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显得有些烦躁,进来后看了看我,又急匆匆往里走。他可倒好,看到我床位空着,直接躺了上去。

我心说得了,自己亏大了,连窝都丢了。

我也累啊,正好陆宇峰盘腿坐着,他床还有空,我就凑合着挤他床上去了。

这时候潘子也被吵醒了,睡眼朦胧的看着孤狼,打了声招呼。孤狼对潘子摆手说,“潘兽,给我拿根烟。”

我是头次见到孤狼吸烟,不过他吸的很熟练,一看就是个老烟鬼。

我们仨都觉得孤狼有点反常,陆宇峰还当先问,“你怎么了?”

孤狼呵呵冷笑,接话说,“组织给我任务了。”

我一开始没听明白,心说有任务就有任务呗,去做就得了,但我又细品这话,联系他的身份,心里咯噔一下,有个大胆的猜测,这次组织要孤狼去杀人。

陆宇峰也想到这个层面,继续问,“难道要对吴昊下手?”

孤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这小子又坐起来了,从腰间把军刺拿出来。这军刺上还都是干枯的血,他把军刺在床单上抹了几下。

我看的这个心疼啊,心说完了完了,我这床彻底废了。

当然了,这么一来,我也理解孤狼为什么烦躁了,他是个高手,但吴昊也不差,要我说,他俩针锋相对,绝对是棋逢对手了。

想想看,真要把吴昊惹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个骑自行车的杀手从身边经过?谁知道会不会不经意间,腰间就被偷偷藏了一个炸弹呢?

我们四个也没谁急着说啥了,就这么闷闷的坐着。

真是赶得巧了,突然间陆宇峰手机又响了。

我心说今晚真热闹,而且我离阿峰近,也就顺带看了看。他手机上显示,是吴昊的电话。

我一下变得特别敏感,陆宇峰也跟我差不多,他不避讳,对我们嘘了一声后,就摁下了免提。

电话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呼呼的风声。

我们压着性子等,终于吴昊忍不住开口了,只是说话语气向自述一样,“我本来想带着女人远走,但她年纪太小,熬不住,陆宇峰,我让你答应一件事,帮我照顾女儿,把她养大。”

潘子使劲摇着头,甚至要我看,他都快把大脑袋给摇下来了。我也赞同潘子,因为陆宇峰也好,我们也罢,都是线人,我们本身就没自由,又怎么能够照顾一个女孩呢?难不成做任务时,还把女孩带在身边,那就是个累赘。

孤狼一直低着头,默默听着电话,他是没啥表态。

陆宇峰参考了我和潘子的意思,又默默想一会儿,但他竟然还是点头了,对电话说,“鼠哥,这事你放心吧。”

我心里一悲,但吴昊却嘿嘿笑了。

接下来他又说,“你够义气,我相信你没搪塞我,这样吧,明天我会把女儿送过来,另外给你们一个礼物,务必收下!”

之后电话滴了一声,吴昊挂了。

我有种要揉太阳穴的冲动,而陆宇峰和孤狼反应很怪。

孤狼默默把军刺收了起来,也不说任务的事了,陆宇峰无力的靠在床头柜上,闭目好久。

等睁开眼睛时,他又急忙下地,跟我们说,“走,出去办点事!”

我和潘子都稀里糊涂的,但孤狼好像听明白了,他还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四个人下楼后,一起坐到吉普车里。

陆宇峰还把吉普车开的疯快。这一路上也遇到几个大路口,晚上也带着红绿灯。

但陆宇峰不管,直接赶时间的冲了过去。

我看着交通灯上的探头,心说这车也就是公家的,不怕罚单,不然这一晚上,一个驾照上的12分都不够扣。

我们一路来到田津坟场,下车时,我还特意对着坟山望了望,上面一片漆黑,这说明吴昊没来,那我们来这干什么?

陆宇峰不解释,带着我们急冲冲往上跑。

中途我们又遇到那个守坟人了,他这次挺友好,也显得有些低迷。他看着我们说,“昊哥在上面!”

