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把车子停在戴煦的车旁边,下车之后三个人碰了个面,又把祝盼香父母那边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尤其是祝盼香父母之前的一些所作所为,好让他们两个人能够有个心理准备,说完之后,三个人就一起朝小区里面走,方圆有些奇怪的问贺宁汤力怎么了,为什么是她自己开车过来的,不问还好,这一问方才贺宁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火就又冒上来了,她尽量言简意赅的把关昕之前的事情说了一下,又说了一下汤力被“毒鸡汤”撂倒,闹起了急性胃肠炎的事,中间关昕一家三口跑到刑警队里的所作所为,戴煦或许不知道,方圆当时却是在场的,所以也算是半个知情人,贺宁就没有在这些事情上面浪费太多的口舌。

听完之后,方圆点点头:“我虽然之前不知道他们到底的什么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倒也能感觉出来有点怪怪的,那一家三口,男的不太讲话,剩下的母女俩简直就是自导自演,自说自话,尤其是那个小姑娘的妈,我觉得她有一种拉郎配的架势,好像已经单方面把汤力给当成自己家女婿一样的吆来喝去了。”

“关键是,这里面不是还有一个能忍的么,”贺宁有些气鼓鼓的接口道,“虽然说我平时就知道他话不多,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觉这人一声不吭的时候那么看着让人觉得生气过!”

方圆有些纳闷的瞥了她一眼:“那娘俩是挺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不过这个归根到底也还是汤力的私事儿,他都没什么反应,你干嘛那么生气啊?”

“就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反应,所以我才生气啊,我就看不得有人窝窝囊囊的那个样子!”贺宁回答说,说完之后,她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算了,我也别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说不定人家不是窝囊,只不过是乐在其中呢?!”

“是不是乐在其中这个就不好乱说了,”戴煦在一旁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忽然笑呵呵的接了一句,“不过我毕竟比你们早来了一年左右,跟汤力打交道的时候要比你们久一点,他这个人虽然少言寡语,感觉好像挺老实挺好拿捏的,但是他可是出了名的有主意,耳根子硬,跟窝囊两个字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贺宁看了看戴煦,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我肯定是跟汤力搭档久了,被憋坏了,冷不防听到跟自己一起出来的男同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怎么还有一种别别扭扭的感觉呢?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那倒是,跟汤力比起来,咱们队里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媲美话痨了。”戴煦在一旁深表赞同的点点头。

方圆和贺宁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方圆和戴煦在贺宁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祝盼香家楼下,上楼的时候戴煦走在了最前面,让方圆和贺宁跟在自己身后,三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知道上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走廊里面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一直走到了祝盼香家门前,那份寂静也没有被打破,这就让贺宁他们感到有些奇怪了。

“祝盼香的妈妈应该不会是‘狼来了的孩子’?”方圆扭头小声问贺宁。

贺宁摇摇头:“就算真的是‘狼来了的孩子’也还不算是最坏的结果,可别是另外一个极端就好了!”

这倒不是她乌鸦嘴或者危言耸听,毕竟见过了祝盼香的凶案现场之后,那种震撼的效果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没有减退,贺宁可不想再面对一次类似的。

“我敲门,开门的如果是祝盼香父母,就问情况,如果开门的是陌生人,咱们三个人就随机应变。”戴煦在准备敲门之前,也轻声对她们交代了一句,尽管他们是三个人,其中的两个却是年轻的女警,所以他还是不大放心的多叮嘱了一句:“如果情况不妙,第一时间叫增援,不要硬拼。”

第三十一章 瘟神

方圆和贺宁赶忙点点头,她们两个人谁都不是冲动型的,在这种时候也当然不会有什么冒险逞英雄的想法,两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戴煦举起手来敲响了那扇防盗门,绷紧了神经,等待着下一刻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过了大约半分钟,防盗门打开了,给他们开门的人正是祝盼香的母亲,她看起来除了有些畏首畏尾的之外,倒是毫发无伤,贺宁见她这个状态,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原本绷得紧紧的神经也略微的放松了一点,戴煦和方圆也是一样。

“家里面出了什么事么?刚才电话里怎么那么紧张的样子?”她上前去问。

祝盼香母亲一看贺宁,立刻就又挂起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从门缝里钻出来,动作异常轻柔的把门给掩上,这才敢开口说话,并且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生怕被什么人给听见了似的,与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你们可来了!快点帮帮我们的忙吧!我们遇到大麻烦了!我女儿才刚刚出事,本来就已经够惨的了,我们可算是被害人家属,你们负责我女儿的案子,是不是也得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家里现在来了一个大瘟神,请也请不走,你们快管管!”

方圆在贺宁身后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她之前没有和祝盼香的父母打过交道,自然也是不太清楚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现在听到这个老太太明明有求于人,却还不肯真正的放低姿态,话里话外总带着一种想要拿捏谁、命令谁的意味,实在是令人有些不大舒服。戴煦似乎也有同感,不过两个人毕竟不是直接负责调查这一桩案子的人,只是临时被贺宁叫来帮忙的,所以也不便发表什么意见。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先把事情给说清楚我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或者说是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贺宁对祝盼香母亲的这种态度倒是不怎么奇怪,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受到惊吓的时候一个人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而稍微收敛一下,那却并不代表着这个人会完全的收敛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昨天晚上家里忽然就来了一个人,拿着钥匙开门就进来了,进来之后大摇大摆的,打开冰箱就拿吃的,我和我老伴儿都被吓了一大跳,赶紧问他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有我们家的钥匙,结果那人反过来还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凭什么在他姐姐家里。”祝盼香母亲似乎是一肚子的委屈,但是又不敢大声的说出来,还得小心翼翼的压低了音量,一边说一边贼眉鼠眼的转头去瞄自己身后的那扇防盗门,就好像她才是做贼心虚的那个人一样,“我们来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就问他到底是谁,他也不理我们,我老伴儿就让他从我们的房子里滚出去,结果那个人比我们还生气似的,凶的不得了,嚷嚷着说这是他姐姐家,让我们滚蛋,我老伴儿什么时候受过那种欺负,就指着鼻子骂他,结果你们猜那个瘟神是怎么做的?他回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正正的就抽在我老伴儿脸上了,当时我老伴儿的脸就肿起来多老高!”

