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源摆摆手:“我真想不起来,你们就别揪着我不放了。”

贺宁还想说什么,汤力在一旁悄悄的示意了她一下,要她别再浪费口舌,他自己环视了一下屋子里面的情况,问:“要搬家?”

“对,”丁思源叹了一口气,“你们上次来之后,我老婆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后来就一直追问我,我没招儿了,就告诉她,她听了以后特别害怕,让我找了房子,赶紧搬,不敢继续住在这儿了。所以我真的是尽力了,你们放过我吧!”

贺宁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汤力在一旁已经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打扰了,就拉着贺宁转身离开,贺宁虽然不明就里,却也比较配合的没有表现出来,跟着汤力一起离开了丁思源的住处。

到了楼下上了车,贺宁才开口问汤力:“刚才你干嘛急着走啊?你不可能听不出来丁思源刚才在撒谎吧?咱们到他家的时候,他老婆给咱们开的门,当时的那个态度,根本就不像是知道了对门发生过人命案所以害怕的样子啊!”

“我知道,”汤力点了点头,“所以才走。”

贺宁有些疑惑,汤力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带着几分胸有成竹,可是她又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明知道丁思源说谎了,还第一时间就选择离开呢。

“呆的越久,他疑心越重。”汤力看出了贺宁的疑惑,开口向她解释了几句,“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再找他了。”

贺宁听他这么说,自然就有些领悟了,看样子汤力不仅仅是听出了丁思源方才的谎言,甚至已经对他产生了更深的怀疑。

“丁思源不是第一次说谎。”汤力看她已经有些意识到了,又提醒一句。

贺宁一听这话,连忙回忆起这些次与丁思源打交道,他说过的话,仔仔细细的回想着,生怕漏掉了什么,起初她并没有想到什么,回忆了一遍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合逻辑的地方,于是她又重头再回忆一遍,这一次,忽然之间贺宁的脑子里面就好像是灵光一闪似的,让她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汤力的提醒。

“你是说卢正平脸上的疤?”贺宁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原本并没有引起自己注意的细节,“他最初跟咱们提到卢正平的时候,说卢正平的脸上有一道疤,他说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右侧脸颊上比划了一下,我从他家的方向考虑,问他是不是左边,他又改了口,说自己记错了,确实是左边。咱们后来也见到卢正平本人了,疤在右侧的脸颊上,现在想一想,他那个时候可能就已经撒谎了,他确实是知道卢正平的疤在右脸上,一种可能性是他当时从门镜看出去的时候,方向并不是他现在住的这一边,另外一种就是他原本就认识卢正平!”

汤力对贺宁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我还有一个比较疯狂的猜测,你要听么?”贺宁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把自己这个不太成熟的观点说给汤力听。

汤力对她点点头:“说吧。”

“有没有可能,丁思源原来不住在现在那个房子,而是住在他的对门,案发现场那边?他会不会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租客?你记得上一次咱们去找他的时候,临走前他说要搬家,他老婆的反应是什么吗?她老婆嫌他又要搬!这不就说明在住在这里之前,丁思源曾经搬过家。他老婆说这话的时候,丁思源好像很紧张似的,不愿意让他老婆多说,当时我以为他是怕老婆追问的多了,说走了嘴之后会让老婆害怕,现在想一想,其实他有可能是怕自己老婆说走了嘴吧。哎呀!那要是这么说的话,现在他想要搬家,会不会是想跑?”贺宁担忧的问。

“会叫人暗中盯住的。”汤力示意贺宁不要担心,顺便解释说,“没有足够证据,不能打草惊蛇。”

贺宁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又觉得有点不放心:“咱们之前找过他,他现在已经有所防备了,你看方才跟咱们讲话的时候,话里话外一直都是在强调他跟案子没有关系,咱们这还怎么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收集证据啊?”

汤力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证物袋,递给贺宁,贺宁接过来一看,那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一枚烟头,再仔细看一看,那烟头上面的商标居然和在范庆借给范志住的那套房子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偷偷搞到的?”贺宁眼睛一亮,感到有些惊喜。

“进门的时候留意到,偷偷收起来的。”汤力回答得老老实实。

“真有你的,干得漂亮!”贺宁激动的伸手拍了拍汤力的肩膀,忽而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早就怀疑他了?怎么没听你提过?”

