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来龙去脉

两个人分头行动,各自开始打电话联系过去在赵泰河那家饭店工作过的人,结果他们的手头一共有七个人的联系方式,其中有两个已经更换了电话号码,没有办法取得联络,余下的五个也都不大愿意浪费时间在旧东家的事情上头,到最后只有赵泰河那家饭店原本的大厨师同意和他们见面,就这还是在顾小凡一番软磨硬泡之下,那位常师傅实在是不好意思推拒了才得以实现的。

常师傅和他们约了见面的地方有点特别,是在一家冷饮店里,冷饮店在一片居民区附近的一条小街上头,街两边都是一些规模不大的小饭店或者小商铺,钟翰他们赶到那里,好不容易才在路边找到了一个车位,急急忙忙找到冷饮店,一进门就认出了常师傅。倒不是他们慧眼识人,主要是常师傅的辨认度实在是太高了,整个冷饮店里就只有他一个人长得膀大腰圆,身上还穿着一套厨师服。

这位常师傅看上去也有六十岁上下了,满面红光,身材样貌严格符合某著名小品里关于厨师或者老板之间共同点的玩笑话,钟翰和顾小凡进门的时候,他正一大勺一大勺的吃着一份冰糕呢,饶是如此,依旧是一头一脸的汗。

“你就是常师傅吧?”顾小凡和钟翰走上前去,开口确认身份。

常师傅抬头看了看他们,点点头,一边示意他们坐,一边招呼冷饮店里的服务员:“我这个一样的,给再来两份儿,再给我来瓶冰镇汽水儿啊!”

“你不用招呼我们。”顾小凡连忙和常师傅客气。

“一碗冰糕而已,算啥招呼,大热天的,吃点儿凉快凉快!”常师傅拿起放在手边桌旁的白毛巾,大大咧咧的囫囵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我是彻底服了呀。你这个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耐性倒是够好的,甭管是软的硬的。哪一套你都不买帐,本来我是真不想蹚浑水儿的,看你态度那么好,怎么说都不急不恼,我都觉得自己一个大老头子这么难为一个小姑娘,简直是罪过了!”

顾小凡被常师傅给说笑了,方才电话里常师傅最初的态度确实算不上好,不过倒也不是特别蛮横无理的那种,所以顾小凡也不管他说话的口气好听不好听,始终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商量。一来二去的常师傅果然就缴械投降了。现在见到他本人后,顾小凡更觉得,其实常师傅人不坏,就是脾气有点急说话有点冲罢了。

“那麻烦你把其中一份冰糕换成常温的汽水吧。”顾小凡一边往外掏钱一边对服务员说,顺便也指了指钟翰。给常师傅一个解释,“他胃不好,不能吃冰的。”

“哦…”常师傅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你们俩是…一对儿?”

“不是的,我们是同事。”顾小凡没想到这个胖老头儿居然还挺八卦,连忙不好意思的解释,这时候服务员拿了汽水和冰糕过来。她打算付钱,和常师傅说话的功夫,钟翰就已经把钱给付过了。

“哎,这是像话的。”常师傅对钟翰点点头,“咱们两个,俩爷们儿在这儿。不能吃个冰糕还让小姑娘请客,是吧!本来我想着说请你们吃点儿冷饮的,既然你把我那瓶汽水儿都给了,我就不为了那三块两块的跟你们瞎客气了,回头不为了别的破事儿的时候。你们去我家的店,我给你们炒个菜,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了。”

“常师傅在这附近开店?”顾小凡问。

“马路斜对面儿,之前给人家打工,顺便带了带自己儿子,现在我儿子也成了,老东家也关门儿了,我们爷俩儿干脆自己起炉灶,小打小闹的,跟人家大饭店比不了。”常师傅话虽然说的挺谦虚,表情看上去倒还是很满足和骄傲的。

顾小凡扭头朝冷饮店门外面看了看,马路对面果然有一个小饭店,门面不算大,招牌上三个大字——“常家菜”。

“常师傅,我们今天来是想和你聊聊赵泰河和尤志业之间的事情。”钟翰说。

“他俩又接着打官司啦?”常师傅一脸无奈的表情,“我以前就跟老赵说,这官司打了那么多年都打不赢,干脆就算了,权当吃了个哑巴亏,回头好好打算打算,把以后的日子过好那才算是赢了,结果他就是不听,这次又是闹哪出儿啊?”

“这一次哪出儿也没闹,不是打官司的事儿,”钟翰摇摇头,“尤志业死了。”

“死了?真死了?不是诈死吧?” 常师傅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么?怎么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那个姓尤的死在我们前头呢?”

“性命攸关的事情,假不了。”常师傅是赵泰河原来店里的主厨,赵泰河搬走另外开张之后,他也第一时间跟着赵泰河走了,这足以见得他和赵泰河的交情肯定不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私交应该也不错,所以钟翰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

“呵呵呵,死了好啊,别人出事我还可以假么惺惺的装装难过,他死了,我就仨字儿送给他——活大该!”常师傅一副特别解气的样子,“我早就说了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事儿啊,都是人在做,天在看,尤志业做损做得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把他给收了!哪位英雄干的,回头你们帮我谢谢他!”

