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点头:“我帮你们问过了,偷的是石?酸,而且好像也没有很多,就那么一瓶吧,但是你们知道的,那种东西,厂子里点数的时候都特别仔细,差一星半点儿都不行,所以就查出来了,我刚才听说的时候还在想呢,那玩意儿,一瓶也值不了多少钱,他偷出去卖了换钱,结果把工作都丢了,多亏得慌啊!”

、第三十七章 守株待兔

这位负责人一说出丢的是什么,杜鹃和唐弘业都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们这一趟化肥厂果然没有白跑,这不就有了重要的收获了么。

之后他们又同这位现任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下,把那名在厂子里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工人找来聊了聊,让他帮忙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形,不过对方也没能说出更多的细节来,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之所以还会记得,是因为厂子里发生丢成品化肥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的,但是丢原材料,还是那么不值钱的东西,就只有那么一次,当时厂子里的人还私下里议论呢,说可别是跑去干什么坏事儿。

当然了,这种猜测也只是私下里的一种议论罢了,谁也没有拿到台面上来说过,毕竟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很容易就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后来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万一没有这种事,却给盛兴旺带来了麻烦,到时候盛兴旺跑去找人算账,那可就不好办了。在议论了一段时间之后,盛兴旺那边也一直没听说有什么事情,所以之前所有的议论就都不了了之,偶尔有人提起来也只会说盛兴旺脑子有毛病,竟然为了那么一点点不值钱的东西把工作给丢了。

两个人谢过了这名工人,离开化肥厂,又回去通勤车的等车点去乘坐返程车。

回去的那一趟车也并没有比来的时候好上几分,杜鹃在上车的时候恰好有空座位,她便坐了下来,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幸运”,她的身边坐下了一个中年人,别的倒是还好,就是那一双脚一直散发着某种令人情绪复杂的气味,让杜鹃感觉胃里面更加的翻腾,她有心想要起身稍微回避一点,无奈车上人特别多,记得好像铁皮罐头一样,她是把座位让出来了,却仍旧被卡在那里根本移动不开,好不容易到了下车的时候,她已经被熏得差不多快要万念俱灰了,回到农家乐之后连晚饭都不想吃,赶忙擦洗了一下一身的汗,回房间去小睡了一会儿。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基本上黑了,杜鹃本来还有那么几分迷蒙,忽然想到了自己留下来的另外一个目的,便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起身出门,等她急急忙忙走到农家乐的大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站在那里的唐弘业。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杜鹃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唐弘业瞪了她一眼:“等你!你难道不是打算去丁康强家的老房子那边么?”

“是啊,你也打算再过去看一看是么?真巧,咱们俩想到一起去了。”杜鹃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两个人是不约而同了,心里面觉得挺高兴,“那咱们走吧。”

“认识这么多年,你以为只有你能猜到我的想法?我又不是傻的!”唐弘业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顺手塞给杜鹃一件衬衫,“我就知道你不长记性,赶紧穿上吧!这边晚上那么凉,你冻出点毛病来还不是要我跟着背黑锅!”

“我什么时候让你背过黑锅…”杜鹃觉得自己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有点冤,但是看看唐弘业递给自己的那件衣服,便对他笑了,“那就谢谢你了!”

杜鹃的身高和身材在唐弘业面前都显得略有一点娇小,所以唐弘业的一件中规中矩的休闲衬衫套在她的身上就成了长及大腿的短裙效果,这多少有点不大方便,于是杜鹃便随意的把衣襟在自己的腰上系了一下,打了个结,瞬间就觉得利落了很多。去丁康强老房子的路线她也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便招呼了唐弘业一声,然后就顺着小路朝那边走了过去。

唐弘业走在杜鹃的身后,看自己的衬衫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宽松肥大,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姑娘看起来是那么的纤细娇弱,这副打扮实在是太容易唤起男人心中潜藏着的保护欲了。不过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唐弘业就忽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发什么神经!还纤细娇弱?这四个字什么时候能被用到杜鹃的身上了?换成别人这么想可能还是因为不了解,被她的外貌给误导了,可是自己从小就认识她,她是谁啊?什么都争强好胜把自己踩在脚下的怪力女超人!保护欲?哈!哈!哈!

