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力和贺宁当然也不会在意陈老太的这种指责,贺宁对陈老太笑着说:“陈大娘,你别生气,我们就是正常例行公事的了解一下情况,没有说要针对谁怀疑谁的意思,你不用多想,只要是和李高发老人认识的,我们都会询问一下。”

“哼,”陈老太不太领情的冷着脸哼了一声,“那你们就问吧,反正我表过态了,你们回头爱问谁问谁去,跟我也没关系,我也不在这儿跟着罚站了,这一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架子了,还得被人给拎出来说什么我跟老李头儿有矛盾,我真是活了一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气!行了,我走了!”

说完陈老太就气呼呼的走了,一副谁要是敢拦着她不让她走,她就敢跟谁翻脸的架势,其他人也不是那么不会看人眼色的人,纷纷让开位置好让她能离开,从头到尾谁也没有说过半句劝阻的话,就连贾大妈也是一样。

“我刚才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那么提了一句,”鲍明轩似乎也不敢招惹恼火中的陈老太,等她走远了之后才一脸无奈的对贺宁和汤力说。

不过经过陈老太这么一搅合,其他那些被贾大妈叫来的居民就更加没有什么开口的意愿了,基本上都是支支吾吾的搪塞和撇清,贺宁尝试着沟通了几次,觉得这样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耽误彼此的时间,于是就向大家道了谢,那些人也乐得解脱,随便客气两句就赶忙都离开了,只剩下贾大妈和鲍明轩没走,贾大妈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自己把人叫来了,结果一点忙都没帮上,所以一个劲儿的冲着贺宁和汤力道歉,贺宁他们还是表示了感谢,贾大妈这才离开了,她前脚刚离开,后脚鲍明轩就迎了上来,手里拿着几张名片,向汤力递了过去。

“你刚才给过我们了。”汤力愣了一下,以为鲍明轩是忘记了这件事。

鲍明轩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工作室除了开发手机应用软件之外,也做网站开发网页设计什么的那些相关项目,喏,这服务项目都在我名片后面印着呢,如果公安局的网站什么的需要重新升级更新,我们可以给优惠价,免费帮你们做都可以,就当是赔钱赚吆喝,扩大一下业内知名度呗!所以我想要麻烦二位那几张我的名片回去,转交一下,万一要是局里那边有这个意愿,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这边随时可以过去洽谈,请二位务必转交!”

“但是…”汤力有些为难,虽然知道自己说出事实来鲍明轩可能会感到比较失望,但是这也总好过不切实际的愿望,“我们局里的系统都是内部人员进行维护的,不会外包给个人的公司去做,这个我们就算是转交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哦,是这样啊,”鲍明轩确实有些失望,他扯了扯嘴角,“也对,我忘了你们单位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了,那恐怕真的是没有这种合作的可能性了。唉,让你们见笑了,我们这一行现在业内竞争特别严重,压力挺大的,不是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么,所以我就时刻准备着,有机会就尝试一下,反正不成也没什么损失,成了的话那就皆大欢喜,你们说是不是?”

“自己创业就已经很厉害了,慢慢来。”贺宁也说了一句安慰的话,不过既然鲍明轩没有走,而且现在就剩他自己了,她就索性多问一句,“你和李高发有多熟?方才有人说李高发的两个女儿都不让人省心,指的是什么?”

“哎哟,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刚才不是也说了么,我就说觉得老人岁数那么大了,在外面捡破烂挺不容易的,所以有什么就给他留着,我们其实也没有怎么聊过天,毕竟年龄差距有点大,在他看来我可能就是个小毛孩子,他有什么事也不会找我倾诉,就像我有什么压力也不会找他倾诉一样,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鲍明轩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不过我给你们一个小建议,你们应该找那种四十岁网上,最好是五六十岁的,方才来过的,再私下里去问一问,她们平时凑在一起最喜欢聊家里头的那些个家长里短,基本上做到知己知彼了。你们没看方才有人提到这话的时候,其他人也没几个觉得惊讶的么,肯定是知情的。”

鲍明轩的这个思路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于是贺宁就向他道了谢,鲍明轩见没有什么潜在客户可以挖掘了,也就没有继续逗留,转身走开了。

“要不要找方才的那个大姐聊聊?就是着急回家给孩子做饭的那个。”贺宁记得方才最先提起这件事的人就是那个中年女人,所以提出了建议。

汤力却摇摇头:“咱们就去找那个姓陈的老太太,她方才把自己家的方位都指给咱们了,好找,而且方才话都说到那个份上,老太太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这倒是个理儿,方才那个大姐一不小心在众人面前说走了嘴,一副很担心自己说错话传出去会惹麻烦的样子,现在立刻就去找她,她肯定也会怕被邻居发现,所以不愿意配合他们,向他们提供信息。

两个人直接走向了陈老太所居住的那栋楼,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陈老太的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从屋子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声音就是陈老太本人的,音调很高,听起来似乎是正在发牢骚,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贺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来敲响了门,很快门就开了,陈老太一看到门外是他们,愣了一下,眉头随即也跟着皱了起来,她身后的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头儿,估计应该是她的老伴儿,老头儿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手里头端着报纸,看得认认真真,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很显然方才陈老太的抱怨和现在的有人到访都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应该是日久天长练就出来的功夫了。

“你们又跑来干什么?怎么着?还怀疑我?还上门抓我来啊?!”陈老太一看又是贺宁和汤力,顿时就急了,“你们是人还是鬼啊?怎么还阴魂不散了呢!”

“大娘,你别急啊,我们来找你可不是怀疑你所以才来的,你正好说反了,我们是因为信任你所以才来的,”贺宁通过方才短暂的接触,也大致上摸清了老太太的脾气和性格,于是便毫无保留的给她戴起了高帽子,“方才在外面什么情景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随便问了几句,试探一下,你看那些人,没有一个有责任心正义感的,就会躲躲闪闪,这个不敢提那个不敢说,哪靠得住啊!”

被她这么一说,陈老太原本还怒气冲冲的,这会儿也好了很多,鼻子里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这话你倒是说的不假,我这人就是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从来不藏着掖着,不像那些人,一个个表面跟人似的,谁知道肚子里偷揣着什么鬼主意!那种时候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缺德不缺德!”

“其实陈大娘,这也不全是他们人品怎么样的事儿,主要是出事的李高发跟他们不是同龄人,所以没有那么强的同理心,你就不一样了,你跟李大爷是同龄人,老年人的事情,还得老年人才能帮得上忙。”贺宁知道自己说的这话听起来假假的,但是没有办法,为了劝陈老太软化态度,也只能这样了。

还好,这一招对陈老太还挺奏效的,她听贺宁这么说了之后,脸色不仅缓和了很多,还让出了门口,比了比手势,示意他们进来,贺宁和汤力走进去,陈老太的老伴儿始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看着报纸。

“我跟你们说啊,那个老李头儿出事儿,我听了以后也挺吃惊的,你说那么一个糟老头子了,也没什么钱,整天就靠捡破烂儿给自己赚外快呢,就这样的人,怎么也有人动坏脑筋啊?总不会是自己家人打击报复吧?”陈老太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示意汤力和贺宁也坐在那里,然后煞有介事的跟他们分析起来,“你看啊,这人呢总得图点什么不是么?老李头儿那么个糟老头子,他能让人图什么啊?无非就是图他死了人家解气呗!所以要我说啊,肯定是内鬼干的好事!”

