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对汤力露出了笑容,虽然自己并没有对汤力说过什么,汤力也没有试图打听过,但是在自己感到非常困扰的时候,他却能够三言两语的说中自己的心结,并且让自己在听完之后心头舒展了许多,不再揪紧。

“你这人虽然话少,但是还挺精辟的。”她笑着夸奖了汤力一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的脸,很快重新打起精神来,问,“傅雨的户籍到底怎么回事?”

“从小父母没给落户口,一直黑户,后来托人落在亲戚家的。”汤力回答,之后似乎并不急于和贺宁继续聊案情方面的东西,而且认真的看着她,又把话题重新拉了回去,“你有心事不应该一个人憋着。”

贺宁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汤力,虽然说在别人表达关心的时候这样不应该,但她还是忍不住有点想笑:“我怎么觉得这话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听着那么奇怪呢?一个最不爱说话的人,鼓励别人敞开心扉?那咱们就假如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是会选择一个人憋着,还是找一个人说一说?”

“能承受和消化,就忍着,不能就说出去。”汤力认认真真的回答。

他的态度这么真诚,倒是让原本想要靠调侃掠过去的贺宁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也变得认真起来,收起了方才打岔用的玩笑,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能不能承受也得承受,能不能消化也得消化啊!我总是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高兴的事情是可以分享的,难过的是到头来还是得自己扛着,身边的人劝得了皮,劝不了瓤儿,归根结底还得自己看开。我呢,也不是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说白了,就是伤自尊呗,觉得丢脸,一被人提起来,就觉得自己当初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特别想穿越时空回去抽自己一顿…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跟你说这个干嘛啊,你肯定觉得听着就特傻吧?不说了,不说了!这一页翻过去!我自己再慢慢调整调整就好了!”

汤力无视贺宁打哈哈的举动,认真的劝她:“你可以对方圆讲。”

贺宁摇摇头:“不行,方圆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信任她,也了解她,她是那种缺乏安全感的人,比较敏感,家里面的变故本来就已经对她打击挺大的了,现在好不容易戴煦努力了那么久,让她敢敞开心扉去接纳感情,我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跟她说我的那些破事儿,搞不好说了以后她又要觉得悲观难过了。”

汤力听她这么讲,一言不发的看了看她,然后点点头,说:“会好的。”

“嗯,对,会好的!好啦,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越说我就越觉得自己怪没出息的,你放心吧,我能调整好,绝对不影响工作!”贺宁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安慰了,虽然连一句长一点的话也没有,更没有什么华丽的语言,但是却让她觉得心里面有点怪怪的,需要连忙叫停打住。她不是没有需要宣泄的情绪,有些委屈放在心里面并不会腐烂消失,而是会疯狂的滋长,但是这种东西就好像是洪水一样,自己好不容易筑起了一道大坝,把洪水都阻隔在了里头,她怕旁人的安慰会像是大锤一样,把筑起来的堤坝给砸出了裂缝,崩溃起来就容易收不住了。

“咱们先不要去惊动傅雨本人,你觉得怎么样?”她再一次把话题重新拉回到工作上面来,“咱们现在凭借着一张照片就去问她,她要是东拉西扯的编一些瞎话,咱们也不大容易戳穿,反而被动,倒不如先摸一摸傅雨的底,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去正面询问她关于庄文彬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汤力也没打算继续讨论贺宁的私事,点点头;“好。”

达成一致之后,两个人就着手开始对傅雨这个人进行摸底,虽然说这个女孩子之前一直做了好多年黑户,但毕竟没有躲躲藏藏,也不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想要掌握一些与她有关的情况也没有很难,只不过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贺宁和汤力尽量低调行事,绕了一些圈子,花了一天半的功夫,总算从多方面把傅雨的情况了解了一个大概。

根据他们掌握到的情况,傅雨的父母生活在a市某县下面的农村,该地区是a市范围内出了名的贫困户,据说傅雨是她父母超生的二胎,在她之前家里头还有一个哥哥,因此害怕被人查出来,傅雨从出生之后没多久就被送到了一个家住更加偏僻,很远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在那里生活了好些年,一直到九岁十岁那个年纪才又重新被接回家里,而她前面的那个哥哥,在她被接回家之前的半年左右,因为在河边野浴,恰好赶上了大降雨,一不小心被上游下来的洪峰给冲走了,至今连尸首都还没有找到。

傅雨父母的家境非常的贫穷,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够承受重体力的劳动,一家三口的生活开销就全靠着傅雨的父亲,然而傅雨父亲之前在工地上打工的时候,因为疲劳,一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并且还是由于个人失误,违反了安全操作才造成的,并没有得到多少赔偿,伤愈之后就只能做点小工赚点小钱。在这种情况下,傅雨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就辍学了,之后就一直在社会上游荡,因为学历的缘故,没有过特别正式的固定工作,也是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又跑到别处打打工,不过她对父母还是不错的,时不常的捎钱捎物回家去。

另外,他们还获得了一条不知道准确度高不高的线索,那就是傅雨别的方面都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唯独在男女关系这方面,显得有些随意和功利,她别看年纪不大,交往过的男朋友却两只手可能都数不清了,只不过没有一个是稳定长期的恋爱关系,每一次都是很短时间就不了了之,之后她的身边也会多一些值钱的小玩意儿,所以在这一方面来讲,傅雨的口碑和名声是很差的。

