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凡被钟翰的态度吓了一跳,和钟翰打交道以来,自己可能算得上是整个刑警队里最了解他性格的人了,在别人看来,钟翰是那种特别温文尔雅,有风度又随和的人,只有她知道这个家伙是个两面派,私底下有多么狡猾、自恋,还有一张损人不带脏字的利嘴,不过像现在这么样的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样子,这个戴煦不光是钟翰的熟人,搞不好还是这只狐狸的天敌呢!

顾小凡拿上自己的背包,跟在钟翰后面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钟翰忽然又站住了脚,扭头看看跟在后面的戴煦:“我说,你能不能换身衣服?”

“我这身衣服怎么了?”戴煦脸上的表情别提多无辜了,还特意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我这又不是皇帝的新装,干干净净的,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钟翰皱眉打量着他,“邋邋遢遢,一点形象都没有,你脸上这胡子又多久没刮过了?和你一起出去可真够给我丢人的!”

“哦,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更不能换了,反正丢也是丢你的人,跟我没什么损失。”戴煦耸肩,“行了,快走吧,别啰嗦了,钟妈!”

“噗…”顾小凡一个没留神,当场因为戴煦对钟翰的称谓而笑了出来,随即她就收到了钟翰非常严厉的警告目光,连忙把笑给忍回来,再看看戴煦那一脸理直气壮又很无辜的表情,简直让她憋笑憋到胸口疼。

被戴煦这么一说。再加上顾小凡的这么一笑,钟翰也觉得怪没面子的,他头疼的看了看身后这一男一女两个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边往外走边嘟囔:“归根结底还是安长埔那小子走运,怎么这种糟心的角色都被我给摊上了!”

“你们俩原本就认识的吧?”顾小凡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去招惹低气压的钟翰,索性跟在后面,偷偷的小声问戴煦。经过方才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一说一闹,现在顾小凡对这个新来的大个子可是一点儿陌生感和拘束感都没有了。

“认识,认识他属于我维和期间的不幸遭遇。”戴煦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

顾小凡忍不住又笑出来了:“那方才你们俩干嘛假装的好像不认识一样?”

“他那个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儿都是出头鸟的架势,”戴煦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摇了摇头,“所以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和他保持距离,避免误伤。”

说完。他还上下打量了顾小凡一番。问:“你不会出去告密吧?”

顾小凡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这个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戏谑的问题。钟翰已经走到车子跟前,扭头替她开口了:“你放心,她虽然不聪明。嘴巴倒还算牢靠。”

顾小凡瞪了钟翰一眼,开门上车。戴煦也乖乖的坐进了后排,拍拍顾小凡的椅背,凑上前对她说:“他以后要是挤兑你,啰里啰嗦的给你上课,你就叫他‘钟妈’,他一准儿情绪崩溃,这可是我的绝招,看你投缘,无偿传授给你。”

钟翰从后视镜等了他一眼,戴煦摸摸鼻子缩回后排去闭目养神,顾小凡偷笑的瞄着钟翰,这个家伙从长相到气质,真是一丁点儿的阴柔之气都不沾,横看竖看都是个相貌堂堂的英俊男青年,真亏得戴煦能想出来这么一个刺激钟翰自尊心的称谓来。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狐狸也是有天敌的,至少从今天一见面开始,钟翰就对戴煦一点辙都没有。不过没辙归没辙,虽然这两个男人从一见面开始,就一直好像是互相看不顺眼似的那种状态,但顾小凡还是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其实他们两个嘴巴上总是挤兑着对方,实际上的关系已经是相当瓷实了。

戴煦初来乍到,对a市还完全不熟悉,打从上了车之后就一直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钟翰一边开车,一边把手头的案子大体情况介绍了一下,戴煦不答腔,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钟翰好像也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反应,权当是自己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就算了,顾小凡倒是好奇的回头看来戴煦几次,他始终就是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一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样子。

到了银行,钟翰和顾小凡开始找银行的工作人员帮忙调查尤志业的账户情况,戴煦刚来,虽然钟翰给他大体的介绍过了事情的经过和目前掌握的情况,但也还是不在状态,所以一直不言不语的跟在后面。

尤志业作为一个多年经商的人来说,名下的银行账户不算多,一共只有六个户头,分别在三家不同的银行,有的账户金额比较多,也有很多流水,有的则只是一笔钱存在那里,除了到期之后自动转存的记录之外,没有任何的支取。

在第二家银行的时候,钟翰他们了解到,在七八年之前,尤志业在这家银行的一个账户曾经有过一笔大额的汇款,是从尤志业的账户里转账出去,转出金额为十七万,这笔钱被直接汇入了另外一个同行异地账户开户人信息显示,对方是一个姓蔡的女性,按眼下的年份算起来,已经有快八十岁了,比死去的尤志业还要年长上几岁,根据银行的记录,这笔汇款是尤志业本人经手办理的。