“你的意思是李高发的两个女儿和女婿?”贺宁顺势把话题扯到了关于李高发子女的话题上头,“你之前说李高发两个女儿都不让人省心,我也不瞒你,陈大妈,我们之前例行公事也通知过了李高发的小女儿和小女婿,李高发的小女儿告诉我们平时李高发的饮食起居都是她在负责的,买菜做饭洗衣服什么的一样不落,每天都来,在我们听起来,觉得还是挺孝顺的。”

“是,你说的没错,也就是听起来还挺孝顺的,”陈老太撇了撇嘴,“这事儿可不是我一个人瞎胡诌,你看之前那个老胡家媳妇儿不也提了一嘴么,怕事儿,后来又不敢说了,老李头儿这两个女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老大呢,就表面风光,好像嫁的不错,老公家条件还挺好,她老公自己做生意挺赚钱的,她就跟着一副阔太太的德行,实际上什么也不是,怕老公怕到老鼠见了猫似的,给娘家买点什么东西,没提前跟老公打招呼,她老公一句不乐意,她都好意思跑回娘家来把东西给要回去!你说哪有这样的事儿啊!等那个小女儿就更不是个东西了!漂亮话都是她说的,实际上事儿是也做了,但是到底是不是她说的那样啊?!”

“你的意思是是,她说她每天帮李高发洗衣做饭买菜,并且她做到了,但是又不是她说的那个样子?”贺宁觉得自己有点被这个陈老太给绕晕了。

陈老太点点头:“是啊,是不是觉得有点儿糊涂了?那个老李头儿啊,老伴儿没了之后其实自己的退休金也够用,原本是不捡破烂儿的,后来呢,他那个小女儿李玉秀就回去跟他闹,说那么大岁数了,没个人照应着不行,既然李高发又不愿意再找个老伴儿一起过日子,那就雇保姆吧,不住家的那种,每天过来给做做家务,买买菜做做饭,李高发就能轻松轻松。那老李头儿也是一辈子吃老伴儿的饭过日子的人,自己也不太会那些,所以架不住李玉秀那么一顿劝,就点头了,结果真点头了之后,这李玉秀就又有下文了,她说雇谁都是雇,倒不如雇个自己人,知根知底的也放心,现在保姆坏人多,骗点钱都是小事,还有把老人给弄死的呢,然后你能猜到她的算盘是什么了吧?”

第十四章 家暴

“她想要让李高发把保姆费交给她,由她来照顾?”结合前后的这些细节,贺宁想猜不出来这个答案恐怕都很难了,“所以说她是在有偿照顾自己的父亲?”

“那当然了!那个李玉秀才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呢,她老公也不是什么好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陈老太翻了个白眼儿,“有一次我打从那老李头儿家窗户跟前过,正好就听见李玉秀跟她爸扯着脖子在屋里嚷嚷呢,说什么菜钱怎么算什么的,我当时就听了这么一嘴也没听真切,后来有一次我遇到老李头儿,他正在外头捡东西呢,我就和他打听了一句,他估计也是没人能说说唠唠,憋得难受,就跟我什么都说了。我跟你们讲啊,我真不是那个黄嘴丫子都没褪干净的毛小子说的那样,还什么竞争!我就是闲着也是闲着,你们也看到了,我这老板儿一天到晚就跟个榆木疙瘩没有什么区别,我在家也是没意思,就寻思着找点事儿干,出去跳什么广场舞我体力也不够用,还不给钱,不交钱就不错了,捡捡东西还能卖点钱,我留着给孩子买玩具买零食也行啊!”

“你说你自己的,扯上我干什么…”被陈老太忽然提到了,她的老伴儿这才终于从报纸后头露出了半张脸,抱怨了一句就又继续埋头看报了。

“喏!你们看到了吧!平时就这样!三扁担也打不出一个响屁来!”陈老太瞪了一眼自己的老伴儿,然后主动又继续回到先前关于李高发的话题,“老李头儿跟我说了,他说啊,他那个小女儿李玉秀成天就是个算盘精,就没有她算计不到的事儿,事事处处都要占便宜,而且光是占便宜还不行,得了便宜还得卖乖。她对外成天跟别人说自己照顾老爹,给老爹洗衣做饭买菜,她不说她老爹是给她保姆费的,也不说她出去买菜回来都是加价让她老爹给报销菜钱的。”

“啊?买菜的菜钱还要另外报销?”贺宁听到这里是真的感到有些吃惊。

“那你以为呢?她要不是那么过分,我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你们提这事儿?!”陈老太撇撇嘴,“而且哪个做爹妈的要不是被弄的实在没招儿了,能跟我这么一个外人说这些?而且你注意听我说的了吧?那可不是光是买菜还得跟自己老爹收钱那么简单,收钱这事儿她那是理直气壮的,人家说了,雇保姆你不给人家保姆菜钱,难道还要让人家从工钱里头自掏腰包啊?这把老李头儿给气得,都要抽抽了,后来老李头儿就问她呗,说行,那我给你菜钱可以,那你买的菜咋就都那么贵呢?李玉秀跟她爸说,你那么想贪便宜那下回你自己去买去!我买的菜就这价!不管风天雨天的出去给你买菜,你还挑三拣四,几毛钱几毛钱的跟我算计,那你这么爱算计你就自己去买吧,以后什么是你就找我姐,别找我。老李头儿被她这么一嚷嚷,就也没有能耐了,老老实实的给钱。”

“李高发的大女儿难道比小女儿还不如么?你刚刚不是说她只是在家里说了不算么?”贺宁听起来倒也没有想通一个在家里说了不算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比李玉秀对自己的老父亲挖空心思的算计更加令李高发头痛。

“他大女儿那就有意思了,”陈老太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样子,反正警察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什么坏人,这样一来她的心情就立刻缓和过来,眉飞色舞的对贺宁和汤力说,“他那个小女儿李玉秀吧,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跟她老公两个人还算是敢说话,能不能拿大主意不说,至少小事儿还没有特别受气,毕竟她那个男人奸懒馋滑都集中到一起去了,离开李玉秀也活不下去。李玉秀她姐叫李玉清,我先头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她嫁了个老公是做生意的,家里条件还挺好,所以她在家里头,老公也不指望她来养家,也不拿她当回事儿,那个男的好像是喝大酒,隔三差五不高兴了就把李玉清踹得满地打滚。”

“这么严重?”

