“我二十岁就在华尔街赚到不少钱,我用那些钱趁着温氏的危机收购了所有小股东的股权,一面装作帮温柔,一面在爷爷那里展现她的愚蠢。最后我解除了温氏的危机,还帮公司赚了一大笔钱,爷爷本来不相信我,对我多番质疑看不起,但还是因此将我放在了心上。而我的母亲,她气坏了,可她发现我是始作俑者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从爷爷那拿到了一些股份,当时我和她的股份只差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还真是没什么差距了,乐瑶睁大眸子看着温漾,已经忘记他们最开始在说什么了,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过去当中。

“当时是三足鼎立的局面,我的股份最少,但也占有一席之地。爷爷开始觉得温柔不如我,开始试着给我些权利,我毕业之后正式进入温氏,负责一家子公司,哪怕我母亲刻意打压,但还是发展得很好,甚至让她吃了不少亏。”

温漾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吗乐瑶,古罗马斗兽场的规则只有一条,那就是赢家通吃。温柔总指责我忤逆她,不忠不孝,当初就不该生下我,但哪怕我的手段再不堪再黑暗,我夺得权利的路上有再多鲜血,也不影响我感知到权利的美味。权利让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我前面二十几年缺失的‘亲人的关注’全都回来了,他们俩整天盯着我,一个是担心我彻底吞掉她,一个是观察我能做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