“常师傅怎么那么恨尤志业啊?”顾小凡感到哭笑不得。

“我不恨他,我恨他干嘛?他就是个癞蛤蟆,我是人类我能恨癞蛤蟆么?”常师傅表情充满鄙夷的说,“我纯粹是看不上他,恶心他,谈不上恨。”

“你给尤志业应该挺熟悉的吧?”顾小凡又问。

“还行吧,就那么回事儿,他做的破事儿我知道,私底下完全没来往。我这个人文化不高,除了做菜也不会别的什么,不过我知道做人得干人事儿,尤志业那人太差劲,我瞧不上他,”常师傅又挖了一勺冰糕塞进嘴里,说话也一瞬间变得有些囫囵不清起来,“当初老赵从原来那地方搬走的时候,尤志业还想留我呢,私底下找我谈,说给我比老赵原来定的还高的工钱,甭管老赵给我多少,他再加一千,让我留下来给他干,你们猜我是怎么说的?”

顾小凡和钟翰看着他没有搭腔,当然,常师傅也并不是真的让他们猜,他稍加停顿,把嘴巴里的冰糕咽下去,说:“我告诉他,姓尤的,玩儿蛋去!”

“咳咳。”顾小凡的嘴里也含着一口冰糕,冷不防听到常师傅冒出这么句话来,一下子呛得咳嗽起来。

“哟,怪我啊,怪我,当着小姑娘的面儿说话太粗了是吧?”顾小凡的反应让常师傅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说话也稍微收敛了一点,“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泰河大酒店叫这么个名字?”

“因为老板是赵泰河。”钟翰回答。

“可不是么,多明显的事儿啊,连你们光知道老赵的名字,不认识他的人都能想得到!要不为什么我说尤志业那人就让人瞧不起?咱就不说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种文绉绉的话,退一万步讲,总不能连别人爹妈给的,用了好几十年的名字都抢吧?可他偏偏就干得出来!”常师傅说着鄙夷的笑了笑。

“常师傅,当年赵泰河和尤志业之间的矛盾挺深的吧?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你能跟我们说说么?”顾小凡问。

“说就说吧,你们都跟我见着面了,回头是不是我说的,也都是我说的了。”常师傅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用吸管嘬了口汽水,说,“想当初老赵张罗着开饭店,我们俩原本就认识,之前一起在别人那里干过,关系还挺不错的,老赵那个人虽然有点儿一根筋,死心眼儿,但是人好,绝对没的说,他那会儿要自己开店,找我,我就答应了,然后他挑来挑去,就租了尤志业的门市下来开店用。”

“就是现在的泰河酒店那里?”

“可不就是那儿么!那个房子是尤志业的,他原本是老赵的房东,姓尤的鸡贼的很,租房子从来不签长租的合同,非得一年一签,老赵也是个榆木脑袋,尤志业让怎么签,他就怎么签,一点儿都没防备着。那个地方该说不说,地段儿还是挺好的,而且不是我老常自吹自擂,我的手艺那也是大把大把的回头客,老赵的饭店开了以后,生意一开始一般般,几个月之后就开始有起色了,租期满一年那会儿,生意就已经红火起来了,尤志业从那会儿就开始动坏主意,租期满了立刻涨价,涨得还不少,老赵怕搬家影响生意,好不容易客源稳定了,就都答应着,就那么又在那儿干了几年,眼看着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原来楼上楼下的客人加起来一层都坐不满,后来满员了还有在门口等着的,我们都挺高兴的,觉得大河有水小河满,老赵发财,我们也跟着有好日子过,结果这个节骨眼儿上,尤志业翻脸了,合同到期之后,说自己要做生意,不租给老赵了。”

常师傅说到这里,又有些气愤起来,拳头在桌子上捶了一下:“谁能想到这老王八说的做生意,是把我们赶走之后,把老赵的招牌拆了一个字,冒名顶替抢我们的客源呐!”

、第四十二章 寻找赵泰河

“常师傅,你和赵泰河私底下关系一直挺不错的吧?”钟翰已有所指。

常师傅也立刻就听出了他没有直接挑明的弦外之音,摆摆手:“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和老赵的关系是不错,他是个挺好的老板,就是因为跟在他身边干了那么多年的活儿,所以他那里关门了以后,我都不愿意再给别人打工了,宁可自己拿出老本儿来,自己开一家小馆子,自负盈亏。咱们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你们刚认识我,谈不上了解,不然你们也不会问我这种话,熟悉我老常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帮理不帮亲的,我不会因为和老赵关系好就去骂尤志业,我说尤志业是因为他做人实在是太差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既然赵泰河是那么好的一个老板,为什么后来还做不下去了呢?”顾小凡知道这件事和尤志业有关,现在尤志业死了,想要了解到当初事情的来龙去脉,比起剩下来的唯一当事人赵泰河,常师傅虽然难免也有偏颇,但却是更好的选择。