杜鹃听到自己身后“啪”的一声,回头正好看到唐弘业在拍脑门儿,脸上的表情在黯淡的夜色当中看不明朗,她有心想问一句,又怕唐弘业嫌自己多事,索性就没有开口,心想着如果是和工作有关,和自己有关,就算自己不去追问,以唐弘业的性格也肯定会憋不住的对自己好好的交代一番,所以还是别去烦他了。

两个人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丁康强的老房子那边,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两个人先确认过房子里和院子里都没有其他人在,之后便在院墙外的拐角处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守株待兔。

唐弘业和杜鹃在这件事情上面的决定是不约而同的,前一天晚上有人撕掉了门上面的封条,应该不止是为了撕封条而已,说不定是想要进去,但是为什么没能进去,是被其他人不小心给惊扰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对方是谁,为什么要撕掉案发现场的封条,如果真的想要进去,又是为了什么,这一系列的疑问都让他们两个打算试一试,虽然不敢保证那个人还会不会和前一天晚上一样的偷偷跑来,但总还是要试一试的,毕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人,一定和丁家有渊源。

等待的过程是极其无聊的,两个人都只能站在黑暗当中,一声不响,就好像要把自己都融入到夜色当中一样,而且人一旦站定下来一动不动,就会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寒意,幸亏杜鹃穿了唐弘业给她拿来的衬衫,否则方才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恐怕现在又要觉得冷飕飕了。

为了怕打草惊蛇,两个人的手机都关了静音放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免得屏幕的亮度在这黑暗当中过于显眼,所以两个人都觉得过了很久,却不知道已经是几点了,就在他们都觉得这样的守株待兔恐怕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连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唐弘业和杜鹃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靠近。

那脚步听起来是匆忙的,并且脚步有些拖沓,似乎对方的行动并不是特别的利索,过了一会儿,在黑暗当中有一个人影朝丁康强家的老房子靠了过来,目标非常明确的直奔正门,对于隐藏在一旁围墙旁边的唐弘业和杜鹃毫无察觉。

因为周围很黑,那个人的相貌是看不清楚的,只能看出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出头的样子,宽肩粗腰,穿着有些过于宽松的衣服,短头发。这人冲到正门口之后,先伸手拉了拉门上面的铁链,使劲儿的晃了晃,似乎是想要试一试上面的锁头有没有松脱的可能性,在确定没有这种可能性之后,他忽然从宽松的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开始用力的砸起门锁来。

对方会有这么莽撞而激烈的动作,这是唐弘业和杜鹃始料未及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能继续隐藏下去了,赶忙冲出去。

他们两个刚刚冲出来,那个人就听到了这边的声音,还不等唐弘业开口,对方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扭头就跑,虽然身材看起来似乎是笨重的,行动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缓,反而好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动物一样,飞快的逃窜开去。

唐弘业见状,当然不会想要那么轻易的就把对方给放跑了,于是赶忙把腿就追,他对自己跑步的速度向来是很有信心的,所以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会追不上前面的那个人,但是他追出去几十米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对于这个村子里的路况并不是非常的熟悉,白天还算没问题,到了夜里,四周都是乌漆墨黑的,村舍也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那个飞快逃跑的人并没有选择一直在大路上奔跑,而是灵活的在各个小路岔路当中钻来钻去,唐弘业虽然没有被甩掉,但是也并没有如同预期之中的那样顺利的很快把那个人给追赶上。

眼见着那个身影在前方忽然一转,就钻进了一片小树林当中,看样子是想要往上坡上的林子里面跑了,唐弘业还想要继续追上去,却被杜鹃从后面给拉住了。

杜鹃没有唐弘业跑得快,一直在后面努力的跟上,现在也有些气喘吁吁了,她拦住了唐弘业之后,在唐弘业又急又气的询问目光注视下,只能先冲他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插在腰间,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才说:“你别追了,往山坡上去的树林里咱们没去过,根本不熟悉环境,对方一看就是对村子里面的环境非常熟悉的人,你继续追上去也不一定能真的抓到那个人,万一再摔伤、刺伤哪怕扭伤,都不划算,弊大于利,不如咱们明天跟沈村长或者哪怕是农家乐的老板一家打听打听,也能锁定一个目标,这附近的村民彼此之间还是比较熟悉的。”

、第三十八章 往事

唐弘业知道杜鹃说的有道理,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所以情绪就未免有些受到了影响:“连个正脸都没有看到,明天咱们怎么去跟人打听?”

“虽然正脸没看到,但是我留意到了一点细节,”杜鹃还是觉得很有把握的,“刚才那个人,虽然短头发,身材看起来有点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似的,但是应该是个女人,一个人高马大身材也比较敦实的女人,又跟丁康强家里可能有点什么渊源,同时要符合这两种特征,我觉得打听起来可能不会特别难。”

“女的?”唐弘业吃了一惊,他方才一心就想把人给追上抓住,根本没有留意更多,本能的就从对方的身高和身材包括发型这种种的特征把那人视为了是一名男性,压根儿没有做过另外一种可能性的推测。“你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是从细节看出来的,”杜鹃被他这么一问,表情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大自然,“反正不是随便编造的,我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你就别问那么详细了。”

唐弘业看她这么说,似乎也隐隐的明白了一些什么,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撇了撇嘴:“算了,不管怎么着,明天早上就见分晓了。”