凭他这句话,我一下意识到什么了。

等我们来到吴昊妻子坟前时,我发现这里摆了几碗菜,一瓶被喝过的白酒。吴昊整个人坐在墓碑前,他脑袋靠在墓碑上,早就咽了气了,但他在很满意的笑着,双眼留出泪水,挂满了整个脸颊。

吴昊现在的打扮很普通,看着就跟个小工人一样,另外他的手机还在播放着音乐,就是那段弥撒曲。

我明白,这段弥撒曲,是吴昊播给自己听的,我也一下懂了,他之前说的给自己留了退路,是什么意思了。

除了潘子说了句心真堵以外,我们仨都忍着没说啥。孤狼又突然走过去。

我被孤狼的动作弄得很敏感,心说他不会因为任务,要把吴昊脑袋割下来吧?那他太没人情味了,但孤狼没我想的这么坏,他走到吴昊面前,单腿跪下来,对吴昊稍微意思的拜了一下。

随后他又摸出烟来,这是潘子的烟,之前孤狼要烟时,也顺手把整盒烟都抢了过来。

他点了一根烟,插在吴昊的面前,自己也吸了一根。

要我说,这是男人的一种祭拜方式,我也不知道咋了,没上来烟瘾,却也跟陆宇峰和潘子一样,都吸了一根烟。

我们四个把吴昊围着。陆宇峰和孤狼一件件事念叨起来。

他们说的这些,我和潘子都听不懂,反正都是九十年代末,两千年初的事了。

比如99年,沙漠之鼠在戈壁成功剿灭恐怖分子,又比如02年,沙漠之鼠在新疆破了一起走私案等等的。

我默默数着,这类事情竟然有几十件。

最后孤狼还叹了口气,说鼠哥晚年应该享受到很好的待遇,结局却如此!

陆宇峰动了动嘴,似乎也想说什么,但最终把话咽回去了。潘子是真不走大脑,来了一句,“我记得前几年有个举重冠军,退役后还不是去澡堂子当搓澡工了?”

我们的烟很快就吸完了,但我发现个趣事,插在地上的烟,灭的速度几乎跟我们吸的一样快。

难道是风吹得么?又或者说,吴昊在天有灵,接受了我们的烟?

我不敢往深了想,不然大晚上在坟场的,这也忒吓人了。

我们没多待,都起身往山下走。

守坟人自打见到我们上山后,就一直堵在路上没离去。看我们回来了,他掏出一把钥匙,递过来说,“吴昊说,这是你们的东西!”

我可不记着我们有啥钥匙在吴昊手里,等陆宇峰把钥匙接过来时,我看到上面还粘着一块白胶布,写着地址,是某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孤狼最先把目光从钥匙上收回来,冷冷看着守坟人,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什么事都知道了?”

守坟人现在状态不咋好,他都有些哽咽了,点点头表示回答了。

但孤狼问的话,里面意思太多了,也等于间接问,守坟人是不是知道了特殊线人的秘密。

守坟人这么一点头,孤狼又把手往身后摸。我以为孤狼为了组织,要杀人灭口呢。

我急忙凑到他身边,我觉得守坟人没毛病,不该死,所以孤狼要是行凶,我今天绝对管一管。

但孤狼摸向屁股兜,拿出一沓子钱来。

我估计这得有个千八的。孤狼把钱递给守坟人,又说,“兄弟,看你体格不错,你辛苦一下,一会拿锹挖挖坑,把鼠哥跟他媳妇儿合葬到一块吧。”

守坟人没接话,只是犹豫的呃了一声。

我以为这哥们嫌钱少呢,也急忙掏兜,拿了几张票子。

吴昊的事一定让我心乱了,反正今晚上我看人不准,一系列的事都看走眼了。

这守坟人最后只从孤狼手里抽出一张百元票子,他捏着票子跟我们说,“我就一傻粗汉子,力气有都是,挖一晚上坑不算啥,但拿你们一百块钱,就当我挖坑时,你们请我吸烟了。”

孤狼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守坟人的肩膀,也不啰嗦啥了。

我们也没跟守坟人特意说句告别的话,就这么扭头走了,不过我相信,明天一早,吴昊妻子的坟前不会再有吴昊了。

吴昊这个人也不会被警方找到了,他真的按他说过的那样,给自己选了一个最佳的退路。

走好,沙漠之鼠!再见,夜半弥撒曲!