“那是两回事,赵泰河确实是个好老板,做生意也踏实,但是他心气儿不行,一根筋,这事儿上头,尤志业虽然挺不要脸的,但是我也得承认,他的脑袋确实聪明,和老赵比,他才是那个能做大的人。”常师傅的回答听起来倒也还算是基本客观的,“当初老赵搬走的时候,尤志业想要留我们店里当时的那几个厨师,这个方才我不是也跟你们提过么,我们当时都没答应,你们也知道,饭店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老板姓什么,是厨师做的东西顾客喜不喜欢吃,对吧?所以我们当时就想,我们都不帮你。我看你最后怎么收场,结果后来听说尤志业高薪雇了几个不错的厨师来,我后来也特意去那里吃了一次饭,手艺确实是挺不错的。上饭店吃饭么。大家图的就是好吃,虽然那个厨子做的东西和我们原本的味道不太像,但是只要味道好,像不像的,人家顾客也不是特别在意。”

“你们想啊,一方面他把‘泰河大酒店’去掉一个‘大’字,变成了泰河酒店,除非特别细心的人,否则谁会怀疑老板换掉了?老赵那时候又不听劝,我们说搬走可以。就在附近开新店,同台竞技,老赵不听,说看着尤志业在眼皮底下就烦,非要搬得远远的。结果这边好多人都不知道店换了主儿,等我们发现尤志业用老赵的名字继续开店,他都已经开得有声有色的了。”常师傅叹了口气,说起赵泰河的时候语气有些遗憾,“老赵就气不过,找尤志业算账,让他改招牌。不许用自己的名字,尤志业不同意,说全中国也不是只有赵泰河一个人可以用‘泰河’这两个字来当名字,除非他让全国其他名字叫泰河的都改名,否则就没有资格要求别人,把老赵气得。直接就找到工商局去了,非要让尤志业改名。”

“但是这条路走不通对么?”

“是啊,人家说了,他那个饭店一共就才开了几年,规模也不算大。在a市的知名度都不能算是很高,不是什么百年老字号之类的,也没什么特殊的专利在里头,没理由要求别人不许用类似的名字,所以没有支持他的要求。老赵想不开,就又开始准备材料,跑去法院起诉尤志业,折腾来折腾去,心思全都花在这些事情上头了,根本没有心思好好的做生意,老板自己不上心,底下的人谁会给你好好干,本来搬家之后生意就比原来差了好多,老赵再不上心,死撑了一段时间,到最后还是关门了,尤志业那边倒是开得红红火火,我们看着都觉得挺生气的。”常师傅叹了口气,一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瓶汽水,吐了口气。

钟翰听后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问:“那他后来状况怎么样?”

“打不起精神来,整个人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常师傅十分痛心的摇了摇头,“成天就好像丢了魂儿似的,刚开始打官司也没打赢,自己的店也开不抬下去了的时候,他还跑去尤志业的饭店门口去骂街,吵吵嚷嚷的闹得挺大,后来尤志业店里的人报警,警察把他给带回派出所去,看他喝过酒,醉醺醺的,就用老赵的手机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去把人给带回去了,教育了他一顿,老赵也没往心里去,过后又跑去尤志业的饭店那边,后来发现尤志业本人根本不在店里,只有他女儿在那边管着,老赵就不去了,说他跟个比自己小一辈儿骂架没意思。”

“那他之后不开饭店了做什么?”

常师傅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顾小凡见他不开口,只好主动说服他:“常师傅,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我们既然找你,其实背后的原因不说你也应该已经猜得到了,如果你能够证明赵泰河与尤志业的事情无关,那等于是帮他解决掉了一件麻烦事儿,可是如果真要是有关系的话,不管这个人之前的品行是好是坏,归根结底也是一条生命,他生前应该受到道德上的谴责,但是不也不是个杀人害命的坏角色么?你说对不对?”

“我觉得这事儿肯定和老赵没有关系,”常师傅听她说完,终于开了口,“我刚才确实有点儿不知道该不该说,饭店关门之后,老赵有一阵子满世界去找尤志业,就要找他要个说法,但是他跟我说一直都找不到尤志业,所以就放弃了,不找了。我说这事儿肯定和老赵没关系不是因为别的,把我们俩的私交怎么样都抛在一边不看,就单纯说老赵现在的那个状态,他也不可能吧尤志业给怎么着了。”

“赵泰河现在怎么了?”钟翰连忙问。

“还能怎么样?心气儿太高,受不了挫折,被尤志业给欺负成那样儿之后就打不起精神来了,那人家没招儿,就开始折腾自己,折腾自己身边的人,”常师傅语气特别无奈,“打从饭店关门了以后,他就不琢磨着再继续干点什么了,成天就是喝酒,我们别人劝了他也不听,他老婆就生气,和他吵,他心情不好,再喝点酒,就开始打她老婆,两口子动不动就打架打到了一个电话把我们都给叫过去劝架的程度,再后来他老婆也受不了,坚决要跟他离婚,我们谁也劝不住,俩人就离了,离婚之后,老赵就更是天天在家里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似的,我们看着都觉得生气。你们说,一个成天把自己喝酒喝得好像烂泥似的一滩那种人,让他杀别人?你信么?我看别人杀他还差不多,他连反抗的能力都不一定有!”