“那还有假!你问问这附近的老街坊老邻居谁不知道这事儿!”陈老太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有一次啊,李玉清跟她老公回娘家来,那会儿我想想啊,老陈头儿的老伴儿都还活着呢,就是身体不好,已经起不太来了,然后李玉清跟她老公回去,也不怎么着,两口子就打起来了,打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啊,从屋里一口气打到了楼外头,周围邻里街坊的都看到了,女的吓得光知道在一旁嚷嚷,喊别打了,男的倒是有几个过去劝架的,但是老李头儿的那个大女婿就好像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谁过去劝架他就跟谁来劲,要打人家什么的,那你们说说,谁愿意管个闲事儿还得挨顿打啊,所以人家也不管了,那个李玉清啊,被她老公都快要打成猪头了,脸也肿,眼睛也肿,抱着头被打得满地打滚,连嚷嚷都不敢,也不知道是怕嚷嚷出来挨揍挨的更厉害,还是自己也觉得怪丢人的。”

“那后来这件事是怎么收场的?”贺宁知道,陈老太特意把这件事情给提出来说,肯定是有一定缘由的,于是她便顺势开口询问起来。

“后来有人跑去找老李头儿了呗!老李头儿好像是去附近给他老伴儿买药什么的,一听到信儿就赶紧往回跑,跑回来到自己家楼下一看自己女婿把女儿按在地上打呢,这你说换成是谁能受得了,所以老李头儿一下子就急了,冲过去顺手也不知道从哪儿抄起来一根大木棒子,就抡圆了往他大女婿身上打,”陈老太哼了一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大女儿那个没出息的,一看自己老公被老李头儿打得抱着头到处躲,这时候她倒来了能耐,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冲过去就跟老李头儿扭打在一起了,一边跟老李头儿打一边还骂,说你想打死他啊?你想要打死他让我变寡妇啊?老李头儿都要被自己女儿气死了,把棍子一丢,刚想说就不管了吧,他大女婿又缓过来了,直接冲过来一下子就给老李头儿推出去一个大跟头,你说老李头儿那时候比现在年轻几岁,那也是个老头子了啊,这一下子甩出去一米多,躺地上半天没倒过气来,他大女婿还想要跟他继续动手呢,这回就被周围的人横竖给拦住了,你们两口子在大街上表演打老婆,这事儿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我们也管不了,但是打老人那就说不过去了,是吧!”

“连自己老丈人都打,那这人的脾气可真的是有够爆的!”贺宁说。

陈老太点点头:“那可不是么!当时老李头儿就生气了,说无论如何也不让自己闺女跟他过了,必须离婚,可惜他大女儿不争气,也当场就表态了,死活也不离,生是人家家里头的人,死是人家家里头的鬼,把老李头儿气得差一点就犯了心脏病直接过去了。后来他大女婿就再也没登过老李头儿的门,就连老李头儿的老伴儿没了,他大女婿都没回来,就光是老李头儿的大女儿自己回来的,他大女儿后来回来的也少了,因为每次回来老李头儿都过不去那一次差一点被自己女婿打了的这个坎儿,每次都气不过,都得劝他大女儿离婚,他一劝,他大女儿就走,周围邻居都劝他,说人家两口子你情我愿,孩子大了你管不了那么多,以后就别自讨没趣了,孩子不领情,搞不好人家还恨你,老李头儿也听不进去。”

“那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二女婿马刚可比这个大女婿强多了呀,毕竟懒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大毛病。”贺宁故意又试探了一句。

陈老太只是脾气有些暴躁,本质上并不是什么狡诈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心机,所以也就很自然的顺着贺宁的话说:“得了吧!我可听人说了,那个马刚啊,除了赚钱的时候特别懒,别的事儿可一点都不懒,放着班儿不上,跑去跟人打牌,运气不好的时候裤子都差一点输给人家,你说这叫强多了?我看啊,这俩根本就是半斤八两,都是一路货色,也不知道这老李头儿的女儿找对象的时候都是怎么想的,肯定不是没带脑子就是没带眼睛!咋不好的对象都叫她们给找去了!”

“你听别人说,别人又听别人说,你们这帮老太太闲着没事儿就喜欢凑一起嚼舌头,也不知道无聊不无聊。”陈老太的老伴儿在一旁咕哝了一句。

陈老太一下子就恼火起来,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我们无聊?就你不无聊!你一天到晚都要屁股底下生根长在沙发上了!你不无聊!你要是但凡没事儿多跟我说几句话,我犯得着瞒天底下去找人聊天么?!就你有素质!”

贺宁和汤力对视了一眼,估计再具体的陈老太也未必知道了,而且这老两口看样子肯定是要拌嘴斗气的,他们再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趁着“战火”还没有全面燃起的时候赶快就起身告辞了,陈老太此时此刻也没有精力去顾及他们了,全心全意的炮火对准自己的老伴儿,贺宁他们告辞,她也只是随便的那么摆了摆手,连眼睛都没有多朝他们这边看一眼,而陈老太的老伴儿也好像早就习惯了她的这种火冒三丈,坐在那里气定神闲,根本就不在意。

“我以前觉得你这人够闷了,今天看到这个陈大娘的老伴儿我才知道自己的见识有多短,”走到楼外面,贺宁凑近了汤力跟前,小声对他说,“你跟那位老爷子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已经算是非常开朗外向、能言善辩的了!不过话说回来,跟这样性格的人生活在一起,其实也蛮辛苦的了,不跟他说话吧,闷得发慌,跟他说话又气的要炸,这可真是左右都不太愉快,很难找到平衡点。”

汤力听了她的感慨,起初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对贺宁说:“我以后老了不会这样的,到时候我会陪你说话,不会让你一个人憋得慌。”

贺宁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面有点暖,最初她也没有敢想过和汤力到底能够做多远,毕竟两个人能不能走在一起靠的是感情,能不能走到最后,却也有太多太多除了两个人之外的其他人为因素和不可抗力,所以她一直没有敢想得太多过,总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真的可以磨合的很好,两个人感情越来越融洽,那再考虑更进一步的事情,现在汤力忽然提到了两个人都老了以后的场景,贺宁脑海当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自己,和另外一个白发苍苍的汤力,想象着两个人都已经七十多岁,就像陈老太这个年纪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她忽然发现自己想象着这样画面的时候,内心里面非但没有任何的惶恐或者排斥,甚至还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馨,甚至期待,那种想象让她一下子觉得变老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身边陪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此时此刻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两个人也准备结束走访返回局里去,他们两个都是身着便装的,于是汤力也就少了几分顾忌,牵起了贺宁的手,拉着她一起朝停车的地方走,一直到上了车,开车返回公安局的路上,贺宁才重新打开话题。

“大女婿和二女婿,在你看来谁更值得咱们去留意一下?”贺宁问汤力。李高发这样的一个身份和年纪,如果说怀疑有社会上的人对他进行加害,可能性反而没有亲友熟人这个范畴来的更高,所以她首先考虑这两个关系最亲近的“外姓人”。

“二女婿吧。”汤力回答。

第十五章 借债

贺宁也同意汤力的这个观点,虽然说大女婿有暴力倾向,并且曾经公开与自己的岳父李高发产生过肢体冲突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反而让人觉得他并不是需要重点关注的那个人。另外一方面,马刚涉及到的问题是喜欢打牌,并且听陈老太话里话外的意思,马刚打牌还是涉赌性质的,不是单纯的把玩牌当做是一种休闲娱乐活动,而是一种赌博活动,并且曾经为了去赌,连工作都可以丢在一旁不去理会,还“运气不好的时候裤子都差一点输给人家”,那这可就不是单纯喜欢摸几把牌,所谓“小赌怡情”的程度了,换句话说,这个马刚很有可能是一个伪装的很好的赌徒,要知道能让人丧失理智,甚至为了获取金钱或者其他好处而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原因,有两个占了很主要的部分,一个是涉毒,一个则是涉赌,这两个都是让人一旦陷下去就很难脱身出来的泥沼,也会让人是丧失了所有的良知,一心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