“没考虑清楚,我也是想到卢正平疤痕的位置。”

贺宁点点头,没有真的去计较汤力为什么没有早早把想法告诉自己,这种事也是很正常的,换成是自己,在没有考虑成熟之前,也不大可能表达观点,尤其当与自己配合的那个人还是个缺乏经验的菜鸟,就更会如此了。

回到公安局之后,他们立刻将烟头送检,随后再一次动身去了一趟c市,和卢正平又见了一面,卢正平对于丁思源这个名字并不怎么熟悉,不过当他看到丁思源的照片时,还是把他认了出来。

“这人在我以前上过一阵子班的那个厂子见过,好像是正式工,不太搭理我们。”卢正平说完之后,忽然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有些了然的表情,“就是这个人吧?是不是就他找小。姐被范志给撞见了?”

汤力和贺宁根本没有打算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既然他认识丁思源,这就足够了,别的他们也没有更确切的答案,更不会去对卢正平说明什么。

之后没过几天,负责暗中留意丁思源动向的同事就传回消息说,丁思源一家已经从原来的住处搬走了,新找的房子距离原本的住处很远。随后dna结果也出来了,丁思源家里找到的烟头,和范志借住的那套房子里找到的烟头上面的dna信息一致,可以确定都是属于丁思源的,还有之前他们从案发现场地板下面找到的头发,也从毛囊里获取到了dna信息,比对后发现也与烟头上的一致。。

然而这样的结果,却并不能就此认定丁思源就是杀害范志的凶手,如果现在就去与他正面对峙,丁思源完全可以推说自己与范志相识,曾经造访过,只不过是因为怕事,所以撒谎了,没有承认。

撒谎虽然也是错,但是与杀人比起来,很显然不是同一个概念。

“所以关键点还是在时浩然身上吧?”贺宁在因为dna结果而带来的振奋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咱们要是一直找不到时浩然,岂不是一直都拿丁思源没有办法?”

“等等看,实在不行,就攻心。”汤力想了想,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贺宁皱着眉头点点头,虽然觉得很无奈,但是事实上汤力说的这个办法也是现在唯一能够采纳的了,毕竟这个案子是两年左右之前的,很多关键的证据都已经遗失了,根本没有办法收集起来,就只能靠着判断力把缺损的“拼图”给重新拼起来,试图还原出最初的真相,而这里面也需要一定的运气来帮忙。

在等待进一步消息的过程中,贺宁有些焦虑,这是她第一次负责一个刑事案件的调查工作,现在案子这么不上不下的悬着,还真是让人感到十分揪心,好在根据帮忙暗中盯住丁思源的同事带回来的消息,丁思源搬家以后,照旧每天上班下班,他的老婆孩子也一直在a市,没有什么要离开的迹象。

幸运之神终究还是眷顾了他们,就在贺宁都已经有些感到焦虑的时候,忽然之间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时浩然找到了!由于时浩然不敢返回a市,所以只能在电话里和贺宁他们沟通,他很清楚的在电话里面告诉他们,当初在他把房子抵债给了张信达之前,房子是租给一个叫做丁思源的人,原本那个人的租期还没到,他还补贴了对方一部分房租。之所以印象这么深刻,过去了快两年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自己原本租出去的是一套比毛坯房好不了多少的房子,等到收回来的时候房子里已经被租客丁思源铺上了复合地板,并且丁思源一点也没有想要自己报销这笔钱的意思,这对于欠了一屁股赌债的时浩然来说当然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因此他有一种自己捡了大便宜的感觉,对丁思源也就印象很深了。时浩然还说,当时他还没有跟妻子离婚,在原本的家里面有租房子的时候签订的合同,只是隔了这么久,不知道他的前妻还是不是保留着那些旧物。

不管到底能不能保留着,总还是要尝试一下才知道的,贺宁和汤力赶忙找来了时浩然前妻的联系方式,和对方取得了联系并说明情况,时浩然的前妻表示说家中的旧物有些就掉了,有些还没有收拾,她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否找得到当初的租约合同,贺宁和汤力只好赌一把,等她的消息。

隔了一天,时浩然的前妻来了电话,合同被她找到了,汤力开车去取了回来,那份有些旧了的合同上面果然有丁思源的签名以及身份证号码,经核对,身份证号码正确无误,就是丁思源本人的。

掌握了这些之后,贺宁和汤力觉得时机已到,可以去会一会丁思源了,刚巧又是一个休息日,贺宁和汤力直接找上门去,敲开丁思源新住处的门,给他们开门的人就是丁思源,他一开门看到门外站着贺宁和汤力,顿时就变了脸色。