在了解到傅雨的个人感情问题之后,贺宁心里面就隐隐的有了猜测,那照片上来看,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至于用日爱日未来形容,但也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路人而已,再加上其他照片上看到的那几个年轻小姑娘,难不成庄文彬也该换了目标?发现工作单位或者工作上能够接触到的年轻女性不那么容易上当,也不太买账了之后,便开始寻找那种经济情况比较差,所以比较容易被小恩小惠诱惑到的小姑娘了么?那么他和傅雨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傅雨租那套裙子究竟是自己的主意,还是什么人的受益,她会不会是庄文彬遇害之前最后见过的人呢?

在了解过相关情况之后,傅雨身上的疑问就变得更多起来。

贺宁和汤力两个人商量着准备去和傅雨见一面,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汤力的手机响了,汤力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二话不说的按了拒绝,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给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了大概一两分钟,那边也回复了一条。

汤力把手机递给贺宁,贺宁接过来一看,正是之前他们联系过的那个疑似威胁许静还钱的号码,汤力给他发短信说自己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对方很快就回复说急需用钱,要“许静”赶快还钱,不能再等了。

“怎么办?”贺宁一看居然是这样,心情不由的有些激动,“咱们要怎么想办法把他给约出来呢?不约出来的话,咱们就不可能知道这个人庐山真面目啊。”

“没关系,我有办法。”

汤力倒不紧张这件事,拿回手机来,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贺宁伸头看了看,只见他的短信上写着“钱已经筹得差不多,但我需要你当面写一封收条。”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了,问时间地点,汤力想了一下,这种事按照常理来说,带着钱去的,必然不会挑太众目睽睽的场合,于是和贺宁商量了一下,又向旁人打听打听,最后决定了在周围一个有雅座的咖啡馆见面,这里听起来最合理,所谓的雅座其实就是两排高背卡座面对面,中间夹着一张桌子,空间可以说是即开放又隐秘,对于一个如许静这种,又想要私下里会面,又担心对方会不会对自己的安全造成威胁的立场,选择这样的环境绝对不会让人起疑心。

汤力把时间和地点给那个号码发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回复,并且表示了同意,还不忘在短信里强调让许静不要试图搞什么花样,自己只是打算讨回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钱而已,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汤力没有再回这条短信,因为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这下倒好了,一直以来都在想着该怎么引出来的那个“恐吓者”,竟然在这个当口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倒也算是几天里最大的惊喜了吧。

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早,他们决定改变计划,不去找傅雨,干脆私下里偷偷的留意一下傅雨的行踪和情况,看看她是否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两个人开着车到之前已经打听到的傅雨经常会出入的场所去,没用多久就看到了傅雨,她和几个年纪相仿的男青年一起站在一家台球厅门外,手里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脸上的妆画得有些浓,满脸堆着笑,与那几个男青年大声的调侃和开玩笑,看起来心情很好似的。汤力的车窗都有贴过膜,所以从外面看不清车内的人,他们也没有把车子开到近处,只是远远的停在路边,注视着傅雨。

傅雨看起来没有一点点心情不好或者状态不好的样子,时不时的还跟自己身边的人打闹几下,从举止来看,应该都是非常熟悉的,甚至有一点点超越了“熟悉”的范畴。等到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傅雨不知道对其中的一个男青年说了什么,那个男青年从怀里拿出钱包,里面抽出几张粉红色的钞票递给傅雨,傅雨开心的一下跳起来,搂住了男青年的脖子,又在对方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周围的人都大声的开始起哄,那个男青年倒是一脸的得意。

贺宁看着这一切,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这个姑娘刚才看到对方拿出那几张大钞的时候,眼睛里面都闪着光似的,那种喜悦是由内而外根本掩饰不住,也不想掩饰的。这种对金钱的渴望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可怕,让人觉得只要给她足够的好处,她可能什么事情都肯做。

“你说,像傅雨这样的女孩儿,是不是很容易被人利用啊?”贺宁问汤力。

汤力点点头:“就看她是知情,还是蒙在鼓里了。”

贺宁叹了一口气:“我要是不知道她的家境是什么样的,恐怕会觉得她单纯就是自甘堕落,不过现在了解到她的家境之后,我觉得她虽然还是不爱惜自己,但是那种对金钱的执着也是穷怕了带来的恶果,有点可怜,但是又不值得同情。”

“不管什么路,终归是自己选的。”汤力也略微有些感慨,只不过他不惯于表达,所以再多的感慨到了嘴边,也就只是凝成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远远的看着傅雨若无其事的与他人笑闹,最后又与那几个男青年道别,转战到了一个小饭馆,和另外一群与她打扮风格十分类似的人混在了一起,照旧是吃喝玩乐,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汤力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放弃了继续盯梢傅雨,开着车朝他们与那个“恐吓人”约定好的见面地点赶去。