十七万对于大富大贵的有钱人家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数字,但是对于普通的工薪阶层来讲,别说是七八年前,就算放在眼下,也是一笔大钱,再加上尤志业的账户里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大额的资金进出,基本上便可以确定下来,这笔被汇入了蔡姓女人账户的钱,应该就是尤春霞之前所提到过的借给外人做生意的钱。

汇出去的钱款找到了银行的记录,之后的八年左右时间里,尤志业的所有账户却都没有接收到过金额与之类似的个人大额转账,结合之前尤莉夫妇在公安局的时候提到的事情,吴伟就曾说过,尤志业因为追不回来债而着急,担心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被人赖着不还,可是又不肯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这样一来,这十七万的转账记录,基本上可以被认定为是尤志业当初借钱出去的凭证,只差弄清楚那个蔡姓女人的身份和所从事什么行当这些个人信息了。

从最后一家银行里出来,就已经是中午了,第一个提出想要吃了午餐再继续的人是戴煦,顾小凡没有意见,钟翰却一副非常戒备的样子,看着戴煦没说话。顾小凡最初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答案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去吃汉堡!”

“不许吃汉堡!”

这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全然没有默契,还是完全相反的意见,戴煦似乎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就被钟翰第一时间主动否定了,愣了一下,再看看钟翰那一脸嫌弃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很随和的一笑,说:“好吧好吧,你们随便吧,我听你们的。”

最后还是顾小凡难得的拿了一次主意,在附近挑了一家门上贴着冷气开放的盖浇饭小馆子,三个人走到门口,戴煦说让他们先进去,自己一会儿就来,说完就自顾自的走掉了,顾小凡有点不放心,钟翰倒是完全不在意,一面拉她进店门,一面见怪不怪的说:“不用管他,他这样的祸害,丢不了的。”

顾小凡听得出来钟翰嘴里说出来的贬义词其实并没有真的包含多少贬义,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当然也没必要再咸吃萝卜淡操心,坐下之后,和钟翰分别选了两份盖浇饭,之后钟翰就向服务员道了谢,示意她可以去后厨下单了。

“戴煦呢?他不会是找地方买汉堡去了吧?既然他那么想吃汉堡,咱们方才就尊重他的意见多好,毕竟是初来乍到第一天上班的第一顿饭。”顾小凡说。

钟翰一摆手:“把你泛滥的同情心收一收,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然你一定会感谢我这么坚定的拒绝了他的。”

“为什么啊?”顾小凡被他说得更好奇了。

“他根本就是个汉堡狂人,想当初,只要有汉堡,他就会拉着我和另外一个倒霉蛋一起去吃,一顿两顿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你试试看!搞得到现在我们两个根本不想提起‘汉堡’那两个字来,一提都反胃!”钟翰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没一会儿的功夫,钟翰和顾小凡的饭菜刚刚端上来,戴煦也回来了,手里果然捏这个咬了一口的汉堡,他径直走到钟翰和顾小凡桌旁,一屁股坐在了钟翰旁边,大大咧咧的把手里的汉堡往钟翰的鼻子底下一戳:“闻闻香不香?”

“你给我滚蛋!”钟翰连忙一巴掌打开戴煦的手,自打戴煦来了之后,他一直苦心经营的形象、风度、涵养,就都算是毁于一旦了。

顾小凡在一旁看着,乐不可支,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虽然钟翰一副很恼火,很不耐烦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却好像比之前一段时间里的任何时候心情都要更好似的。

、第十八章 私生活

ps:

那啥,v群里发了秦若男和安长埔的独家福利番外哈,群里的筒子们可以去看了,后面的陆陆续续写完会传上去。不在里面的筒子,v群的号码在评论区里能找到,记得用粉丝值验证哦!

【感谢卓尔法师滴粉红票~!】

戴煦对钟翰的反应既不意外,也不介意,嘿嘿笑着咬了一口汉堡,吃得津津有味,顾小凡看他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人,汉堡拿在手里看起来都好像变得小了不少似的,忍不住问:“就那么一个汉堡你能吃饱么?用不用再叫碗饭啊?”

“不用,一个吃不饱这儿还有呢。”

戴煦边说边把方才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放,顾小凡顿时失笑,方才钟翰说的还真没错,这人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堡狂人,那塑料袋里装得不是别的,居然是一大两小三个汉堡。

“你一顿饭能吃…这么多?”顾小凡有些惊讶。

“是啊,而且怎么吃,都还是这个体格,完全不长胖,是不是特别惹人羡慕?”戴煦笑呵呵的说,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睨着钟翰说的,被钟翰瞪了一眼也完全不在乎的样子,顾小凡只当他是故意在惹恼钟翰,毕竟钟翰的饭量并不算小,而且由于胃不太好,平时很注重营养均衡、健康饮食,加上体育锻炼,体魄还是比较结实好看的,根本不存在对于发胖的担忧。

