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气质吧,在那个年代是个褒义词,不过现在…”高蕾顿了顿,失笑:“我爸的文青气质,绝对是贯穿他的一生的。典型的表现…大概是他的悲观和忧郁吧。他很奇怪,炙手可热的大学生,也明明是不信神的唯物论者,却对他出生时一个算命先生的批语记得牢牢的,深信不疑。”

“那个算命先生的批语,我不知道是什么,我妈告诉我,批语的大意就是讲,我爸是文曲星下凡,到了时间就要回去的,不能在人间多待。”

高蕾摇头笑笑:“陈绍,你说,这算命的怎么就那么几句,遇着谁都说文曲星下凡,这文曲星怎么老下凡啊?”

“反正,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爸是信的。所以,从我记事以来,他虽然一直对我和妈妈很好,也很享受家庭的温暖,但他每次笑,都让我觉得有点忧伤的样子,好像笑也笑得不畅快。”

“按照算命先生的批语,他活不过四十。”

高蕾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他和妈妈有了我之后,他就一直在为我们母女的日后生活做准备,他担心他走了之后,我和妈妈会过得很苦,我没有了爸爸,会很难过。所以他写了很多信给我,从我十四岁起,一直到三十。一年准备好几封,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过年的时候、过中秋节的时候、过…他希望,即便他的人不在了,他的信,也能伴着我一起成长。”

“而且,从他三十七岁那年开始,每年,他都把工资中的很大一部分钱拿来买保险,受益人写的是我妈妈,”高蕾顿了顿,才补充道,“他买的高额保险。”

“以不包括自杀在内的非自然死亡为唯一的赔付条件,责任限额五百万。”

“十二年前的五百万,你说有多值钱?”

她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听了许久的陈绍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应验了啊。”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四十岁生日过完的第二天,我妈特别开心,为了庆祝他逃过一劫,特地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结果太多了提不动,只好拿着小灵通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去接她。”

“那是我妈和我爸最后一次说话。”

高蕾静静道。

“我爸在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在建大楼的施工场地,一根钢筋突然从楼顶掉下来,正好砸中他。”

高蕾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贯穿这儿。”

“真惨哪…我那个时候还在跟同学在外头玩儿,接到我爷爷的电话,匆匆赶去医院,正好看见医护人员准备抢救我爸,就那一眼,我看见那钢筋插在我爸的胸部这儿,那景象,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我爸。后来,我一直在想,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是诅咒吧?要不这么怎么灵验呢?”

“这次意外事故,保险公司赔了钱,那个施工单位也赔了好几十万,我妈万念俱灰,一直觉得是她害了我爸,要不是为了抚养我,那笔保险费,一定全被大伯拿走了。我爸想得很好,想让我和妈妈在他死之后衣食无忧,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看着那笔高额赔付,眼红得不行,差点在灵堂上就跟我妈翻脸。”

“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都从保险费里分到了钱,可是大伯不满意,非要吵,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帮不上忙,是爷爷制止了他和大伯母。可是他不死心,总是来,总是来。最近这五六年,爷爷奶奶的身子也渐渐不好了,想管他们一家,也是力不从心。所以他们才…”

“如果就是当年那点钱,其实我和妈妈应该已经是坐吃山空了。可是,大概是我爸在天上保佑我们吧,我妈听信了别人的话,买了近郊的一栋农家小楼,她想带着我搬过去,不想再住这个地方,怕触景生情。我嫌那里太偏僻,不肯去,和她闹,她还没来得及说服我,突然听说那里要拆迁了,当时她整个人一懵,傻了。等她拿到好几倍的拆迁款,她就更懵了。”

“这算因祸得福吧,我总觉得当初怂恿我妈那人没安好心,肯定也不知道有这么多拆迁款,那里现在早开放得很繁荣了。总之后来,我妈尝到甜头了,开始到处看房子买房子。我都不知道她是天生有投资眼光,还是我爸在天上保佑,我妈那么不着调,一连买了好几处的房子,不是遇上拆迁有补偿,就是正巧位于如今的商业繁华地带,地价大涨。而且,后来她还买了好几处地段很好的门面,现在还在收着年租金呢。”