第三十二章 钓鱼

赶到见面地点,汤力把车子停在咖啡馆外面。这间咖啡馆有着一面全玻璃的外墙,虽然从外面往里面看并不真切,倒也能依稀看出这个时间段咖啡馆里的顾客并不算多,虽然说这里也供应便餐,但是相比之下,可能更多的人还是会愿意选择回家里面去吃,或者是到饭店里面去解决晚餐问题吧。

两个人进了门,同门口的服务员打了声招呼,表示是进去找人的,然后便顺着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有一侧都是雅座,他们两个故意比约定时间晚来了十几分钟,这样就有机会看一看谁比较像是来这里等着与许静见面的人了。

“他不会不承认吧?”贺宁有点担心的在上楼的时候小声问汤力,毕竟她和汤力并不知道对方的实际相貌和身份,假如对方坚持否认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之后又选择了溜走,那么她和汤力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好不容易上了钩的“鱼”,如果就这么搞砸了,“脱钩”了,那未免会让人有些懊恼。

汤力想了想,摇摇头:“否认说明心虚,承认说明是事实。”

贺宁想了想,觉得这话倒也在理,要是这个人与许静和庄文彬之间真的存在那种给钱办事,但是事情没办还被黑了钱的情况,那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把钱追回来,而不是发现来人不是许静就立刻想办法溜走。除非他还做了什么事情,被人发现的后果会比追不回来那二十万块钱更严重。

这么一想,贺宁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又踏实了那么一点点。

到了二楼,雅座都在最里面的一堵墙边上,比起外面的小咖啡桌之类显得更幽静一点,二楼原本也没有几个人,大概两三桌,都是一个人或者至多两个人一边喝东西一边看书、玩手机,雅座那边有两桌有人的,一桌是一对青年男女,正低声的聊着天,看样子像是来这里相亲的准情侣,而另一桌坐着一个男人,年纪看起来和汤力差不多,他微微弓着背,身子向前佝偻着,两只手并拢在一起,十指交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整个人都很紧绷,唯有桌子下面的两条腿,以快速的频率抖动着,把他内心里面的焦虑和紧张毫无遮掩的泄露了出来。

应该就是他了!贺宁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起来。

汤力当然也看出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便示意了贺宁一下,两个人径直朝那个人走了过去,贺宁在他对面的卡座上面坐了下来,汤力则直接坐在了那个男人的旁边,两个人就这样把那个男人夹在了中间,让他没有办法很快脱身。

“这儿有人!”那个男人眉头一皱,扫了他们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

“你是来跟许静拿钱的吧?”汤力板着脸开口问。

对方一听这话,顿时警觉起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表情略显紧张的看看贺宁,又看看汤力,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他开口之后,倒是没有说任何否认的话,而是警惕性很高的问:“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你不用紧张,”贺宁看他那么紧张,便对他笑了笑,拿出自己的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别害怕,没人会把你怎么样,而且这样一个公共场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谁还能把你给吃了呀?”

一看是警察,那个男人的紧张稍微减轻了几分,却又多了几分愠怒,手在桌面上握紧了拳头,好像是想要捏碎什么似的:“谁让你们来的?来干什么?抓我?中国还有没有王法了?凭什么我吃这么大的亏,还得被警察抓?”

“中国现在还真就没有王法,倒是有宪法刑法行政法什么的,”贺宁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先调侃了他一句,然后才说,“我们今天也不是来抓你的,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另外,今天也不是什么人让我们来的,是我们因为别的事情,查到你曾经为了讨债对别人有人身伤害方面的恐吓行为,所以才找你询问清楚,你愿不愿意配合我们的调查?”

被贺宁提到恐吓行为,这个男人略微有了几分心虚气短的模样,当然也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现在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该问就问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汤力问。

“这样有意思么?既然你们都找到我了,肯定对我早就是摸了个门儿清,现在何必还跟我绕那个弯子,说那么多废话!”男人满腹牢骚的说。

贺宁心里暗暗的想,这话还真就说错了,自己和汤力对于他可是一丁点儿了解都没有,不知道他的身份姓名,甚至在此之前都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有这么一个人。当然,这些贺宁肯定不会说出来的,她装作十分淡定了然的样子,微笑着说:“没有办法,固定的对话程序,所以你还是配合一下吧。”

那个男人闷哼了一声,然后说;“我叫石伟,今年三十岁,在本地一家工程公司上班,要不要我说说我家祖籍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不需要,”汤力一本正经的回答说,“这些就够了。”

石伟本来是赌气,想要故意那么说来气气人,结果对方不接招,这也让他有些郁闷,眼皮翻了翻,鼻子里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威胁恐吓许静?”贺宁问。

“我威胁恐吓谁了?”石伟眼睛一瞪,不过还不等贺宁或者汤力说话,他自己倒是先回过味儿来了,“哦,你们说的是庄文彬的媳妇儿吧?我没记住她叫什么名,就记得那人是庄文彬媳妇儿了。我还能因为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庄文彬当初骗了我的钱,之后跟我装傻充楞,所以我就让他把钱还我,这有什么不对的么?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遇到赖账的还不可以凶一点么?”