【第八卷 死囚监狱】

第一章 吴昊的证据

我们回去时,孤狼跟我们分道扬镳,还把吴昊的钥匙拿走了,按他的意思,明早去趟银行,把吴昊留下来的东西拿给我们。

我一想也是,我们仨又伤又累的,真不适合去开保险柜,万一出点啥岔子,那就阴沟里翻船了。

孤狼办事效率也真快,第二天上午十点,他又来旅店找我们。

他拿来一个U盘和一个信封,他也没来得及看呢,正好跟我们一起,窥视下这两样东西里的秘密。

陆宇峰的无线通讯器支持读取U盘,我们四个就都围了过去。但我发现陆宇峰和孤狼真能挤,他俩霸着正位儿,我和潘子只好一左一右坐在旁边。

这角度看无线通讯器,有点偏,屏幕有些地方也发暗,看不太清,但只能凑合着。

U盘中其实全是照片,并不是人物照那种,而是一个个短信截图,或者是拍摄的一些信件。

陆宇峰依次把照片点开,但他看的快,唰唰的翻页。我也只能了解个大概。

这些照片几乎是两个人的各种记录,一个是几年前的向麟玉,另一个是最近一年频繁出现的向玉麟。

向麟玉这个人我知道,是警局的**分子,后来坠崖死掉了,但向玉麟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我心说难道他俩是兄弟?在向麟玉死了后,他兄弟又出来做违法交易了?

陆宇峰和孤狼也是一脸疑云。不过我们没太纠结这事,又把信封打开了。

这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和两个纸条。

银行卡是工行的,背面写着密码和余额,余额是十万元。我一合计,这卡就该是吴昊的全部家底了。

没想到他挺够意思,临死前送了我们一笔钱。当然了,在大城市,十万不算什么,但要是拿着它去小乡村,能滋润的好好活上几年。

再说说两个纸条,其中一个上面写着地址。吴昊自打叛逆杀人后,他的女儿没在出现过,我猜这地址一定是他女儿现在的躲避地点。

另外那个纸条上,全是人头像,一个个一寸照片,底下写着人名。

我发现了褚成梁和周伟建的名字。我猜这些照片全是老一批的特殊线人,而且除了吴昊的人名以外,其他人名都被红笔划了一下。

这说明吴昊跟这些人不仅认识,这些人也都死掉了。

现在我们也该拿出红笔,把吴昊的人名也划去。再往深了说,这一批老线人,全军覆没了。

我又想到之前的那个猜测,看来组织是真的不打算让特殊线人活下来。

陆宇峰没说什么,只把线人名单折叠好,又用火机点了一把火,将其烧掉了。

我们住的是旅馆,如此狭小的空间,烧纸弄得屋子很难闻,潘子就把窗户打开了,想散散味。

这期间孤狼又对陆宇峰一伸手,接话说,“U盘的秘密,我觉得还是上交组织为好,至于吴昊女儿的事,你交给我处理吧,我找个人家抚养他,那银行卡也给我,钱都取出来,权当抚养费了。”

陆宇峰板着脸摁了一声,又盯着孤狼强调一句,“送的越远越好!”

孤狼应下来,带着东西先撤了。

我心里有点波动,也觉得吴昊这证据,果然有分量,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就坐上床上缓了老半天,让自己心情平复下。

接下来我们商量后续事宜,我们不能总在田津待着,要回乌州去。

我的意思,我们也不要走的那么急,等陆宇峰休养一周,把伤弄好了再说。

但陆宇峰摇头把我否了,说今天就走。

潘子在旁提醒一句,“走那么早干啥,等着任务做满被杀么?”

他又提到了这让人头疼的事了,但陆宇峰笑了,摇摇头说,“咱们不会被杀的。”

他一定暗有所指,却让人琢磨不透。

我俩最终听了陆宇峰的话,在下午就赶赴田津车站,只是运气不好,下午去乌州的车次都没票了。

我们只能等到晚间,做了一辆普快的绿皮车。

我发现短短一下午,潘子的变化挺大,他又开始上吐下泻了,也许因为坐火车来回咣当的缘故,他很不舒服,最后蹲在厕所里,怎么也不出来。

平时躲厕所倒没啥,但火车到站时,厕所要空出来才行,列车员怎么叫门,潘子都不开。那列车员也操蛋,扯着嗓子喊。

我觉得我们仨也不能因为坐一次车,跟列车员没好拉歹的打架吧。

最后陆宇峰没法,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注射器,去厕所给潘子打了半针。这才让潘子好多一些。