“然后怎么样了?”贺宁问,既然都已经到了动手的程度,她以为以祝盼香父亲的暴脾气,说不定两个人早就打起来了,而且能够打电话求助他们,一定是祝盼香的父亲在这一次的打架当中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讨到什么好处,可是如果是这样,那怎么祝盼香母亲现在还有心思跟他们好像是在诉苦一样的讲这些?

“然后…我就给麻经纬那个废物打电话,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麻经纬一问那个瘟神长得什么模样,听我一说,他就跟我说千万不要招惹那个人,说那个人脑子不太正常,真的要是疯起来,谁都制不住,而且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让我们来能躲就躲,别跟那人有什么正面冲突。所以后来我们俩就躲着点儿呗!可是到了今天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吆五喝六的,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喝那个,他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什么第三者的妈,说我们都不是好东西,还说弄死我们都是分分钟的事儿,就跟打苍蝇似的!”祝盼香母亲气鼓鼓的低声抱怨着,“我们俩都多大岁数了?!昨天晚上硬是在客厅地板上头睡了一夜,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就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那么难受!这事儿你们得管管!要不然我们俩估计就快追着我闺女去了!”

贺宁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祝盼香父母蛮不讲理,这是她之前对这对老夫妻最深刻的印象和认识,当初祝盼香母亲指着麻经纬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样子,还有祝盼香父亲把麻经纬蛮横的从车后座直接拉着衣领拖下来,摔在地上的画面,这些都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会儿却又刷新了一个层面,这两个人欺软怕硬的居然也这么明显,面对窝囊的麻经纬,他们就百般刁难,而面对一个挥手就一个耳光狠狠甩回去的不速之客,这两个人居然很乐于接受麻经纬这个“窝囊废”的建议,在不速之客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一反之前鸠占鹊巢的霸占了麻经纬和祝盼香的主卧那种局面,怪怪的跑去睡客厅,这种区别对待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麻经纬有没有跟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她问祝盼香母亲。

祝盼香母亲摇摇头:“没说,那小子也是支支吾吾的,我看啊,说不定是故意吓唬我们的吧!也不知道屋子里头那个是不是他花钱雇来故意折腾我们的小流氓!说不定就因为我老伴儿打了他几下,所以他记恨在心,故意报复我们呢?”

把人都打成了那副样子还用“打了几下”来形容,祝盼香母亲的态度让贺宁实在是没有办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好感,不过个人主观感*采访到一旁,这件事还是需要处理的,于是她让戴煦和方圆陪着祝盼香母亲在门口稍微等一下,自己走下半层楼梯,稍微避开祝盼香母亲一些,打电话给麻经纬,想要向他询问一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对方到底是谁。麻经纬对于这个所谓“瘟神”的身份和情况肯定是十分清楚的,但是他之前在电话里选择了回避和闪躲,没有直接对祝盼香母亲实话实说,肯定也是有着某种顾虑,所以打电话的时候稍微回避一下或许会比较好,以免祝盼香母亲在旁边略微聆听到那么一言半语之后又闹起来。

麻经纬的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打通,接通之后,贺宁先是询问了一下麻经纬的身体恢复情况,然后才询问起家中的那个不速之客的身份问题。

麻经纬在电话里面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对贺宁说:“贺警官,你和汤警官那么关心我,我心里也是非常感谢你们两个人的,跟你就说实话吧,我岳母说的那个人,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是我小舅子,除了我之外,平时就只有他有我们家的钥匙了。我小舅子就是我先前的老婆她弟弟,叫郝睿,他脑子有点不是特别正常,这个…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特别不正常吧,就是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的,有的时候就能清醒一点,有的时候就又犯糊涂那种。他以前跟我关系还算是挺好的,姐夫和小舅子么,挺融洽的,但是自从我先前的老婆出了意外没有了,他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很生我的气,有点恨我似的,就非得说是我害死了他姐姐,还说我跟我老婆,哦,就是祝盼香,是在我跟先前的老婆在一起的时候就勾搭到一块儿的,一直管我老婆叫小三,说我们是奸夫淫妇,害死了我先前的老婆,把我先前的老婆给逼得太痛苦了,就自杀了。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先前的老婆出事之后,我被打断了肋骨么,就是他打的。”

“那他为什么会有你们家里头的钥匙呢?”

“我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我家里头的钥匙!”麻经纬看起来也是充满了困惑的,“昨天晚上我接到我岳母的电话,真的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无论如何我也是想不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偷拿了我家的钥匙,怎么会大晚上的突然就跑到我家里去的呢!贺警官,你们无论如何帮帮忙,帮我们弄清楚!哦,还有,贺警官,我可不可以求求你,别跟我岳父岳母说那个人是我之前的小舅子?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一层关系,往后这笔账保不齐就还得是被算在我的头上。我现在可真的是再也没有办法承受更多了,你就帮帮我吧!”