“具体说一说吧。”汤力示意石伟不要回避问题。

石伟撇了撇嘴,不大情愿但是又不能不开口,说;“这事儿论起来,我也是有点错误,我的错误就是当初不应该惦记着搞歪门邪道的那一套。当初我们公司有一个想要争取的合作项目,正好是归庄文彬在的那个科室管,所以当时我们就想着说尽量努努力,看看能不能稍微做做工作,给自己增强一些竞争优势,这事儿你们也不用现在再来指责我,我知道我们做的不对,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件事的对错咱们就不要纠结了,好吧?总之我当时就是被委派过去跟人家套交情的,理由是说我年轻,比较抹得开面子,不用担心吃了闭门羹就拉不下脸来继续搭关系,现在想想,我也还是傻,去到那边就遇到了庄文彬,被他给骗了。”

“庄文彬骗你什么了?”贺宁问。

“就是一见面就装出一副他对那件事情有发言权的样子,讲起话来特别唬人,给人感觉确实挺懂的,而且说起一些负责人的时候,也是特别的熟悉,我私下里打听了一下,负责那个项目的名单里头还真有他的名字,所以就觉得这个人能用得上,就开始拍马屁,他也是来者不拒,给烟给酒都要,烟也抽酒也喝,但就是不松口,不说帮我们也不说不帮,眼见着日子就一天比一天近,我们也不能再拖了,就想说干脆下一把猛力,让他帮一帮我们。所以我就偷偷的跟在庄文彬身后,找到了他家,知道他家在哪里之后,我就去超市买了一盒进口的曲奇饼干,铁皮饼干盒那总包装,往里头藏了一张银行卡,卡是我名字开的,后面写了密码,然后就给庄文彬送家里去了,之后也没见他把东西还给我,所以我就当他是收了呗!还心里挺踏实,谁知道竟然被耍了啊!”

石伟现在想起这些来,似乎还是会觉得气愤难平,紧紧的攥着拳头:“因为这事儿一开始庄文彬的态度就特别的日爱日未,我以为能成呢,送礼这事儿,单位那边也暗示我了,能成就公家掏钱,不成的话这笔钱就得我自己垫着,当时给他送礼的那二十万就是我自己的私人存款,本来以为送去以后应该就没事了,没想到过了一阵子,公布名单之后,根本就没有我们什么事儿啊!我去找庄文彬,他就避着不见我!我后来仔细那么一打听才知道,他什么也不是!就因为资格够老,所以就挂了一个名字,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也没人拿他的看法当回事!我一看这不是上当受骗了么,就找他,让他把钱还给我,结果他居然一推六二五,说根本没见到过什么银行卡,也没收到我的二十万块钱,之前的烟和酒什么的都是我自愿给他的,他有没答应我什么,还说我再造谣他就报警抓我!我就急了,其实从头到尾我也没想把庄文彬怎么样,就是想把钱要回来,我攒那么二十万也是累死累活的,这年头谁能活的容易啊?”

“所以在庄文彬那里索要未果,你就想到许静了?”贺宁问。

“嗯,对,”石伟承认的很爽快,“当初我去庄文彬家送礼的时候,他老婆在家里给我开的门,没道理不知道这件事吧!我就又去找他老婆,没想到他老婆居然也翻脸了,跟我说什么她不知道这笔钱,也不知道这件事,让我要钱就找庄文彬,还说他们家经济自制,庄文彬的钱跟她的钱是分开处理的,庄文彬收了我的钱,能不能要回来都得找庄文彬,哪怕他不还,要打要杀也冲着庄文彬去。我来来回回找了他们好几遍,他们都踢皮球一样的糊弄我,到最后干脆庄文彬就躲起来了,什么也联系不上,单位单位说他休年假走了,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那边许静就让我找庄文彬,说找她没有用。我也是被逼急了,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撂几句狠话的,实际上我可什么都没干,这件事里外里我都是受害者,你们可得弄清楚了,不能帮着庄文彬那个坏人做坏事啊!”

“那你就没有想过追查一下那笔钱的去向么?既然银行卡都是以你的名字开的,这应该不难吧?”贺宁听完之后,觉得石伟的说法与许静之前讲的出入不小,至少按照石伟这边的说法来讲,许静跟他可不是最近在电话里才第一次联络的,之前应该已经打过照面了,而且还不止一次,“还有,你最近一次联系许静是什么时候,你跟她都说了些什么,她又是怎么答复你的?”

“我当然去银行想过办法了啊,我甚至都撒谎,说我的卡丢了,是被人冒领了里面的钱,想要看看能不能把卡给冻结了,把里面的钱先追回来一部分是一部分,结果去了银行之后,人家帮我查过了,说是已经都被转账出去了,是用atm机转的,而且是跨行转账,每天转了五万,分四天转出去的,我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人转,转到了什么行,那边的户头是谁的名字,银行的人不告诉我,说如果真的是被盗了,让我报警,等警察到银行了,他们可以给警察提供这些信息。”石伟说,“我最后一次联系许静是前两天,她跟我说钱不在她那里,都被庄文彬败光了,她也没有办法,让我自己解决去。我说我找不到庄文彬,她说那她就管不着了。我这也是没招儿没招儿的时候,收到短信说筹到钱,我还以为他们两口子良心发现了呢,结果来了以后就遇到了你们,其实是你们两个钓鱼我呢吧?”