想要调查马刚倒也不难,只是他们需要注意不能被马刚察觉,经过一番谨慎的调查与核实,还真的被他们发现了一件事,一件意义很不一样的事马刚不仅是一个嗜赌如命的人,并且他为了偿还赌债,还在外面借了高利贷。

“这个马刚,自己的工作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稳定的高收入,家里的生活开销主要还是以妻子李玉秀的书报亭为主,他竟然在外面欠了十万块钱的高利贷!”贺宁对于这个调查结果感到有些吃惊,“咱们查到的说是民间借贷,三分利,月息结算,那也就是说他如果还不上本金,每个月光是利息就要额外再给对方三千块钱!这笔债都欠了大半年了,也难怪李玉秀要处心积虑的从李高发那里捞钱,原来除了本身不孝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家里这边有一个填不上的大窟窿!可是…以马刚和李玉秀的经济条件来看,假如他们有钱,也不至于十万块钱拖拖拉拉到现在本金都一分没还上,就一直在掏利息给对方,如果他们两个人的经济条件已经这么拮据了,杀了李高发对他们来说又会有什么帮助么?李高发活着,他们可以从李高发那里得到所谓的保姆费,用来补贴家用,帮助偿还利息,李高发死了的话,他的遗产虽然是可以继承的,但是还要分一半给李玉秀的姐姐李玉清,李玉清并不在本地住,而是在邻市,那她想要李高发留下那套房子的几率就很小了,假设说她选择不要房子,房子归李玉秀和马刚,那李玉秀和马刚就需要将房子进行估价,按照估价的结果支付给李玉清她占有的那一半份额。”

说到这里,她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汤力:“可是李玉秀和马刚要是能拿得出来一半的房款,估计就能把马刚的欠债连本带利还上了。要说姐妹两个都不要房子,选择把房子出售之后一人分一半的房款这倒也是可行的,但是卖方、办手续、过户等等这些需要花费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如果运气不好房子不好卖的话,搞不好一年半载都卖不出去,到时候怎么办?没有了来自于李高发的经济补贴,又拿不到卖房子的钱,这样一来陷入了死胡同了么?”

“马刚应该是另有算盘的,”汤力想了想之后,开口说出自己的看法,“马刚在得知自己的岳父出了事,并且是一起刑事案件的时候,他的反应是吃惊的,但是这吃惊又显得有些不大对头,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贺宁点点头,“一般作为被害人家属,在忽然得知自己的亲人出了事,并且是刑事案件的时候,通常的表现都是震惊,难以置信,然后是痛苦,可是马刚在得知自己的岳父李高发出了事之后,吃惊是有的,但是那个吃惊之后,既没有难以置信,又没有什么痛苦,并且相反的,我总觉得他好像还隐隐的有一种极力克制住的喜悦情绪似的。”

“我的感觉也是一样的,所以我认为李高发出事比他活着,可能带给马刚夫妇的好处要更多一些。”汤力并不意外自己会与贺宁在这件事上不谋而合,他们两个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具有着这样的默契,“咱们现在的调查方向明确了。”

随后两个人便又进行了一番调查,很快就被他们查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收获李高发曾经购买过一份保险,险种是人身意外险,到现在为止缴费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保险金额是如果出现了因意外而发生死亡,最高可以从保险公司获得20万元的赔付,并且这一份保险的受益人是李玉秀,实际缴费人也是她。

贺宁他们当下心里面就有了数,他们之前并没有从李高发家中找到这份保险合同,很显然合同并不在李高发本人的手里。于是两个人没有去找李玉秀和马刚,而是先找到了当初负责这一单保险的那一名保险业务员,向他询问这件事。

这个业务员也有四十出头了,刚开始被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找上门,还以为是生意上门了,表现得极其热情,后来听说他们两个是公安局的刑警,表情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再等到听说是李高发死了,一张脸登时就变得阴云密布起来。

“这不是坑人么!”他嘟嘟囔囔的咒骂着,“谁能想到一个都七八十岁的人了,还能出这种事啊!这怎么那么大岁数的人还能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呢?”

“李高发都七十出头的年纪了,你还敢给他签保额四十万的人身意外险,你的胆子也是挺大的嘛!”贺宁似笑非笑的对这位自称叫张磊的保险业务员说。

张磊的额头上隐隐的浮出了一层汗,他笑得有些尴尬,也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其实也就是为了冲一冲业绩,别的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啊,我就想着,反正那么大岁数的一个老头儿了,基本上也不会出什么院门,无非也就是摔了个跟头磕了碰了什么的,那种的话,赔付比例我们是有规定的,说是如果出了意外死掉了,最多可以赔四十万,可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能跟谁又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别人都不杀就杀他!我哪能想到真的会出事呀。”

“那就算这个是你没有想到,所以同意了那样的赔付金额,那为什么这一份人身意外险,投保人本人竟然都不知情呢?”贺宁决定诈一诈这个张磊。

被她这么一诈,张磊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故意偷换概念,一面起身一面对贺宁和汤力说:“这个我们这边是有客户档案的,我可以调出来给你们看,投保人李高发的身份证复印件我们都有归档,我们这是正规的保险公司,我们…”

“你先不用说正规不正规的问题,”贺宁朝他摆摆手,对他的那些说辞根本不买账,“你说你们有李高发的身份证复印件,言外之意是不是就是在说,这份保险是有人拿着李高发的身份证或者身份证复印件过来替李高发投保的?从头到尾李高发本人都并没有来过,你们的合同根本没有经过李高发本人?”

张磊一脸纠结和为难的看看贺宁,又看看汤力,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

“张磊,你要考虑清楚一个问题,”汤力见他这样,也开了口,“现在李高发已经死了,他这份保险的最高保额是四十万,如果这份保险能够成立,到时候你要向你的公司上级去解释,为什么这个年纪和收入水平的老人可以从你这里拿到保额那么高的保险合同。这里面的责任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

张磊被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苦着脸叹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唉,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不是抱着个侥幸心理么,我这个工作,底薪低的我都没脸说出去,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想要养家糊口过日子,就全靠业绩提成了,所以平时除了到处打电话之外,亲朋好友,还有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这都属于我的潜在客户,都需要重点挖掘的。我跟李高发的女婿马刚,我们两个人从小就是邻居,中间有一段时间没怎么联系上,这不去年通过另外一个老熟人,我们两个就又联系上了,本来也就是重新联系上了而已,也没有什么太具体的交往,结果大概是四五个月之前吧,他忽然主动联系我,说听别人说我就说做保险行业的,想跟我咨询一下保险的事儿,我一听这不就是生意上门了么,所以就赶忙跟他聊起来了,他说他老丈人成天在外面转悠,他和他老婆都不太放心,想给他上个保险,问我能保什么类型的,我就大概说了一下,他自己中意人身意外险,然后说找别人也是买,不如找我,我跟他是老熟人了,他觉得放心,那我当然是乐不得的就答应了,约了个时间让他带人过来,结果来那天他是带着他老婆来的。”

