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诶,你去街上看看,哪里不是一对对的小情侣?难道你想跟我这个老太婆一起过?”谢妈妈拢了拢头发,笑盈盈道:“今天晚上中心广场有圣诞主题晚会,别说我没提醒你哦!”

面对自家老妈一脸暧昧的笑,高蕾又是半晌无语。

平安夜什么的,人最多了,这天出去、尤其是晚上,简直是找罪受。

不过…如果和陈绍一起…好像也不错,挤就挤一点吧。

想起陈绍,高蕾对老妈的这个提议有点心动,似乎也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知道平安夜人多,还要出去人挤人了。

和喜欢的人一起热热闹闹过平安夜,应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将圣诞树装饰一新,高蕾闲下来,窝在落地窗下晒着太阳,惬意地腾出手给陈绍发短信——

【忙不忙?今天中心广场有圣诞主题晚会,一起去,好不好?】

彼时陈绍正很无聊地在健身房发泄精力,手机放在衣柜里完全听不到,一直到下午一点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有5条短信和8个未接电话,除了一条来自中国移动,其他全是高蕾的。

一看时间,从早上10点一直到下午一点,都有。

足足三个小时,他居然一直没接也没回复她。

陈绍顿时有点慌神。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陈绍这一回接得很积极,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键。

“喂,绍哥,还在苏邑呢?”

柳飞白?陈绍微微皱眉:“有事么?有事赶紧说,我还要打电话。”

“哟,嫌我占用你的资源啊?跟谁打电话,要这么急?该不会是女朋友吧?”柳飞白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幸灾乐祸。

陈绍平静道:“是。所以你快点。”

电话那头顿时没声了。陈绍很少这么没耐性,接连催促了柳飞白两次,才听到电话那头愕然的声音响起:“还真是?我滴个神啊,铁树开花啊这是!祝贺祝贺,恭喜恭喜!那行,事情也不重要,明天再说,现在先给嫂子打电话要紧,我就不打搅了!”末了,又好奇无比地问一句:“有嫂子照片能分享分享不?我很好奇啊,谁敢要你,这女人真剽悍…嘟嘟嘟嘟…”话未说完,柳飞白听得手机那头已经挂断了,他愣了一下,摇头失笑,这么急,看来还真是女朋友。

不过…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在那群战友圈里头扩散扩散?柳飞白摸着下巴、闲极无聊地想。

陈绍挂了柳飞白的电话,等了十分钟,不见高蕾打电话过来,想了想,回拨过去。电话很快就通了,高蕾嘴里好像嚼着什么东西,说话咬字有点不清楚:“阿绍,你…唔…怎么怎么晚才回我电话啊,去干什么了?”

一句类似质问的话,从高蕾嘴里说出来,软软糯糯,居然带了几分娇嗔的意味。

陈绍也听出来了,他一时竟觉得拿手机的那只手有点发软,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刚在健身房,没有听到,抱歉。”

“好吧,原谅你了,”高蕾吃完东西,说话终于不再含糊不清,“那你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今天…平安夜?”陈绍低头,望着健身房的大玻璃外头的马路,已有人在摆着小摊兜售包装漂亮的苹果,阳光正好。他忽然忆起,去年这个时候,廖成柯跨越大半个中国过来找他,在机场,当他抱住自己的时候,那张笑得灿烂且有些疯狂的脸,在陈绍的记忆里,似乎越发扭曲,也越发疯狂。

每次记起这个人,总让陈绍感到难受和内疚,廖成柯居然会变成那个样子,是谁也想不到的。

而且大概,谁也救不了他,包括陈绍。

“阿绍?”高蕾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来,柔和的女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阿绍,阿绍你还在吗?咦,难道手机没信号了?怎么听不见?”

“我在,”陈绍也意外自己居然会走神,“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真的啊?那太好了!”高蕾咯咯的笑声透过电话传过来,充满了欣喜和兴奋,那样温暖明媚的情绪感染了陈绍,使得他的眉目也柔和愉悦起来。

“那我们在中心广场的铜像那里见吧,我现在市郊家里,就不用你来接我啦,”顿了顿,高蕾又补充,“不过我猜你也根本没想来接我吧?”

陈绍愣了愣:“啊?”

“算了,不逗你了,”傻乎乎的,高蕾腹诽,可面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收不住,“好了,就这样,六点见!”