弄清楚了那个不速之客也好,瘟神也也罢,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贺宁也大致觉得心里面有底了,她在电话里安慰了麻经纬几句,虽然说不能百分百的拍着胸脯做什么保证,但也答应会尽量稳妥处理,之后她示意祝盼香母亲拿出钥匙来开门,让他们三个人进去,祝盼香母亲赶忙打开门,她自己跟在最后面走了进去。

屋子里看起来还算是一切正常,客厅的地面上堆着被褥,皱巴巴的一大堆团在那里,应该是前一天晚上祝盼香父母睡觉的那些东西。祝盼香父亲就在客厅里面的沙发上窝着,阴沉着一张脸,一侧的脸颊看起来好像还真的比另外一侧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见到贺宁带着人来了,而且还有戴煦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块头,顿时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从之前的颓然变得有精神起来。

“你们可算过来人啦!”和祝盼香母亲不同的是,祝盼香父亲倒是一点也没有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他的声音很大,可以听得一清二楚,那架势就仿佛是故意要说的很大声,说给什么人听,并以此来给自己壮声势似的。

贺宁以为他这么一嚷嚷,那个被祝盼香母亲当成是瘟神一样的郝睿一定会从屋子里面冲出来,没想到屋子里居然安安静静的,别说是冲出来什么人了,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别人在似的,要不是贺宁之前跟祝盼香父母打过交道,知道他们是神志正常的人,恐怕现在都要以为他们脑子出问题了。

“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昨天不是打人么!你今天有种再出来啊!”祝盼香父亲一看警察上门了,顿时就觉得自己腰杆儿也硬了,跳着脚在客厅里冲着屋子里面叫骂了起来,“你个灰孙子!你给我滚出来!我今天就让你看看马王爷几只眼!”

贺宁有些厌恶的瞥了一眼祝盼香父亲,对于他的这种举动内心里面是充满了不屑的,如果真的这么勇敢,那他蛮可以直接冲进去,偏偏他又不敢,只会在客厅里面乱嚷嚷,而且说来说去还只字不提警察上门的事情,那架势分明不是为了什么考量,而是想要给自己壮一壮威风罢了。之前对待麻经纬的那副凶悍模样跟现在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狗仗人势”的姿态,对比起来还真是有够讽刺的。

他在这边叫骂了半天,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声音,贺宁他们正打算过去看看情况,忽然卧室里面人影一闪,紧接着一个枕头从屋子里面飞了出来,因为出现的很突然,最初谁也没看出来那是个枕头,就觉得黑乎乎的一个东西快速的朝这边飞了过来,把客厅里面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本能的选择了回避,祝盼香的父母更是一下子就躲得远远的,等看清了最后落在地上的只是一直枕头,便又是一通气急败坏的叫骂,只不过叫骂归叫骂,他们两个却谁都不肯再往前靠近半步,打定主意要呆在对方的“射程”之外。

第三十二章 祝小三

他们的这种反应,贺宁真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原本以为他们是嚣张跋扈,方才见识到了原来这两个人也是欺软怕硬的好手,现在屋子里那是个你敢打他,他就敢更重还手的主儿,这两个人就只敢狐假虎威,根本不敢硬碰硬了。

“滚滚滚!再打扰老子睡觉,老子弄死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枕头落地之后,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过去看看。”戴煦示意贺宁和方圆留在客厅里,自己先过去卧室那边看看情况,对方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稳定的,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发状况出现,戴煦决定还是自己先过去查看清楚之后再说。

但是贺宁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拦住了准备过去的戴煦,对他摇摇头:“还是我过去吧,这里面的情况我比较清楚,可能沟通起来比较容易一点。”

当着祝盼香父母的面,她不方便说出屋子里面那个麻经纬的前小舅子郝睿的身份,以免给麻经纬惹上更大的麻烦,所以与其让对情况一知半解的戴煦进去,倒不如由字迹出面,这样是最为稳妥的一种处理办法。

戴煦有些不大放心,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尊重贺宁的决定,对她点点头:“那好吧,我们就在外面,你看情况,稳妥处理,不行就我来。”

贺宁答应了,心里面虽然忐忑,脸上还是一派平静的朝卧室门口走了过去,一边走,她还一边开口叫着对方的名字,为的是让屋子里面的郝睿能够知道来的并不是祝盼香的父母,免得又突然之间发起攻击,这一次如果飞出来的不是枕头,那杀伤力可就不大一样了。

“郝睿,我们谈一谈吧,你出来一下。”她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对里面说。

说完之后,她硬着头皮伸头朝卧室里面看了看,只见卧室的床边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高高瘦瘦的,剃着很短很短的头发,鼻梁上面架着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镜,尽管现在天气已经冷起来了,这个男人却只穿着很单薄的衣服,他肤色比较白,脸色比肤色还要更显得苍白几分,那人应该就是郝睿,他看到贺宁探头进来,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抬眼看了看,然后对她勾勾手。

“有什么话你进来说,我懒得看那两只老狗。”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似乎是非常心不在焉,并且也毫不掩饰他对祝盼香父母的鄙夷和蔑视。

贺宁犹豫了一下,虽然对方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斯文的模样,但是麻经纬说他曾经打断过自己的肋骨,前一天晚上他又一巴掌打肿了祝盼香父亲的脸颊,外加刚才那个飞出去时候力道十足的枕头,每一样都说明了这个苍白的眼镜男郝睿绝对不是一个“吃素的”,他可能是一座休眠火山,看起来好像很平静,但是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忽然之间喷发出来,威力不可小觑。

