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白梓岑信手划开屏幕,是一条短信。她只稍稍敲了一眼,就神色凝重地皱了皱眉。

“妈,是什么短信啊,怎么看你愁眉苦脸的。”

白梓岑摇头笑笑:“不,是好事,只是我应该不能参加了。”

“什么事?”

“宝贝回家网站的线下志愿者发来短信,说是市里某一家人家找到了丢失的孩子。不过孩子远在西南山区,路途遥远,需要有志愿者陪同。”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为什么不参加?”梁语陶惊讶。若是换做以前,白梓岑估计得了消息,已经背起行囊跑路了。今日,倒是反常。

白梓岑无奈地笑了笑:“之前我跟你爸说好了,超过四十五岁之后,就再也不参加线下的活动了。你十八岁那年,我参加了一次线下志愿者活动,结果当地泥石流突袭。当日你爸看了新闻连夜赶了过来,责令我不能再参加任何活动。当时我哪可能答应他,跟他讨价还价了好几天,才好不容易将年限拉长到了四十五岁。现如今,四十五岁的生日刚过,以你爸那牛脾气,铁定不会再答应,估计从警察那里搞两副手铐把我关在家都有可能。”

梁语陶的眸子忽然亮了:“那我去吧!”

“你去干什么?自己本身身体就不行,去那种地方哪受得了。”白梓岑驳斥。

“我想去嘛…”

“不行!”

梁语陶揽住白梓岑的腰身撒娇:“妈,你自己做志愿者到处跑的时候,我可没拦着你。现在我想做志愿者了,怎么你就拦着我了呢,你这可是法西斯主义。况且,我的病都快好的差不多了。就像你说的,轮回有报,之前你一直在还我们母女俩团圆的恩德,现在你累了,就唤我来好了。”

白梓岑语气有些微微松动,却仍是不肯。梁语陶只好发挥了平生的功力,朝她撒娇耍泼,最后勉强混了个“好”字。

临末了,白梓岑还不忘嘱咐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那这次可千万别告诉我爸了,免得他知道了,打飞的过来抓我。”

“好好好,不过去的路上千万注意身体。”

“一定一定。”

于是,母女俩很快达成了共识。梁语陶也马不停蹄地加入了志愿者的队伍,一同前往西南山区。

这几天在西南山区,事情进展得远不像梁语陶想象的那般顺利。不仅是她,志愿者队伍一行十人,全都犯了难。

穷山恶水出刁民的道理,自古便是有的。到这里的第一天,梁语陶等志愿者一行人,就协同警察带着孩子的父母上了山,要求做dna鉴定。但偏生这里的村民都是一个鼻孔出气,见了他们一行人就拦着,死活不让走,跪着躺着撒泼,连警察都没辙。

后来,有志愿者使计拿到了孩子的头发,在经过专家dna鉴定后,确认是亲生无疑。当晚,在那对父母知晓真相后,更是情绪激动,恨不得彻夜爬上山抢回孩子。

次日一大早,一行人就带着孩子的父母上了山。对着买孩子的那对农民夫妇,拿出了dna证据。可那对农民夫妇根本不识字,哭着闹着说是他们是无理取闹是在抢孩子。于是,当地的村民又不识抬举地一窝蜂哄了上来。

警察见势头不妙,就打算先行带人离开。然而,那对失孤的父母眼见孩子就在面前,却不能带走。两人发了狂似的扑到那对农民夫妇身上,推搡之间,就打了起来。村民见了,赶紧凑上去帮忙,梁语陶一行人赶忙去劝,却硬生生地被无理取闹的村民们打了一顿。