今天市中心必然很堵车,高蕾开车绕了几条路,在终于快到中心广场的时候,看着前面滚滚车流,黑压压一片超级可怕,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干脆把车停在旁边酒店的一个停车场里,万幸占到最后的一个车位,然后徒步过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有的路灯已经开启,不远处中心广场上彩灯璀璨,街边路过的都是一对对的年轻情侣,男生搂着捧着花束的女生,二人都笑容甜蜜,看到这样的情侣,高蕾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感概年轻真好。

感慨完后她就自己笑自己,她也才多大,居然发出这么老气横秋的感概!一个人走着走着,容易胡思乱想,邹文的脸不经意跳进脑海,她想了想,居然想不起来上一次跟这个人一起过平安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那天在“在水之湄”的包厢,高蕾一问起邹文的事情,陈绍立即老老实实招了。其实很简单,陈绍不过是差人调查了一下邹文,如果他自己干干净净,陈绍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偏偏这人私生活混乱不说,琴行的生意也做手脚,把国产钢琴卖出进口名牌钢琴的价格,这事他已经干了不止一次两次,请来的琴行教学老师,也是专门忽悠人的半吊子。陈绍知道后,继续让那个私家侦探做下去,把邹文琴行的事情揭发,先让他在这一行干不下去再说。

这算不算为民除害?高蕾心想。她并不知道邹文在这一行也算根基深厚,邹母还在公安局和法院有熟人,如果不是陈绍出手,仅凭那个侦探,要把邹文的琴行一锅端,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她只是想,私家侦探什么的,真是太好用了,不过陈绍能有闲钱请侦探做这个,果然自己傍到的这个,绝对是土豪吧。

高蕾把陈绍那张严肃又正经的脸跟“土豪”这个词联系起来,怎么看怎么违和又奇怪,不由得一个人偷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陈绍和高蕾一样,眼看堵得不行就干脆步行过来,他步子大速度快,倒也不觉得一两公里多么难走,不过到了中心广场,看到黑压压的人群,着实被惊到,好不容易找到缩在铜像一角避风的的高蕾,见她的脸蛋已被冻得有点红,可是嘴唇扬起,一副笑得贼兮兮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就是想你。”高蕾绝对是说的实话,她刚刚就在想他嘛,过去伸手挽住陈绍的胳膊,仰脸朝他笑道:“没有吃饭吧?听说今天广场里还有很多圣诞节的小吃,陪我一起尝尝?”

被她挽住的手臂略有些僵硬,两个人隔得近了,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随着风吹入他的鼻端,陈绍整个人越发僵硬。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高蕾放开挽住他胳膊的手,转而将自己的两只手往他的大衣口袋里头塞,迎上陈绍低头投来的不解眼神,高蕾笑道:“我手冷,你兜里暖和,让我捂捂。”

陈绍对她的“手冷”这种事特别敏感,眉头即刻蹙起:“不是戴了手套?”他看得分明,她戴的是自己送的那双,羊绒内里应该很暖和。

“那也冷,”高蕾眨眨眼,忽而将手从他的口袋里头拿出来,脱了手套,露出两只光洁白皙的手,举到陈绍面前,“你摸摸,真的是冷的。要不…你帮我呵呵气,好不好?”

然后生怕陈绍拒绝一样,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补充道:“太冷了,手会疼。”

陈绍还能说什么?他动作十分别扭地包住高蕾的两只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冰冷,他低头,对着她盈白的十指哈气,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在空气中,陈绍的动作稍显僵硬,而且很不熟练,不过高蕾却觉得,从指尖到心脏,一路都被温暖。

这时,广场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紧接着有白白的像雪花一样的东西从天而降,飘飘荡荡,很是好看,高蕾扭头朝人群欢呼的那处望去,不由得笑了:“陈绍你快看,是那里有东西在喷雪!”

作者有话要说:请原谅时间上慢了好多拍的男女主→_→

另,厚着脸皮求收藏嘤嘤嘤

第 13 章

高蕾拉着陈绍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最后在一个白色的方形机器下停住。

“微信打印机?”高蕾的眸子被广场的彩灯映照得闪闪发光,一字一顿念出广告语:“免费为您和您的恋人留住最值得珍藏的瞬间?”虽然这个摊位的灯光很亮,但她的眼前还是都快贴到那块说明板上去了,微信加关注,发照片,输消费码,然后现场打印出一张可以做钱包照的照片来。

“还挺有意思的,”高蕾掏出手机,站在灯光之下,不由分说地拉住陈绍,踮脚贴近他,“来,笑一个,一、二、三!”

手里捏着刚印出来的小硬纸片,陈绍完全不能理解这玩意哪里有趣了,看照片里他的表情有多茫然多僵硬,就知道他对这小纸片片的看法。高蕾却是兴致勃勃地朝他摊出手:“钱包拿来!”