对方似乎是看穿了贺宁的顾虑似的,忽然对她咧嘴一笑:“你进来吧,我这人,从来都特别讲理,绝对不打女人,尤其你这种小姑娘。你今年能有多大?二十刚出头?我要是动手打你,那以后我自己这张脸都没有地方放!行了,要说什么赶紧进来说,要是啰啰嗦嗦,拖泥带水的,那我可不跟你说话了。”

贺宁把心一横,反正只是进屋而已,又不关门,自己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小女生,就算对方是个男人,可能力量方面会有些吃亏,应付一时半刻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这期间只要呼救,戴煦和方圆就会冲进来支援。于是她回头对戴煦和方圆点了点头,递了一个眼色,然后便走了进去。

“你是干嘛的?麻经纬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自己的破事儿搞不定,居然让你这么个小姑娘来给他擦屁股啊?”等贺宁走进了卧室,郝睿这才从床上坐起身来,脸上带着一点讥诮的开口问贺宁,询问她的来意,“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贺宁原本是想要自我介绍的,但是一想假如说自己是警察,戴煦他们也是,也说不准到底会不会激怒郝睿,虽然说激怒郝睿的后果并不是他们没有办法掌控的,但是一旦心里面产生了抵触情绪,接下来想要从他的口中问一些事情,恐怕就会难上加难了,有可能郝睿会因为麻经纬或者说祝盼香父母报警处理而感到大为光火,大发雷霆的不愿意配合,还有可能他会因为想要隐藏什么,一听说贺宁的身份是警察,就干脆把嘴巴死死的闭起来,一个字也不露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贺宁不大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灵机一动,话到嘴边一拐弯就换了个版本:“我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就是居委会的,听说你们家里出现了矛盾,所以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说完之后,她悄悄的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见郝睿好像表现的还比较平静,于是便壮着胆子,按照自己方才的计划,冒着有可能让郝睿大为恼火的风险,开口对他说:“是这样的,物业公司接到邻居投诉,说你们家吵吵闹闹的,联系了你姐夫麻经纬,知道是家庭矛盾,物业不好干涉,所以就联系了我们,让我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做一下调节。听你姐夫说你跟他岳父母闹了矛盾,这我就没弄明白了,麻经纬是你姐夫,你是他小舅子,这没错吧?”

“嗯,没错。”郝睿点点头,认同了贺宁总结的这种关系。

“那你姐夫的岳父母,不就是你父母么?既然都是自己爹妈,有什么矛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贺宁故意混淆概念的说。

郝睿果然一下子就从床边上跳了起来,额头上的血管都暴突起来:“你放屁!那种老畜生怎么可能是我爸妈!我爸妈就生了我和我姐两个孩子,我姐可好了,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谁见了不喜欢!那个恶心死人的死小三,她哪里能跟我姐比得了?那两个老畜生是死小三的爹妈,跟我没关系!我姐姐才是麻经纬明媒正娶的老婆!是他们那一家子逼死了我姐!我警告你,我看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因为这个事情破了不打女人的规矩!”

郝睿说话的声音很大,一点也没有想要回避外面的人,不让他们听到的意思,祝盼香父亲在外面一听这话,当然也是坐不住了,大吼一声就朝卧室里面冲,嘴里面嚷嚷着要打死郝睿,郝睿也立刻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来了精神,大步流星的迎向了门口,贺宁想要劝阻一下,他伸手就是那么一推,贺宁虽然说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郝睿的力气居然那么大,一下子就被他给推开来,半边身子重重的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她本能的用手去抵挡了一下,手腕撑在墙壁上,给身体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却也把最大的冲击力都给挡了下来,一时之间手腕一阵疼痛,贺宁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继续上前阻拦,外面那边祝盼香父亲已经被戴煦给拦住,并且那老头儿原本跳着脚叫嚷的很凶,一看到郝睿气势汹汹的就从卧室里面冲了出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顿时气焰就消退了一大半,祝盼香母亲在一旁那么一劝阻,他便就坡下驴的就缩了回去,戴煦见他不想冲上去了,便丢下他,转身迎向了郝睿,把他重新劝回到卧室里面去。

不得不说,郝睿的力气还真是大的有些吓人,原本贺宁以为是自己力道太弱了,换成了身强体壮的戴煦必然就没有任何问题,结果没想到就连戴煦想要把郝睿给拦回去都着实费了一番力气,等戴煦把郝睿给拉回卧室里,方圆也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并且随手关好了房间门,暂时的隔绝了屋里屋外的空间,戴煦这才松开手,郝睿这会儿好像也稍微消了一点气,没有继续冲过去的意思,和戴煦较劲儿,他也觉得挺累,现在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戴煦看他暂时也算是稳定下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贺宁,让她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他和方圆不知道方才贺宁跟他在屋子里那么说,目的是为了什么,所以现在自然也是不方便开口插言的。

贺宁虽然没有想到郝睿会有那么大的怒气,并且还差一点又和祝盼香的父亲产生冲突,但是这倒也算是殊途同归,达到了她想要达到的那种效果。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家里头的情况这么特殊。”她一脸歉意的对郝睿说,口气也充满了诚意,听起来就好像是真的对那些一无所知似的。

郝睿这时候的脸色已经完全不见了方才的骇人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冲贺宁嘿嘿一笑,摆摆手:“算了,不知者不怪,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怪你干什么!这要是你故意那么气我,那我就扒了你的皮!”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是笑嘻嘻的,就好像自己是在说什么笑话一样,偏偏说出来的话里面有夹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劲头儿,再加上方才他那收放自如的怒气,从平静都暴怒,再从暴怒到平静,随意切换,不需要任何的过度,这种种表现都给人一种不大正常的怪异感,觉得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贺宁假装听不懂他的那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恐吓与威胁,也对他笑了笑,态度里多了几分同情的说:“那你和你姐姐感情肯定特别好吧?要不然也不会一说起她来就那么伤心,那么难过。”