“我就问他,不是他老丈人买保险么?那得老人亲自来啊,就算老人不方便亲自来,我们也可以上门去,要不然这事儿没法弄。马刚跟我说,他老丈人那个人都七十出头了,脑子特别守旧,对于保险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所以他们是瞒着老丈人来的,不过带来了老头儿的身份证和户口本。马刚跟我说,他大姨姐两口子根本就不管老人的死活,平时基本上都不怎么过来,他老丈人基本上都是靠他和他老婆照顾着的,所以将来要真有点什么问题,也是他们得花钱送去医院治疗啊,围前围后的伺候着什么的,所以这份保险虽然说是给他老丈人买的,但是归根结底他们消费,也是为他们自己留个保障,免得万一老头儿真的一不小心被摩托刮了,被自行车碰了,或者摔在哪儿了什么的,看病住院都得他们掏腰包,这样他们心里头也觉得踏实一些。”

“所以你就同意了?”

张磊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我也实不相瞒,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我当时已经连续两三个月业绩不达标了,家里头正好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到门口的生意我没有理由往外推啊,我把这个熟人的生意推出去了,谁知道下一笔生意上门需要等多长时间,再者说了,他保险的理赔金额越高,缴纳的保费也跟着水涨船高,我也跟马刚说了,他老丈人岁数大,不能跟青壮年一样,保费可能会更高一点,他答应的可痛快了,我一想,到手边的钱我真的不能往外推啊,就同意了。为了他那一单,我也没少费劲儿,你们当警察的都知道不合规矩,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求这个拜托那个,瞒着这个,躲着那个,反正最后感觉是皆大欢喜,他们也挺高兴,一口气交了一年的钱,我也挺高兴,起码能拿到一笔提成了,我还跟他说呢,回头到了续保的时候让他提前告诉我,别便宜了别人。结果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那老头儿怎么还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会是马刚故意坑我的吧?”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说大家心里面也都有数,马刚在最初拉着李玉秀给李高发上什么人身意外险的时候,就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思。

“二位,那马刚跟他老丈人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啊?是不是他自己一手策划的,就为了骗保险赔付啊?那要是这样的话,他这个保险合同可就不能生效了啊!”抱怨和咒骂过了之后,张磊终于冷静下来,想到了一个对自己非常有利的问题。

汤力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要看到底李高发的死是否与马刚有直接关系。如果没有,那你们要怎么解决这份保险的赔付问题,就与我们无关了。”

第十六章 钢牙哥

这样的答案让张磊有些失望,但是事实如此,他也知道汤力不是在故意敷衍自己,于是就只能垂头丧气的认了,嘴里头不住的咒骂着马刚坑人。

当然,这件事张磊本身也是有一定责任的,如果不是他当时有所贪图,违背了工作原则,又怎么会导致现在的局面呢。不过眼下很显然不是贺宁和汤力给他们去为这件事评理的时候,所以两个人也没有和张磊浪费太多时间就离开了。

刚刚拿到了马刚和李玉秀背着李高发给他购买保险的事情,贺宁和汤力还没有去找马刚,马刚倒是拉着李玉秀一起跑来到公安局来了,贺宁和汤力返回局里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李玉秀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马刚则显得有些积极,这种积极当中又夹杂着几分紧张,在眼下这个时期显得格外古怪,如果换成是之前贺宁他们可能还会对他的这种状态有所猜疑,现在就不需要了,他为什么会是这么复杂的一种情绪,原因他们已经了解的很清楚。

“汤警官,你们回来啦!”马刚很显然出于一种惯性,第一时间就把汤力给自动自发的认定成了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贺宁是他的跟班,所以注意力直接就集中在了汤力的身上,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脚迎了上去,“我们还有事想要请你们帮帮忙呢,你看,我老丈夫这不是出了点事儿么,所以…”

“你们是想要来跟我们说保险的事?”汤力不等他说我,开口直接问道。

马刚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复杂,一双眼睛一个劲儿的打量着汤力,似乎是在揣摩汤力的心思,看他到底对于这件事了解了多少,最后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一副很坦然的样子,开口对汤力说:“是啊,就是我老丈人生前买的保险,他那个是人身意外险,现在他出了这种事,这算是意外吧?回头保险公司肯定会找你们了解了解情况,而且他们十有八九是肯定要找理由不想给我们赔钱,所以我就想拜托你们一下,你看哈,我老丈人出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对于我们家里人来说,那也是挺大的打击,挺大的损失,怎么着你们也得帮帮我们是不是?就跟他们强调一下这件事到底算是个什么性质,被让他们抵赖就行。算我们两口子求求你们,拜托你们了,你们可一定要多帮我们说一说啊!”

“这份保险的受益人是谁?”汤力就好像并没有对保险这件事有多少了解似的,一脸淡定的坐下来,也示意马刚和李玉秀都坐下来说话。

马刚的眼睛一直观察着汤力,想要看出来汤力到底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只听说了有份保险的事情,其余情况一概不清楚,可是偏偏汤力此时此刻摆出来的是一张标准的扑克脸,根本就没有办法看出什么端倪来,最后他也只好把心一横,开口对汤力说:“汤警官,是不是保险公司的人已经跟你打过电话了?他们回头还得跟你再联系,或者过来找你们了解情况吧?是这么回事儿,那份保险的受益人吧,是我老婆,李玉秀…”

“李高发有两个女儿,怎么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就只有李玉秀一个人?李玉清没有分么?”汤力继续淡定发问,俨然一副自己并不了解情况的样子。

马刚看他这么问,似乎也觉得汤力知道保险这一档子事儿可能就是保险公司打电话过来知会过而已,并不意味着什么让他担心的情况,于是就堆着笑脸对汤力说:“是这样的,汤警官,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家里头的情况,是这样的,我那个大姨姐倒是还说得过去,但是她男人不行,她老公之前跟我老丈人打仗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两个人谁也不能见到谁,见到了就得打,动手的那种。最关键的是我那个大姨姐她还离不开自己的老公,所以呢,这就比较尴尬了,我老丈人一赌气,就不怎么爱搭理他们两口子,平时家里的大事小事也都是我们家玉秀在帮忙照顾着,这种事情可能就难免会偏心一点吧。”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十分的笃定,就好像他自己都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这一番说辞一样,要不是在自己岳父刚刚出了这样事情没过多久的时候就一心惦记着保险赔偿的问题,并且还有心情给办案民警陪笑脸这些细节实在是有些泄露内心世界,不知情的人还真的是比较容易接受他的那种解释呢。

汤力听他说完之后,没有吭声,也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马刚说完之后自己还对自己的说辞很满意,但是随后发现汤力竟然是这种反应,一下子也有些吃不准了,他等了一会儿,看汤力还是不吭声,便沉不住气了,又再次开口催促。

“汤警官,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是有什么地方你还不够清楚不够了解,那你就问,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他有些着急的对汤力说。

“好,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汤力见他催的这么着急,便对他说,“我们的调查工作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眉目,目前就算是保险公司过来询问,我们也没有办法排除掉家里人杀人骗保的可能性,所以必须要等到案件彻底水落石出之后才能够下定论,这中间需要多久我不敢给你打包票,到时候保险公司走程序也需要时间,钱款到账估计不会很快。这种情况狂下,离开了李高发每个月发给李玉秀的保姆工资,你们两个人的收入够支付你欠高利贷的利息么?”

