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看了一会也跃跃欲试,将水果一点点拼凑上去,她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所以审美还不错,摆的也似模似样的。

唐仲骁在边上抱着胳膊看,许念摆的认真,等弄完便转过头冲他挑起眉,示意他看。

唐仲骁却只是在看她。

许念一时有些尴尬,唐仲骁朝她逼近一步,手已经拂过来。

许念愣了下,接着感觉到他的手覆住她脸颊,干燥的掌心温度滚烫,接着是他越来越近的五官。

那双眼太深沉,看得许念直觉心惊。

她再次本能地想挣开,可唐仲骁制住她,她便无路可走。只能看着他一点点欺近,谁知那人只是伸出舌尖将她鼻头上那点小小的奶油舔-舐掉,末了就转身离开了:“记得放进冰箱里,不许偷吃。”

“……”

偌大的厨房只剩许念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许念又气又郁闷,这人真的无时无刻不忘逗她,她是宠物吗?

许念放蛋糕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就心念一动,往蛋糕里加了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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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已经很久没出海放松过了,仔细想来,好像从接管中影开始就逼着自己一路往前走。她不是科班出身,自然什么都要比别人多花几分力气,不敢停也不敢慢。

这会儿躺在海天之间被阳光懒洋洋地晒,睡意一阵阵地袭过来,可她还得保持十二分清醒,身边的男人是唐仲骁,这个认知足够她打起精神来。

唐仲骁墨镜下的眼眸微微一转,见她那副样子简直好笑:“我真想做什么,你没睡着照应拦不住我。”

许念心里懊恼,怎么每次心里想什么都被他一眼看穿?

唐仲骁反而来了兴致一样,侧过身,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许念被他看得不舒服,板着脸问:“干嘛?”

那男人低低地笑:“你好像时时都在想,我会对你做那件事。”

许念被他一说就更加窘迫了,这话说的好像她很期待一样。海风刮到脸上也照样觉得热,她性子硬,听到这话也不服输:“如果是我误会,那也是被你之前的行为误导了。”

唐仲骁点了点头,转过身。

许念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这才闭上眼,谁知又听他一本正经地开口:“也不算误导,迟早会那么做。”

许念简直接不上话,谁会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地将这种事说出口?

唐仲骁继续枕着胳膊晒太阳,慢悠悠地将剩下的话说完:“放心睡吧,真想做肯定提前知会你,再说我也没带保险-套。”

许念气得将墨镜直接摔他脸上!

唐仲骁去了船舱,许念一个人躺那没一会就睡着了,最近神经绷得太紧都没好好休息过。这一觉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几点,天色微微有些暗,天边的云彩有火焰的颜色,看起来美极了。

许念却无心欣赏,因为她发现后背一直发痒,痒的难受,脑子里瞬间闪过什么,不会真被唐仲骁那乌鸦嘴说中了吧?

许念以前没长过痱子,所以也一时无从分辨眼下的情形,青州的夏天非常炎热,最闷的时候气温高达四十几度。今天出门没特意看过可也知道温度低不到哪里去。

她四处看了一眼没见唐仲骁,这才脱下衣服伸手去摸,只能触到细细小小像疹子似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过敏还是真的长痱子。

“醒了?”身后忽然传来男声,许念一下绷直了身体,马上转过身躲避他的视线,顺势将外套重新穿上。

唐仲骁双手插兜站在几步开外,墨镜挡去了他眼里的情绪。

许念将拉链拉好,这才说:“唔,醒了。”

唐仲骁没再说什么,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说:“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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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整个后背都在痒,简直有些食不下咽,中途好几次都强忍着伸手去挠。唐仲骁坐她对面,也不说话,始终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结束,许念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回房间,却被那人又出声喊住了:“陪我喝一杯。”

他拿着红酒轻轻一晃,猩红的液体撞击着透明杯壁,吧台另一侧放在下午两人一起做的蛋糕。

许念煎熬地回过头,最后还是咬牙陪着,她还想看唐仲骁吃蛋糕的滑稽样呢。

她坐那却跟百蚁蚀心似的,可还得表现的非常镇定。

唐仲骁抿了口红酒,吧台的光效做的非常好,暗的恰当好处。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发尾,一点点卷在指尖把玩。

许念全身上下都像有火在烧。

唐仲骁的指尖忽然换了方向,最后一点点从她背上滑过去,许念瞬时就瞪大了眼。他俯身过来,几乎贴上她发红的耳珠:“跟我服个软,这么难?”