“那当然了,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谁见了都喜欢!”郝睿颇为骄傲的回答说,他用来形容自己姐姐的措辞竟然和之前对贺宁说的一模一样,这种重合度颇高的表达方式,给人一种病态偏执的感觉,但他自己仿佛是对这一点浑然不觉,“原本我姐过的好好的,结果突然就死了,死了以后麻经纬就跟那个祝小三结婚了,你说这里头有没有什么鬼?说是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谁信?!我姐从小到大都聪明,什么事情都学的特别快,我小的时候游泳就是我姐交给我的,她水性好的不得了,说她是淹死的,谁信?!”

贺宁看看方圆和戴煦,他们两个也对郝睿的这一番话感到十分惊讶,以为他肯定是知道什么之前其他人都不曾了解到的隐秘内情,三个人表面上都是不动声色,但实际上神经都一瞬间的绷紧了,等着郝睿的下文。

然而郝睿说完了那些,就好像没事儿人了似的,再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了。

“那你姐姐和你姐夫当初感情有什么问题么?”贺宁问。

“那我不知道,我姐跟家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谁知道他们俩感情到底是真好还是假好,反正我姐水性好,我姐什么都好,她就不可能出事,出事的话就肯定是有人要害她!我姐前脚出事,后脚麻经纬就和祝小三结婚了,这就是有鬼的表现!肯定是他们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对我姐做出了什么事!”郝睿嘴里面说的笃定极了,就好像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似的,“麻经纬跟祝小三结婚的时候那副嘴脸,真是看了就恶心,他竟然敢对除了我姐以外的其他女人笑得那么甜!我当初就应该狠一狠心,直接送他下去陪我姐,那样我姐就不会这么多年在下面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了!现在倒好,麻经纬没下去,祝小三先下去了,那也挺好,正好让我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两只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看起来诡异极了。

第三十三章 偏执

郝睿的那种神情,让贺宁觉得心头一紧,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哪怕是演技最精湛的演员,自然而然的流露和刻意做出来的姿态,在效果上也总还是有一些差距的,郝睿说这番话的时候,那种兴奋甚至可以说是喜悦,都不是装出来的,似乎他真的是那样想,并且认为那将是一件令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尽管心里面已经对郝睿的反应感到大吃一惊,表面上贺宁却还得假装做好像相信郝睿说的话似的,赶忙问他:“我的天啊,那这样的话,可就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儿了!你手里有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有的话那就报警抓他们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早就想让警察把他们这一对奸夫[hx]yin[hx]妇给抓起来了!但是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姐夫平时感觉窝窝囊囊的,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挺硬骨头的,我就让他说实话,说他到底是不是外面有女人,所以故意害死我姐,结果我把他给大了个半死,他都死咬着说我姐的死是意外!”郝睿老大不甘心的说,“我看打他没有用,等他好了之后,我就没事儿就过来找他套话,他一见我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畏畏缩缩的,你说这是不是心虚的表现?”

想一想麻经纬的那个性格表现,遇到这么一个说动手就直接打断肋骨的前小舅子,不像老鼠见猫那才怪呢。贺宁在心里暗暗的想,同时又想起麻经纬说他和祝盼香是在前妻意外身亡之后好几年才走到一起的,这一点来讲又和郝睿的猜测时间点上不大合拍,这两者之间的时间矛盾,贺宁自然是倾向于相信麻经纬了,毕竟祝盼香和麻经纬是因为李梅的丈夫才有机会相识的,这一点李梅可以作证,在此之前祝盼香还一直与前男友藕断丝连的纠缠着,麻经纬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她在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选择的所谓好拿捏的“老实人”罢了,要说祝盼香早就和麻经纬在麻经纬前妻还活着的时候就暗中勾搭到了一起,之后隔了那么多年才结婚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种可能性的可信度非常低。

可是郝睿却好像是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于是贺宁打算再问他一个问题,来作为试探:“那麻经纬不肯说,他老婆也不肯说么?两个人嘴巴都那么严实?”

“祝小三的胆子是不小,嘴巴也确实是挺严实的!”郝睿有些气哼哼的回答说,“我之前跟着她过,那女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儿先不说,就说我是怎么逼问她的吧。我骂过她,也吓唬过她,还走哪儿都跟到哪儿过,但是她除了躲着我,骂我,也是死活都不承认她跟我姐夫是在我姐还活着的时候就勾搭到一起的,还骂我神经病!说她跟我姐夫是光明正大的恋爱结婚,要不是我从来不打女人,我早就弄死她了!敢插足我姐家庭,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你这么肯定你姐夫肯定是感情背叛你姐姐了,是因为他们之前有过什么矛盾么?”贺宁试探着开口问。

“不知道,反正我姐就是不可能淹死,她会游泳,游得好!”郝睿回答说。

“那麻经纬游泳比你姐姐还厉害吧?”戴煦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插嘴问道。

郝睿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呀!我姐游泳好着呢,我姐夫那个笨蛋,他连游泳都不会,就是个旱鸭子,怎么可能比我姐还厉害!”