马刚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住了,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了下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被汤力说中了欠高利贷的事情还是忽然意识到汤力方才提到那个问题的严重性,他似乎是有些慌了,而一旁的另外一个人则比他还要更加慌张几分,李玉秀已经不是脸上有没有血色的问题了,而是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就好像打摆子一样,她连眼皮都不敢抬起来,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两只手夹在腿缝中间,恨不得把头也一起埋进去似的,看起来紧绷极了。

汤力和贺宁谁都没有说话,等着这对夫妻先做出反应,过了好一会儿,马刚扯了扯嘴角,估计还想佯装轻松的对他们笑一笑,只可惜他现在实在是又慌又怕,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肌肉,以至于笑容没有挤出来,脸上的肉倒是抽搐成了一团,感觉就好像是面部神经痉挛了似的,嘴角一扯一扯,看着怪异极了。

“那个…我…我…”他支支吾吾的似乎想要开口解释一下,可是开了口又好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似的,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你先别慌,事到如今了才知道慌,有用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冷静下来,好好的说清楚,这样才是对你的处境最有利的做法。”贺宁在一旁听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马刚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憋了好一会儿,反复调整了几次呼吸,这才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臊眉耷眼的开口对他们说:“看样儿你们是都已经知道了,那我就老老实实的跟你们坦个白,那个保险确确实实不是我老丈人买的,是我们两口子买的,保险的钱也是我们两个给他交的,所以受益人才写了我老婆,没写我大姨姐,那我自己个儿掏腰包给老丈人买的保险,我老丈人要真是出点什么事,也没道理便宜了我大姨姐不是么。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尤其不应该瞒着我老丈人,但是他岁数大了,不理解这个以防万一的道理,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还得以为我是故意想要咒他似的,搞不好还得拎着擀面杖追着我打,你们是不知道,我老丈人有那么一股子茅坑里头的石头那个劲儿,脾气又臭又硬的。我们有错我们认,错就错在不应该背着老丈人给他买保险,然后还骗你们说是我老丈人买的,别的事儿可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你们可别怀疑我啊!”

“我们别怀疑你什么?”汤力问。

“汤警官,你一看就是个厚道人,你就别明知故问了好不好?我都已经掏心窝子的跟你们说实话了。”马刚哭丧着脸说,“你们不是都查到我在外头欠了人家高利贷的事儿了么!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啊?换成是我,要是听说了这事儿,那肯定也得怀疑是我给自己老丈人先买了保险,受益人是自己老婆,然后再弄死了自己老丈人,等保险公司赔了钱之后就还债。但是我真不是那样的!那个保险是我买的,但是人可不是我杀的,你刚才一说保险公司那头得那么老长时间才能出结果,我脑袋瓜子都嗡嗡响,真的!我就想啊,那这不完蛋了么,就算最后能够照足了去赔我钱,这中间拖那么长时间里头,没有了我老丈人给玉秀的保姆工资,我那啥还利息,那啥吃饭过日子啊!我这么长时间里头,就指望着老丈人给玉秀的钱还利息呢,然后我们俩的钱除了补进去还利息的之外,剩下的还得吃吃喝喝的开销,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了,我的活儿是临时工,玉秀那个书报亭生意也不怎么好,一天卖出去的报纸杂志都还不如矿泉水多呢,光指望这些,我们俩过日子凑合可以,但是换外债那就说啥也不够了!我老丈人死了对我真的是一丁点儿的好处都没有啊!”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忽然想到了要给自己已经七十二岁的老岳父购买一份远远超出了实际规定理赔限额的人身意外险呢?”贺宁开口提问。

马刚慌忙解释说:“纯粹就是碰大运!真的!我也没想到过我老丈人真的会出事,只不过就是之前他跟人起了点冲突,当时闹得挺凶的,他不是喜欢到处去捡破烂儿么,我就忽然在想,外面的刺儿头也不止那么一个两个,我老丈人看起来好像是挺不多言不多语的,但实际上脾气也不是特别好,就跟那蛮牛似的,你别跟他顶上怎么都好说,真的顶上了,那他能跟你使劲儿的较劲。所以我就捉摸着,反正我也打听过,给他买一份保险平摊到每个月上也没多出去几百块钱,他不是还给玉秀保姆费呢么,所以我们也还能负担得起。你说这事儿不是摆在眼前的么,我老丈人活着,对我好处更大,真有点什么事情,我俩还能落一笔多多少少的保险金,拿去还债也应该够了,就算不够,那利息摊下来也少得多,总之就是划算。就算是说破了天,我也没道理对我老丈人有什么不太好的想法,不是么?他好好活着,我每个月都能得着钱,以后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算白捡,没出事呢,就这一年的保险,到期我也没打算真的续交,我老丈人给我的钱都早就把保险金给勾回来了。忽然听说他出事儿的时候,其实我心里也挺矛盾的,又觉得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发财的机会啊,竟然让我老丈人真出事儿了,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又觉得我的天老爷啊,这事儿警察不会怀疑我吧!反正这事儿跟我们俩真的没有关系,我们俩有错的我们勇敢承认,跟我们没关系的那就是真没关系!”

他这一番话虽然说的有那么一点语无伦次,但是大体上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汤力和贺宁倒也听得清楚明白,汤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欠了谁的钱?”

“通过别人拐着弯认识的那么一个专门私下里头放高利贷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光知道他外号叫钢牙哥,因为他嘴里有一颗大钢牙。”马刚回答说。

汤力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转而又问道:“你刚才说李高发之前跟谁起过冲突,闹得很凶?”

第十七章 背后下手

“好像是和一个邻居,”一听到汤力询问这件事,马刚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对于自己给自己岳父偷偷买了人身意外险,紧接着自己的岳父就真的出了事的这个事实还是比较紧张和敏感的,生怕汤力他们一直纠缠这件事,现在看到汤力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问题上,当然是乐不得他们别再只盯着自己,所以连忙回答说,“是个干啥玩意儿的来着,反正怪里怪气的那么一个人,我都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儿俩人就弄的挺不愉快的,后来别人跟我们说,哎呀,你老丈人跟那个啥啥啥今天差一点打起来,你们可让他注意一点吧,那小子惹不起的啊!这我才知道这事儿,我平时你也不总去我老丈人家那边,所以也不是特别清楚。”

说完之后,他扭头看了看一直筛糠状的李玉秀,开口催促她:“唉,你不是整天往咱爸哪里跑么,你肯定知道的比我多,别光闷着,你倒是跟人家说说啊!”