经过这一番的奔跑追逐,两个人已经一点凉意都感觉不到了,浑身上下汗津津的,唐弘业的汗珠顺着额角流下去,从下巴滴落到身上,把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杜鹃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让她觉得暖暖的那件衬衫现在沾着汗水贴在身上,说不出来的难受,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了农家乐,还好这里有个小淋浴房,可以供人简单的冲个凉,并且农家乐的生意也实在是萧条的很,没有别的住客,所以两个人就轮番洗漱了一番,这才觉得好过一点。

唐弘业本来想要找店主聊一聊的,结果店主一家因为除了他们俩之外也没有别的生意,并且他们两个又是不用人招呼的那种省心的类型,所以干脆给他们留着大门没有上锁,一家人已经早早的就睡下了,这样一来唐弘业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就只好留到第二天早上再去和店主一家打听,或者如果沈村长又派小沈过来叫他们吃早饭的话,跟沈村长打听也是可以的。

唐弘业借给自己的那件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皱巴巴的,杜鹃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之后也不好意思把衣服这么还给唐弘业了,于是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给唐弘业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他借自己衣服,衬衫等回去了市里,洗干净了之后她再还回去,在这边又洗又晾的也毕竟不是很方便。

过了好半天,杜鹃都要睡着了的时候,唐弘业才回了她一条短信,里面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嗯,没事。”

杜鹃原本刚刚朦胧的睡意被短信提示音也给打散了,她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

对于别人来说,这三个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或许还会给人一种略显冷淡的感觉,但是对她来说,却好像一下子把时间拉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和唐弘业还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男生小女生的时候。那时候杜鹃还是一个看起来格外瘦小的小姑娘,因为入学报到的时候被当时的班主任要求剪了短发,之后又偷偷的蓄了起来,扎着两个小小的双马尾,说起话来小声细气,就好像一只小白兔一样。那个时候的唐弘业,已经一只脚迈入了青春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公鸭嗓,明明相貌上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身高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往上窜了,平时特别喜欢假装成非常沉稳成熟的大人模样,说白了就是耍酷。

当时班级里有两个小男生,非常的调皮捣蛋,学习也不怎么用功,而杜鹃则是班级里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乖学生,那两个小男生只要被老师批评,就难免会被用来同杜鹃做一番比较,虽然说当时所有人的年纪都不大,但是孩子的自尊心有些时候更加敏感,并且捍卫尊严的方式也比成年人要更加不同寻常一些。

老师总拿杜鹃来打击自己的自尊心,但是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也不敢真的对老师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于是他们就把目标转向了看起来要好欺负很多的杜鹃,开始了一系列针对杜鹃的打击报复,比如说走在路上忽然拉住杜鹃的辫子扯一下,然后撒腿就跑,比如假装不经意的碰翻杜鹃午餐的饭盒,让她的食物都扣在地上,没有办法再吃,又比如在杜鹃的椅子坐垫下面偷偷藏一个灌了钢笔水的小气球。

他们似乎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打败杜鹃,证明他们是比杜鹃更强的。

如果说先前的那些杜鹃还都可以忍一下,最后的这一次可真的是玩笑开大了,她不得不窘迫的一下午都坐在湿漉漉的坐垫上面不敢起来,裤子上面被染了一大片鲜红鲜红的钢笔水,到了放学也不知道该怎么起身走出去,急的杜鹃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当时帮她解围的人,就是唐弘业,同样是一件衬衫,浅蓝色的格子款式。当时已经是中秋节前后,已经是凉意渐浓的时节,唐弘业把衬衫脱下来,帮杜鹃系在腰上,挡住了她裤子上面的钢笔水污渍,然后示意她先回去,自己还有事,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杜鹃回应的机会,就冲出了教室,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小背心。

杜鹃急急忙忙背起书包追出去,唐弘业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一直到她走出学校的大门,才被一旁小胡同里面的声音吸引过去,再一次看到了唐弘业的身影。

杜鹃至今都记得非常清晰,那天晚上,夜色当中的唐弘业俨然就好像是一只愤怒的野兽,跟那两个男生打成一团,他那个时候虽然身高在同龄人里面还算是比较出挑的,却并不够壮实,更何况他一个人同时和两个人对打,也实在是有些吃亏,但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凶极了,拼尽全力的应战那两个班级里出了名的淘气包,那两个男生一开始还觉得两个打一个,胜算很大,打着打着发现唐弘业打起架来简直有一种不要命的疯狂,便萌生了退意,这两个男生不管平日里有多么的故作凶悍,实际上也不过是两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一个唐弘业,也还是会有些心生胆怯,并且人的这种胆怯情绪一旦出现了,便只会继续滋生,很难扑灭,两个人渐渐不再像先前那样拼命的去与唐弘业厮打,而是边打边退,最后其中一个例行公事一样的撂下“你给我等着”这样的狠话,两个人便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只留下从头到脚一身狼狈的唐弘业。