陈绍问也没问,直接把钱包掏出来给她,高蕾对他毫不迟疑的举动表示十分满意,夺过他手里的小照片,认认真真塞进钱包中那个用来放钱包照、之前却空无一物的地方,仰脸朝他笑道:“好看!就这样,不许取下来啊!”

这时,远处一处摊位前的人群传来一阵阵惊呼,人头攒动,一看就有热闹,高蕾一把拉住陈绍的手,带着他往前跑:“走嘛,我们也去看看!”

突然被她握住了手,虽然是隔着一双手套,但也足够陈绍诧异,他望着身前拉着自己在人群里左突右冲的女孩,怔然道:“当、当心…”

这么多人,要是不小心撞到哪里摔着,就不好了。

歌舞表演、圣诞邮局、水晶制品、DLY小西点、热巧克力和杏仁饼的现场制作…高蕾每一个摊位都要去瞧瞧,对一切都很好奇兴奋,还拉着陈绍往人工造雪的区域跑,衣服上、头发上全被沾染到那些人工雪花沫,清理都清理不掉,陈绍表示颇为无奈,不过高蕾一直很高兴,简直是有点玩疯了。

两人没有等到零点倒计时,晚上八点,挤开越来越多往广场涌入的人群,捧着一袋刚刚出炉的新鲜抹茶小曲奇,高蕾笑得一脸满足。

“来,张嘴。”像所有情侣会做的那样,高蕾踮起脚,捏着一块曲奇往陈绍嘴里送,陈绍显得很愕然,顺着高蕾前倾的动作,他的身子反而微微往后仰,而且想伸手接过高蕾手中的曲奇。

“不要,”高蕾拍开他的手,表情略有不满,“张嘴,我喂你。”

陈绍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那个“来”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嘴里已经多了一块曲奇,高蕾看准时机,趁他说话的空档扔进他嘴里,一点客气不跟他讲,甚至还拿胳膊肘撞撞他,表情不满:“陈绍,女孩子要喂你吃东西的时候,只要按她说的做就好,不要反驳,知不知道?”说完,她自顾自拿起一块曲奇,吃进去后便伸出舌尖来,舔了舔手指上的饼干碎屑。

陈绍望着被她粉嫩的舌头舔过的莹白指尖,一时间居然看得有点发呆,连口里含着的曲奇都忘了咀嚼。

沿着广场一路往外走,宽阔的长街上放眼望去,全是车流,堵得一辆接一辆的,广场上的音乐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欢乐又疯狂。高蕾不由要感叹中国人对于过节的热忱了,洋节就洋节,只要能热闹,咱们就过!

过了今晚,广大的商家朋友们一定是摸着钱袋子,数钱数到笑眯了眼吧。

唔,大概也包括租着她家的那几户叔叔阿姨?

一袋曲奇见底,高蕾满足地舔舔指尖,发散开来的思维终于收拢,身旁已有人为她递来一张纸巾。

“谢谢。”高蕾笑弯了眉眼,舔干净手上的最后一点饼干渣渣,这才接过纸巾擦手。

陈绍侧头不去看她舔手指头的动作,嘴里却忍不住要说:“别舔了。”

呃?高蕾有点小诧异:“你是觉得我舔手指头不干净、不讲卫生吧?”她很快自说自话为自己辩解上:“我妈也这样说我,不过我觉得呢,浪费哪怕一丁点食物都是不道德的,所以即使是手指头上的,也要舔干净。”

舔手指头…居然还有理了。陈绍低眸望她,岂料她也正在看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高蕾的眼睛里满是欢乐,可能是路灯照耀的关系,他甚至觉得她的眼睛在发光,明媚而璀璨。

在这样寒冷的冬夜,有一个女人陪在身边,以那样温暖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行走在满大街欢笑着的人群中间,陈绍终于觉得不孤单,不仅不孤单,而且心头有暖意。

这是一种和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或是战友之间交托后背所完全不同的暖意,这种在她的眼里、你似乎就是全世界的感觉,对陈绍而已,新奇而陌生。

高蕾的出现、她对自己生活的高调介入,好像完全抹杀了他以前——对非血缘女性的认识和印象。

“女人都像你这样么…”陈绍呢喃一般地说出这句话,此时正有几个拿着气球、戴着圣诞帽的孩子嬉笑着从二人身旁跑过,他的声音那么小,完全被孩子的笑声掩盖。高蕾只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不由眨了眨眼:“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有。”陈绍摇了摇头,心里却在笑自己,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高蕾是独一无二的高蕾。

高蕾也不追问,只淡笑:“我想给你戴顶圣诞老人的帽子,好不好?”