最后,是警察朝天开了枪,才制止了村民蛮横的行为。

警察抱了孩子打算走,农民夫妇见花了钱的孩子要被人抱走,心一横,直接一前一后躺倒在了警车的轮胎底下,说是要带走孩子,就从他们的身上轧过去。

正当警察犹豫之际,又有村民哄了上来,抢了警察手里的孩子就跑。警察快步追上去,可偏偏这山里道路崎岖,长期生长在这里的村民熟得很,脚程又快,才走了几步就不见踪影了。

警察无奈,只好退回去。而自那以后,情况也一直未有进展。

夜沉如水,隔壁又传来了细微的哭声,扰得梁语陶心乱如麻。

镇上的小旅馆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隔音效果也是奇差,明明两间房之间竖了一堵墙,却跟现场直播似的。梁语陶隔壁住的是那对过来找孩子的夫妇,这些天事情一直没有进展,那位母亲心焦得很,整日整夜地在房间里哭,听得梁语陶也心酸不已。

警方那边也一筹莫展。村里人早就拉帮结派成了一伙,在这种地块,买孩子已经成了共识。谁家的孩子要是被有警察要来抢回,都跟是自家遭了秧似的。

凄厉的哭声听得梁语陶心焦,她捂住耳朵翻了个身,却无意间碰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地坐了起来。

梁语陶揭开睡衣领子,侧过脸观察肩膀上的伤势。近肩胛骨的位置,印了一块好大的淤青。

那天发生争执的时候,梁语陶也被村民打了,结实的一棍子挨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只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撕成两半了。她以为自己伤的够中了,结果等同行的志愿者从地上爬起来,她才发觉自己大概是受伤最轻的那一个了,好几个魁梧的男志愿者,脸上都一并挂了彩。

梁语陶叹了一口气,颇感无奈。

床头柜上还有同行的伙伴给的一个鸡蛋,原本是用来给梁语陶热敷的。如今放了凉,已经失去了效力。到了半夜饿得很,她就打算将鸡蛋剥了,垫垫饥。可刚一探过身去,她就分明地看见了床头柜上好大的一块霉斑,而带了壳的鸡蛋,就稳稳得落在霉斑中央。

她一下子没了吃的*。

梁语陶取出包里的手机,正打算玩玩游戏消磨些时间,门外却蓦地响起了敲门声。

“小陶在吗?”是温和的女声。

梁语陶不难听出,这人是带头的领队,钱姐。

“来了。”梁语陶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打开门后,她才问:“钱姐,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钱姐一张慈柔的脸笑了笑:“原来在房间里呢。刚才服务台打电话给你,但你房间的电话却接不通,于是就往我这个领队的房间里打了。我寻思着你第一次出来做志愿者,担心你一个小姑娘出了什么事,就特意过来看看。”

“我一直在房间里,没听过电话响,可能是坏了吧。”

梁语陶转过脸去看床头柜上的电话,老式的座机电话,线头零散地堆在床头柜后头,露了几根线头,想必是插座松了。

“确定你在房间就好。”钱姐顿了顿,说道:“正好你在,那我跟你传达下。刚才服务台打电话,说是有人在旅店的楼下等你。”

“有人在等我?”梁语陶皱眉诧异。

“是啊,那人说是来找你的。”

“我来之前除了我家人没人知道啊。”

这下子钱姐也不解了:“那要不要我跟服务台说一声,让他跟对方说你不在。照理说我们都是远江市过来的,在这山区里也不会认识人。况且,这么个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也不安全。”

“没关系,我还是下去看看吧,要是真有人找我,错过了就不好了。”

“要不…我找队里几个身材魁梧点的男志愿者,陪你一起下去吧。”

“不用不用。”梁语陶摇手笑笑:“那天我们去山里,就属他们几个长得最健壮的被打得最惨。这么晚了,他们都睡下了,还是别叫醒他们了。这旅店周边有摄像头,安全地很,再说旅店前面人来人往的,还有服务台的人守夜,照理是不会有问题的。”

钱姐听着倒也有道理,就不再组织了,只吩咐了声“那你小心点”就离开了。

镇上靠近山区,昼夜温差大得很,梁语陶信手披了件外套,就一个人走下了楼梯,往门口走去。

临近晚上十点,四周皆是静悄悄的。山区不像是城里,一到晚上就是一堆人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在这里,除了风声以外,也只有风声。