之前顾小凡和钟翰虽然知道尤志业的这家泰河酒店来历可能不那么简单,但是却没有想到,整件事对赵泰河的生活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你知道赵泰河住在哪里么?我们想要找他聊聊。”顾小凡问常师傅。

常师傅想了想,说:“行啊,我告诉你们吧,你们自己去找他,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德行,你们就不会再怀疑他能干什么坏事儿了。”

两个人从常师傅那里拿到了赵泰河家的住址,常师傅就和他们告辞,准备回自己的那家小饭店了,临走的时候,他对顾小凡说:“丫头,你们找到老赵的时候,假如他凑巧今天喝的没那么醉,万一问起来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你们可别把我给卖了啊,到时候跟老赵那儿我可就没法交代了。”

顾小凡向他保证不会出卖他,常师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大步流星的回马路对面自己的小饭馆去了,顾小凡和钟翰也立刻动身,按照常师傅给的地址,打算去见一见赵泰河本人。

赵泰河的住处距离常师傅和他们见面的地点有一小段距离,赶到那里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小区里很热闹,除了刚下班回来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在小区里面玩耍、活动的小孩儿和老人,顾小凡和钟翰的行色匆匆和其他因为周末而显得格外放松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按照地址,他们找到了赵泰河的住处,到了门口还没等敲门,钟翰就眼尖的看到,赵泰河家的房门有一道细缝,根本就没有被锁上。

他看了看顾小凡,顾小凡也停下了原本打算敲门的动作,两个人的心里都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钟翰掏出一张面巾纸垫在手里,轻轻的打开了房门,从门口看进去,客厅里非常凌乱,到处都是丢弃的空酒瓶、啤酒罐,并且空气非常浑浊难闻,夹杂着一种食物*之后的淡淡酸臭味。

“赵泰河,你在家么?”钟翰探头进去,喊了一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顾小凡紧张的看了看钟翰,钟翰的表情看上去也显得有些凝重。

“你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看看。”钟翰从口袋里拿出备用的塑料鞋套,对顾小凡说。

、第四十三章 住院

顾小凡紧张的点点头,同时也不忘小声叮嘱钟翰:“你小心一点。”

钟翰小心翼翼的套好了鞋套走进门去,顾小凡绷紧了神经等在门口,不是说她胆子太小或者想得太多,做这一行的人,所面临的风险远远大过其他大多数行业,谁也不知道危险是不是就藏在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拐角等着你的到来。

就比如现在,敞开的屋门,屋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酸腐臭气,都让顾小凡和钟翰第一时间产生了一种不太乐观的联想,担心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假如屋子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出事的可能是赵泰河,同时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赵泰河非但不是受害者,还有可能是主导者,听到有人找上门来,索性一声不响的藏在屋子里不出来,等着人进去了,好来一个突然袭击。

这个世界上,有头脑冷静,仔细计划的理智型犯罪人,同样也有一些因为冲动或者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抑或根本就存在某种行为障碍的“疯子”,之前刚刚听完常师傅对赵泰河近况的描述,这就更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担忧,想必钟翰的想法也和顾小凡是一样的,否则他不会要顾小凡留在外面等着。

绷紧了神经,紧张的等了一会儿,屋里忽然传来钟翰的声音:“进来吧。”

顾小凡可能是太紧张了,冷不防听到他出声,还被吓了一个哆嗦,然后赶忙想要进去,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钟翰,我没带鞋套,你还有备用的么?”

“不用了,你人进来就行。”这次顾小凡注意到了,钟翰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好像是捏着鼻子在说话。不过不用鞋套直接进去,这倒也直接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屋子里的赵泰河,估计并没有发生他们之前担心的那种情况。

顾小凡一听他这么说。就放下了心,迈步进屋,绕过地上的空酒瓶和垃圾,顺着钟翰方才说话声音传来的方向,朝卧室门口走去,钟翰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客厅,果然一只手是捏着鼻子的,姿势也是处于肮脏环境下那种一如既往的紧绷,顾小凡还没等来得及在心里偷偷的笑他一下。就也被一阵风带过来的浓烈臭气熏得差一点点把方才见常师傅时候吃的冷饮直接吐出来。

她也连忙捏住鼻子,那股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好像汗臭、酒臭,甚至呕吐物的味道等等各种异味都混杂在了一起。再经过夏天这种炎热高温的发酵,浓郁到可以让所有人为之屏住呼吸。