“那你有没有再试着找找庄文彬?”贺宁故意试探着问石伟。

石伟摇摇头:“找了,没找到。”

第三十三章 谁在说谎

贺宁看了看汤力,表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来,心里面确实十分疑惑的。按照石伟的说法,许静是应该早就知道了那一笔二十万款项的,不可能是在得知庄文彬的死讯之后才在电话当中第一次获悉。石伟话里话外也是一副不知道庄文彬已经死去的态度,这也和之前许静说的不一样。再有就是许静说过,钱是庄文彬收的,什么时候收的,收了多少,钱在哪里,这些她都不知道,所以被石伟找上门要钱的时候很惶恐,而石伟却说钱是夹在饼干盒里面,直接交到了许静的手上,甚至都没有经过庄文彬,只是他默认庄文彬知情而已。

“你追着要这笔钱,为什么打电话到他们家的座机上头?”贺宁问。

石伟对于贺宁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一头雾水,表情困惑的蹙眉看了看她,但最后还是回答说:“我不打座机也不行啊,庄文彬那边怎么都联系不上,庄文彬他老婆把我的号码给拉黑了,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那你让我怎么办?我要是不打电话直接跑去他们家找人,估计现在我已经被抓进去局子里了吧?!”

说完之后,他有些警觉的看了看贺宁,又看了看汤力:“你们不会以为我对庄文彬怎么样了吧?我对天发誓,我说的就是吓唬吓唬他的气话,跟他老婆说的也是,从小到大别说是打人了,我连鱼都没有杀过!要不是被这对无赖夫妇给逼急了,我也不会这么说啊,没见过比他们两口子更会踢皮球的,一个说在男人那里,一个说自己压根儿没见过这笔钱!偏偏我给钱的理由不是那么正大光明,又不是债务关系,想通过法院的途径去讨回来都不行,我才是这里面的受害者呢!”

“你最近有没有再见到过庄文彬?”汤力试探的问。

石伟摇摇头;“当然没见过了,我要是能找到他,还不跟他要钱么!但凡我跟他和他老婆有一个人可以取得联系,你们也不会把我给骗出来了啊!”

他这么说倒也好像有几分道理,汤力和贺宁又询问了一下关于那笔钱存在什么银行之类的细节问题,然后就打算结束彼此的这一次对话。

石伟听他们问的这么仔细,便又好像燃起了几分希望似的,开口问:“你们不是警察么!银行说这事儿可以找警察,那你们是不是能帮我把钱给追回来?”

“对不起,不能。”汤力对他摇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石伟原本眼睛里已经燃起来的亮光再一次黯淡下去,他有些不甘心:“那为什么不能?他们骗了我的钱,你们帮我讨回公道,这怎么就不行?”

“因为你从最初送钱给他们的动机就不对啊!”贺宁有些无奈,但考虑到石伟的立场,也还是耐着性子对他解释道,“你那种行为是行贿,不是债务关系,你自己不也是很清楚的么?银行告诉你警察可以处理,那是因为你告诉银行你的银行卡是被盗刷的,所以银行才会给你那样的建议,这你应该清楚。”

石伟目瞪口呆的看着贺宁,好半天才悻悻的低下头,咬牙切齿的说:“那我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呗?除非他们两口子自愿还我钱,否则我的钱就追不会来了?”

“是许静是否自愿还钱,”汤力开口说,“庄文彬死了。”

“啊?!你不是逗我的吧?”石伟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一下子无法相信,他仔细的看了看汤力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一点点的笑意,然而并没有,于是他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可一点都不知道啊!我刚才跟你们说了吧?我最近都联系不上庄文彬,去他单位也找不到人,根本不知道他躲去了哪里,原本我还以为他可能是还有别的跟我这边一样的债,所以躲出去不想还钱,可一点儿没想到过他死了的事!这件事跟我也没有关系,你们要什么证明我都可以提供!就算二十万块钱打水漂我也无所谓了,关键是跟我没关系的人命官司,这我可不能沾上边!我可是清白的!”

汤力说出了庄文彬遇害前后的那样一个时间区间,问石伟:“这段时间你人在哪里?请给我们提供一下。”

“哦,这一段时间啊!”石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段时间我一直跟我们单位的几个人在外面跑项目呢,吃住都在一起,你们要是不信,我去把交给单位报销的票根拿回来给你们看都行,绝对没有半句假话!”

汤力例行询问了和石伟一起出差的其他人都姓什么叫什么,做什么样的工作,联系方式等等信息,石伟也都十分爽快的提供了,聊过了这些之后,汤力和贺宁表示想要结束这一次询问,石伟没有二话的表示了同意,好像生怕呆久了会给自己平添什么嫌疑似的,互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就急匆匆的走掉了。

“你说,到底他们当中谁在说谎啊?感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掺在一起了。”贺宁和汤力没有急着走,而是多坐了一会儿,贺宁开口问汤力。

“石伟的话有可信度,”汤力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银行可以查。”

“那倒是,银行那边咱们去,应该可以调查出来钱款去向,从钱款去向来查到底是谁拿了那一笔钱就不难了,钱在谁那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说了谎,说谎的目的又是什么。我说的对么?”贺宁对自己的想法不够确信。

汤力对她点了点头:“说的很对。”

“那咱们明天一早去银行。今晚还去找傅雨么?”