“你们…你们…”他看着门口的两个人,面如死灰。

“在这儿聊,还是去我们那儿聊?”汤力开口问,说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语气也平淡至极,不夹杂任何情绪的感觉。

而这种平淡不起波澜的调调听在丁思源的耳朵里,却仿佛多了另外一种意味,他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身子也微微的颤抖着,喘了几口气才提高了声调,对屋子里面喊道:“老婆,我有点儿事,得出去一趟,现在就得走。”

丁思源的老婆估计在屋子里正忙着什么,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出来,只是在屋内高声问:“你干嘛去啊?什么事儿这么急?什么时候回来啊?”

丁思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晚上别等我吃饭了!”

说完,他急急忙忙的走出门来回手关上,汤力拉住他的手臂,三个人下楼上车,赶回公安局,在会公安局的一路上,丁思源就好像丢了魂一样,一言不发。

到了公安局,汤力和贺宁把他带到了审讯室,丁思源整个人就一直失魂落魄的任人摆布,贺宁问他关于范志的事情,他依旧白着一张脸矢口否认,拒不承认自己与范志相识,贺宁有些火气上涌,看丁思源的反应,分明是意识到了自己东窗事发,原以为他会如实招来,没想到居然还在消极的负隅顽抗。

汤力倒是始终都很淡定,看贺宁有些急了,便示意她不要焦躁,起身从桌上拿起了那两枚烟头和dna鉴定结果,放到了丁思源的面前。

丁思源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抖了抖,说:“对不起,我说谎了,我认识范志,但是也没有特别熟,以前是对门邻居,去他那边坐过,你们说范志死了,我有点害怕,所以就没敢跟你们说实话。”

很显然,这仍旧是丁思源的一个谎言。

汤力却并不回应他,也不戳穿,默默的转身又拿出范志借助的那套房子里找到的小笔记本,把上面那几个ktv的名字摊开来,放在丁思源的面前。

丁思源偷偷瞥了一眼,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抬眼去看汤力,等着他问自己什么,自己好能见招拆招,没想到汤力却是一言不发,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丁思源的眼神开始游移起来,越发不敢去看汤力的眼睛。

汤力沉默的盯了丁思源一会儿,这才又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租房合同。他把合同放在丁思源面前,打开来,亮出有丁思源签名的那一页,静静的看着丁思源死灰一般的脸色,然后不急不忙的说:“你可以否认,我们有办法检验。”

丁思源原本微微张开的嘴,在听到汤力这句话的一瞬间又闭合了起来。

汤力把这几样东西给丁思源展示完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的看着丁思源,一声不吭,贺宁坐在旁边,仔细的留意着丁思源的反应。

丁思源大约沉默了那么一两分钟,然后头低了下去,眼泪吧嗒吧嗒的低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你们什么都知道了,还让我说什么啊,我承认了还不行么!”

“我们知道是被动的,你自己说是主动的,这是一个态度的问题。”贺宁一看丁思源已经放弃了侥幸心理,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丁思源一边哭一边说:“我…我就是一时糊涂,跟我老婆两地分居时间太久了,一个人也实在是有点寂寞,所以有一次就…就…就…”

“就找了小。姐是不是?”贺宁实在是被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给急死了,干脆替他把说不出口的话给说出来,并且心里面也觉得有一点讽刺,有些人明明有勇气去做某些事,事后却又偏偏没有勇气承认。

丁思源艰难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事儿,我也是误入歧途,鬼迷心窍了,就是觉得挺刺激的,不过就那么几次而已,我也是倒霉,就那么几次,自己还觉得挺隐秘的,都去离家比较远的地方,结果还是被范志给撞见了,我以前不怎么认识他,但是他认识我,后来就找到我,跟我要钱,说如果不给,他就把那件事捅出去,告诉我老婆,告诉我单位里头的同事和领导。”

“所以你就把他给杀了?”汤力问。

丁思源摇摇头:“我一开始也没有那个胆子,他跟我要钱,我就给他钱了,给我要东西,我就给他东西,他说要带朋友打牌喝酒,我就得大晚上的满大街乱走,不能回家,得给他让地方!但是他没完没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只要我不愿意不答应,他就威胁我说要告诉我老婆,告诉我单位,而且他的要求还越来越高,我一个月的工资奖金一大半儿都给了他,还得一直跟我老婆撒谎,说是厂子里同事的爹妈重病,跟我借钱,我老婆都有点不高兴了。后来我就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那么回事儿,只要他活着,没准儿那一天就因为我再也没有办法满足他的要求,他还是会把那些事给我捅出去,这不是个办法,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看电视,电视剧里头有一具台词说,只有死人才能真的保守秘密,我觉得有道理,就动了这个心思,想要让他永远闭嘴。”

“你是怎么做的?”