“而且她闲极无聊,又开始炒股,别的不说,就北京奥运前一年,股市大热,她就不知道赚了多少。不说别人,我自己都觉得这钱来得莫名其妙,简直怀疑我妈被财神爷附体了。”

“你说,看见我们家这样不停地钱生钱,大伯他们家能不眼红么?”高蕾淡淡一笑:“换了我,我也眼红,凭什么我家用光了弟弟的保险费,她却能拿那点钱投资,而且一投就中,越赚越多。你说,既然眼红,干嘛不去她家拿点补贴家用呢,反正也是弟媳妇,跟弟弟相关,这钱不拿白不拿嘛…”

“别笑了。”

——陈绍忽然扳过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

他静静地看着她,又一次重复:“别笑了,不好看。”

高蕾愣了愣,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抬眸看他:“我笑起来不好看?陈绍,你敢说自己的女朋友笑起来不好看?”

“不是…”陈绍笨嘴拙舌地解释:“我、我是说,你刚刚那样笑,一点都不开心。不想笑的时候,不要笑。”

他的眼珠很黑,静静地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认真而专注,会有种全世界都在关心你的错觉,很温暖,很美好。

不过——

这种温馨的小清新的治愈式言情桥段,真的不适合她好不好,也不适合陈绍!

高蕾突然捂住肚子“噗”地笑出声,陈绍面对她忽然的转变,不知道怎么回事,顿时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蕾笑得肚子疼:“阿绍,你真的不适合扮演这种安慰人的角色,你还是乖乖在一旁听我说完就好了,我没有那么脆弱,你也…哈哈…你也没有那么治愈。”面前这位,走的不是治愈路线嘛,明明是闷骚(or呆萌?)。

“…算了。”陈绍自觉无法接上她的思维,干脆不答话了,坐在那儿,默默地看她笑,恢复面无表情模式。

高蕾忽然伸手将他抱住。

她探过身子,隔着椅子,轻轻拥住他,二人的脸挨得很近,足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她侧头,拿鼻尖蹭了蹭男人的脖颈,“好多年了,我第一次跟别人这么详细地说我家的事情。说出来的感觉很好,谢谢你。”

高蕾也玩了一把治愈的小清新。有一个人,能在温暖的冬日陪在你身边,安静地听你说那些带着灰色的过去,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种将闷在心底的东西倾诉出来的感觉是多么好。

更何况这个听者,还是你爱的人。

小清新就小清新,美好就行。高蕾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正想调笑几句,让这个被她抱得浑身僵硬的男人放松一些,结果却看到刚刚被她蹭过的脖子上,居然泛起了一小粒一小粒的鸡皮疙瘩,眼看着蔓延成一大片。

这什么情况?

高蕾瞪大眼睛,指着陈绍的脖子叫起来:“我碰碰你而已,你这反应也太剧烈了吧!”

“你、你先放开我…”陈绍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手腕,把自己从她那儿解救出来,摸摸自己的脖子,被她碰过的地方,总觉得怪怪的,于是很不自在地解释:“我、我只是不太习惯女孩碰我…”

此话一出,高蕾的眼睛瞪得更大。她直愣愣地盯着陈绍定了半晌,然后缓缓将目光从陈绍的脸,转移到男人下半身的某个此刻服服帖帖躺着的部位。高蕾摸了摸下巴,用一种居然随便就捡到稀世珍宝的表情,和仿佛在感叹“天上也会掉馅饼一样”的语气,问他:“陈绍,你不仅是处,而且从没交过女朋友。而我,是第一个?”

而且她记得,眼前这位先生,今年要满三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兵长会唱小星星吗的地雷!