“不去,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处理完银行的事再说。”

两个人商定之后,就离开了咖啡馆,汤力照例把贺宁送回家,然后自己开车离开。贺宁经过后来的这一番忙碌,早就冲淡了白天那种有些复杂的心情,回到住处简单的洗漱之后,就打算睡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刚刚有些睡意,就被手机铃声吵醒,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去抓手机,以为局里又有什么突发事件,等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号码,顿时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心情。

那组号码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曾经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似的,可是现在时隔这么久,再一次从自己的手机上面看到的时候,却又觉得是那么的陌生。

贺宁拧着眉头,看着手机频幕上的那一串数字,自己来到a市,自然是要更换a市的手机号码,原本的电话号早就不再继续使用了,为什么这个电话还会打过来?这里面肯定有告密的人。会是谁呢?今天刚刚遇到的李山?不可能,因为李山与他并不相识,更别提交情了,只不过恰好略略知道一点自己的事情罢了,绝对不可能刚刚拿到了自己的新号码,就立刻把自己出卖掉。

还会有谁呢?知道自己新号码的老熟人不多,方圆是其中之一,自己并没有对方圆说起过自己的事,方圆似乎也是隐约有了意识,所以非常自觉的不去问东问西,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在搞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就冒冒失失把自己的号码给人。

贺宁想了想,一下子没有想到“内奸”会是谁,干脆把手机设了静音模式,一头栽倒在枕头上,紧紧的闭上眼睛,努力清空自己的大脑。

汤力之前说的对,想要把过去的那一页翻过去,并不在于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最重要的是自己从内心里要已经把那一页翻过去了,这才能算是真的过去。

不管自己纠结的是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还是别人的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心结不放下,最终受困的还是自己。贺宁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个案子的种种细节,用这个办法让自己静心,她发现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慢慢的自己就没有什么杂念了。

贺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今天一早她和汤力的任务是去银行,所以时间上还是比较宽裕的,起身换好了衣服,洗漱过之后,下楼去等汤力过来。在等候的过程中摸出手机摆弄一下,这才看到上面有两通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贺宁想都没想的把那个号码列入了黑名单,短信自然也是不需要看的,删掉就可以了。又过了一会儿,汤力到了,两个人立刻出发,去石伟提到的那家银行,调查钱款的去向问题。

因为涉及到一起故意杀人案,公安局前来调查,汤力相关的手续也带的很齐全,银行方面的配合程度还是很高的,查了一下石伟提供出来的那个账户,确认里面的确曾经存入过二十万元钱,但是在存入之后仅仅隔了不到一周就被经由atm自动提款机分次分批的转账到了另外的一个跨行账户,从他们这边只能查到对方的开户姓名等等基本信息,并不能够进一步加以确认,开户人既不是庄文彬,也不是许静,而是一个从姓名上面看来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至于对方的身份,就不能确定了。不过这样也没有关系,至少通过这家银行提供出来的线索,可以确定石伟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在说谎,这也让他讲述的其他事情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关于送钱这件事,至少石伟是没有说谎的,那么庄文彬和许静呢?到底是庄文彬生前一直在说谎抵赖,还是许静一直有意隐瞒或者误导什么?那就需要看看那一笔钱接下来的走向了,是留在了那个陌生人的账户中,还是又有下一步的动作,究竟是石伟从中做了一个扣儿,还是庄文彬、许静那对夫妻另有猫腻儿。

两个人转战另外一家银行,同样的做了调查目的和说明以后,银行的工作人员帮他们查了一下那个陌生姓名的账户,确认当初的的确确是有二十万元分四次被汇入了此人账户当中,但是没有过多久,那笔钱只在此人账户中停留了不到三天,就被再一次转出,好在这一次是同行内的转账,因此不需要再费波折就可以查到钱款去向,那笔钱被汇入了一个姓魏的老太太名下,在同样之间隔了两三趟之后,又再一次转账,这一次转入的账户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许静。

许静的银行账户在另外的第三个银行当中,贺宁和汤力为了确认那笔钱现在是否还在许静的手里,只好又辗转来到了这家银行,确认这件事很简单,在迅速的查询之后,银行方面反馈回了信息,说那二十万就在许静的户头里面,并且这个账户也是许静本人持有效证件,在二十万元汇入当天新开的账户,二十万元存入之后就直接被存了一个五年期的定期存款,没有再有过其他操作。

这也就是说,许静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二十万的存在,并且这笔钱就在她本人手里,所谓自己不知情,所谓二十万早就被庄文彬挥霍一空,这都是她编造出来的谎言。虽然不能就此判断出庄文彬对石伟否认自己知道那笔钱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许静声称石伟已经知道了庄文彬的死,所以才一门心思的朝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死者家属要钱,这一条的可信度并不高,很有可能是许静为了凸显自己的不知情而编造出来的。

“怎么办?这样一来,许静的角色跟原本差距可就有一点大了呀!”走出银行,贺宁对汤力说,“她在咱们面前装模作样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实际上不仅收了石伟的二十万,还谎称不知情仍被恐吓,私下里居然还跟与自己丈夫有过不正当关系的李芷慧她前夫冯拥军有联系,听冯拥军的意思,许静原本是有意思想要跟他合作的,但是后来,也就是在此之前一段时间又突然不理人。还有关于庄文彬的死讯,她特意一大早打电话给庄文彬的父母,还顺带着把二十万‘债务’的事情一并推了过去,可见真的是够恨庄文彬的。你说咱们是按兵不动,还是找她再谈一谈?”