“一开始我想尾随他,到他住的地方去动手,结果去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个房子不是他的,是他住在别人家,我就怕万一动了手,屋主回来撞见,那就麻烦了,所以就临时改了主意,骗他说到我家去,我一次性支付他一笔钱,以后他也不要再折腾我,他同意了,一张嘴跟我要二十万,我就假装答应,约了时间让他到我住的地方去,然后趁他不注意,把他给杀了。”

“杀人之后你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一开始我想着把他给肢解了,一块儿一块儿的跑出去埋了,香港那些警匪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么,结果我都把他弄死有一会儿了,以为人死了血也该凝了,就打算动手切,一切开,血就流出来了,根本止不住,而且把人给拆开比我以为的难太多了,肢解那事儿我根本就做不来,我就改了主意,打算把范志的尸首整个偷偷弄出去埋了,那时候我时间上也不太方便,得等几天,怕烂了臭了被人发现,本来想买福尔马林,又怕被人注意到,就买了一大堆除湿盒,将就了几天,然后找了一天晚上,跟熟人借了个车,把范志的尸体拉郊外找了个荒地给埋了。”

“房子里的地板是怎么回事?”贺宁问。

丁思源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水泥地被血染过之后,怎么刷感觉好像还是有印子,我怕被人看出来,就自己买了复合地板回来,把地面给铺上了,这样就没有人看得出来了。”

到了这里,案子就基本上明朗了,只是贺宁还是有一个问题想不通。

“你就那么怕自己找小。姐的事情被家里人和单位知道?宁可杀人?”她问丁思源。

“我一直都是亲戚朋友还有单位里的人公认的模范丈夫,谁都说我是好老公,好爸爸,假如说光是工作受影响,大不了我就换个工作,或者到外地去,躲一躲风声,我怕的主要是亲戚朋友,还有我老婆知道,那我的名声可就彻底坏掉了,还得被人戳着脊梁骨,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一辈子,我都想做个好人,我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上有污点,不能接受别人对我指指点点。”丁思源绝望之中又带着一点愤恨的说,“就怪范志!如果他不一个劲儿的敲竹杠,我就不会有今天了!”

“范志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你自己不做那些事,你让他怎么敲竹杠?如果你不把面子和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还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又怎么会有今天?”贺宁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心里面居然这么偏执,“为了维护一个虚伪的名声,现在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连改正错误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觉得真的值得么?”

丁思源一愣,原本脸上的愤恨随着贺宁的话而渐渐淡去,两只眼睛的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他呆呆的愣在那里,最后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才是祸根啊!我才是祸根!”

汤力和贺宁对视一眼,也叹了一口气。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和凶手,一个是真小人,另一个是伪君子;一个因为自己的卑鄙下作,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另一个也为了保住一个虚名,枉顾别人的性命,到最后仍旧是一场悲剧。

第二卷 十年

第一章 河中箱

范志被杀的案子告破之后,贺宁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对于丁思源这么一个表面上道貌岸然,爱老婆疼孩子,背地里却赶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最后甚至还杀人害命的伪君子,她感到不胜唏嘘,另一方面,自己第一次亲自参与到一个刑事案件的调查当中,并且成功的侦破了这一个时隔两年的人命案,这也让她感到十分的激动,连续好几天都出于亢奋的状态,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与她相比,汤力可就要淡定的多了,毕竟他比贺宁经历要丰富很多,这已经是他经手的不知道第多少个案子了,所以依旧是波澜不兴。

范志的案子告破之后,一晃就过去了三个月,通过这一次与汤力的合作,贺宁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原本她听汤力说“攻心”的时候,还以为他终于要突破自己,去和丁思源周旋了,结果最后倒是让她大开眼界,见识到了原来“攻心”还可以靠一言不发来完成。对此,汤力的回应倒是平淡极了。

他说:“如果不心虚,他就不会怕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是让贺宁有些哭笑不得的,在忙完了丁思源的案子,终于有了一点空闲时间之后,在某一天下班的时候,等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汤力忽然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来了一包零食,放到了贺宁的办公桌上。

正在收拾东西的贺宁被他冷不防的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抬头错愕的看了看他,纳闷儿的问:“你这是干什么呀?哪儿来的这么多零食?”