三个人随意的说着聊着,吃完了这顿午餐,之后便又根据尤春霞提供的地址。开车去尤志业家附近的另外一个小区,找他生前的那几个麻将牌搭子。

两个小区距离不算远,步行大概也就十分钟左右,他们要去找的人家也在一楼。虽然没有尤志业家那样的小花园,但也一样在落地窗上开了一扇门,就直接可以从窗口出出入入,钟翰他们三个人从落地窗改成的门进去。看到这家的客厅里摆放了三张麻将桌,桌旁都坐着人,有说有笑的正在玩牌呢。

见到有陌生人上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率先迎了出来,开口先问:“你们是找人还是干什么的?”

钟翰拿出证件递到她面前:“不找人,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爸,你过来一下。”小姑娘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证件,转身到其中一张麻将桌旁,拉一个穿着大短裤和白背心儿的老头儿。“你先别玩儿了。过来一下!”

“你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啊,你瞧我这牌还没摸呢…”老头儿有点不想起身,但是又被女儿拉着不得不起来。嘴里还忍不住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爸,他们三个。公安局的,说是要问事儿,你看着办吧。”小姑娘把老头儿拉到钟翰他们面前,自己转身就进了旁边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这孩子,你说你躲什么啊?咱家又没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老头儿对女儿的表现也挺有意见,不过转头就又和颜悦色的笑着和钟翰他们打了声招呼,说,“几位不是我们这片儿派出所的吧?看着还挺面生的,有事儿?”

“你这儿是个麻将馆?”顾小凡问。

“不算,不算,那种收费的,找人抽红的才算是麻将馆呢,我这儿就是家里地方大,人少,退休了没什么意思,放几张桌子,街里街坊都是熟人,谁想玩儿就来我这儿摸几圈,不收钱,不抽红,所以不能算是麻将馆,我们就是自娱自乐而已,不信你们挨个儿问问去,看看我说谎了没有,收钱了没有。”老头儿解释起来嘴皮子特别利索,就好像这套词儿已经不知道练习过了多少次似的。

钟翰对老头儿笑了笑:“我们不是来管麻将馆的事儿,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尤志业的人?”

“老尤啊,认识,那当然认识了!”老头儿立刻点点头,回答说,明显松了口气,却又很快警惕起来,“你们是公安局的?打听他干啥?他出啥事儿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挺洪亮,一句话出口,在客厅里打麻将的人就都听到了,其中有一桌的人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照旧摸牌打牌,老头儿原本自己坐着的那一桌,还有旁边的一桌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和嘴上的闲聊,好奇的直朝他们这边看,其中还有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男人,一脸诧异的看着这边,开口就问:“怎么回事儿?老尤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别打岔,别打岔,我这不也问呢么,你一句我一句的,人家都不用张嘴说话了,”老头儿冲把人一挥手,顺便从一旁的墙边拉了几个塑料凳子摆放在自己方才坐着的那张牌桌跟前,“二位,坐吧,有什么事儿坐着说,站着多累啊。”

顾小凡刚纳闷儿老头儿为什么说二位,而不是三位,一扭头才发现,原本就站在自己身后的戴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拿着一把塑料凳子,做到那边的牌桌旁边去看热闹了,一想到他今天才刚来报到,对于尤志业这个案子的情况也只是从钟翰那里听了个大概,顾小凡也就没有开口去叫他,和钟翰一起,跟老头儿坐到了他那张牌桌的旁边。

“老尤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钟翰和顾小凡刚一坐下,方才那个男人就又忍不住开口问,看起来有些紧张担心,又有些好奇。

“大家和尤志业都很熟么?都是牌友吧?怎么称呼?”钟翰问。

“我叫邬金。”四十出头的男人率先自我介绍。

“我姓吕,你们就叫我老吕吧。”老头儿自我介绍完,顺便帮余下的两个不太好意思开口的中年女人也做了个介绍,“这两位是孙大姐和沈大姐,都是这附近小区里头住着的,退了休没什么事儿,平时就喜欢来我这儿摸两圈。”

“你也是退休的?”那两个女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确实是退休年龄,不过方才自称叫邬金的那位看上去可只有四十出头而已,顾小凡便又多问了一句。

邬金摇头:“我倒想退休来着,没法退,还得赚钱呢,我是跑药的,医药代理,你们知道的吧?时间自由。老尤到底怎么了?”

“是啊,老尤好久没过来玩儿了,”老吕也有些担心的问,“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来跟我们玩儿牌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老尤死了。”钟翰用很平静的语气对四个人说。

“啊?”邬金一下子傻了眼,老吕也是瞠目结舌,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什么样的反应,两位女士的反应也各不相同,那位孙大姐眼睛瞪得老大,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叫出声来一样,另外一位沈大姐则显得冷静很多,她只是在听到钟翰的话那一瞬间,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脸色稍微有些难看,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更多的反应。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死的?”老吕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开口问钟翰,看上去好像有些紧张和害怕似的,“不会是入室抢劫什么的吧?他家恩我们家一样,都是一楼啊,哎哟,回头我还是花钱装个防盗卷帘门吧!”