旅店门前停了一辆路虎,车轮旁全是泥土渣滓,滚轴似的给车轮镶了个边儿。在四周黄土的背景下,远处的大山似乎也与这辆车同样大小,军绿的色彩融进夜里,像是个庞然大物。

简陋的瓷盆灯罩下,用电线杂乱地捆绑了个灯泡。最原始的白炽灯化为路灯,以狭小的光影,照亮着一个世界的清明。

跨越隐约的光线,梁语陶依稀能辨别出车旁似乎站了个人。他就站在车轮旁,车上满是泥土的背景,像是踏尘而来,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些狂野的狼狈。

唇边,零星的火焰在暗夜里发光,有烟圈在空气里盘旋。

他吞云吐雾之间,梁语陶拢紧身上的外套,试探地喊了声…

“曾亦舟?”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闻声,那人指尖微动,烟头从指缝中滑落,掉到黄沙地上。他抬脚,用脚尖轻撵烟蒂,不消片刻,烟草促狭的火光瞬间消失在了夜里。他缓缓回过头,白炽灯暗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上,一半侧脸落在光里,一半丢在黑暗里。

梁语陶这才看清,确实是曾亦舟无疑。

只不过,今日的曾亦舟与平时委实不太一样。原本清俊白皙的脸被晒黑了一圈,凭着依稀的光线,隐约可见他腮边的青色胡渣,如同麦芒一般地扎眼。

古人说,人世间最美妙的三件事是,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他乡遇故知排在最末,可见压轴重要性。

现下,梁语陶明明是激动的,却依旧极力掩藏着自己的情绪,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你、你怎么来了…”

他迈步走向她,黄沙在他的脚下,咯吱咯吱地响:“之前你一声不吭就出院了,我在久江市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你。”

“我回家了。”她回答地干净利落。

“嗯。”他轻声低哼:“我估料着你大概是因为我突然对你的表白接受不了,生我气,才回了远江市。所以我就给岑姨去了个电话…”

她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跟我妈打小报告、吹耳边风了?”

“我又不是你,哪来那么多小伎俩。”他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继续解释:“我给岑姨去了个电话,想问问你的情况。结果,岑姨却跟我说你来山区当打拐志愿者了。起先我还挺放心的,可岑姨偏说你走后她一直心有余悸,担心你的身体状况会起高原反应。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就沿路跟了过来。这山里的道路崎岖的很,车子都开坏了一辆,只好又换了一辆。不过…”

他别过脸看她,多日不见,她的肤色稍些黑了点,虽不如以前白嫩,却显得更加健康。他淡笑着扫了她一眼:“不过现在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就开始插科打诨:“我妈肯定是骗你的,什么心有余悸?我明明每天都跟她打电话报备情况的,我看她摆明就是故意坑你来的。”

“没事,反正都已经来了,也不说后悔了。”

梁语陶心里嘀咕着他倒是大方,跋山涉水连车子都半路坏了,居然还这么语气轻飘飘的。然而,却在无意间看见他那一身略显狼狈的行头之后,她心里却是酸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宠溺一笑:“看一眼你我就走了。”

“曾亦舟你是不是傻啊?”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四周光线昏暗的一切:“这山里连盏路灯都没有,你这么开回去,也不怕死啊。”

“我连着开了三天夜路了,没多大问题的。”

梁语陶被他气坏了,这人真是不识相,都不给他台阶下。她气冲冲地说:“你倒是不惜命啊,瞧瞧你眼皮子底下的乌青,几天没睡了吧。”

曾亦舟不说话。确实,下飞机之后驱车赶来,曾亦舟一直未有好眠,难得眯一会也是在车上,不到半刻,又重新上路,只为早点确认梁语陶的安全。

“今晚就别走了,实在想走等明天一大早吧。再说,我妈不是让你来跟着我确认我的安全吗?这样半途而废又算什么回事。而且,正好我们队里有几个男志愿者受了伤,正好需要个男人帮衬着,你既然来了,就顺道帮忙吧。”