“买的,给你。”汤力把袋子往贺宁面前又推了推。

这下子贺宁更惊讶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我一个人的?为什么啊?”

“我之前吃了你爸妈给的东西。”汤力一边说,一边又把东西朝贺宁推了推。

贺宁从来不是那种喜欢跟人客气来客气去的性格,再加上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不过是几包零食而已,扭扭捏捏也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还伤了人家礼尚往来的好意,更何况客气话说多了,自己桌旁这位搞不好非但不觉得自己礼数到位,反而还要嫌自己聒噪呢,于是她便没有再浪费口舌,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汤力的这份回礼,当着汤力的面把塑料袋拉到自己的面前,打开来看了看,发现里面的那几样零食选的还真挺好,都挺符合女孩子口味的。

“没看出来呀,你挑零食这么在行?你们男的不是都不太爱吃零食的么?”贺宁感觉有些好奇,直觉告诉她,汤力这种性格不像是会挑零食的人。

汤力果然摆了摆手:“别人参谋的。”

“哟?你为了买零食,还特意去找了个参谋呀?”贺宁有些惊讶。

汤力轻咳了一声:“顺便。”

“那就多谢你的顺便了!挺合我胃口的,以后干脆我就拿我爸妈做的东西跟你换零食算了!”贺宁拿起那包零食,对汤力道了个谢,随口开了个玩笑。

汤力倒是个认真实在的性格,听了这话,点点头:“可以。”

贺宁顿时失笑,和汤力打了个招呼,拿着对方送的零食就先离开了办公室,在走廊里迎面遇到了刚从外面结束工作回来的方圆,贺宁一看方圆这个时间了才回来,知道她一定是要加班了,于是赶忙拦下她,从袋子里拿出来一盒曲奇饼干递过去:“晚上是不是又不能准时下班了?你胃不好,别饿着,吃这个垫垫肚子。”

方圆和贺宁的感情一向很好,所以也不和她客气,从贺宁手里接过饼干看了看,略微有些惊讶,她因为父母离异谁也指望不上,所以自力更生,平日里比较节俭,贺宁虽然家庭健全,但是父母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之前为了给家里的老人看病,把家里的积蓄花的也不剩多少,贺宁为了不给父母增加负担,也一向是自给自足,因此消费观念也向来比较理性一点,很少买太贵的东西。

“太阳这是打哪边出来的呀?”方圆有些好奇的调侃贺宁,“这个牌子的曲奇可不便宜,我是舍不得买,你怎么突然对零食这么大手笔了呀?”

“哪儿呀,我可舍不得,别人给买的,这不是心疼你,怕你加班胃疼所以才给你的么,你再问东问西的,我可就收回来了啊!”贺宁佯装生气,和方圆开起玩笑来,不过她故意没有说出这些零食的具体来源,免得方圆又问东问西的瞎打听,自己调来a市之后,虽然从来没有去刻意提起之前的事情,但方圆因为对自己了解很深,所以慢慢的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贺宁才更怕方圆因为关心自己的事情而产生过多不必要的联想,徒增烦恼。

方圆手头确实有事,所以也没有闲心去深挖这个送零食的人到底是谁,笑呵呵的回应了一句就赶忙回办公室去了,贺宁也转身准备下楼去,这一转身就看到林飞歌站在不远处,正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呢。

林飞歌是贺宁的大学同学,在学校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大对盘,林飞歌的家庭条件比较好,因此也养成了她势力的个性,喜欢捧高踩低,又有着想要出风头的心,只可惜容貌欠佳,成绩平平,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所以一直也未能如愿,这也就罢了,偏偏贺宁这么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姑娘,在那三个方面统统碾压了林飞歌,并且从大一军训开始就一直都是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这让林飞歌感到大为恼火,对贺宁没有什么好感的,或者应该说十分的反感,经常背后说一些不大中听的酸话,有点想要别苗头的意思,只是贺宁平日里总是笑呵呵好脾气的模样,真的生气起来,也是一个牙尖齿利的角色,林飞歌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因此便总惦记着暗地里拆台搞破坏,几次明里暗里的交锋之后,林飞歌没占到便宜,贺宁也没吃亏,两个人之间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尽管心里面对林飞歌已经是厌恶至极,但是本着不主动去踩屎的心态,贺宁基本上能够做到对方不主动招惹自己,自己就对她视而不见,所以现在林飞歌的目光再不善,只要她不开口,贺宁就打定主意对她视而不见,不去理睬。