“老吕,这时候你就别顾着担心自己的事儿了吧,先听听人家到底来干什么的,别耽误了正事儿。”邬金开口提醒,一旁的孙大姐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对,对,瞧我这人,那个,警察同志,那老尤到底是怎么死的?”老吕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确实有些偏差,赶忙把话题拉回来。

“注意住宅周围的安全是应该的,跟尤志业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必然的关联,该注意的还是注意些,该装卷帘门也还是装吧。”顾小凡开口替钟翰说,“我们都过来了,尤志业就肯定不是心脏病或者哪里不舒服去的,具体情况我们也就不太方便透露了,你们知道也没有什么意义,何必增加精神负担呢。”

顾小凡说话属于比较温柔的类型,被她这么一说,四个人倒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连连点头称是,顺便询问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尤志业私生活方面的情况,你们平时是牌友,经常呆在一起,应该多少了解一些吧?”钟翰问。

老吕听了,摇摇头:“都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又不是什么小伙子,又不是什么名人什么的,就是家里开个饭店而已,他哪来的什么私生活可说啊!”

顾小凡听出来他是理解歪了,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所谓的私生活,就是他除了经营自家饭店之外,其余的个人时间里都做些什么,和什么人打交道。”

“哦,是这意思啊,我看现在报纸电视上头一说私生活撒字就往生活作风问题上头扯,还以为你们说的也是那些事儿呢。”老吕这才明白过来,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赶忙先替自己解释几句,“要是这么说的话,老尤私生活的内容还是挺丰富的, 他没事儿或者天不好就来这儿跟我们打牌,好天儿的时候没事儿就出去钓个鱼,爬爬山什么的,喏,邬金就是和他一起钓鱼来着。”

“啊,对,我其实最初认识老尤的时候就是在钓鱼的时候遇到的,老头儿挺爱说话,我不太会钓鱼,就是凑热闹跟朋友弄了一套工具,他还指点我来着,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上这儿玩牌还是他带我过来,我才找得着的呢!”邬金点点头,认同了老吕的说法。

、第十九章 躲闪

“他平时是固定在哪里钓鱼么?”钟翰问邬金。

邬金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咱可就不知道了,我是在我去钓鱼的那个地方遇到的他,之后聊得挺熟,就又约了几次,也就都约在那儿了,他还去不去别处,我也没问过,我本身也不算是钓鱼发烧友,不可能哪儿都跟着搀和。”

钟翰点点头,随口又问:“那你钓鱼遇到尤志业的时候,是在哪里?”

“咱们a市有一个老技校,你们应该知道吧?”邬金伸手往一个方向比划了一下,“后来那个技校不是搬家换了地方么,我说的不是新校址,是老校址,老校址的后面有条河,水不太深,也不太宽,但别说,里头还真有鱼!”

钟翰毕竟是后来的,尽管他适应能力很强,熟悉环境的本事也大,在市区范围内基本上很难看出他是外来的人了,但是对于那个所谓的技校老校区在哪里,也还是没有概念,好在顾小凡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老技校的老校区虽然她也不太熟悉,但是方位还是可以确定下来的,便问邬金:“那个地方可够偏的,开车出了市区还得开个二十多分钟呢,周围还什么都没有,你钓鱼怎么钓那儿去了?”

“不会钓啊,所以就想着找个人少的地方,免得被那些成天总钓鱼的看笑话呗,我还以为那儿僻静成那个样子,肯定没什么人去呢,结果没想到就遇到老尤了,”邬金有些感伤的叹了口气。“老尤是个好人呐,怎么就遇到这事儿了呢!”

“可不是么,老尤这人可真好!”孙大姐也在一旁帮腔,“平时我们总一起打牌。都挺熟的,他经常钓鱼不是么,家里还就他自己一个人,钓了鱼回来也不会做。就经常拿给我们,我们家也就我和我老伴儿两个人,老尤给拿的鱼什么的钥匙太多了,我们俩就做好了,来这儿打麻将的时候用保温桶拎来大家一起吃。其实我们都知道老尤家里头是开饭店的,你说,人家钓了鱼,不给我们,拿去自家的饭店里让厨师加工。不比我们做的好吃多了?其实他就是想让我们跟着一起尝尝鲜。解解馋。这年头,这么顾着别人的人可不算多了!可惜了这么好一个人。”

老吕和邬金也跟着唉声叹气,那位沈大姐用有些复杂的眼神迅速的看了看孙大姐。又把眼皮垂了下去,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表情十分严肃,其他三个人也时不时的偷眼去看看她,说是关心倒也不像,反而更像是一种窥探。