许念看着他黢黑的眼,一时有些慌。

唐仲骁将她外套脱了,许念这会儿也不别扭了,老老实实地转过身。他替她查看了一番,最后拿了药膏出来。冰冰凉凉的药膏抹上去很舒服,许念有些意外:“你随身带着这个?”

说完她就后悔了,果然唐仲骁的回答是:“出门看你穿成这样,临时让华叔拿来的。”

许念便彻底地沉默下来,她不怕唐仲骁羞辱或折磨她,就怕他这样。之前甚至想着这人逼她妥协,无非就是要满足心里的某些征服欲,可他偶尔又让她觉得……

“睡前再抹一次。”他的话音打断她,许念说了声“谢谢”。

可身后的人许久没动,许念看着地上两人重叠的影像,接着他慢慢地圈住她肩膀,将下巴埋在她颈窝里。

许念的手指一点点用力紧握成拳。

他的气息一路上移,最后张嘴含住了她粉粉嫩嫩的耳垂,说:“生日快乐,小刺猬。”

第十五章

唐仲骁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可他时时都目的明确。

就像此刻,许念终究还是因他这一句渐渐失了神。这种冲击他全都懂,连她亲人都没能记住的事,换了他,一切便事半功倍了。像许念这样外冷内热的女人,要让她臣服的唯一方式就是——心。

许念自己也清楚,不怕人不用心,就怕太用心。

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从小到大只有陆山一个人会牢牢记着这一天。陆山没了之后,她肩上全是责任,后来便渐渐也不在意了。

物是人已非,什么都没有意义。

就连陆家的人也鲜少会费心记着,她自己的家人就更不指望了——

然而全世界的人都在遗忘,却独独她的仇人记得清楚。

许念的心情好似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刻意忽略他暧昧的称呼,慢慢一点点坐直了身子,微微挣开他浓烈的呼吸:“谢谢。”

唐仲骁看在眼里,也并不急切,太早收网一切就没意思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向她举了举杯:“我们是合作伙伴,应该的。”

许念却久久都无法平复内心,直到那人忽然又说:“吃蛋糕吧,我不爱甜食,所以你全包了。”

许念可没忘了那个蛋糕是自己“加工”过的,闻言只是笑:“我也不爱甜的。”

唐仲骁似笑非笑地倚着吧台,笑得许念心里一阵虚。他抿了口酒,说:“我亲手做的,一番心意。”他只是随意一句,可眼神分明不是开玩笑。

许念看他那副欠揍样就知道这人早就猜到她动了手脚,这是想看她笑话呢!她也不怵,直接切了一块就吃起来。可是……

加了芥末的蛋糕味道真的不怎么样,许念都快哭了。

唐仲骁体贴地将酒杯递过来,还作势帮她擦了擦额头,一副疑惑的口吻:“怎么出汗了?”

许念还得硬撑着:“太热而已。”

“一件背心,还热?”

“……”

出了痱子之后许念就没再穿外套了,这会儿身上也只剩一件白色紧身背心。唐仲骁还有心笑她:“你也可以再脱,我当你穿比基尼好了。”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虽然身材不怎么样。”

许念狠狠瞪着他,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说唐仲骁是老狐狸还真没错,自己段数真的差了好几级,每次和他斗都没什么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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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酒眼看就到底了,两人都喝了不少,渐渐也不再斗了,全都沉默下来。

夜慢慢深了。

外面全是一片黑,只有清晰的海浪声传过来,许念望着这一切,心里又开始无法遏制的想念陆山。这个人和她相识了二十多年,伴她成长,仿佛就刻在了她记忆里。刚失去他那几年,她没日没夜地逼自己工作忙碌,就怕像这样安静下来会疯狂地思念他。

活着的人才最是悲伤。

她瞥了眼唐仲骁,他正慢慢地把玩着酒杯,修长的手指在边缘摩挲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也在走神。像是感觉到她在看他,也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气氛更加尴尬,他却率先问她:“在你眼里,爱情是什么样?”