“可是我怎么听都听不出来,你姐夫有什么理由要害死你姐呢?”贺宁问。

郝睿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就没有!你知道什么!我家的事,你还能比我更了解?他就是想害我姐,我早就看出他有那种心思了!有一次他带我姐出去吃饭,回来之后他没怎么样,结果我姐大半夜的吐了好几次,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打从那一次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了,后来我姐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好几次都是那样的,他好端端的没什么事儿,我姐就吐,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给我姐偷偷的下药了!我还问过我姐,我姐当时脸色特别不好看,肯定是害怕,不敢跟我们说。”

贺宁听他说的那些细节,首先的反应却并不是和郝睿一样的,她联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只不过以郝睿的精神状况,不好对他说罢了,表面上还得装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样子,继续询问道:“那后来呢?你姐姐有没有变得更严重?”

“那倒是没有,我估计是我姐夫觉得他被我发现了,所以就收敛起来,不敢再乱来,后来我姐隔了没多久,忽然就好像没事儿了似的,她说自己是肠胃感冒,还拿了医院的诊断书回来给我们看,我觉得她就是昏了头,还替我姐夫打掩护呢!”郝睿言之凿凿,很显然他是对自己的那一套理论深信不疑的。

“那你姐不舒服生病期间,你姐夫对她好么?”贺宁问。

郝睿充满了不屑的嗤了一声:“他敢不好!他敢对我姐不好我打断他的狗腿!他那种人能娶到我姐这样的好老婆,那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能对我姐不好么!而且要不是我看他那阵子对我姐照顾的挺周到,我早就把他给收拾了。”

“我发现,你一直管麻经纬叫姐夫啊,照理来说,你姐姐也去了挺多年了,你还一直坚持叫他姐夫,这不是对他还挺有感情的表现么?”贺宁故意对他说。

郝睿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儿:“我对他有个屁的感情!我姐是死了,但是死了也不代表他们两个的夫妻关系就结束了,我是不会承认我姐夫跟祝小三之间的关系的,所以麻经纬就是我姐夫,到什么时候他都说我姐的老公,以后就算是死了,都得跟我姐合葬在一起,到下面也还得继续伺候我姐,他生是我姐的人,死是我姐的鬼,除非是我姐不想要他了,否则他别想移情别恋!”

听了这么多,贺宁现在已经可以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郝睿这个人性格偏执的有多么厉害,他不仅看起来略显病态,思维方式和说话的语气就更加的不正常,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应该有的状态,考虑到这种情况,他所说的一些话自然也不能够直接拿来当做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去看待,贺宁决定不继续深挖,以免浪费时间的同时,还要当心他会忽然之间就翻脸,又闹出别的事端。

于是她见好就收的不再询问关于郝睿姐姐和麻经纬之间的事情,而是转向了这一次祝盼香父母向他们求助的中心目的——劝走这个“瘟神”。

当然了,这个任务也是非常艰巨的,贺宁才刚刚一开口,郝睿就毫不犹豫的表示了拒绝,表示自己想住在这里就住在这里,谁也管不着。

“这个家是我姐夫的,我姐夫的就是我姐的,是我姐的我就可以随便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如果我姐活着就绝对不会不让,我姐夫也没权利管我,更何况是祝小三的爹妈,一对儿老狗!”他充满鄙夷的回答说,“不服气就来赶我啊!看看是我打死他们,还是他们打死我!我没有直接把那两只老狗打出去,都是因为我答应了家里头不惹事儿,要不然你以为他们还能呆在我姐夫的房子里头?”

郝睿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珠子一直四处乱看,脸颊的肌肉也时不时会出现那种不受控制的抽搐,给人的感觉就是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的那种,贺宁也没有和他去争辩太多,见他顽固的不肯走,就差不多放弃了劝说的打算。

“那你姐夫现在住院呢,不在家,等回头身体好了回来,你让不让他住?”贺宁不再提起祝盼香父母,以免郝睿会下一秒钟忽然就翻脸。

郝睿想了想,撇撇嘴:“他回来也不行,我得住到自己高兴走为止!”

贺宁听他这么讲,就干脆不说什么了,也不打算继续逗留,她和方圆他们离开了卧室,回到了客厅里面,祝盼香父亲坐在沙发上,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但是却又敢怒不敢言,除了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架势之外,连口都不敢开,祝盼香的母亲也是一样,她做贼一样的拉着贺宁进了厨房里面,还特意关上了厨房门。

“怎么样?他同意滚蛋了没有?”她压低了声音,用比耳语的音量高不到哪里去的音量问贺宁,“一会儿他就跟着你们走?”

贺宁对她摇摇头:“他不同意离开,说这是他姐夫的房子,他有权利住。”

“这是什么话!”祝盼香母亲有些不高兴了,但是声音还是一丝都不敢提高,“他凭什么呆在这里!你们不是警察么!你们就直接抓他啊!”

“我们是警察这不假,但是你让我们以什么名义抓他?”贺宁反问。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私闯民宅了!这还不够抓他的?”祝盼香母亲说。

贺宁摇摇头:“是谁报警说私闯民宅呢?你们两个么?那你们两个当初不也是没有经过麻经纬的允许,就直接闯进来住下的么?这个房子的房主是麻经纬,房子本身也是在和祝盼香结婚之前就早已经购置好的,属于麻经纬的个人财产,你们不经他的许可,这样一样属于私闯民宅,跟屋子里那位没有区别。”

“那怎么能一样,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麻经纬的房子不就是我闺女的房子么!我闺女没有了,她的东西就应该是我和她爸的东西!我们两个等于是住自己家!凭什么跟屋子里那个瘟神一样!”祝盼香母亲听了贺宁的说法,气得跳脚,但是又不得不强忍着压低了声音,那个姿态实在是有些滑稽可笑。