李玉秀被他这么一催促,才稍微回过点神来,声音就好像是蚊子叫一样的说:“那人好像是叫宫广浩,是我爸家那附近的一个邻居,也在我爸家那边住了好久了,好几年是有了,好像是搞艺术还是干什么的,眼睛总画成那个样子,舌头上还有像耳钉那种东西,舌头还分叉,像蛇那样的,反正我也挺害怕他。”

一边说,她还一边朝自己的脸上比划了几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有的时候他还把自己那个嘴巴给涂得黑乎乎的,可吓人呢。”

“你父亲为什么会和这个宫广浩发生矛盾?严重到什么程度?”贺宁问。

李玉秀回答说:“我去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我是听我爸还有邻居说的,也没亲眼看到。而且也没有打起来,好像是说我爸把那个宫广浩堆在他家门口的一堆垃圾给捡走了,结果那个宫广浩知道了之后就跑去找我爸算账,说我爸把他的什么艺术作品给拿走了,我爸说哪有什么艺术作品,就是一堆什么纸壳箱塑料瓶易拉罐的,而且还都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给粘在一起了,他拿走之后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给拆开分好类,找收废品的给卖了,宫广浩说那就是他的艺术作品,还说是要拿去哪里做什么展览的,被我爸先拿走了他都没有办法拿去展览,让我爸赔钱给他,我爸后来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跟他说那行吧,那些东西卖破烂卖了多少钱,他把钱都给宫广浩,自己一分也不留,这样总可以了吧,结果宫广浩还是不愿意,非得说什么自己那个是艺术品,不是破烂儿,不能这么就被玷污了,所以必须按照他的要价,让我爸赔偿给他两千块钱,我爸那能同意么,就骂他敲竹杠,说他肯定是故意放了那么一堆东西在门口,就是为了让人捡走了之后好跑过来敲竹杠讹钱,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吵起来了,邻居就来劝架,我爸后来也是生气了,说别说是两千块钱,卖破烂的那几块钱他也不给宫广浩,当时宫广浩接了一个电话,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他走了之后我爸就也回去了,等我去的时候这事儿早就过去了,就剩下楼外头还有几个聊天的邻居在那儿议论这个事儿,我也才知道,回去问我爸,我爸跟我说的前头那些过程。”

贺宁看了看汤力,汤力也不明白这么一个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会值得李玉秀和马刚夫妇特意拿出来说,还说买保险也是因为这件事。

马刚听完了李玉秀的表述之后也有点着急,他在旁边忍不住有些吹胡子瞪眼起来,恼火的说:“你这咋说话不带重点的呢!你别说人家警察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我这个知道前因后果的听你这么说都觉得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么大个人了!说个话都说不明白,你说你一天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这么一着急,李玉秀的眼圈也红了,声音有些哽咽的说:“你跟我凶什么啊,我这样不也是心里头紧张害怕,所以一下子没想起来么!我这就马上要说到了,你这么一吼我一凶我,我整个人都又懵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马刚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碍于贺宁和汤力在场,也没敢多说什么。贺宁适时的开口安抚了李玉秀几句,示意她不要紧张,梳理好了思路再开口就好。

李玉秀稍微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这才开口继续说:“那个宫广浩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也不知道,这都是听周围邻居议论,我和我爸两个人才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儿,到底准不准的,反正都是别人说的,我们害怕就信了,你们要是不信就再找别人打听。他们说这个宫广浩住的好像是他家一个什么亲戚的房子,亲戚一家去了外地,这个房子就借给他住着,也不跟他收租金什么的,所以他在这儿一住就是那么老长时间,就跟坐地户差不多了。我爸家的老邻居说,宫广浩那个人平时不声不响的,特别安静,但是人很吓人,特别的吓人,之前跟住在他一个单元的一楼有一户人家起了点矛盾,就是他上下楼的时候打从那家门口过,那家人呢,也有错,门没关,家里还养了一只狗,那个狗估计是当时天热还是怎么着,就在门口趴着,看到宫广浩了就冲出来叫,宫广浩就踢了那条狗一脚,没想到那条狗没害怕,还生气了,就把宫广浩给咬了一口,这时候那家人也听到声音跑出来了,看到自己家狗咬人了,就先看了看宫广浩被咬的怎么样,后来一看,擦破了一点皮,没有咬出血,就不太想搭理了,说给宫广浩一百块钱,算是赔偿。”

“没打算带宫广浩打疫苗是么?”贺宁问。

李玉秀点点头:“他们说是,那家人平时就挺抠门儿的,一看没要出血就不想带人打疫苗了,打疫苗的话好几针下去,一百块钱肯定是不够干什么的。宫广浩就不干,说必须带他打针,不打针这事儿就不算晚,那家人就不愿意呗,就吵起来了,吵到后来宫广浩也是一声都没吭,扭头就走了,那家人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家这是吵架吵赢了,也没当回事儿,就连自己家那条狗都没给拴好,还有事儿没事儿的把门口那么开着一条缝,过了没多长时间有一天他们家狗就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都以为是自己跑丢了,或者是被人给偷走了什么的,过了两天好像,一早上那家人开门,就差一点儿没给吓死过去,他家那条狗鼻子上面挂了个绳子,被挂在他们家门口,都硬邦邦的了,呲牙咧嘴的,看着特别吓人,后来有懂的人给看了看,说那狗是被人给毒死的。”

“所以说这件事是宫广浩做的喽?”

“反正那家人是那么怀疑的,就堵着宫广浩找他算账,问他为什么要毒死自己家的狗,不就是狗咬了他一口么,又没咬坏,真要是觉得不高兴,那大不了赔钱就是了,干嘛好端端的把人家的狗给弄死。宫广浩也不承认,还问他们有没有证据,这事儿上哪有证据去啊,要是有证据那不就等于抓了个正着了么!那家人骂骂咧咧了一阵子,这事儿就算了,好一段时间那家人都没敢再养过狗,过了得有一年了吧,估计也确实是喜欢狗,他们就又买了一只狗回来养,那个小狗我还见着过,可好看了,雪白雪白的小卷毛,眼睛长得跟小黑豆儿似的…”

“你别光讲些没用的,挑重点!挑重点!狗长什么样人家警察又不在乎,你现在又不是跑这儿来找人帮忙找狗来了!”马刚在一旁不耐烦的催促着。

李玉秀被他催促的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反驳什么,果然把关于狗的细节给略了过去,继续说:“一开始养着什么事儿都没有,估计那家人也就慢慢的不担心了,结果忽然有一天,狗又没了,隔天又在家门口看到了,还是被人给毒死的,跟之前那条狗一样,硬邦邦的,呲牙咧嘴特别吓人,那家人就又找宫广浩算账,宫广浩也特别理直气壮的问他们有没有证据,还问他们是不是想要那条死狗敲诈他,以后只要他们养狗,被毒死了就都找他。那家人确实也是拿不出证据来,再怀疑宫广浩也没有用,这事儿就又算了,结果后来…”

“那家人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又养狗了,隔了一段时间就又被毒死了,”马刚估计实在是受不了李玉秀讲事情的节奏,于是在一旁急吼吼的替她开了口,“那家人就觉得怎么想都是宫广浩的事儿,因为跟周围别人也没有因为狗惹过矛盾,就宫广浩自己,而且每次还都不是一买回来小狗崽儿就被毒死,每次都是养了一段时间都有感情了才被毒死,这不就是纯粹的报复么,他们就又找宫广浩吵架,宫广浩说让他们就知足吧,死条狗有什么大不了的,人不是还没死么。那家人被吓得不行,房子本来就是租的,所以干脆就不租了,直接就一家人都搬走了。”

“所以你是想要跟我们说,这个宫广浩是那种会怀恨在心,暗地里面偷偷对人背后下手的那一类人,所以你们给李高发偷偷购买人身意外险完全是出于对宫广浩的一种担心,这个举动虽然不合理,但是合情,我归纳的对么?”贺宁听完了他们两口子合伙表述出来的这些事实,替他们归纳了一下中心思想。

马刚忙不迭的点头,冲贺宁竖了竖大拇指:“对,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个小妹子脑袋真好使!一听就明白我们是怎么个意思!”