只可惜,她有这样的觉悟,并不代表着林飞歌就一定会好好的配合,就在贺宁要与她擦脚而过的时候,她忽然非常响亮的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贺宁的注意,让贺宁停下脚步,然而林飞歌的算盘却打空了,贺宁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就好像站在一旁的林飞歌只是一团空气一样,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你够可以的啊!”见贺宁没有反应,林飞歌只好悻悻的主动开了口,语气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走到哪里都不忘了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啊!这才来了多久啊,就又开始招蜂引蝶啦?这又是哪来的追求者啊?我看啊,谁给你当男朋友,可真是有够倒霉的,一天到晚踏实不了,随时随地头顶都有可能变颜色。”

“哦?是么?”贺宁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绝不善罢甘休,现在林飞歌已经不识趣的主动开口挑衅了,她自然没有佯装听不见的道理,扮演包子从来都不是她的爱好,于是她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林飞歌,对她嫣然一笑,“那我倒是挺替你未来的老公感到开心的,他日子得过的多踏实啊!”

林飞歌气结,自己本来是想讽刺贺宁不本分,没想到却被贺宁一句话就把脏水泼到了自己的相貌问题上,这可把林飞歌气坏了,两只鼓鼓的眼珠狠狠的超贺宁一瞪,冷笑道:“行,你还挺享受被人献殷勤的感觉是吧?你还想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把戏,多给自己培养几个备胎啊?你猜董师兄要是知道了你在这边收人礼物收的那么大大方方,他会说什么?”

贺宁的眼神黯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林飞歌还没有来得及察觉,她就已经迅速的调整好的自己的状态,嘲讽的打量了一下林飞歌,说:“我猜啊,他会说你丑人多作怪,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完贺宁根本就不给林飞歌再和自己说什么的机会,大步流星的朝楼梯的方向走过去,心里面原本的平静被打破了,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心底翻卷着,蠢蠢欲动,想要浮上来,这种感觉不大好受,贺宁忍不住有些生气,气林飞歌戳中了自己的要害,也气自己没出息,居然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楼梯刚下了一半,贺宁的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把她从思绪中猛然拉了回来,贺宁心中不由的有些恼火,猛地转过身去,怒斥一声:“你还有完没完?!”

站在她身后的并不是林飞歌,而是汤力,汤力愣了一下,对她说:“走,有案子,河里发现了一个装尸体的箱子。”

第二章 行李绳

没想到竟然是汤力,贺宁有些尴尬,讪笑了一下,点点头,一边跟他加快了脚步下楼,一边说:“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别人呢。”

“林飞歌?”汤力一下子就猜到了,贺宁之前替方圆出头呛林飞歌的时候,他也有见识过,知道这两个人户不对盘,不过却也并没有多少好奇或者疑惑,毕竟他是个男人,对女孩子之间的小恩怨并没有什么兴趣,并且林飞歌与他也不怎么熟,只知道曾经在他们队里实习过,完全没有打过交道,于是就更不感兴趣了。

贺宁讪讪的笑了笑,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讨论这一话题,毕竟一个新案子刚刚接手,最重要的当然是赶赴现场,掌握第一手信息。

子里弄出来,放在旁边空地上的裹尸袋上,贺宁这才看清楚,原来箱子里面的是一具男尸,身上却穿着别扭的女装,看起来不伦不类,怪怪的。这名死者的面部被水泡的早就已经有些面目全非,走了样,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看出这个人已经有些发福了,肚腩圆圆的,把身上那件怪里怪气的女装连衣裙撑的满满的。

“刘法医,这人的肚子,不是被水泡的吧?”贺宁怕自己的判断是错的,赶忙衬刘法医得空的时候问了一句。

“是,也不是。”刘法医的话说的有点绕,“尸体确实已经出现*巨人观,腹部是会胀大,但是这个死者原本的肚腩应该也不算小,根据我的判断,死者应该是那种比较发福的身材。”