许念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讨论这种问题,想了想只告诉他两个字:“忠贞。”

唐仲骁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怪。

许念也没多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她从小就成长在问题家庭,五岁,妈妈终于再婚。继父待她还不错,还有个比她大三岁的继兄,一切本来都太平,直到她六岁,家里多了另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几乎夺走了妈妈所有的爱,继父也宠她,许念从那时候起就觉得和这个家格格不入了。

她越发爱往邻居陆山家跑。

两小无猜的年纪,她和陆山仿若彼此的影子,一同成长,一同哭泣。就连那年出国也是一起的,陆山毕业之后还特意留在意大利陪她。

许念想着毕业回国,他们会结婚,会生个可爱的孩子,也许两个,一男一女凑成“好”。

只要那个人是陆山,一切都是幸福的。

陆山多疼她啊,从小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看她不高兴,总是会想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讨好她。陆山说,他是她的骑士,这辈子是,下辈子还是。

在许念大三的时候,陆山却突兀地像她求婚了。那时候许念虽然也觉得唐突,可连为什么都没问一句就同意了。

那时候的陆山真是高兴坏了,抱起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就差连夜打电话告诉全世界这个好消息了。

可她的骑士终究没能陪她一辈子,就差一点点——

许念想着,差点又忍不住掉眼泪,她侧过身飞快地擦了下眼角。

“我困了,晚安。”许念不能再看身后那个人,看一眼都会受不了。

她快步往外走,迎面就有海风吹过来,擦着脸颊上的热泪,疼的好像有刀子在刮一样,这样她才好受一点。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那时的许念了。

唐仲骁看着她狼狈地躲开,幽深的眼底将一切都看得分明,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整只杯子被掼在了桌脚。

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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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许念一个人睡,却翻来覆去始终不踏实,背上总在痒,另一个大概是想到了陆山心里有事,又或者是换了地方。都说认床的人重感情,许念不觉得自己是多重感情的人,只是觉得那些年轻全是陆山在付出,如今她为他做一点也是应该的。

好像这样,她的罪孽就少一点。

门口传来响动,她慌忙闭上眼,接着感觉到有人走进来。

那一阵淡淡的香,她想起他腕间那串佛珠,心里知道是唐仲骁。

唐仲骁像是刚洗了澡,身上的酒味烟草味全没了,气息都是淡的。许念感觉到床垫下沉,可那人却再也没多余的举动。

他在看她。

许念心里紧张,正在想下一刻他若是扑上来怎么办?

接着身体就被轻轻侧过去,然后是睡衣被卷起……许念意识到这个人在帮她擦药,背上好受多了,药膏清清凉凉地很舒服,他的指腹力道也刚刚好,一点点的揉,让她全身都忍不住放松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唐仲骁又仔细帮她把被角掖好,过了会才起身离开。

许念再睁眼只瞧见他一个背影,逆着光,清瘦而挺拔,却透着几分寂寞。

她背过身去,却越发难以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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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终于返航,许念回去的路上翻看手机,未接来电就有几十个。她揉了揉眉心,一个个回过去,有的是之前的合作商,前阵子中影危机的时候都闹着要撤资,这会儿反倒过来好言好语地说话,态度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许念这些年也练出来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打太极:“谢谢陈总,我现在还在路上,信号不太好,回头再联络。”

她笑的妩媚,说话的声音也嗲的不成样子,唐仲骁开着车,眉头就一直没舒展开过。

许念还要再继续回电话,手机直接就被人接过去扔在了后座上。

她惊愕地看了眼唐仲骁,那人略带嫌恶地说:“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你,你谄媚成这样做什么?”他看她对旁人笑成这副样子就火大,他也帮了她不少,怎么对着他就只会冷眉冷眼了。

更何况,谁准她用那种语气和别的男人……撒娇来着?

唐仲骁越想越来气,忍不住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许念有些莫名其妙,可一想唐仲骁说的也没错,果然这些年做低伏小惯了,一时就没改过来。

她又看了眼唐仲骁,发现这人表情极臭,像是在生气。可这一路她都没主动招惹他,早上还特意主动和他打招呼,这又是在别扭什么?

她琢磨不出来,自认也没本事猜透这个人,于是说:“以后说不定还有求于人家,多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唐仲骁对于她这副样子只扔下一句:“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