“…”陈绍木着一张脸,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

高蕾不死心地摇他胳膊:“戴戴吧,肯定很可爱!”

“…不。”这回陈绍铁了心,死活不戴,高蕾也拿他没办法,没过一会,望着街边各种兜售千奇百怪商品的小摊,她又会有一个新主意,而这个主意大多会与陈绍有关,并且是他不乐意去做的。

她好像乐此不疲地要逗弄他。陈绍有几分无奈,内心开始希望这段路快快走到尽头。

不过,当高蕾站在一个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口,说自己的车就在里面,准备挥挥手跟他道别的时候,陈绍又突然有些不舍。

原本觉得很长的一段路,等到真的走到了尽头,他才发现居然这么短,短到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其实说实话,这一段走下楼,两个人之间大多时候都是高蕾在说,他在听,只在她有意逗弄自己的时候多反驳两句,两人从认识到确定关系,没有过很久时间,所以相互也不了解,能说的话题很少很少。

可是似乎只要她在旁边,陈绍就不会感觉到什么是沉默无言的尴尬,反而…觉得很舒服,好像不说话也会这样舒服。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我进去了,”高蕾笑眯眯地转身看他,“阿绍,今天谢谢你陪我出来玩,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小玩意和游戏,不过能耐着性子陪我这么久,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唔,要不给一个爱的拥抱?”高蕾说着就笑嘻嘻地张开手臂要抱他,陈绍的身体有些僵硬,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期待,可是这时,高蕾的口袋里手机响了。

一听这个特别设置的铃声,不看屏幕她都知道来者是母上大人,匆匆低头掏出手机接电话,以致忽视了陈绍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

“喂,妈,你不是在听音乐会吗,怎么…在啊,跟我一起呢…哪能啊,我现在准备回来了…什么?元旦?这不好吧,妈…你…唉,好,我问问他,就这样了,先挂了,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

陈绍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她打完电话,却见她收了手机,抬起头就是一脸无奈:“阿绍…”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妈的电话,”高蕾摇摇手机,满脸纠结地开口:“她向我问起了你…”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陈绍反而越发有耐心“所以?”

“她要我,在元旦那天,请你去我家做客,”高蕾叹了口气,“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说你当天要回家,或者有什么别的事情都好。我妈就是这样,一见我交男朋友,恨不得当天就让我带回去给她看,当年对邹文也是这样…她对这种事情永远是八卦好奇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一把年纪还爱看琼瑶奶奶…”

后面的话陈绍都没听进去,他只抓住了“邹文”这个关键词,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邹文也去过你家?”

“那倒没有,”高蕾对他语气里隐约的不悦并无察觉,老实回答,“我说我家在郊外乡下,他那大少爷性子,娇生惯养的,他才不乐意去呢!”

很好。陈绍瞬间变得满意,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回答:“我那天没事,可以去。”

高蕾睁大了眼睛,似乎对他如此轻而易举就答应了此事表示不可思议,大概是担心他并不知道带男朋友上家门的隐晦含义,她还试图解释:“陈绍,那是我妈诶,你确定现在就要见?才确定关系没多久啊,这么快就上我家…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可惜陈绍对她的暗示完全不开窍,语气淡然而坚定:“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作者有话要说:急性肠炎,拉肚子到拉出来的都是水~~~~(>_<)~~~~ 折腾到晚上才好点,于是继续努力码存稿~

第 14 章

元旦当天,想着陈绍要来,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高蕾早早就起了床。

一下楼就见谢小梅女士戴着手套勤奋地搞卫生,高蕾默然无语:“妈,不用这么郑重吧,他就是来吃个饭而已。”

“那可不行,”谢妈妈聚精会神地擦地板,“人家来做客,当然要把咱们家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高蕾叹气,“哪里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谢妈妈直起身子,瞧着女儿乱糟糟的头发和臃肿的睡衣,十分不满,“你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打扮好,要漂漂亮亮的,知不知道?”

高蕾掏掏耳朵,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去刷了牙,吃完早餐后,衣服也不换,挽着袖子就开始擦窗户抹灰尘。家里太大,这里地方偏,钟点工都不乐意来,而且她妈也不喜欢自家的卫生让个外人来做,凡事都爱亲力亲为,高蕾不在家的时候,她妈可以慢慢做,不过今天,要是都丢给她妈,那要累死去的。

高蕾优哉游哉地做着卫生,谢妈妈三催四请,眼见着十点半了,高蕾才慢悠悠上楼去换衣服,普通的毛衣连衣裙加羊绒大衣,保暖又舒服,外黑内白,这种装扮和颜色完全不用费脑子,直接往身上套就好了,反正不会难看。

依高蕾看,像“在水之湄”那天,打扮得连陈绍都认不出来的情况,出现一次就够了,多了恐怕要吓死他的。

这时候放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高蕾一看来电显示就笑了:“陈绍,很早哦?”