曾亦舟细细想了想,觉得倒也对。毕竟陪在梁语陶身边,陪她一同进行志愿者活动,更能够令他安心:“那好,我今天就在车上睡一晚,等你明天起床,我陪你一起去参加活动。”

“睡车里一晚上,小心你第二天就腰酸背痛站不起来了,别说参加活动了。”

“那我找附近的旅馆住下。”

“这附近除了这一家根本就没有其他旅馆了。”

曾亦舟说:“我问过服务台了,旅馆客满了,我还是在车上将就一晚上吧。”

梁语陶快要被他气疯了,扯着他的手,就将他往旅馆里拽:“你几天没洗澡了?浑身臭的都快引苍蝇了。这旅馆虽然又破又脏,但好歹热水澡还是有的。你赶紧进去洗个澡,省的把我熏死。”

于是,曾亦舟就那么被梁语陶生拉硬拽地带进了房间里。

洗尽一身疲惫,曾亦舟用毛巾擦着短发从浴室里出来。短发上还缀着水珠,一滴一滴地往开裂的地砖上掉。每一次擦拭,毛巾上就带出了消毒水的气味,浓烈的弥漫在房间里。

曾亦舟走出来的时候,梁语陶正坐在床边揉着肩膀,她的表情带着些痛苦,看的曾亦舟有些不解。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梁语陶吓得立刻收回了按摩的手,胡乱地放在膝盖上。她轻咳一声,嗓音略显尴尬:“待会你也别睡地上了,这山区里昼夜温差大的很,保不准就会冻出病来。等会我睡左边,你睡右边,记得离我远点,男女授受不亲。”

“你肩膀怎么了?”他没回应,反倒是站在她身后,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她故作轻松:“没怎么啊。”

“那你转过身来。”

梁语陶不愿意示弱,她定了定神,整个人站了起来,脚下一转,一屁股重新坐下。期间,她的肩膀没有动一下:“转好了。”

“你肩膀受伤了。”曾亦舟皱眉:“正常人转身都是先转肩膀,你身体僵硬,有意回避肩膀的旋转,说明是有问题。怎么了,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我好得很。”梁语陶直接躺倒了下去,结果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肩膀处的淤青,疼得她险些掉出泪来。

曾亦舟见状,赶紧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睡衣t恤的领口很大,冷不防地他就看清了她肩膀上的淤青,突兀的缀在白嫩的皮肉上,有些可怖。

“怎么弄的?”曾亦舟蹙眉不悦。

梁语陶见瞒不下去了,干脆坦诚布公:“前几天去山区里,向买孩子山里父母讨要回孩子,结果没要回来,反倒是我们一大群人被当地愚昧的村民打了一顿。我还算是受伤轻的,好几个队里的男志愿者,脑袋都挂了彩。”

“你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远江市,偏要跑出来。”曾亦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她肩膀处的淤青:“先别动,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要是伤到骨头,得赶紧去医院。”

之前受了一棒,梁语陶只觉得疼,倒也没想到过有没有伤及筋骨。现在曾亦舟一说,她倒有些担心了,一本正经地端坐着,还不忘跟他嘱咐:“你轻点,我疼…”

他落手的动作顿了顿,瞬间变得轻缓:“知道疼还不好好保护自己,被人一棍子打上来,也不知道要跑。”

“当时全村的人围着我们,我哪里跑得掉。”

“那我看你接下来的活动也别参加了,我明早就带你回远江市。”

听到曾亦舟要带她走,梁语陶立刻坐不住了,立马翻了个身过来,瞪着他:“我绝对不会跟你走的,这件事我是真的杠上了,要是那个孩子不讨回来,我绝对不离开这里。”

梁语陶这人,从小就倔脾气,曾亦舟自然也知道,就不再反驳她。他只是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放下了替她揉压肩膀的手:“放心,应该没伤到骨头。只不过有点淤青会比较疼,这几天别碰着磕着。我待会拿个热毛巾给你敷一敷,舒缓一下疼痛。”

“嗯,你怎么好像很懂似的。”

曾亦舟身形一顿,眸子黯了黯:“我大学的时候,旁听过几节医学院的课。”

“该不会是当时为了追医学院的女同学,所以跑去陪同上课吧。”她语气酸溜溜的。

他笑着走下床,走到床头柜边,倒了杯热水。

“不,我没追过别人,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室内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只留下脆弱的呼吸在室内蔓延。

梁语陶沉默了会儿,才眯眼笑着:“所以你现在是在表白?”

