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说过,最里面的上下铺归我们使用,但实际上,谁睡哪儿,都是犯人们定的。

这里可是个小世界,讲究的是弱肉强食的道理。谁拳头硬,够横儿,就能当大油,睡最好的地方。

这猥亵男就该是这牢房里的大油,其他三个是小弟,就是所谓的板油儿了。

看我俩站在门口没动,猥亵男笑了,他嘴边留一撮毛,他一边捋着毛儿一边问我俩,“新来的两位兄弟,犯了什么事啦?”

面上看,他想跟我们聊天,语气还挺客气,但我心里明白着呢,只要我和潘子回答了,不管回答的啥,他保准带着小弟嘲笑我们一番。

我和潘子也不是蹲牢子的雏儿,根本没理会他的话,我俩还默契的一起往前走,凑到这四人身边。

潘子冷冷的说道,“哥们,让一下,这是我们的铺子。”

猥亵男故意惊讶的哦了一声,又盯着三个小弟,强调说,“你们听到没,他说这床是他的?”

三个小弟就好像听到多好笑的事儿一样,全哈哈笑起来,尤其有个三角眼,眯眯着瞪我俩,大有鄙视的架势。

等收了笑,猥亵男变得严肃起来,对我们说,“新来的不懂规矩很正常,我原谅你们,也教教你们做人的道理,要是下次再犯懵,别怪哥几个不客气。”

随后他把腿翘起来,故意露着他的右脚板,还啪啪拍着说,“最近不知道咋了,脚麻,你俩有什么法子没?”

他的右脚板太脏了,上面全是黑泥,他还时不时抖动着。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和潘子给他舔脚底板,这有个行话,叫熏猪舌头,是老犯人对新犯人来的一个下马威,也算巩固一下他大油的身份地位。

潘子最先有反应,他嘿嘿笑了,蹲在猥亵男的身前。乍一看,他们都以为潘子是屈服了,要跪舔呢,实际上,潘子哪有这么软弱。

虽说我们当线人做任务时,潘子总出丑,但在监狱里,他绝对算一号人物。

潘子猛地出手,一把扣住猥亵男的脚拇指,又使劲往上掰着,嘴里还问,“怎么样,还觉得麻不麻?”

他力道用的不小,猥亵男一下疼的眼珠都突突出来,嗷呜一声惨叫。

其他三个小弟一看潘子动手了,他们急了,全从地上站起来,要围攻潘子。可我能让潘子吃亏么?

看着那个三角眼的小弟最先要碰潘子,我一下挡在潘子前面,伸手抓住三角眼的衣领,往自己身边这么一带,与此同时用脚狠狠踹了他小腿一下。

他被我弄得失衡,重重摔在地上。另外两个小弟,趁空找到机会,一下抱住我,想跟我硬生生撕扯。

但猥亵男的惨叫声,把还没走多远的狱警喊了回来。这狱警也聪明,他不想多费精力管打架的事,人没到就扯着嗓子喊一句,“怎么回事?”

这算给我们提前警告了。我们全住手,也立刻分开了,拿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只是三角眼冷不丁没爬起来,还在地方撅着。

狱警探头往牢房看了一眼,最后把精力放在三角眼身上。他指着三角眼问,“怎么在地上趴着呢?打架了?”

三角眼使劲摇头,说没打架,只因为天热,他中暑了。

我听着想笑,这牢房里又湿又冷的,能中暑才怪呢,拜托这小子想借口时,找个好一点的行不行?

狱警没太追究,又隔着铁栏指着我和潘子说,“新来的,老实一点,知不知道,啊?”