“阿姨,如果现在反过来,是麻经纬没有了,那你们女儿祝盼香作为配偶,是可以继承麻经纬的个人财产的,但是现在出事的是祝盼香,麻经纬对这套房子的所有权没有什么变化。”贺宁有些无奈的同她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也不知道到底是祝盼香父母不懂法,还是单纯的想要胡搅蛮缠,这世界上只听说过活着的人继承死去的人的遗产,哪里听说过死去的人分割或者的人财产的道理。

“那…那个瘟神还打人了呢!你们就不能用这个借口抓他么?”祝盼香母亲一看强调所有权这一条路行不通,只好又改了一个主意。

贺宁一脸的爱莫能助:“如果只是他动手打了你们,那是可以的,但问题是这件事是你们动手先打了他,他还手,论起来也是治安案件,不归我们管,最后的处理十有八九是各打五十大板的结果,并且你们谁的行为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也别指望能把人给关起来,回头进去转一圈,调解一通,批评教育一通,大不了罚点款,一转头就出来了,到那个时候那人会不会打击报复,我可不敢保证,虽然说如果他敢打击报复,并且造成了严重后果,别说是治安案件了,很有可能都能够上升为刑事案件,归我们部门管,可是管是管了,这里头遭罪的不还是你们两个人么?所以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再考虑一下,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和我的同事现在就进屋去抓人。”

她这么一说,祝盼香母亲也迟疑了,贺宁不再说什么,给她时间去纠结。其实真的如果想要解决,这件事也未必不能有别的解决办法,只是贺宁不想罢了。祝盼香父母打从一开始的态度和所作所为,都让她有些看不惯,这一次也算是借着郝睿这么个“瘟神”给这老两口一点教训。毕竟麻经纬过一阵子也还是要出院的,假如祝家二老真的就打定了要占房子的主意,赖着不走,麻经纬刚刚丧妻之后又要有家不能回,这也未免有些太凄惨了。

第三十四章 伤

果然,被贺宁这么一说,祝盼香母亲也拿不定主意了,方才还嚷嚷着要他们把人抓走,现在就突然左右为难起来,她似乎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了郝睿,但是又担心贺宁说的那种可能性会变成现实,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在一番纠结之后,祝盼香母亲决定要去和祝盼香父亲商量一下再做最终的选择,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讨论了半天,最后祝盼香父亲咬牙切齿的表示“好人不跟狗一般见识”,然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和祝盼香的母亲一起离开了麻经纬家,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敦促贺宁尽快破案,不要让自己的女儿死的不明不白。

两个人走的比较匆忙,似乎是有意要趁着贺宁他们都还没有离开之前就走,免得被郝睿继续纠缠上似的,贺宁虽然心里面不喜欢祝盼香父母,但他们的安全自然也还是要予以关注的,所以也和戴煦、方圆一起多逗留了一阵子,这期间郝睿倒是挺平静的,等他确定祝盼香父母是真的离开,不会随随便便就回来了之后,竟然出乎贺宁他们意料的也宣布麻经纬的这个房子,自己不住了,他也要走,回家里去,要是再不回家的话,父母就要着急,又要满世界找他了。

“你之前不是还打算继续住下去的么?怎么突然就又要走了呢?”贺宁问。

郝睿满不在乎的说:“谁稀罕住在这个小破房子里啊!我要不是为了逼走那两条老狗,我才不会住下来呢!之前那么久我有钥匙,我不也都没稀罕回来住一住么!不过我会注意那两条老狗的,如果他们敢再回来,我就敢跟着回来!”

说完之后,他倒是比祝盼香父母他们潇洒得多,什么也没有纠结,轻手利脚的就走掉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把麻经纬的房子就这么留给了贺宁他们这几个初次见面的“社区工作人员”。

不管怎么说,从郝睿这里得到了一点不知道能不能够算作是收获的收获,也意料之外的把原本可能会鸡飞狗跳的局面就这么和平的解决了。

离开麻经纬家之后,贺宁谢过了方圆和戴煦,独自一个人开着汤力的车又去了一趟医院,找到了麻经纬,把家里面的情况向他做了一下说明。麻经纬原本似乎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听到什么他在眼下没有办法承受的坏消息,而当他听说祝盼香父母因为惧怕郝睿,所以急急忙忙的逃走,之后郝睿又因为“老狗”已经走了,同样没有兴趣继续逗留,于是也紧跟着就离开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反反复复同贺宁确认了好几次才终于接受了这样的现实,顺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我之前还打算出院之后,去学校申请一下,能不能把存放教具的库房借给我住几天呢,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日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麻经纬庆幸之余,又有些觉得伤感,“我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这样的惩罚。我这辈子好像不是来生活的,好像是来赎罪的,那些事情别人一辈子一次都遇不到,我遇到两次。”

“你先别这么想,对恢复身体没有什么好处,还是要把心态调整一下,好好生活下去啊。”贺宁安慰他,顺便问,“你的那个前小舅子,你说他脑子不太好使,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个不好使法儿?是他精神有什么问题么?”