再看卧室里,比客厅的脏乱更是丝毫不逊色,除了各种食物垃圾和空易拉罐被丢了一地之外,地上还扔着一大团被子,而床单皱皱巴巴的双人床上面脸朝下趴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上身一件颜色已经发黄的白背心,下身是一条大花短裤,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并且看起来很油腻,一只手从床边垂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呼吸身体微微的还有些起伏,顾小凡估计会以为那是一具死尸。

“怎么搞成这样了?”顾小凡虽然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真的看到屋子里面人的状态之后,还是有些惊讶,“喝醉了?被子怎么都扔在地上了…”

她说着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帮忙捡起来,知道屋主并没有出事,她的神经也就放松了不少。不过她这个好心的动作刚刚做出来,就被钟翰直接给拦住了。

“你最好放弃这个打算,我刚才已经犯了这个错误,没必要你再重复一遍。”钟翰的脸色十分不好看,用原本捏住鼻子的那一只手拦着顾小凡,另外一只手始终垂着,却又明显刻意的与自己的身体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估计他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多了,吐在了卧室里,然后随手就把被子给压在上头当抹布了,呕吐物被擦得满被面儿都是,隔了这么多天,那点儿东西都干在了被子上头,我一不小心还摸到了,手感疙疙瘩瘩的很粗糙,你自己想象吧。”

“不用了,你说的这么有画面感,我再多想一下估计就可以帮忙加料了。”顾小凡连忙打住,不让钟翰继续说,尽量屏住呼吸,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看了看那男人的相貌,确实是赵泰河本人没错,之前他们有查过赵泰河的个人资料,只不过户籍上面登记的住址上已经找不到这个人了,今天见过常师傅之后才得知,是因为赵泰河和妻子离了婚,所以搬去了过去的旧房子一个人住。

顾小凡开口*上的人,怕把熟睡中的赵泰河给吓到,所以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语气也比较柔和:“赵泰河?赵泰河?你醒醒!”

赵泰河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很沉,顾小凡便提高了音量继续叫了几声,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顾小凡实在是不想伸手去碰他,只好不厌其烦的继续叫赵泰河的名字,终于,赵泰河有了反应,睁开眼睛,眼神迷茫的看了看周围,稍微调整了一下原本的姿势,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赵泰河,你醒醒。”顾小凡连忙喊他。

赵泰河的眼皮动了动,很吃力的睁开眼睛,看样子就好像困得已经完全挑不动眼皮了似的。他看了一眼顾小凡,嘴里含混不清的咕哝了一串话,顾小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听明白,他是说让自己不要叫他,他有钱来付房费。

敢情赵泰河已经醉到了完全不清醒,连自己是在家中,还是在住宾馆都搞不清楚了,并且咕哝出这句话的功夫,他就又闭上了眼睛,等顾小凡终于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就又呼呼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算了,咱们走吧。”钟翰在顾小凡不死心的试图叫醒赵泰河的时候接了一通电话,“他醉成那个样子,就算勉强叫醒了,头脑不清晰,问什么也答不出来,答出来了也不一定有什么效力,找别的时候再来吧,希望他能清醒点儿。”

顾小凡点点头,赵泰河这个状态确实是没有办法有效沟通的,就站起身来跟着钟翰往外走,出了门没忘了帮赵泰河把防盗门关好,虽然他住处的状态,就算是小偷进来都会觉得特别失望,也还是得注意安全的。

“你出来之前没在赵泰河家顺便洗洗手?”顾小凡看见钟翰的右手始终与身体保持着一定距离,有点想笑,她完全可以想象到钟翰方才内心的崩溃。

“估计他那种状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钟翰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我刚才去他厨房看了看,已经欠费断水了。”

两个人下了楼,好在楼下不远处就有一家小超市,钟翰过去买了一包湿巾仔仔细细的擦了几遍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放松状态,对顾小凡说:“走吧,刚才戴煦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他们去医院调查情况的时候,凑巧遇到了一个咱们应该会比较感兴趣的‘熟人’。你猜会是谁?”

“戴煦能见过也认识的…难道是尤图或者吴涛他们中的谁?为了争遗产打起来了?”顾小凡第一时间立刻就想到了正在打官司的尤图和尤莉双方。

钟翰摇摇头:“不对,是张和顺。”

“张和顺?为了沈钰找人跑去麻将馆儿找尤志业麻烦的那个张和顺?”顾小凡吃了一惊,“他怎么了?而且咱们都还没找过张和顺,戴煦怎么认得他?”

“戴煦说他和唐弘业一起到医院里头去了解别的情况,凑巧遇到送来一个急诊,是个老头儿被人给打了,需要缝针,还有脑震荡,所以被要求留院观察,戴煦看名字叫张和顺,年龄也相符,觉得挺巧的,旁敲侧击一打听,还真是他。”

“有时候觉得世界还真是够小的,那正好咱们去医院看看怎么回事儿,也省得还得以后另外找时间去特地找他了。”顾小凡说,随即意识到时间问题,“对了,都这个时候了,张和顺不是留院观察么,也走不了,你要不要先买点东西吃?”