我和潘子点点头。猥亵男四人都微微冷笑,他们觉得我和潘子被骂了,让他们很爽,但我心里有点犯嘀咕,总觉得狱警这么说,是另有所指。

等狱警离开后,猥亵男盯着我俩看了好半天,又哼一声,抬屁股走了。他们这叫以退为进,现在是把床铺让给我和潘子了,但一定在等机会,要好好收拾我俩。

我俩和他们四人分成两伙,各自坐在一边,一直熬到晚间。这期间我和潘子也悄悄嘀咕几句。

潘子有个事没想明白,我俩来北山监狱,是“辅助”黑老大越狱的,可我们被分到这个牢房里,连黑老大都接触不到,又何谈“辅助”的说法呢。

我是这么想的,黑老大一定也在B监区的某个牢房中,我俩刚进监狱就直接去他的牢房,多少有些敏感。我们先在猥亵男的牢房做个过度,等找个理由让我们转房间,这就稳妥多了。

在印象中,想最快转房间的话,就得狱友间不合,最好来一次狠点得斗殴。

我把想法说给潘子听,看潘子也赞同,我们就定个计划,找机会跟猥亵男好好干一仗,狱警里一定有我们的人,也能推波助澜的让我俩去黑老大那儿。

监狱是晚十点熄明灯,与此同时,暗灯也开起来,让整个牢房只是昏暗,却没那么黑灯瞎火。

我和潘子冷不丁来监狱,这一天心挺累,都躺床上休息了,不过我俩没睡那么死,防止猥亵男耍阴招。

我本来抱着怀疑态度,觉得猥亵男就算想收拾我俩,也得缓一天。但半夜这帮人就动手了,也看的出来,这猥亵男度量没多大。

有两个小弟先下床,还从床板上摸出两个牙刷来。

这牙刷跟我们平时用的不太一样,牙刷尾部被磨的很尖,也算是一种刺人的武器了。

他俩想戳我俩几下,反正出不了大事,却能让我们疼上好一阵子。

他俩挺警惕,一边走一边轻微嘘几声,看我和潘子有啥反应没有。可我和潘子全装作睡着了,潘子还特意打小呼噜。

有个小弟当先凑过来,潘子睡在下铺,他就索性对潘子先下手了。

他是奔着潘子大腿根刺去的,不过没等刺到,潘子就猛地起身,一把将他的手腕捏住了。

潘子劲大,几下就把牙刷挣过来,又反对着这个小弟的大腿刺去,还伸手把他嘴巴捂住了。

这叫吃瘪亏,小弟难受的闷声呜呜叫唤。

另外那个小弟急忙冲过来,不过他真笨,光留意潘子了,没注意我也醒了。

我坐起身,因为在上铺,所以站了高度的优势,我是直接踹了一脚,正好踢在这小弟脑袋上,让他来了个踉跄。

我又从上铺扑下去,对他脖子打了几下,把他彻底弄晕了。

我和潘子下手挺快的,猥亵男和他身旁那个小弟早都醒了,正旁观呢,他俩没想到我和潘子这么快就把人解决了。

猥亵男住在上铺,他急了,招呼下铺的小弟快点冲,他也从上铺往下爬。

可现在形势对他们不利,我和潘子二对一的对阵小弟,我俩直接一左一右,把小弟胳膊架住,又带着他奔着墙跑去。

小弟吓坏了,想扭着身子挣脱出来,但他没这力道,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迫撞到墙上,还咚的发出一声闷响。

这小弟昏了,我估计等醒了,他脑袋上保证起个大包。

猥亵男这时刚落到地上,他一看,三个手下都挂了,他又打退堂鼓了,想爬回上铺躲着去。

我和潘子不可能放过他,他刚爬梯子,我俩就把他拽回来了,还重重甩在地上。猥亵男护着脸,他彻底怂了,跟我们说,“你们敢乱来,我喊人了啊?”

我心说就等他这句话呢,潘子还接话说,“孙子!有本事你就喊破喉咙。”

我俩一边一个,用膝盖顶着猥亵男,左右开工的打上了。刚开始猥亵男扯着嗓子叫狱警,随后他又换词了,让我俩别打他脸。

我和潘子全笑了,我俩是专抽他脸。我这么想的,不把他弄成猪头三,怎么证明我和潘子闹事?

估摸过了一分多钟,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有个胖狱警出现在牢门前,他拿个手电往里照,发现我和潘子正作恶时,他吼了句住手。

我和潘子见好就收。这次轮到猥亵男哭穷了,反正他把我俩说的特别坏,是非不分的指责,说我们夜里睡不着,就打他们四个老实人解闷。

我和潘子懒着争辩啥,胖狱警处理下现场,又皱眉盯着我俩说,“你们新来的对吧?跟我走一趟。”

我俩随他去了一个空房间,这里除了一副桌椅意外,没啥摆设了。这就是监狱里谈话的地方。

胖狱警从抽屉里翻出两副手铐子,有两面墙上都装着暖气片,他就把我俩分别铐在暖气片上。

他先坐椅子上很悠闲的吸了根烟,又问我们,“到底懂不懂规矩?”

我一直留意他表情,我心中猜测他会不会是我们的人,这次谈话会不会也只是走走过场。

潘子跟我想一块去了,他顺带接话说,“我们跟那牢房的人性子不合,真处不到一块去。”

胖狱警呵了一声,又强调般的反问,“你确定处不到一块么?”