“那问题是,你们也说了,你们是从周围邻居那里口口相传听来的,并没有亲眼目睹整件事情的经过,而那家被毒死了狗的当事人一家也已经搬走了,我们又该怎么证明这件事情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确有其事,的的确确让你们会有理由因为担心所以选择违规替李高发购买保险呢?”贺宁对于马刚的这种称赞并不买账,一阵见血的提出了问题的最关键,“这个样子的话,我们还是没有办法采纳你们的说法,认为你们给李高发购买人身意外险不是为了骗保还债。除非你们能够证明在李高发可能的遇害时间里面,你们两个人始终都没有作案的机会。”

“这我们上哪儿能证明得了去啊!这是个人就证明不了!”马刚一听就有点着急了,伸手朝李玉秀一指,“尤其是她,她还天天去我老丈人那儿呢,要是按你们那种说法,你们还可以说她是杀了人,把人都给切吧差不多了,然后才走的呢!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也证明不了自己是被冤枉的了么!”

“我知道那一家人搬到哪里去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李玉秀却忽然说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答复,“我之前打听过,我知道那家人搬到哪里去了,离我爸家那一片也没有太远,从那里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吧。”

“你为什么要打听那件事?”她能够提供出这件事来虽然可以让贺宁汤力他们能够找到线索去验证核实有关宫广浩这个人的相关事情,但是贺宁却想不通为什么李玉秀会想要特意去打听过这些事情。

“其实我原来是不同意我老公去买那个保险的,”李玉秀垂头丧气的回答,“我觉得本来家里头就够紧张的了,为了帮他攒钱还债,我省吃俭用,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洗发水牙膏那些东西都得用到用水都涮不出来什么才行,结果每次刚攒出来一点钱能够还上一点本金,想着这回利息终于可以少一点了,他就又觉得家里有现钱了,又出去跟人打牌,然后就又没钱了。我这一天天的被周围邻里邻居的在背后指指点点,你们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我也知道自己帮自己的亲爹做点家务,买买菜,还要亲爹给钱,这挺说不过去的,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一想到我老公欠了那么多的高利贷我心里就害怕啊!所以我这一次也是害怕了,我怕他又骗我,说是买保险,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担心宫广浩那边,他又拿了钱出去赌了,我就私下里头打听了一下那件事。”

第十八章 眼线

她这么一说,马刚的表情自然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只不过李玉秀把对方的新住址给打听出来了,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总体是有利的,于是他的脸色就也略微的缓和过来了一些,在一旁催促着李玉秀赶紧把地址提供给贺宁他们。

李玉秀在马刚的催促之下,连比划带说的总算是把那一家人现在的住址给描述了出来,马刚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还表现的非常积极主动,硬是拉着李玉秀,坐上了汤力的车,让汤力载着他们一起过去指认了一下那一家人现在的住址。巧的是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还恰好看到了那一家人从外面回来,李玉秀一眼就认了出来,坐在车子里面伸手向车窗外指着。

“喏,就是他们!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是把那几个人指出来给汤力和贺宁看的,不过那番话倒更像是在对一旁的马刚说的,证明自己确实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帮上了忙,好像是希望马刚不要再那么紧张兮兮了似的。

马刚当时没出声,不过看得出来,他一见到那一家人在自己老婆提供的地址出入,确实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许多,过了一会儿才多了几分底气的对坐在前排的贺宁和汤力说:“二位,呐,你们看,我老婆帮你们把人都给找到了,只要你们回头问问他们是不是跟宫广浩有过那种事,不就能确定我们没有说谎了么!我们是真的因为我老丈人跟宫广浩也闹了矛盾,怕那个宫广浩背地里头下黑手什么的,所以才托熟人给他买了那个保险,也是不想吃太大的亏,现在我这老丈人突然真的出了事儿,就像你们说的,我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拿到保险赔偿金,我那头一屁股的债都已经快要把我愁死了,这对我真的是一点好处也没有,你们说是不是?所以你们可千万别怀疑我啊!瞒着我老丈人给他买保险着是我俩不对,我们承认错误,但是…但是…我老丈人的死可跟我俩没有关系啊!”

“那个钢牙哥是怎么回事儿?”贺宁趁着汤力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时候问。

被贺宁又问起那个钢牙哥来,马刚忽然眼珠子一转,忽然就又来了精神,他把身子朝前面探了过去,被汤力警告了一下之后才讪讪的重新坐回后排,把屁股实实在在的落在座椅上头,语气仍旧是迫切而又充满了期待的对贺宁说:“我说,妹子,你们是警察对吧,那我跟你们打听个事儿,这高利贷,是不是不合法的?咱们国家的法律就不允许他们放高利贷吧?”

“对,高利贷是属于违法的,不受法律保护,但是除非采用暴力手段催债,造成了其他的财产和人员损失损害,否则不构成犯罪。”贺宁点点头。

“那这不合法的事儿,你们警察是不是得管一管?”马刚自动忽略了后面的那半句,就抓住了贺宁说高利贷违法,不受法律保护的这一句,“他们放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那我们老百姓可是受法律保护的啊!你们是不是得管?”

“老百姓当然是受法律保护的,不过参与聚众赌博,这也是违法的,你可别忘了。”贺宁当然不会买账,“而且就算真的追究高利贷这件事,也只能说是超出法律规定范畴内的那部分利息你可以不用支付,已经支付的也可以通过法院起诉讨回来,但不代表你可以不还钱,不还法律规定范围内允许的利息,现在你明白了么?你还是跟我们说说钢牙哥的事儿吧。”

马刚眼睛里方才刚刚燃起来的亮光现在又因为贺宁的一席话而熄灭了,他垂头丧气的靠在椅背上,嘴里倒是对贺宁的询问也没敢太怠慢:“那个钢牙哥我其实也不认识,就是我欠了人家钱还不上,正好那会儿手气觉得还有好转,就是没本钱了,要是有本钱我肯定能把之前损失的连本带利都给捞回来,所以正好人家帮我介绍,我也挺乐意的,就跟着去找钢牙哥借了钱,一开始没借那么多,就借了三万块钱,寻思着连本带利也没多少,结果全输进去了,又接了三万块钱,也输进去了,最后没办法,我就又接了一笔,这次没敢拿去打牌,把之前欠了别人的给先还上了,所以现在等于就只欠钢牙哥一个人的钱,不欠别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