“不用,多亏了赵泰河的‘帮忙’,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估计胃已经被恶心晕过去了,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咱们还是先去医院那边吧。”钟翰随口开着玩笑说。

医院离得不远,钟翰和顾小凡很快就到了,戴煦就站在住院部大门口等着他们,一看到他们过来,立刻招了招手:“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戴煦出来接他们,唐弘业就等在张和顺住院的疗区门口,看钟翰和顾小凡来了,很热情的同他们打了声招呼:“来了?怎么样,进展顺利么?”

“还可以,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大突破。”钟翰回答。

“你们那个受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唐弘业问。

“尤志业。”顾小凡告诉他。

“我就总觉得你们这个案子受害人的名字听起来挺耳熟的…”唐弘业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只好暂时放弃,“算了,先进去吧,我回头再慢慢想,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名字那么耳熟呢,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第四十四章 事儿爹

直接找到张和顺之前,钟翰他们当然需要先和收治张和顺的医生聊一聊,询问一下张和顺受伤的情况和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之类的。

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副经验比较丰富,见多识广的样子,一听说是警察来了解张和顺的情况,这名男医生表现出了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我真是没见过都这把岁数了,还这么能惹是生非的,你们都没见他刚来时候的样子,满头满脸都是灰土,脏兮兮的,别说是缝合了,就光是清理创口就花了好一会儿,”医生说,“不算严重,轻度脑震荡,伤口虽然有点儿长,但是不深,没有造成肌肉层面的损伤,除了有点儿疼,将来有可能会留疤,别的就没有什么了,我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是被人打成那样的,别的你们就得自己问了。”

“那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稳定么?”顾小凡问。

医生笑了笑:“稳定,何止是稳定啊,还挺兴奋的呢,刚才我给他缝合的时候,骂得可大声了,说我要是敢给他用回扣药,他就去找院长投诉,让我下岗。”

“那老头儿可真是个‘事儿爹’!”从一旁经过的小护士听到他们在谈论方才被送过来的张和顺,也忍不住插嘴说,“刚才送他去病房,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又不是浑身瘫痪了动弹不了,也不是七老八十的,非要我们给他把床摇成他觉得舒服的角度,结果没十分八分的,就又按铃叫人,说床头太高了,让人给他摇下去一点儿!你说他有那功夫,自己下床都摇完了!”

医生假意提醒小护士注意措辞,实际上倒也没有反对她所说的话,看样子张和顺进医院这不长的时间里面。已经给人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了。

钟翰向医生和那名小护士道了谢,和顾小凡直奔张和顺的病房,他住的病房是个三人间,一进门。张和顺的床位在最里面靠窗子的位置,外面两张病床的人正面对面坐在各自的床上聊着天,与张和顺相邻的那一侧帘子拉了起来,煎熬钟翰他们进来,狐疑的打量了几眼,发现他们是来找张和顺的,就不再理睬了。

钟翰和顾小凡走过去,看到张和顺自己躺在病床上,这老头儿体格不算大,个头儿也不算高。长得倒也算得上是红光满面,就是眼下,他一条胳膊上面包着纱布,看样子是缝过针的,脸上有几处红肿和淤青。看上去显得很狼狈。

发现有人过来了,张和顺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开口有些语气不善的问:“你们谁啊?干嘛的?”

钟翰拿出自己的证件来让张和顺过目,张和顺根本没接过去仔细看,大眼儿扫见上头的字样,顿时就来了精神。赶忙坐起身来,八成是动作有点快,他头晕的微微晃了晃身子,哎呦哎呦的笑声哼唧着靠坐在了床头上,说:“还算你们当警察的有点儿敬业精神,刚才我当街挨打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说赶紧去救我一命?万一我被人打死了呢?好在这会儿没用我报警直接就找上来了。我也算是福大命大,之前的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这事儿你们科必须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看起来他是把顾小凡和钟翰当成是来给自己主持正义,解决问题的人了,钟翰对他笑了笑。也不澄清,也不解释,更不对他之前的指责做任何回应。

张和顺把他的这种反应自动自觉的视为了一种默认和默许,便继续说到:“我跟你们说啊,这事儿你们科必须得管,现在这世道,实在是太坏了!好人连话都说不得啊,说个话也得挨打,你们说这还有王法了么?”