在这里继续胡诌,希望这里没有保险学的孩纸揭穿我→→

第 18 章

高蕾很快就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比如刚刚那句,赤果果地质疑了陈绍的男性魅力,就算说的是事实,也是非常、非常有损男性尊严的。

就算迟钝如陈绍,也被这句话激起了脾气,黑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瞪着高蕾,不说话,沉默以示抗议。

好吧,这念头,三十岁还是处而且毫无任何恋爱经验的男人,其实不少,不少——高蕾默默地对自己这么说,然后脑子里就浮现出各种窝在家里打游戏or撸管的二次元画面的宅男们,

可是陈绍…看起来完全不像这类人嘛。

高蕾承认,当初对陈绍动心,是因为陈绍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在与他的相处中,她觉得这个男人体贴又温柔,有种闷骚的可爱。

如今看来,他不是闷骚,只是天生寡言,外加没追过女孩子,不会说甜言蜜语罢了。至于体贴又温柔,其实只是他待人接物有礼貌、进退有度,因此被她误读了吧。

“我错了…”高蕾哀叹一声,突然扑过去抱住陈绍的腰,可怜兮兮地抬头:“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你,我明明是捡到了宝,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又被她抱住,陈绍的身子再次一僵,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放开。”

“阿绍,我说错话了,原谅我嘛…”高蕾才不会放过这个与他亲密接触的好机会,朝他施放撒娇技能,并且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啧啧,陈绍的腰可真是劲瘦有力,隔着几层衣服她都能感觉到,这货完全没有赘肉吧,真是捡到宝了,她要多抱抱。

相比高蕾越发花痴的状态,陈绍却是有点头上冒汗了。自少时母亲去世,他再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这样零距离的亲密接触,所以他无法想象女人的身子怎么可以这么软,高蕾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触感温软,鼻尖还萦绕着淡淡清香。陈绍一低头,就可见她白皙纤细的脖颈,那么细,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断似的。事实上,陈绍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气势汹汹拦住她大伯一家的剽悍高蕾,居然会这么软,这么纤细,柔弱得让陈绍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轻轻碰一下她,她就会断了或者碎了。

这种脆弱柔软的感觉,和他幼时对那些紧紧被箍住挣脱不得的可怕记忆完全不同,陈绍仿佛是自这一刻起,才真正认识到,女人这种生物,和他幼时所感觉到的,已经完全不同。

“高蕾,你、你先放开…”不管怎么说,被高蕾抱着,陈绍浑身不得劲,又不敢碰她,咬着牙把这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无奈高蕾就是不听。

“哎哟!”

——忽然一声不属于他们两个任何一人的声音响起,先前死活不肯撒手的高蕾“嗖”地一下跳起来,两三步就退到离陈绍两米远的地方,一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别呀,继续呀,我错了,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妈!”高蕾黑着一张脸,看着还站在楼梯上不肯上来的谢妈妈:“你上来能不能先说一声,突然叫什么啊,吓死我了!”

“我这不是到处找不到你们俩个,所以上露台来看看嘛,”谢妈妈一脸无辜 ,“谁让你听不见我的脚步声,这可不能怪我。”顿了顿,她又笑眯眯补充:“幸好听不到,不然我就错过一场好戏了。”

高蕾捂脸,羞愤欲死,完全不敢去看刚还被她调、戏过的陈绍。

有了这次意外事件,之后的整个下午,高蕾都老老实实的。直到下午五点,天已经有点擦黑,想着晚上开车不安全,而且这里毕竟是市郊,谢妈妈也没有挽留陈绍吃饭,便带了些自家做的点心给他,然后由高蕾送他出门,让他早些回去了。

总体来说,这次的会面还是很成功的,不过对于高蕾下午类似调、戏的话以及过分亲密的举动,陈绍虽然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可是总是忍不住去想,越想就越觉得心里哪个地方有疙瘩,不太舒服,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才回到苏邑的家没有多久,柳飞白的电话又来了。

这家伙好像特别喜欢在过节的晚上打电话,是因为太无聊了吗?