戏了似的,好在没有人越过警戒线,所以民警也只好由着围观的人,不去硬性阻拦。

汤力走在前面,贺宁紧随其后,两个人同守在警戒线跟前的同事打了个招呼,猫着腰从警戒线下面钻了过去,顺着河堤的斜坡走下去,来到了真正的河岸边,由于到了秋季,雨季已经过去了,最近河水的水位一直在下降,河岸边露出来很多的淤泥和石头,汤力和贺宁就小心翼翼的踩着裸露出来并且表面已经干了的石头,朝刘法医他们正围着的那个大旅行箱走去,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个旅行箱看起来可要比他们来之前想象的大上很多,或者是比日常在车站看到的普通旅行箱都要大不少。

箱子在水里泡了很久,现在还是湿漉漉的,

上面还挂了些水里面的青苔,并且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难闻极了,贺宁下意识的想要去掩住鼻子,刚刚把手抬起来一点点,就意识到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大好,于是又赶忙放下,尽管她的动作幅度很小,汤力还是注意到了,他一言不发的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清凉油,朝鼻子底下示意了一下,贺宁领会了他的意思,接过清凉油赶忙扭开盖子,用手指沾了些抹在了自己的鼻子底下人中的位置,顿时鼻孔里就有清凉凉的气息涌进来,把方才满鼻子的腐臭驱散了不少,贺宁顿时觉得原来揪紧的胃松开了。

箱子已经敞开了,在空间格外宽绰的箱子里蜷缩着一具尸体,说是蜷缩真的是一点也不夸张,虽然箱子不小,但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想整个缩进去,还是比较局促的,因此现在那具尸体呈现出来的姿势让人看了就会觉得很不舒服,浑身都难受。

拍照和初步的查看之后,刘法医和其他人小心翼翼的把那具尸体葱箱子里面弄出来,那尸体蜷缩得太厉害,不从箱子里取出来就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的检查,并且由于尸体在水里浸泡了有些日子了,所以大家的动作都十分小心,生怕造成什么破坏,花了好半天才把尸体从箱子里弄出来,放在旁边空地上的裹尸袋上,贺宁这才看清楚,原来箱子里面的是一具男尸,身上却穿着别扭的女装,看起来不伦不类,怪怪的。这名死者的面部被水泡的早就已经有些面目全非,走了样,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看出这个人已经有些发福了,肚腩圆圆的,把身上那件怪里怪气的女装连衣裙撑的满满的。

“刘法医,这人的肚子,不是被水泡的吧?”贺宁怕自己的判断是错的,赶忙衬刘法医得空的时候问了一句。

“是,也不是。”刘法医的话说的有点绕,“尸体确实已经出现*巨人观,腹部是会胀大,但是这个死者原本的肚腩应该也不算小,根据我的判断,死者应该是那种比较发福的身材。”

幸亏有汤力给的清凉油顶着,贺宁才耐得住这一阵一阵飘过来的腐臭,她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试图辨认死者衣服的款式,还好尸体被撞在旅行箱里面,所以衣服还不算特别脏污,可以看得出来那衣服的质地似乎并不太好,尺码倒是足够大,现在这名男性尸体都已经出现了*巨人观,衣服仍旧完好无损,没有被撑得裂开,只是款式略显艳俗,看起来倒像是专门用来做舞台表演的那种。

只是,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穿着一件女式连衣裙呢?贺宁有些纳闷儿,心里面猜想着会不会这个人是在什么娱乐场所从事搞笑演出的。

“有外伤么?”汤力在看着刘法医检查了一番尸体之后,开口问。

刘法医一边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摸着死者的后脑,检查那里有没有击打伤,一边对他摇摇头:“目前我还没有发现,如果没有明显的致命伤,那就与可能是淹死的了,只不过要是淹死的,那不就是活着被装进旅行箱了么?从死者的身体上来看,也没看到有明显的挣扎留下的痕迹,这就有点热奇怪了,没有外伤,也没有挣扎留下的伤痕,这人就那么乖乖的钻进箱子里面让人家淹死?能有这种效果,除非是有人私造枪支,把枪顶到死者的脑门儿上了,横竖都是死,否则哪有人会这么乖乖送死,都不想抗争一下的呢。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中毒死的,毒死之后被人装进了旅行箱弃尸。”