第三十四章 弄巧成拙

汤力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做出了决定:“去见见她吧。”

贺宁点点头,他们的另外一边还有一个需要处理的傅雨,如果两边都按兵不动的话,未免太牵扯精力和时间了,搞不好还容易有什么闪失,傅雨那边只是关于她为什么会与庄文彬相识这一点存疑,而许静这边的疑点可就多了,从头到尾她都一直在说谎,并且一直在试图用怒气和所谓的悲伤来作为掩护,再加上她与庄文彬早就已经名存实亡的夫妻感情,一切凑在一起就变得非常可疑了。

两个人决定了之后,就驱车直奔庄文彬的住处,以许静现在的情况来看,丈夫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她还每天正常的上班下班,那事情才叫诡异呢。本以为还能照旧在她的住处找到她,结果她还真就诡异了,居然没有在家,还好贺宁在楼梯间里遇到了许静家对门的邻居,一打听才知道,许静还真是一大早就出门上班去了,而且邻居从头到尾似乎都不知道她家里出了事。

许静的工作单位并不难找,既然家里找不到,那就去单位找人。

许静的工作单位距离住处有一段距离,她和庄文彬的工作性质差不多,只不过不在同一个机关单位里面罢了,到了那边,照例做了登记之后,贺宁和汤力直接奔向许静所在的科室,刚一到办公室门口,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里面几个人在说话聊天的声音,听起来气氛还挺热烈,似乎是在聊一个时下里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的剧情,时不时的还有人感叹一句什么。

汤力伸手敲了敲门,门是虚掩着的,他这么一敲,就被敲开了一道门缝,透过门缝刚好可以看到坐在办公室里面的许静,她侧着身子坐在办公桌边,手里端着一只装满了花茶的大玻璃杯,正一边笑一边听着其他人聊关于那部电视剧的话题呢,看起来一派轻松,完全不像是丈夫刚刚被人谋杀了的女人。

听到敲门声,聊天戛然而止,汤力慢慢的推开门,坐在门口的人回头看了看他,开口问:“你们找谁?”

许静的目光本能的朝门口看了过来,一看到站在门外的是汤力还有贺宁,顿时脸色就变了,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来,而是立刻站起身来,脸上笑盈盈的说:“哎呀,是我家亲戚,找我的,你们闲聊着,我出去看看!”

其他人不疑有他,自顾自的又继续聊起了方才关于电视剧的话题,许静端着一脸的笑容朝门口走过来,在身子通过了门口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手拉住汤力,一手拉住贺宁,动作近乎于粗鲁的推着他们朝楼梯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压低了声音,有那么一点咬牙切齿的说:“你们是不是阴魂不散啊?!跑来我单位干什么?你们是不逼死我就难受是不是?”

“如果我是你,我就把手松开,”贺宁对许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原本态度恶劣也就罢了,还可以用刚刚失去了丈夫所以心中悲痛来牵强的解释,但是现在发现了她的那么多谎言,还有她刚才笑逐颜开的模样,这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了,“这可是你的工作单位,你这么推推搡搡的,免不了要被人看到,真要是询问起来,我们也不可能不表明身份,到时候造成什么影响,你自己看着办。”

许静没想到贺宁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虽然有点恨恨的,手上的力道倒是下意识的收敛了不少,阴沉着脸把他们两个人给拉到了楼梯间里面,刚想说话,又听见楼下也有人在楼梯间里面打电话,虽然隔了几层楼,声音倒还是听起来很清晰,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拉长脸对贺宁和汤力说:“你们跟我来。”

三个人乘电梯下楼,跟着许静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单位的食堂,食堂面积不算大,里面都是寻常食堂里面的那种整体桌椅,因为早就过了早餐时间,又还没到午餐时间,所以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许静带着他们两个走进去,遇到了一个食堂里的工作人员,对方与许静似乎还挺熟,热情的打了个招呼,许静也满脸堆笑的同对方寒暄,说自己亲戚家的孩子过来有点事找她,她带他们在食堂里找个地方说几句话。打过招呼之后便急忙把贺宁和汤力带到角落里,照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等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走来走去,这才开口说话。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她尽量不做出什么表情,语气里面透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看着贺宁和汤力的时候,眼神也是十分恼火的。

“你不要那么大的火气,我们唯一想的就是破案而已,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么?”贺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些,不要夹带着什么情绪。

许静冲她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白眼,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今天来找你,我们主要是想要跟你聊一聊当初要你给二十万,不给就卸胳膊卸腿的那件事。”贺宁不理会她的态度,照旧开口对她说,经过这几天的打交道,贺宁也算是想明白了,许静的情绪根本就不需要人迁就,她并不会因为你的迁就而稍微收敛一点,更不会因为你的体谅而多几分配合,那么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头热的继续迁就和体谅呢?就算许静会因为自己的开口而表现出敌意,那又能怎么样呢,被人翻几个白眼又不会少一块肉,尤其是这种自己也不喜欢的人刚好讨厌自己的事情,对贺宁来说一点困扰都没有。

“又来了!你们还有完没完?”许静尽量压低了声音,但是从她的语气和神态当中还是能看出满满的不耐烦,“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不记得,你们还问什么?难不成还非得逼着我给你们编出一个人名来,让你们回去交差么?”