“尤志业在这里玩牌的时候你们都聊天什么的吧?有没有听他提起过什么比较发愁的事情,或者比较担心什么?”钟翰又问。

“也没觉得有什么啊,他把店都扔给孩子帮着管,钱也不少赚,房子也有,车子也有,那么大岁数了,能吃能喝,还能到处玩儿,还有什么好担心好发愁的啊?我到他那个岁数要是能像他那个生活状态,高兴都来不及呢。”邬金说。

老吕倒是皱了皱眉头,说:“我隐约记得老尤好像有过一段时间不太开心的。”

他的话刚一说完,孙大姐就清了清嗓子,她发现别人都朝她这里看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嗓子不舒服,被他们这帮男的抽烟给呛得,都快熏出咽炎来了,你们不用理我,继续,继续。”

老吕朝两个女士的方向扫了一眼,也清了清嗓子,继续对钟翰和顾小凡说:“是这么回事儿,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忘了多久了,最多半年左右,老尤有一阵子打牌都心不在焉的,然后跟我们说他有点儿事,可能近期不来打牌了,等事情解决了之后再来,在那之后大概他有一个多礼拜没来,对吧?”

邬金表示不知情,孙大姐倒点头:“不止,我估摸着怎么也有十天出头了。”

沈大姐一声不吭的坐着,垂着眼不说话,等了一会儿,发现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下来了,这才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发觉钟翰和顾小凡都看着自己呢。

“我记性不好,他们说的事儿我都记不清楚了。”她声音干涩的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我刚想起来,家里的煤气灶上还炖着汤呢,你们先聊着,我先回家去看看,别溢出来把火给浇灭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就急急忙忙的从麻将桌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零钱和钥匙转身走了,走到麻将馆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是走得急还是精神不集中的缘故,脚还在落地窗拉门的门槛上绊了一下,差一点点就摔个大跟头,手里的钥匙什么的也都掉在了地上,幸亏戴煦坐在窗口旁边,及时的伸手拉了她一把,还帮她把掉在地上的东西也顺便捡起来还给他,沈大姐匆忙的道了个谢,急匆匆的就走开了。

沈大姐一走,原本和她一桌子打麻将的其余三个人也都沉默了,其中孙大姐和老吕互相递了个眼神,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邬金可能是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泡在这里,反而显得有些茫然,不明白那位沈大姐为什么突然就借口离开了。

“这人是不是岁数大了之后记性不大好啊?都在这儿玩了一上午了,也没听她说家里炖着汤呢,煤气灶那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上头炖着汤汤水水的,她居然就跑出来打麻将来了!”他有些无法理解的对老吕说。

老吕只是看着他讪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多话,邬金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闭口不提这件事了。

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孙大姐也站起身来:“到点儿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我老伴儿今天估计回来的得早,我得提前做准备。”

“我也走,我也走,我今天下午还得开车去一趟县里,那边催着让我送药呢,不说都忘了,光顾着玩儿啦。”邬金也跟着站起来要走。

老吕也不拦着他们,摆摆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对钟翰和顾小凡笑了笑,说:“要不咱们就屋里聊去吧,你们是不是觉得外头有点儿闹得慌?”

“那就走吧。”钟翰点点头,和顾小凡一起起身跟着老吕到屋里去。

老吕走了几步,扭头看看坐在拉门边上的一张麻将桌旁,正兴致盎然的看别人打牌的戴煦,迟疑了一下,询问似的看了看钟翰。

“没关系,不用管他,他是实习的。”钟翰随口编了个借口。

老吕有些疑惑的又看了戴煦一眼,估计心里也觉得有些纳闷儿,怎么会有这种胡子拉碴的大龄实习生,不过钟翰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不好再刨根问底,毕竟眼下他自己才是扮演者被询问角色的那个人,于是他便点点头,把两个人带到另外的一个房间里,进门前还不忘到对面的那个屋子里去,把自己的小女儿给轰出去照应着外面打麻将的那些人,这才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这屋有点儿热,你们将就一下吧,外面人多口杂的,听了个囫囵个儿就跑出去乱说,犯不上,你们说是不是?”换到了相对安静的室内,老吕嘿嘿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油滑,也有一点单独面对钟翰他们的拘谨。

钟翰也对他笑了笑:“热点不怕,关键是说话方便。”

老吕点点头:“这个小老弟是个明白人,刚才走的那个女的,姓沈的那个,她要是在场,今天有些话我就没法儿说了。没见着我刚才差一点儿就说走了嘴的时候,老孙在那儿一个劲儿的清嗓子提醒我呢么,她要是不提醒我一下,我搞不好一顺嘴儿就真的给说出来了,大家都住这附近,街里街坊的,我要是当面给说出来,回头人家得跟我不乐意,她走了,老孙和那个小邬也走了,我私下里跟你们说没说,谁也不用知道,甭管他们觉得我说了,还是没说,都算自己瞎猜!”