“啊,”陈绍简短地应了一声,转而问,“上次忘了问你,阿姨喜欢什么,我现在去买,应该…来得及吧?”从来没有上女友家的经历,往常拜访人家的经验告诉他买水果就好,可是等到陈绍买了几袋水果回来,又觉得这些是不是太单薄太没有诚意了?思来想去,决定打个电话问问高蕾。

问题刚问完,陈绍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妈最喜欢奢侈品了,CK的香水,CHANEL的彩妆,LV的包包…唔,还有什么…哎呀,总之随随便便给她买个一两件就好了。”

“好。”陈绍答应得毫不迟疑。

“喂,喂,别真买呀,我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啊?”高蕾觉得他这么认真的态度实在可爱,乐得在床上打起滚来:“好了,不逗你玩了,说正经点,随便买点水果意思意思就好,我妈不在乎那点东西,她就是想看你,所以最重要的是你——我的陈大少爷,拜托一定要好好打扮,如果没有王子般梦幻的英俊帅气,不然当心我妈不让你进门哦!”

如果说先前没听出来她在调侃,现在陈绍总算能听出来了,她的话里,除了说让自己“除了水果别的不需要带”是认真的,其他的都在逗他玩。

想象着她在电话那头可能有的狡猾笑容,陈绍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好,遵命。”

高蕾立即在电话里咯咯笑起来:“好啊,那我期待你的王子造型。”说完她自己忍不住又笑了,末了嘱咐陈绍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快到的时候给我电话,我来接你,郊外这一片很大,又缺少标识,我担心你找不到我家。”

陈绍又应了一句“好”,两人很快结束了通话,高蕾握着手机在床上打滚,一边滚一边笑,不过是一个电话,她居然觉得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好像今天外头的阳光一样明媚又灿烂。

这时候手机铃声又响起来,高蕾以为陈绍还有什么问题忘了问,随手滑过屏幕上的接听键,等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屏幕显示这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有人轻轻地“喂”了一声。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得让她的脸上立即露出了讽刺。不等她回答,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开始继续说话。

“蕾蕾,元旦快乐。”这人的声音温柔又和煦。

“你从哪里弄到我的号码的?”相比这人,高蕾的声音可谓又冷又硬:“邹文,别假惺惺客套了,你找我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用略含悲伤的语气说到:“蕾蕾,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让我坐牢吗?当年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那个时候的形势那么乱,我不得不选择离开。后来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没有回过嘴,就连上次同学聚会,你让我当众出丑,我也不在乎,只要你觉得开心、解气就好。你如果真的那么恨我,那我求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不要像现在这样…说实话,看见我过得不好,你真的会开心吗?蕾蕾,你想想当年,我们在一起,是多么地…”

“够了!”高蕾没想到邹文居然抱着这样的目的,他还要不要脸了?想到自己曾经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快四年,高蕾觉得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声调变得更加冰冷:“邹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有什么意图。在这里,我只有一句话,既然已经分手,你别来惹我,我也不去找你,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一辈子别见面,包括这个电话,你都不应该打!”

“蕾蕾,”邹文在电话那头轻轻叹息一声,饱含无奈与宠溺,“我知道了,你这么讨厌我,我也无话可说。好,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你让警方从这次的事情里撤手,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碍着谁,好不好?”

“警方?”想起陈绍曾经跟自己说过的琴行问题,高蕾淡淡道:“邹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让警方撤手,我哪有这个本事,而且到底是什么事情,我根本不知道。”她冷笑一声:“邹文,你这个电话,打得简直莫名其妙!”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然后突然换成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高蕾,你装什么傻?我们家文文碍着你什么了,你凭什么找人给他的琴行添堵?你这种女人我早就看清了,心肠狠得要死,幸好我当年没答应让你做我的儿媳妇,不然…”

“邹阿姨,你脑子不清楚的话,应该去医院看看,而不是跟我打电话嚷嚷,”高蕾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你让人搞掉我工作的事情,我忍气吞声没跟你计较,这些日子全在老家陪我妈,连工作都没去找。如今邹文的琴行出了事,你不想想你那个风流多情的好儿子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反而急匆匆怪到我头上,也不仔细思量一下,我有那么大的能力吗?退一万步讲,如果自己屁股干净,谁能找到你的茬,是邹文自己做事不干不净,就不要怪别人挡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