“那倒是不必,”贺宁对许静笑了笑,一想到自己说完后半句话之后许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的内心里面就有一种带着小邪恶的期待,“不用那么麻烦,名字我们已经了解到了,不是叫石伟么?你说一说关于他到底怎么无中生有的一张口就向你索要二十万块钱的事情就可以了。”

说完之后,她笑眯眯的看着许静,看着她的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又一点一点苍白下来,那种褪去了血色的白,比原本白净的肤色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木然,许静的两只眼睛里面带着惊异,脸上的肌肉好像都变成了石膏一样,全都僵住了。

“怎么了?没有什么想要对我们说的么?”贺宁好整以暇的问。

许静这时候也略微缓过来了一些,阴沉着脸说:“你们找那个人谈过了是么?所以现在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信他不信我咯?那么一个小混混一样的人,你们信,对我这么一个体面的职业女性就百般刁难,你们这是欺负我是个女人么?现在庄文彬也死了,祸都是他活着的时候闯出来的,他死了以后你们就拿他闯的祸刁难我,死无对证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说?你们还想要怎么样?那么能耐的话,你们别来问我啊!你们自己去查不就可以了么!”

“孙琴是你什么人?”一直没有说话的汤力,这时候忽然开了口。

如果说方才贺宁说出石伟的名字时,许静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那么当汤力说出“孙琴”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脸就简直涨红发紫了,因为这个“孙琴”不是别人,正是她两次转账其中一次的开户人姓名,从许静的反应来看,她很显然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并且从汤力口中一听到,就明白了意味着什么。

很快,她的身体就开始抖了起来,呼吸变得十分短促,因为食堂的那种整体桌椅,贺宁和汤力都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来自自己座位下面的颤抖,许静就好像是大白天突然之间打摆子一样,很快就抽搐起来,汤力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来想要拨打急救电话,被贺宁拦了下来,贺宁跑到食堂厨房那边,向他们讨了半杯水,然后跑回来,从自己的皮包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来一粒小小的白色药片,再用指甲把那个药片掐碎,取了其中的半粒塞到许静的嘴巴里面,让她用水吞服下去,许静把药喝下去之后,整个人还是呼吸略显急促,不过又好像比之前略微稳定下来一点,汤力这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你给她吃了什么?”他有些奇怪的小声问贺宁。

“没有什么,就是普通的安定片,以前我认识的一个人和她的情况差不多,情绪过于激动的时候,就容易抽搐,不是心脏问题,也不是癫痫,所以吃一点点安定片,稍微镇定一下就好了。”贺宁回答说,也幸亏她有这样的一个熟人,否则方才冷不丁见到许静那副样子,估计也会被吓一大跳。

“你为什么随身带这个?”汤力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解除。

“之前有一段时间有一点睡眠障碍,我妈找熟人帮我开了一点,后来好些了,我怕形成依赖,就没有再吃过,所以还有剩余,一直随身放在包里,免得乱放,需要用的时候就该找不到了。”贺宁回答的轻描淡写,就好像她这样年纪的年轻姑娘需要吃安定片才能入睡是一种常见的事情一样。

汤力看了看她,没有多做评价,只是点点头:“不需要了就好。”

过了一会儿,许静终于平静下来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颤抖,脸色已经不再是方才的紫红,又变得苍白起来,她的表情很复杂,紧张占了一大半,另外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后悔,不知道是后悔为什么要一直说谎嘴硬,还是一直以来对待贺宁他们都没有一个好态度,结果现在被人家给抓住了小辫子,再想要临时缓和也有些来不及了。

“你现在想说什么就说吧,之前的事情咱们暂时翻过去。”贺宁怕她因为有顾虑,反而更加不敢开口,所以就安慰她说。

许静张了张嘴,又咬了咬嘴唇,这才终于艰难的开了口:“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们还会不会信我,我确实是说谎骗了你们,但是庄文彬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承认我恨他,但是不值得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把我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搭进去。我说谎只不过是希望把自己给撇清,不想被你们怀疑进去。我自己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如果我照实说,你们肯定会觉得怀疑我,所以我就选择了隐瞒,没想到弄巧成拙,越是这样你们反而越怀疑我,最后把这些事情挖出来,搞得我现在也很被动,感觉可能是越描越黑,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现在说清楚也为时不晚,你说一说都在哪些方面跟我们说了谎吧。”贺宁对她说。

“我都说了什么谎,这个还需要我说么?你们肯定都知道了吧?”许静说完这话,自己又苦笑了一下,“也对,我自己说跟你们说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你们这算是给我一个争取主动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