“会不会是死者以为是闹着玩儿的?”贺宁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刘法医朝旁边指了指,贺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旁的地上扔着两根被剪短了的行李绳,两根被剪断的绳子上面还有两个看起来就很紧的结。

“这个箱子被人发现的时候,上面捆着两根行李绳,困得非常紧,报案的人没打开,但是闻着箱子里面有恶臭飘出来,觉得不太对劲儿,就报警了。”

“报案人呢?”汤力朝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像是报案人的目标。

刘法医摆摆手:“咱们还没等到呢,就走了,一群学生,说是在河边玩,看到不远处河中间有个箱子,就好奇,跑去给拖到岸上,之后打不开行李绳,又发现有臭味儿,报警通知人来了之后,怕麻烦,就提前走了,箱子是我们打开的,报案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所以你们问他们也未必有什么用,前阵子河里的水不是还挺多挺急的么,所以我估计之前水大的时候,箱子没露出来,不太明显,现在水浅了,就被人发现了。看这尸体的状态也知道不是一天两天了。”

“能大概判断一下死亡时间么?我们回去也好锁定一个大致的范围,看一看有没有比较相似的失踪人员。”贺宁赶忙问刘法医。

刘法医想了一下,比较严谨的回答她说:“这个么,在没有进一步检查之前,我也只能像你说的,给你一个大致的范围,这个季节,又是水里,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天以上,一周之内,你们先按照这个区间查一下吧,如果有什么出入,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汤力对刘法医点点头,示意了贺宁一下,沿着河堤朝河的上游走了过去。

贺宁跟着汤力走,脑子里想到的是那两根行李绳,那行李绳虽然泡过了水,颜色变深了一些,但是那样式她还是可以很轻松的辨认出来,那是两根军绿色的行李绳,和她当初在警校的时候学打背包的行李绳一模一样,那种行李绳非常的结实,打上节之后也不容易松脱,只是平时在日常生活中很少有人会用到,一般能拿得出来那种行李绳的,大多数是有过军警生涯,或者有亲戚在部队警营里。

所以说,难道给那个行李箱扎上行李绳,生怕死者能够从里面挣坏了拉链逃脱出来的人,和这两种职业有什么关联么?

贺宁正想要和汤力分享一下自己刚才分析的结果,还没等开口,原本走在前面的汤力忽然就停下了脚步,要不是贺宁回过神来,可能就要一头撞上去了。

“怎么了?”贺宁知道汤力不是那种做事冒冒失失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他绝对不会明知道自己就跟在身后,还突然就停下来。

汤力伸手朝前面一指,对她说:“看那个。”

第三章 桥

贺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前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那座横跨河两岸的桥而已,贺宁之前休息的时候也跟着方圆到这里散过步,自己的过了桥,河对岸那边有个公园,环境挺不错,虽然没有什么游乐设施,倒是胜在自然环境好,树木花草郁郁葱葱,让贺宁印象不错。刚才的现场距离这座桥还有一小段距离,再加上贺宁不是a市人,对这里的环境也不算特别熟悉,因此没有一下子意识到这座桥就在附近。

不过一瞬间的诧异之后,她还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为什么汤力要指给自己看这座桥:“你是觉得,那个装尸体的箱子应该是从桥上被扔下去的?”

汤力点点头:“箱子在水中间,这是河不是海,只可能从上游被冲下去,不可能从岸边被卷到中间。”

贺宁点点头:“那咱们上桥看一看吧!那么一个大箱子,里面还装着一个成年男人,按照刘法医的判断,还是那种身材比较发福的类型,想要从桥上推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非有帮手,做这事的人不止一个,一个人不可能有力气把箱子举过桥栏杆扔下去呀。”

汤力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他这种平日里有良好锻炼习惯,体力相对来说已经很不错的人,想要靠自己把那么个装了一个成年人在里头的大旅行箱搬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两个人快步走到桥边上了桥,一个负责左边,一个负责右边,仔细的查看起桥上的栏杆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桥上有很多散步的行人,其中不少都站在桥栏杆旁远远的朝打捞起箱子的方向看热闹,由于贺宁和汤力都身着便装,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个是警察,看他们俩一直沿着栏杆旁边走,还很仔细的看,只当他们是丢了什么东西,正在找呢,当然,也有人好奇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目光一直追着他们,试图找到答案。贺宁和汤力尽量低调行事,以免被围观群众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和真实目的,搞不好又会有人乱紧张一气,或者胡乱猜测,带来一些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