“是谁不让你说话,一说话就得挨打了?”顾小凡问。

“我哪认识他们是谁去啊!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和顺气呼呼的说,“我今天下午没啥事儿,这不是帮晚上了么,家里就我一个孤老头儿,没人照应着,我就想着,干脆出去找个地方随便糊弄一口就得了呗,结果走半道儿上,看到了几个小子,年纪没多大,也就二十来岁,那脑袋染得,跟红绿灯似的!这个一脑袋红毛,那个一脑袋黄毛,还有一个你都说不上来脑袋上是个什么颜色了,就跟小孩儿那调色盘兜头给他口脑袋上了似的,要不是夏天外头还天光大亮的,我都得觉得自己这是见了鬼了!我当时就是路见不平,教育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别成天学那不人不鬼的打扮,拾掇的干干净净的,好好做人,我跟你们说,我可是好说好商量的跟他们讲,我说你们自己照照镜子,不觉得给老祖宗丢脸么?我要是你们爹妈,在大马路上看到你们这德行迎面走过来,我都没脸认你们,小年轻轻的,收拾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多好!你说我说错了么?他们凭啥打我!”

听他这么一说,顾小凡都觉得特别的无奈,因为她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个性,家里面就算是身为一把手的顾妈妈也向来主张少管闲事,以和为贵,所以像张和顺这样喜欢管闲事儿,喜欢给自己惹事儿的性格,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但是话说回来,大人终究是不对的,尤其对方是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这么对待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确实是不太像话,那几个人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对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下这么重的手。”她这么说一半是由衷的,一半也是为了顺着张和顺,安抚他的情绪。

谁知道张和顺听了却一点儿都不领情,头晕没敢摇头,只好摆了摆手:“这还算重手?现在可真是世风日下啊,年纪轻轻不学好也就罢了,当流氓都当不明白!我好心说他们几句,他们不爱听,骂我,那我能擎着么?我就骂回去,骂来骂去,那几个人说不过我,上来就跟我动手。我当时可就跟他们说了,我说你们几个敢跟我动手?那你们今天最好打死我,你们要打不死我你们就都是龟孙子!”

顾小凡的下巴差一点儿就因为太吃惊而脱臼,她见过性格冲动,容易热矛盾的人,但是从来没见过张和顺这种一把年纪了,不仅性格冲动,说话不经过大脑的,更没见过他这种已经挨打,受了皮肉之苦,还敢继续跟人叫板的。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和顺六十多岁,花甲都过了,下一步就是奔着古稀努力的人,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真让顾小凡大开眼界。

“结果你看他们多没种!”张和顺非但没有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有什么问题,反而还有些小小的洋洋得意,“就这种小杂碎,做人做不明白,就连做混混他们都做不明白!我一个老头子,都能把他们给镇住,他们要是真遇到什么大流氓,就那样一个个儿的,都是废物点心!”

“那你当初都不认识他们,干嘛要招惹他们呢?”顾小凡问。

张和顺略微有些不满的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什么叫我招惹他们,明明就是他们那一脑袋红毛绿毛的,惹我眼了,我看着不舒服,当然要教育教育他们!”

“那前段时间你大闹麻将馆,还叫了几个膀大腰圆的晚辈让人家帮你教训尤志业,是因为看他哪里不顺眼呢?”钟翰借机开口把话题引到了尤志业身上。

“敢情你们不是来给我主持公道的对吧?”张和顺此时也听出了端倪,拿眼重新打量了一遍钟翰和顾小凡,“怎么着?那老小子还敢去公安局告我?我跟你们说,这事儿找我也没用,那天我又没把他怎么着!充其量我也就算是吓唬吓唬他,哪条法律规定的,吓唬人也有罪了?他要说我把他怎么着了,咱就当场对峙呗!或者你们把他也弄医院来,验一验!看看他到底哪儿出毛病了!”

“上一次你跟他闹过矛盾之后,还有再和他见过面么?”顾小凡觉得张和顺好像并不知道尤志业出事的消息,而且从他的状态来看也不像是假装的。

“没再见过,我都说了,我没想把他怎么着,就是吓唬吓唬他,教教他该怎么做人,别老大岁数的人了,还那么不是个东西,那我吓唬都吓唬完了,目的就达到了,我还见他干啥!”张和顺两眼一瞪,理直气壮的回答。

钟翰站在张和顺床尾的位置,既能看到张和顺,也能看到旁边两张病床上病人的情况,他发现自打扯上了尤志业的事情之后,隔壁病床上的两个人就悄悄的停止了聊天,竖着耳朵偷偷听着他们这边的谈话内容,于是他示意顾小凡先不要说下去,然后问张和顺:“愿意出去稍微走一走么?”

不知道是涉及到了尤志业的问题,让张和顺觉得有些气短,还是同样不愿意让同屋的其他病人听太多关于自己的负面内容,张和顺倒一点儿也没有执拗,当即就同意了,不过顺便他也不忘补充一句:“话咱可先说在前头啊,我现在是病号,是伤员,你们可不能让我走太远啊,我累。”

、第四十五章 拦路狗

张和顺慢慢悠悠的坐起来下床穿鞋,顾小凡和钟翰就在一旁等着他,张和顺弯着腰把鞋子提上,坐直了身子,好一会儿没动弹,他扭头打量了一下顾小凡和钟翰,似乎在衡量着什么,然后冲顾小凡一伸手:“你个小年轻的,怎么那么没有眼力劲儿呢?我这么大岁数了,又是病号伤员,你都不知道过来扶我一把!”