“看样子,尤志业方才和那位沈大姐之间是有点儿故事吧。”钟翰明白老吕拐弯抹角说了半天,其实真正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老吕赶忙点头,“方才当着那么多人面儿,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真不好乱嚼舌头,这事儿不光是我,老孙也知道,原本老尤和那个老沈根本就不认识,后来就是在我们这儿打麻将认识的,老沈也是独身一个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沈对老尤挺有好感的,平时打麻将都非得跟他一桌,要是那一桌没有空位置,别的桌有空她也不去,宁可搬个凳子坐旁边看老尤打牌。”

“那尤志业呢?对她是个什么态度?”顾小凡问。

“什么态度都没有,最初吧,还挺热情的,说说话,聊聊天,毕竟么,你小姑娘也不用笑话,我们虽然在你们看来是老头子老太太了,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不对?在我们自己看来,也都是年纪相当的男男女女,老沈长得也不丑,难得这么大岁数了,不胖不瘦,保养的也挺好,所以一开始老尤也挺愿意搭理她的,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出来老沈往他跟前凑合不那么单纯了,就开始躲躲闪闪。”

、第二十章 两个巧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位沈阿姨,她是单方面对尤志业有好感,但是尤志业并没有这方面的感觉,而且还有意回避?还是说尤志业那边有什么别的压力?之后这件事怎么样了呢?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实质的交往?”顾小凡问。

老吕嘿嘿一笑:“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挺实在的,论年龄说,你叫老沈一句‘沈阿姨’也没错,挺合适的,但是你们女的不都希望别人觉得自己年轻呢么,哪有喜欢当长辈儿的,回头你们要是真有什么需要找老沈或者老孙去打听的,一个是别把我给出卖了,另外一个,就按我给你们作介绍的时候那样,就叫沈大姐、孙大姐,什么阿姨不阿姨的,你太讲礼貌了,人家还觉得被叫老了呢。”

说完之后,他才正儿八经的开始回答顾小凡方才一连串的提问:“反正在我们旁观的人看来吧,那件事儿应该是老沈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老尤八成是没那个心思,虽然说老尤家里的条件确实是挺好的,你要说千八百万的那不好说,房子车子都不算,手头有个三五百万估计也没啥问题,但是咱看电视,咱懂法律,现在老年人再婚什么的,俩人谁有多少钱,那都算是婚前财产,对吧?结了婚回头哪个先没了,也不太可能让另外一个去继承去,所以他也不太可能有这方面的顾虑,再说了,我们平时一起打麻将什么的,也聊起来过家里头的事儿,老尤说他家的事情就丢给女儿和女婿去处理,他什么也不管,孩子呢。平时忙着做生意赚钱,没事儿了过来看看他,所以他对老沈的态度躲躲闪闪的,我估摸着应该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老尤平时一个人潇洒惯了,年轻那会儿都没说再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八成是不爱被人管着、约束着。所以现在老了老了,更不可能再主动找个枷板儿给自己套上了。基本上我们看到的,就是老沈一个劲儿的往老尤身边凑合,老尤就躲,再后来老沈也不太主动去搭讪他了,这事儿算是不了了之。”

“尤志业具体的想法,你们私底下有沟通过么?”钟翰问。

老吕摇摇头:“那倒没有,我也好信儿跟他打听过,可我一说。他就摆手不让问,说不想提,没意思,说多了心烦,后来我一想,换了是我估计也心烦。就没有再去问过他,成心给人添堵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感情的事情肯定是双方起作用,成就成。不成的话,方才不是说沈大姐也没有一直死缠烂打的不放么,有什么好心烦的?”顾小凡问,顺便也接受了老吕的建议,把“沈阿姨”改成了“沈大姐”,免得叫顺口之后不好更正。

“这事儿要是说起来啊,也怪逗乐,也怪害臊的,都一把岁数的人,黄土没埋到鼻子也埋到脖子了。还弄那些事儿,反正我当时是觉得怪难看的,没好意思问老尤什么想法。估计他是当事人,肯定觉得更丢脸。”老吕摇摇头说。

“看来这里面还有别的事?”钟翰似乎也很感兴趣似的,问,“既然知道,就跟我们说说吧,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太过于卖关子、吊胃口了吧。”