“可以算。”

两个人的气氛里,没有姜瑶,就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也没有针锋相对。可以愉快地提及他的爱恋,像两个单纯的老朋友。

曾亦舟视线微微一瞥,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那枚鸡蛋。他心下一动,就往柜子上磕了磕,梁语陶以为他要吃,赶忙制止:“快别吃了,这床头柜都发霉了,鸡蛋掉在霉菌里,吃了保不准就生病了,赶紧扔了。”

曾亦舟并未停下动作,反倒是剥了鸡蛋,放进热水滚烫的杯子里。

梁语陶拍着大腿叫不好:“哎呀呀,这下子连杯子里都有霉菌了,不能用了。”

“没事,以前我跟我爷爷住在大山里的时候,别说是碰了霉菌的鸡蛋,连发了霉的随手擦干净了,也能吃下去。”

梁语陶很少听曾亦舟说起以前的事,此刻不免有些动容:“不会生病吗?”

“不会,山里人粗糙的很,很少生病。”

她抢过桌上的水杯,抱在怀里:“那我不管,反正你现在就别吃这鸡蛋了,万一生病就不好了。我记得以前生物书上说过,误食霉菌是要致癌的,赶紧别吃了。”

曾亦舟摇头笑笑:“我不吃,我只是打算把鸡蛋焐热给你揉肩膀。带壳的鸡蛋热得慢,所以就把壳剥了。”

“是这样啊…”

梁语陶这才略显尴尬地把水杯放回了床头柜上。

几分钟过后,鸡蛋变得滚烫。曾亦舟拎了个热水瓶进了淋浴间,等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块热乎乎的毛巾,还往外冒着热气。他将鸡蛋裹紧毛巾里,揪成一团。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里没有纱布,就勉强拿毛巾应付一下吧。我记得我小时候跟同村的孩子打架打伤了,我爷爷就总是这样拿鸡蛋给我热敷,不知道还有没有效了。”说罢,曾亦舟就拎起毛巾,按在了梁语陶裸/露的肩膀上。

鸡蛋细嫩滚烫,包了个毛巾在外头,隔绝了强大的热量,不烫皮肤,反而让人觉得舒缓。曾亦舟握着毛巾按压了几下,梁语陶便觉得疼痛舒缓了很多。

“好像真的好多了呢。”

她觉得神奇极了,就立刻转过头去,打算跟曾亦舟分享这种奇异的感觉。可偏偏那时候曾亦舟正一门心思的替她按压着,没注意到她突然回转的身体。

他动作悬空的那一秒,梁语陶的脸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暗湿的隔间里,空气并不流通。两人隔得极近,只剩下仅有的几公分距离,横亘在面前。呼吸吐纳之间,来自气息的余温融入到了一起,仿佛是一种浓度极高的酒精,将两人同时迷醉了。

曾亦舟放下了手中的毛巾,温柔地探出了手,揽住了梁语陶的肩膀。她并没有抗拒,任由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唇上,好似一场绵长的梦境。

吻到酣畅淋漓之时,曾亦舟才动作轻缓地放开了她。

唇上一凉,令梁语陶猛地惊醒过来,她退了几步,缩回了被窝里,狼狈地说了句“我先睡了”,就直接扯起被子,将整个人埋进了被窝里。

曾亦舟坐在原地,不由地嘴角微扬。

等梁语陶睡着了,他才披了件外套,往椅子上坐。背靠着旅馆霉斑点点的墙面,他睁眼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梁语陶,闭上了眼。

古时候,新婚前一夜,有新娘在娘家闺房安睡,新郎在外守夜的习惯。

曾亦舟此刻的心境,大概也如那位守夜的新郎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