“喂,绍哥吗,现在有空没有?”意外的,柳飞白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吊儿郎当,显得很正经。

陈绍正在把谢妈妈带来的点心扔微波炉里加热,听见柳飞白说话的口气,他的动作一顿,立即意识到柳飞白恐怕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你说,我听着,现在很方便。”

“那就好,绍哥,你也知道,我当年离开部队离开得早,后来部队里发生的事我都不清楚,也从来没问过你,以前跟廖成柯那么好,怎么现在就像仇人似的,互不见面,就算战友聚会,有他的地方,你从来不到。”

“这次打电话,也不是要特意问你这件事。平安夜那天,我本来是想告诉你,廖成柯在广东那边,好像牵扯进了一桩贩毒案,不过那天你要陪女朋友,我想着这事我去联系他,看能不能帮把手,就不用麻烦你了。不过今天,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廖成柯一直在找你,并且今天,找到了我头上。”

“哦?”陈绍的语气依然平静,淡淡道:“你把我的电话给他了?”

“当然没有,你这个号码我知道,重要的人才有,既然你没有给廖成柯,当然有你的原因。你的事,我一点也没透露,我跟他讲,我也有大半年没联系到你了,他压根不信,说前几天还看见我跟老赵等几个战友聊天,说你新找了女朋友,怎么可能没跟你联系。”

“都怪我嘴贱,把这事跟几个老战友说了,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拿到了我的聊天信息,”柳飞白苦笑,“绍哥,你老实跟我说,廖成柯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听他说话,总觉得毛骨悚然,怪危险的,好像跟他说句话都可能丢掉小命似的。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好,我知道了,”陈绍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廖成柯现在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别跟他沾上边,他的事,你一点都不要管。”

“我知道,我也听出来了,他说话的感觉…阴森森的,特别让我感到怪异。感觉跟以前完全不同,好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绍哥,他到底遇到过什么事,怎么变化这么大?”

“没有什么事,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以前掩藏得很好而已,”陈绍淡淡道,“你就当他是个疯子,躲疯子你不会吗?”

柳飞白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然后摇头失笑,并没有对陈绍那句关于疯子的话产生重视:“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原来你跟廖成柯都是互相能拿命换对方的搭档,搞成现在这样,打死我也想不到…”

“我说过,没有什么,小白,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柳飞白又是一愣,陈绍的口气虽平静,但是他却从中听到一种藏得很深的沉痛,他的直觉告诉他,似乎在陈绍心中,一个愈合已久的伤疤,被他在不经意中揭开,又一次鲜血淋漓。

“我不问了,”柳飞白在电话那边直摇头,好像他这样能让陈绍看见似的,“绍哥,我真不问了,这事我不沾,一点都不问了,保证。”

“等一下,别挂电话。”陈绍忽然道。

“怎么,绍哥有事?”

“帮我找一只退役军犬。”

话题跳跃太快,柳飞白一愣:“咋了,你要养只狗防廖成柯?”

“…”

“好了,我不开玩笑了,那啥,对这狗有什么要求?”

“聪明,凶悍,绝不咬人。”

“这样啊…”柳飞白摩挲了一会下巴:“绍哥,这要求不高,但是也不低,退役军犬本来就很难搞到,又要强悍又要完全不咬人,你容我慢慢找找。我尽快,半个月,半个月搞定,成不?”

“好,辛苦你。”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要这狗干啥,是跟廖成柯无关的事吧,那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呗。”柳飞白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好奇心杀死猫。

陈绍言简意赅回了两个字:“送人。”

“送人?送谁?”柳飞白发挥想象力,一个接一个地猜:“送你家老爷子?不会吧,老爷子要是发话,下头连在役军犬都会送过来的。那…送你家大姐,也不会吧,你姐家里还有小孩子呢,养狗狗不安全。难不成送给你表姐和表姐夫,市长家也需要军犬护卫,你说是不是?”柳飞白自说自话一阵,最后把自己的猜测一个个全都推翻,剩下的只有一个选择:“绍哥,你该不会要拿这狗讨好女朋友吧?哎呀,我说,这女孩子都喜欢小巧可爱又毛绒绒的狗狗,你送只退役军犬去,别把人家吓坏了!”