潘子点点头。胖狱警站起身,走到潘子旁边说,“我给你支个招儿,你马上会觉得,那四个狱友是多么平易近人了。”

没等潘子答复,胖狱警把电棍拿了出来,对着暖气片啪啪啪的电上了。

暖气片导电,潘子一下难受的哆嗦,我看的心里暗叫糟糕,心说我俩这次倒霉,摊上个陌生狱警来谈话了。

第五章 转房

胖狱警一看就是老手,他掌握一个尺度,在潘子即将翻白眼的一刹那,他停手了。

潘子没晕,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脑门上也渗出大量汗珠。

胖狱警不理会潘子,又扭头看着我。我发现这胖子的眼光挺毒,我被瞧得特别不自在。

他嘴角一翘,冷笑着往我这边走,想故技重施,让我也尝尝被电的滋味。

我心里一紧,心说被电一顿是挺难受,却也没啥,让我头疼的是,我和潘子都被电的浑身酸软,等回去后,猥亵男四个人指不定怎么欺负我俩呢。

我潜意识作怪,使劲拽了拽手铐子,但手铐死死挂在暖气片上,根本就拽不动。我这动作让胖狱警更得意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把电棍打开,就差捅到我身上了。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砰砰砰的显得有些急。

胖狱警被打扰了,他不满的一咧嘴,但也明白,能敲门的绝不是犯人,应该是同事这类的。

胖狱警瞪了我一眼,把电棍收起来,懒洋洋的走过去开门。

等门开一刹那,我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一身打扮根本与监狱环境不符,要我说,很像一个企业小白领。

胖狱警反应很大,望着中年男子,变得特比客气,说了句,“监区长!”

我一听监区长的字眼,知道这人是B监区的头头。

监区长先对胖狱警点个头,又望着我和潘子,皱眉问一句,“怎么回事?”

胖狱警跟个哈巴狗一样,简要把我俩闹事的经过说了,当然了,他挺坏的,把我和潘子说的很严重,也把当时场面说的很生动,就好像我俩揍猥亵男时,他都旁观瞧到了一样。

监区长比较沉稳,没急着发表任何观点,挪步走进来,巡视一遍,最后站在我面前。

他这位置正好背对着胖狱警,胖狱警也瞧不到监区长的表情。

监区长说,“这两个犯人太皮了,不接受点教训是真不老实,咱们监区不还有一对刺头么?黑老大两人,要不这样,把他俩转房,跟黑老大住几天去。”

说完这话时,监区长对我稍微笑了一下,我捕捉到他这动作了,心里突然顿悟,该着我哥俩运气,这次遇到自己人了。

但我面上肯定要装作一副皱眉难受的样子。

胖狱警挺出乎意料,他不相信的啊了一声,又念叨一句,“转到黑老大的房间?”

监区长看了胖狱警一眼。胖狱警识趣,赶紧闭住嘴巴。

监区长不多待,转身往外走,在出门后放下一句话,“立刻执行!”

胖狱警目送监区长离开,又拿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瞪着我和潘子,我真纳闷他怎么有这反应。

监区长的话就是“圣旨”,胖狱警不敢耽误,急忙把我和潘子弄到另一个牢房里。

我刚进牢房时,注意看了看,这里六张床,只住着两个人,他们靠在最里面的上下铺睡着。

虽然隔了挺长时间没见,这俩人也剃成短头,但我还是一下把他们认出来。

这是黑老大和他的一个保镖。当然了,我和潘子上次见黑老大时,是乔装过得,这次拿真面目跟他俩见面,倒不怕他们发现啥。

黑老大睡在上铺,被我们的到来弄醒了,他抬头看看,随后又拿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倒头接着睡。

胖狱警指着其余四件空床,跟我俩说,“随便挑吧,反正也没人,但记住了,再闹事,我给你俩送A监区去。”

我对胖狱警没啥好感,也不接茬,跟潘子奔着屋中间的上下铺走去,收拾一下准备睡觉。

胖狱警锁好牢门离开了。估计这一晚上太折腾,我和潘子都累了,趟床上就迷糊着了。

监狱里是十点熄灯,早上六点半放音乐。这音乐的目的是让大家起床,而且都是激昂歌曲。

这次放的是最炫民族风,可我真的没感觉,最后还是被人摇醒的。

我睁眼一看是黑老大,他也是我们任务要面对的目标,我这么近距离与他接触,冷不丁不习惯。

我急忙坐起来,没想到脑袋却沉沉的,好像有个铅疙瘩放在脑中一样。

我使劲挠头,试图让自己好过一些。黑老大善意的叫醒我们,冲这层面,我对他说声谢谢。

黑老大点点头,又盯着我试探的问了一句,“兄弟,我看你有点眼熟,咱们以前见过么?”

我暗暗佩服黑老大的眼光,不过我肯定不会承认什么,我灵关一闪,跟黑老大忽悠道,“老哥,我看你也眼熟,是不是道上的?”

黑老大疑惑的望着我,等下文。

我指着还没醒的潘子,继续说,“我哥俩以前啥都干,偷车撬锁这类的,等卖赃物的时候,能跟道上的人接触到,会不会老哥你买过我东西呢?”