顾小凡一愣,连忙就要上前,身子刚动了一下就被钟翰从身后拉住了手肘,她疑惑的扭头看钟翰,钟翰虽然没有跟她说话,却给了她一瞥不赞同的眼神。

“要是连下床走几步都做不到的话,为了你的身体健康和安全着想,我看那就还是别到外面去了,方才是我考虑不周,”钟翰拦住顾小凡动作的同时,也对张和顺开了口,“原本我是考虑到有一些关于尤志业的事情想要问问你,怕你在这里感觉不方便,这样看来,还是别劳烦你跟我们出去了吧,反正你和尤志业之间的事情,八成也是坦荡荡,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钟翰说话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张和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却也没有别的话说,只好自己从病床上站起身来,动作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吃力,还挺利索的,嘴上不情不愿的嘟嘟囔囔:“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自私的不得了,就连让他们搀扶一把受了伤的老人都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

钟翰也不搭腔,和顾小凡一起跟在张和顺的身后,虽然说张和顺的身体状况和精神头儿绝对不是需要别人搀扶着的那种程度,但是毕竟六十多岁了,又刚刚挨了一顿打,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和他保持着不算远的距离,以保证万一张和顺有个脚步不稳什么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上前搀扶住他。

不过这种考虑后来被证明确实是多虑了。张和顺走起路来比顾小凡还有劲儿,三个人都走到了疗区走廊外面的楼梯间里,他还蹭蹭的往楼下走。

“在这里就可以了吧?走那么远,你的体力可以么?”顾小凡有些担心。

“哼。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不是怕被别人听着什么嘛。”张和顺扭头瞪了她一眼,顺便把责任推在了钟翰他们的头上。

钟翰和顾小凡也不辩解,随便他怎么说,三个人一路下了楼,到住院部楼后面的小花园里,张和顺找了一棵大树的树荫下面坐了下来,这才开口对钟翰他们说:“行了,就这儿吧,再远我也走不动了。该问什么你们就问吧。”

顾小凡觉得这个老头儿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个耍赖的小孩儿似的,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并且她自知性格比较软弱,经过方才的举动细节。已经被张和顺瞧出来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了,所以现在她也不打算自告奋勇的去打头阵,免得一开口就被张和顺给呛回来,都已经是黄昏时候了,她也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和这个别别扭扭的老头儿斗嘴上头。

“你之前和尤志业有过矛盾,对吧?”钟翰也看出来了顾小凡不想开口和张和顺说话,便很自觉的开口询问起张和顺来。

张和顺把脖子一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是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要不跟他打过一架,你们找我来干嘛了?咋?他让我赔钱啊?我跟你们说,没有用,想要我赔钱,找警察也不好使。让他法院告我去!”

“恐怕他还真没有办法去法院告你。”钟翰回答。

“告不了吧?我当然知道他告不了!去法院告状不用证据的啊?他拿得出来证据么?我当时就是吓唬吓唬他,我可没真把他怎么着!”张和顺很不屑似的。

“倒不是证据的问题,主要是尤志业最近出事了。”钟翰故意不直接说出来。

张和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啥事儿?他出啥事儿了?又被别人打了?打残废了?他不会是被别人打残废了,人家背景太硬。他不敢跟人家怎么着,回过头来想要栽赃我吧?那我可不吃这一套啊,你们少来找我的麻烦!”

“比被人打残废了还要更严重一些。”钟翰又给了他一点提示。

“更严重?那还能是死了啊?”张和顺起初只是随口嘲讽一句,结果没想到钟翰和顾小凡既没有笑,也没有澄清,都沉默的看着他,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哟?我还真说对了?他真死了?”

“千真万确。”钟翰点点头,表情很严肃,眼睛直盯着张和顺。

谁能想到张和顺却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一听尤志业已经死去的消息,居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立刻就喜上眉梢起来:“这下可好了,好事儿啊,拦路狗没有了,我和老沈的事儿不就有门儿了么!”

“尤志业死了,你那么开心啊?”顾小凡皱起了眉头,虽然之前已经打定主意不去理睬张和顺,但是现在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又让她觉得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不管是他的性格是多么的不靠谱,终究是六十多岁的人,活了半个多世纪,也受过教育,尤志业和他之间的矛盾无非是围绕着沈钰展开的,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宿世冤仇,在得知尤志业的死讯之后,他开心成这个样子,还完全不加掩饰,只差没有手舞足蹈,实在是让顾小凡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我哪有那个悲天悯人的闲心!”张和顺毫不意外的冲着顾小凡翻了个白眼,“他死不死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死了有他家里人去哭丧,轮得着我在那儿假惺惺的装难过么?我现在要是挤出几滴眼泪来,你们还得说我猫哭耗子呢!”

“你对沈钰的感情很深呐。”钟翰听了张和顺的话,笑了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