到这里,陈绍终于说了句:“她不会。”

“还真是送女朋友的!”柳飞白一阵兴奋:“行啊绍哥!咱是谁啊,要送就送不一般的,那啥泰迪犬啊比熊犬啊太掉价,咱要送就送只军犬,高端大气上档次!”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小萌物出场,原型来自一位口语老师的真实叙述,听起来确实非常牛逼

另,明天我要出去旅游一周多,21号回,下面还准备了五六张存稿,请大家慢慢享用,等我回来~

第 19 章

一月下旬的时候,高蕾接到了自闭症康复中心的电话,要她回去继续上班。

这也就是说,邹家已经不能对她构成威胁了。

高蕾没有怎么去打听邹文怎么了,不过有几次在微信上,曾雅主动找她,把邹文的事情跟她说了。邹文犯的这些事,其实罪也不大,但赔偿费用和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免不了的,邹父邹母也曾数次想打通关系,赔钱了事。可是以往很好使的招数,这次通通不灵了,公检法的同志们十分公正严明、秉公执法,一点贿赂也不收,而且办事效率十分之快,这案子才一个多月,居然就结案开审了。

这让邹家父母不得不怀疑,邹文确实是得罪了上面的什么人,所以才走不通关系。

这条路子一断,就算请再好的律师,也不过是少坐一两个月的牢,进去是肯定要进去的了。这样一来,邹家父母更是为这个唯一的孩子担心,别的啥也顾不上了。原先还怀疑高蕾搞鬼的邹母,现在也不怀疑她了,一个劲逼问儿子,让儿子想想到底得罪了上面的谁,不然这一次进去,万一出来之后,又被人抓到把柄,又关进去,那才真是欲哭无泪。

曾雅的语气很感叹唏嘘,觉得真是恶有恶报,总算替高蕾出了口气。不过她也和邹家一样,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能和高蕾有什么关系,高蕾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能量。

高蕾听了,对邹文的下场没有太多反应,只觉得他父母可怜。

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高蕾都有点不想上班了,而且家里新来了一位“成员”,她天天陪着这位,完全不想走。

中心主任很好说话,毕竟也确实快要过年了,所以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她春节假期过后再回来上班。

太好了,可以继续欢快地和新来的“女士”一起玩耍了。高蕾扔了手机就迅速跑下来,大叫:“Белла,Белла!”

“瞎叫什么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谢妈妈,一边揉着身边大狗的脑袋,一边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Белла要睡觉了,别吵她。”

高蕾撇嘴,自从Белла来了,她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好像Белла才是她妈的亲闺女。

是的,此刻懒洋洋窝在沙发上睡午觉的大狗,正慢悠悠扫着尾巴。尖尖的立耳,乌黑的眼珠,肩高60厘米,毛色黄黑相间,黑色的毛集中在背部。

——这品种,正是稳坐军犬第一把交椅的德国黑背。

做家养的宠物犬,德国黑背当然不如泰迪一类的可爱,而且一周以前才来高蕾家里的这只德国黑背,对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就算知道高蕾母女是饲主,对她们两个也爱理不理的。高蕾发誓,那个时候,她绝对从这只狗狗的眼睛里看到了蔑视,它是在嫌弃她们太弱了么!

反正,要不是陈绍请了个训练员告诉她们怎么养、怎么和狗狗亲近,这只德国黑背现在才不会安安心心窝在沙发上,让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摸它的头呢。

你看,如果作为宠物犬,这家伙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真是都很不讨喜。

但是它可比宠物犬可靠多了,这一点高蕾绝对确信。

自打元旦那天陈绍回去之后,两人就没有怎么见面,一个在城里,一个在郊外,见面总不太方便,都是通过手机联系。所以一周以前,当陈绍带着一只连链子都不栓的大狼狗进来的时候,高蕾愣在了那里,谢妈妈更是吓一跳:“它、它、它会不会咬我!”

“送你,”陈绍走到高蕾面前,指了指那只大狼狗,解释道,“俄罗斯退役军犬。”

纳尼?

高蕾当时真被惊到了。军犬很吃香的,退役军犬都是炙手可热的货,而且很难搞到,也不知道这一只是通过什么渠道进来的,反正看起来身价很高的样子。而且它就站在门那儿,静静地一动不动,不是害怕进来,也不是不屑进来,却仿佛是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