我不知道黑老大怎么想的,但他一下疑心尽去,笑了笑,扭头走开了。

我顾不上别的,又赶紧叫潘子。因为这里是监狱不是酒店,懒床睡过头的话,被狱警发现,又得挨一顿损。

我发现潘子醒来时也有我的症状,头昏脑涨的,我俩都纳闷怎么会出现这种症状。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们四个和平共处着,他俩很安静,除了偶尔说几句话外,都在床上或躺或坐着。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俩要越狱,我真一点都看不出这方面的征兆。而且每天睡醒时,我和潘子依旧头疼着。

这天下午,一晃又到了放封(也叫放风)时间,我们B监区的人,三三两两往外面走。

其实北山监狱的放封也没啥规矩,都看狱警的心情,他们心情好,就会让我们多溜达一会,不然也就能抽空上个厕所吧。

这次一看狱警很高兴,还把操场打开了。

操场里有单双杠,还有一排排石椅子,但这些石椅子有讲究,也是潜规则的指定位置了。

比如有些好椅子,就给大油那些人留着,剩下的,也都是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抱团坐着。

黑老大和他保镖没啥争斗的意思,他俩很低调的找个犄角坐了下去。我和潘子肯定跟他俩形影不离,凭着同一牢房的狱友关键,嬉皮笑脸的凑过去。

我心里挺着急,因为到现在为止,我掌握不到黑老大的任何越狱动向,另外也没法取得他的信任。

我在放封期间,也没放弃,跟黑老大有一句没一句的套近乎。

这样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从监区走了出来。他的出现,吸引我们这些监狱犯的注意。

幸亏我控制住了,不然看着他,我差点岔气咳嗽。

这人是陆宇峰,只是他大变样了,剃个寸头,还染了黄毛,留着一脸络腮胡子,脖颈和胳膊上都露出纹身来。

他显得流里流气的,插着兜,溜溜达达进了操场。而且他肯定知道我和潘子在这儿,却故意不认识我们。

我心里有些高兴,陆宇峰能出现,代表他也接手了黑老大的任务,有他在,无疑让这次任务成功几率提高许多。

陆宇峰先瞎转悠一会,又走到双杠区,他一起身跳上去,倒挂着身子,坐起仰卧起坐来。

这操场里也没妹子,全大老爷们,他这么做,隐隐中露出一丝挑衅的味道。

大部分人是没说啥,但离双杠很近的一个大油不干了。

别看我才来几天,但也知道这个大油的厉害,他是B监区的老大,外号叫狗哥,因为长得很像癞皮狗。

狗哥身旁还坐着很多小弟,他对这些小弟使了使眼色。这帮小弟会意,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向陆宇峰围过去。

这是要教训人的节奏,其他犯人都有些兴奋,我都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说新来的小黄毛有难喽。

陆宇峰跟没察觉到危险一样,依旧在双杠上刷绝技。等这些小弟围住后,有个小矮胖当先对着双杠踹一脚,摆手让陆宇峰下来。

我隔远听不到他们说啥,反正陆宇峰跟这些人争执一会后,有两个小弟伸手要抓陆宇峰肩膀。

陆宇峰肯定不惯着这个,他凑到这两个小弟面前,双手分别扣在两个小弟的脸上。

他又用起抓脸的手段了。我暗赞陆宇峰聪明,不然他用点穴的话,很容易引起黑老大的警惕。

这是一场一对多的战斗,很奇妙的是,最后赢家竟是陆宇峰。

估计也就一支烟的时间,阿峰就撂倒七八个人,他还越打越勇,大有把狗哥一伙人全收拾掉的架势。

黑老大和他保镖也在观战,这保镖挺有心,怀疑的说了句,“这小子他妈的是个特种兵。”

黑老大皱着眉点点头,好像信了保镖的话。

我可不想让他俩留下这种印象,我插一嘴,“老哥你们一看就是外地的,这小子我认识,哪是什么特种兵,他外号叫鬼爪子,是乌州一个很有名的打手,经常收钱给各个大哥卖命。他这身本事听说是民间学来的,好像是少林旁支。”

黑老大又看了看我,嗯了一声算回答了。

我们又继续观战,就刚才说话这会功夫,狗哥成了光杆司令了,陆宇峰正拿出一副猫斗耗子的架势,陪狗哥“玩”呢。

我们能一直不管事,但狱警不干了,他们也被陆宇峰的狠劲吓住了,一次跑来五个人,又喊又叫的把陆宇峰拉开了。

面上看,陆宇峰要倒霉,我却心里偷笑,心说这下好喽,等着我们仨在黑老大的牢房团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