“是,”麻经纬的脖子还有些僵硬,所以不太方便使劲儿的点头,“我先前的老婆家里头长辈有人有精神病,他们家算是有精神病家族史的那一类,不过我老婆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一直都特别正常,不过我那个小舅子就不太对劲儿了,他原本也没有被家里人发现,一切都挺正常的,就是后来有一次,他那会儿好像是刚上大学,忽然有一天就把同寝室的一个同学给狠狠的揍了一顿,打得特别严重,学校都报警了,警察把他抓去问情况,问他为什么要殴打同学,他说那个同学用不好的眼神看着他,肯定是想要害他,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了。他说的时候还一直笑,警察又问了他一些别的问题,然后觉得他不太对劲儿,就给他联系做了精神什么鉴定,最后结果是说他精神病发作了,有被害妄想症,看谁都觉得人家想害他,分分钟钟,每一个人可能都想害他,没办法了,我岳父母,就是先前的岳父母就把我小舅子给送到精神病医院里面去治疗了一段时间,治疗之后他的病情就稳定下来了,慢慢的也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就出院又回家了,然后这一次学校允许他回去上学了,但是原来的同学都不愿意跟他睡一个寝室,他就被安排在了一个单间里,本来挺好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又旧病复发了。”

“那他这一次做出了什么伤人的行为么?”贺宁问。

“记不清了,那会儿我和我先前的老婆也刚结婚没多久,我小舅子三天两头惹麻烦,她也觉得挺烦的,一开始跟我说几句,发发牢骚,后来实在是烦得紧,就不愿意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他好像是又把人给打了,这次还比较严重,至少比上次严重,所以出事之后学校直接就把他给劝退了。”麻经纬一脸惋惜的说。

“那这一次郝睿有到精神病院里面去接受治疗么?”

“那倒是没有,就是按照之前那一次的时候医院给吃的药,又给他都吃了一通,反正最后倒也确实好像是稳定了不少,好像没有怎么再那么犯病过了。”

“他为什么会觉得你会想要害他姐姐?”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麻经纬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打从我跟我先前的老婆结婚没多久,他就总那么嚷嚷,不过他家里人都觉得他是神经病,所以不太相信他,我呢,我原本就有点怕他犯病时候的样子,尤其是一边笑一边还说着好像咬牙切齿的话那种时候,所以平时我都尽量躲着他,不去和他有什么正面接触,结果就是这样,到后来不也还是没有逃过去么。贺警官,这一次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想出这种好办法,我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回头出院了我该怎么办呢,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贺宁被他夸的都有些不自在了,赶忙和他客气几句,为了不影响麻经纬的休息,她也没有在医院里面继续逗留,很快就告辞离开。

等忙得差不多了,贺宁抽空又上网看了一眼,宋天禄果然还没有死心,继续在网上给自己的那个账号发着私信,想要约她出去见一面,他一口气给贺宁发了五封私信,看样子他是真的被贺宁之前的回复给吊起了胃口。原本贺宁并不是十分想理会这个人,但是在第五封私信里面,有那么一句话一下子就吸引了贺宁的注意力,让她重新考虑了一下该如何对待这个宋天禄的问题。

“之前不认识我,你错过了这一次精彩的‘惊悚派对’,如果你现在不抓紧时间认识我,那你搞不好还会错过下一次更精彩的‘惊悚派对’。”

这一番话虽然看起来有些故弄玄虚的味道,但是关于“下一次”的说法还是让贺宁一下子就绷紧了神经,她想要回复宋天禄,但是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她决定提前结束工作,去一趟汤力那边,一来是把车子给他送回去,顺便看一看这个病号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二来如果他精神头儿还不错的话,自己也可以顺便把关于宋天禄的这件事也跟他一起商量商量,看看该怎么应对比较好。

贺宁开车去汤力家的路上,顺便去超市买了一点新鲜的蔬菜,又买了一点鸡脯肉,来到汤力家的时候,已经早就过了晚餐时间,不过贺宁倒是不太确定汤力有没有吃过东西,不知道他经过了那么一番上吐下泻之后,到现在还有没有胃口吃东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经历或者体力爬起来做饭。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汤力的家里来呢,之前只是知道他住在哪里,从来没想过要登门拜访,毕竟汤力不是一个爱玩好热闹的人,自己也不算是那种特别喜欢到处串门闲逛的个性,今天除了公事的理由之外,更多的是想到白天时候汤力生病不舒服的那个难看的脸色,多多少少也让贺宁有些不太放心得下。

到了汤力家楼下,贺宁给汤力打了一通电话,汤力很快就接听起来,得知贺宁送车回来,已经到了楼下,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楼几单元这些,赶忙表示要下楼来接贺宁,被贺宁拒绝了。

“你快省省吧!万一下楼走了一半又忽然想冲去卫生间,那可就狼狈了!”她故意在电话里调侃着汤力,“我还不至于蠢到找不到门,你告诉我,我自己找。”

汤力拗不过她,只好把门牌号告诉了她,贺宁没用多久就找到了汤力家,成功的开始了她对汤力家的第一次拜访。

汤力的住处不算特别大,普普通通的小两居,家里面的装修极其简约,几乎找不到任何多余的没有实用价值的装饰品,家里的每一处物品拜访看起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带着些一丝不苟的味道,这倒是和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十分一致。

汤力打开门把贺宁迎进了客厅,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默默从贺宁的手里接过她买来的东西,看了看那几个袋子里都是什么。

“怎么买了菜过来?”汤力有些纳闷的问,“你还没吃饭?”

“是啊,我还没吃,刚下班,你呢?打从医院回家来之后,吃过东西没有?”贺宁从来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所以也不和汤力客气,到了厨房里之后,就一副喧宾夺主的姿态,洗了洗手就从一旁的刀架上拿起了菜刀和砧板摆好,又从袋子里面拿出来几朵香菇扔进一旁的洗菜盆里。

汤力摇摇头,顺手接过贺宁递过来的塑料袋,把剩下的蔬菜统统收到冰箱里面去,又返回来站在一旁,看着贺宁把鸡脯肉冲洗干净,放在砧板上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