老吕干笑着,也意识到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便没有继续装腔作势的渲染气氛,清了清嗓子,说:“是这么回事儿,老沈呢,有个老同学,据说原本俩人上中学的时候,那人对老沈就挺有好感的,但是老沈后来嫁给了她之前那个男人,这事儿就算是成了过去了,后来老沈的男人过世了,那个人的老伴儿好像也走的挺早,那人就又惦记着想要和老沈再续前缘什么的。这些事儿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本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儿,平时就打麻将么,热热闹闹的,说说笑笑的,那会儿老尤和老沈就已经从一个追着一个躲着的阶段里头走出来了,虽然偶尔也坐一桌玩,基本上很少说话,没什么交流,我们旁人看看,知道这俩人是没戏了,就得了。结果有一天,就前阵子,刚入夏天气突然就热了的那两天,来了个脸生的老头儿,那天呢,老沈凑巧就没来,天儿挺热的,来玩儿的人也不多,我们就没怎么在意的让那个面生的加进来一起打牌了,没曾想,牌打得还没怎么样,就因为几块钱的输赢,人倒打起来了。”

“借题发挥?”钟翰听明白了里面隐藏着的故事。

“可不就是借题发挥么,一开始我们也没看出来,后来才瞧明白,”老吕点点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颇有些心疼,“那人打牌,水平还不济,上来就一直输,输到后来就不想给钱了,老尤那天就随口说了一句,说你赢了收钱,输了不给钱,哪有这样的道理啊,要是输不起,那就干脆别玩儿不就好了。结果他这么一说,那个人就火了,把桌子直接就给我掀了,麻将牌摔的一地都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一股劲儿!我们当时就说,算了算了,几块钱的事儿,根本都犯不上大动肝火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了十块八块的再闹出高血压什么的,犯不上对不对?老尤也懒得和那个人一般见识,我们就好说歹说把那个人给半推半赶的弄出去了,几个人把麻将桌扶起来接着玩儿,结果没一会儿,那个疯老头儿带了三四个二十出头的棒小伙子,说什么也要教训教训老尤…”

“动手了么?”顾小凡听得有点紧张,尤志业毕竟是六十五岁的人了,对方叫了三四个青壮年来要教训他,这种做法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好在没有啊!当时把我们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打电话报警都给忘了,就光想着,这要是真打起来,别说我家的客厅肯定就废了,老尤那体格也架不住三四个棒小伙儿的拳脚啊!亏得那三四个小伙子也是懂事儿的人,跟那老头儿好像是亲戚,估计被拉来之前光是听说那个老头儿跟人家有矛盾,被人家给欺负了,没想到对方比自己家亲戚岁数还大,其中一个当初就说了,说找他们来对付一个老头子,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回头万一被人讹上都说不清。”

“所以这件事后来就是不了了之的么?”

“那哪能!要是就这么不了了之的话,我们上哪儿能知道这事儿和老沈还有关系呢!”老吕摇摇头,“那几个年轻的不敢动手,那个老头儿呢,还死活都不肯放弃,连他自己家那几个晚辈劝都不行,我们也正着急呢,有心想要打电话报警呢,又怕他们反咬一口,说我们聚赌,虽然说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谁都不想惹麻烦不是么,正发愁呢,那天也确实是巧了,老沈这个节骨眼儿过来打麻将来了!一进门看到那个架势也吓了一跳,还没等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儿呢,就一眼认出来那个老头儿了,她一看到那个人,又看看屋里的状况,当时就火了,狠狠的骂了那个老头儿几句,那个老头儿估计也是面子挂不住,赶忙拉着自家的那几个亲戚小孩就走了,过后我们问老沈怎么会认识那老头儿,老沈跟我们说过去俩人是同学,还有前头我跟你们说过的那部分,当时老尤的表情也不大好看,这我都能理解,你说都不是小年轻了,一把年岁,拒绝了一个对自己有意思的老太太,结果还招来这老太太什么青梅竹马老同学的打击报复,冤不冤!”

“所以你的意思是?”钟翰对老吕的讲述不做评价,引着他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所以,我就是跟你们说这个事儿,那老头儿当时走的时候气哼哼的,还嘟嘟囔囔的说这事儿没完什么的,过后老尤倒是还跟没事儿人似的来我们这儿玩了一阵子麻将,然后就不来了,也不知道跟这事儿有没有关系,我想到了就跟你们说一下,万一有关系,也别耽误了你们破案不是么。”老吕回答的义正言辞。

“那方才当着那位沈大姐的面儿,你说的关于尤志业有一段时间情绪不佳,说是有事儿,不能继续来打牌,是确有其事,还是你为了怕当着沈大姐的面说走嘴了,所以信口说出来的?”顾小凡问。

“当然是确实有那事儿了,这东西哪能胡说呢。”老吕立刻回答,“他之前确实说是有事儿,十来天没过来,之后回来就没事儿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才你在讲那件事的时候,对于沈大姐,你说了两个‘巧’字,你是觉得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必然的关联么?”钟翰忽然问。

老吕先是一愣,然后摆摆手,摇摇头:“巧呢,确实是挺巧,就是平时那个时间她要么已经来打麻将了,要么就不来了,所以那天最初不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又来,确实是够巧的,我也就是讲当时的过程,有没有关联这个我可不敢乱说,你们要是觉得有关联,回头自己去查一查什么的吧。”