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潘子回到座位上时,一直蔫头巴脑的趴着睡觉。

我问陆宇峰,“潘子这病怎么能治的好。”

陆宇峰回答说,“潘子太贪嘴,那个‘小菜’被他吃的太多了,这次回去,只有一个人出马,才能让潘子病愈。”

阿峰并没所别指出这个人是谁,我也没较真,反正只要潘子能好,我管谁来治病呢。

我们夜里下的车,先回到住所。这样等到过天中午时,陆宇峰带着我出门了。

陆宇峰明显有计划,我们下楼时,刚好有个黑轿车开了过来,还对我俩鸣了下车笛,表示是接我们来的。

我本来闷头跟陆宇峰上了车,但一看那司机,我愣了老半天。

真没想到,司机是李峰,而且李警官打扮也变了个样儿,他不再邋遢,头发胡子都休整了,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看着特别阳光,也不像三十多岁的人,显得很年轻。

李峰心情不错,对我们还问了声好。这把我弄得快无从招架了。他可是我的原上司,对我这么客气还是头一次。

我心说反正李警官心情不错,我就趁空多问一句,“我们干嘛去?”

李峰哈哈笑了,回答说,“走,泡妞去!”

我也品不出来这话是开玩笑还是真的,但我现在穿的很随和,我一合计,真要去泡妞,那我这打扮怎么行?别说妞了,大妈都追不到。

我又想下车,但陆宇峰把我拦住了,他也猜到我的小心思了,笑着提醒我,“一会去配合就好了,别的不要管。”

我有点懂了,心说原来找我当陪衬去了。

李峰开车,带着我们一起奔向乌州南山监狱。

这乌州有两个监狱,北山和南山,北山监狱是我服刑的地方,那里是恶霸的集聚地,而南山监狱却是为女子准备的。

我当时想差了,心说李警官果然牛掰,泡妞都去女子监狱里泡,他胆儿也忒肥了。

等到了南山监狱,我们没开车进去,只在大门前停好,一同坐着等起来。

这时的李峰显得很激动,他时不时看着监狱大门,又一根接一根的吸烟。

我这个老烟枪,对烟不敏感的人,却也被他这连续的吸烟熏得够呛。

这样到了下午一点,监狱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来。这女子长得太美太萝莉了,五官没的说,还戴的一个眼镜,在眼镜修饰下,又把她整体形象提升一大截。

但我注意到,她穿着一件老式警服,我印象里,这款警服是五年前的款式了,我也能品出来,这女子是刑满出狱的监狱犯。

我纳闷了,心说难道这也是个原警局的**分子?李警官等她干什么?

没等我问,李峰和陆宇峰全都下了车,我也只好跟着。

李峰下车后就对这女子笑着,还不住的整理衣服,我记得陆宇峰的话,他说让我衬托李峰。

我也真够意思,紧忙跑到李峰旁边,故意佝偻点身子,拿出一副很挫的样子,当起了绿叶。

这女子也看到我们仨了,冷冷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

等离近一些后,李峰和陆宇峰默契的一同开口了。李峰喊得是小莺,陆宇峰叫的是莺嫂。

我当时觉得自己被雷劈中一样,心说不会吧?眼前这女子就是李峰老婆?就是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莺嫂?

莺嫂倒是认识我们仨,我真怀疑她怎么也认识我,她还挨个叫着人名,说别来无恙。

我一看,既然嫂子归来了,我也得多忙活,至少得给李警官面子嘛。

我赶紧屁颠屁颠的开车门,让莺嫂坐到副驾驶上。随后我和陆宇峰都坐在后座。

李峰开车往回走,一路上跟莺嫂问这儿问那儿的,又说一会咱们几个好好吃顿饭,给莺嫂接风洗尘。

这我没意见,心说有免费吃喝谁不去啊,而且我打定主意,好好宰李峰一顿。但话说回来,我又想到潘子,这缺德兽还在家熬着呢,我们这么吃喝玩乐的,却让他水深火热,也不太好。

我就看了陆宇峰一眼,那意思,潘子怎么办啊?

陆宇峰倒没忘记这事,还适当跟莺嫂提了一句,说有个线人身体不适,看症状,好像中了一种怪毒,这毒有点像十字架凶案的囊虫病毒。

李峰和莺嫂的反应不一样,李峰是一愣,反问句是潘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