、第二十一章 段位

既然老吕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自然就不会再冒着被人找上门来算账的风险深说什么,钟翰也没刨根问底的追问个不停,又和老吕闲聊了几句其他和尤志业经常一起打牌的人,问得问题都很泛泛,老吕也就没太在意,两个人有问有答的聊了几句,钟翰就提出了告辞,老吕明显松了一口气,一边送他们出来,一边嘴上说几句对尤志业的遭遇感到遗憾的话,话说得挺到位,只不过动嘴还是动心,就连顾小凡这种不太敏感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麻将桌上的朋友,再交好,再相熟,毕竟也只是泛泛之交,对方的生死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实质,除了表面上的惋惜之外,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继续过下去。

三个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老吕的女儿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歪着身子倚靠在墙边低头玩着手机,戴煦也还坐在那张麻将桌旁,看样子倒是和人家混得很熟了似的,嘻嘻哈哈的和人家开着玩笑,时不时的还开口给人家支上一招。

顾小凡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过去跟着唐弘业他们也出来做过调查,虽说是每个人的行事风格都各有不同吧,这种这么容易就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甚至还大有踊跃参与架势的人,她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钟翰认识戴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对他的言行举止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客客气气的和老吕说了几句客套话,留了自己的名片,就带着顾小凡往拉门那边走,走到戴煦身边的时候。戴煦还一门心思的盯着自己身边那个人的牌,帮人家琢磨该怎么出比较稳妥呢,钟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办完事儿,准备走了,你要是还意犹未尽,就留这儿打几圈,然后直接回家去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才第一天报到就翘班跑出去打牌,被人知道那还了得?”戴煦懒洋洋的站起来,还伸了个懒腰,一边说,一边对老吕笑了笑,自来熟似的摆摆手,跟在钟翰屁股后头走出了玻璃拉门。

从那里出来之后,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顾小凡才第一个开口问钟翰:“下一步什么打算呐?”

“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么?”钟翰没有回答顾小凡,而是扭头问戴煦。

戴煦嘿嘿一笑,伸手从自己的大短裤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本子,刷刷刷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串地址出来,递给钟翰:“你说呢?”

钟翰接过来一看,也笑了。对他点点头。这两个人一副心有灵犀的样子,可把一旁的顾小凡给看得一头雾水,连忙问:“你们两个这是说什么呢?就算你俩互相打哑谜也能沟通得了。好歹也顾及一下我吧?我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呢!”

“边走边说吧!”钟翰看了一眼戴煦写下来的楼号和单元号码,一边寻找、对照着一旁楼房墙壁上的号牌,一边问顾小凡,“你对那个姓沈的,怎么看?”

“没什么太特别的,原本在外面跟他们那四个人说话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沈大姐表现得不太自然,不像那个孙大姐那么坦然,好像被咱们问起来尤志业的事情,挺不自在似的。后来老吕说尤志业之前有一段时间情绪不佳,她还表现得很紧张,可是后来老吕不是也跟咱们说了么。说是那个沈大姐对尤志业有点儿单相思,倒追了一阵子,尤志业躲躲闪闪的,这事儿就没结果了,后来还因为她,给尤志业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所以我就觉得之前自己发现的那些没有什么特别的了,毕竟自己对人家有过那么点儿意思,这事儿是挺让人难为情的。”顾小凡说完之后,觉得钟翰不会平白无故这么问自己的,“你不这么看么?”

“你大致上是看明白了,只不过只看到了表层,没有往下深挖罢了,”钟翰对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非不赞同她的观点,“照我看,那个沈大姐对尤志业确实是挺有感情,她方才面对咱们的问题,不自在是真的,紧张老吕会说什么出来也是真的,但是你没有注意到的是,她除了紧张和不自在之外,还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免得自己因为难过导致当场情绪崩溃。”

“怎么看出来她有那么难过的?”

“当时和咱们直接面对面的四个人里,那个邬金至始至终也没有表现出尤志业的死对他有多大的触动,这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毕竟只是钓友、牌友而已,不是关系至亲至近的人,这样的表现也算是说得过去,而老吕和那个孙大姐,就是两个故意渲染悲伤和遗憾情绪的典范,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贴着,看人的眼神儿里其实全是好奇,想打听又怕惹麻烦,表情看上去挺伤感,一说起尤志业生前的事情,倒是像讲故事一样毫无障碍。相比之下沈大姐就是刚好相反的表现,她是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表现得好像这件事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很无所谓的样子,但你注意到没有,她坐在那里的时候身体一直微微发抖,整个人魂不守舍,这种反应如果不是太过恐惧,那就是太过伤心,但是又不敢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那种情绪反应,绝对超出你所谓的难为情了。”钟翰说。

“你也是这么看的么?”顾小凡问戴煦,方才他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跑去围观别人打麻将,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单纯的跑去看热闹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