杜鹃跑过去的时候,那两个男孩子已经逃走了,唐弘业也因为神经放松下来,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用力过猛之后的半虚脱状态,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你还好吧?”少女杜鹃一脸惶恐担忧的看着面前这个瘫坐在地的少年。

当时的唐弘业或许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说更多的话,也或许是为了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酷一点,他只是微微的一点头,说:“嗯,没事。”

两个人结伴回家的路上,唐弘业坚持不要杜鹃把那件衬衫从腰间解下来,免得被人看到她裤子后头的红色钢笔水污渍,就那么带着一身的伤,穿着小背心哆哆嗦嗦的走了回去,回到家里要不是有杜鹃在一旁赶忙解释,还差一点被唐爸爸当成了打架斗殴又修理一顿,虽然说唐爸爸的教训是免除了,第二天唐弘业还是因为受了风寒发起高烧来,在家一躺就是三天,第四天才回到学校上课。等他再回到学校以后,当日同他打架的那两个小男生见到他都绕着走,再也不敢招惹他,同样的也不敢招惹杜鹃,至此,杜鹃才终于摆脱了之前的那些干扰。

“以后如果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还帮你教训他们!”当初的唐弘业拍着自己单薄的小胸脯,豪气冲天的对杜鹃承诺,“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光能保护你,我还要锻炼身体,让自己变强大,以后当个警察,到时候谁敢做坏事我就修理谁,看谁还敢在我面前那么嚣张的欺负人!”

估计每一个女孩儿在曾经年少的时候都有过被英雄救美的幻想,杜鹃也不例外,所以唐弘业的挺身而出带给了她异常的震撼和感动,那一幕至今想起来,都是如此的清晰而鲜活,让杜鹃觉得胸口有一股暖流涌动,久久难平。

、第三十九章 算账

大概唐弘业就是那个时候立志要成为一名警察的,并且他也的确把这个梦想给通过努力变成了现实。杜鹃也是一样,从那以后就开始努力增强营养,锻炼身体,希望自己也能够追随着唐弘业的脚步,和他一起变强,她也逐渐尝试着去克服自己原本的怯懦,让自己变得勇敢起来,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不但可以自保,不用拖唐弘业下水,在唐弘业万一又遇到了那种以一敌多的时候,自己也不至于只能在一旁又急又怕却帮不上忙。

在这样的努力下,杜鹃逐渐的脱胎换骨,虽然并没有她曾经希望的那样变得看起来多么强壮,却也逐渐显露出了原本因为胆小而没有被人发现的、被唐弘业称之为“天生怪力”的特点,她努力的让自己再好一点,更好一点,希望能够不被同样在努力追求进步的唐弘业给落下脚步。

现在她真的做到了,不仅是在理想和目标上追上了,就连工作单位也一并追上了,可是,为什么两个人之间却变得有些怪怪的了?那个曾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大男孩儿,为什么好像离自己反而远了呢?

杜鹃思绪流转,逐渐从过去想到了眼前,不禁有些惆怅,她也知道这个疑惑现在是根本就解不开的,索性把头埋在两只枕头中间,像是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一样,闭上眼睛,努力的酝酿睡意,直到真的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前一天晚上的那一点点小小的愁思便已经不再是杜鹃的困扰了,她性格上最大的特点就是着眼于当下,凡是当下能够解决的问题,那就值得去花费一些心思,浪费一些力气,反之就没有必要庸人自扰,只需按部就班的去努力,等到时机成熟自然就会得以解决,真的解决不了,毕竟付出过努力了,也同样没有什么可遗憾和愤愤不平的。

很显然,就眼下来说,能够解决的问题就是,前一天晚上那个身材高大丰满的短发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大晚上要跑去丁康强家的老房子那边,难道她不知道那里现在已经是案发现场了么?又或者知道,但是仍旧迫切的想要进去?

杜鹃迅速的换好意思起身,过去唐弘业住的房间找他,但是他不在,她只好到饭厅的方向去看看,那里也没有人,店主一家早上起来之后就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农家乐里面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杜鹃也不确定唐弘业是不是早上起来之后出去方便一下,她只好到农家乐的院子里面,一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一面等着唐弘业,过了没多久,唐弘业就出现了,是从大门外面走进来的。

“你这是去哪儿了?”杜鹃没想到这一大早唐弘业就出去了。

“去了一趟丁康强家的老房子那边,昨天晚上我隐约记得那个人跑的时候好像扔了什么东西,早上我起来跑步,就顺便过去看一看。”唐弘业一边说,一边把手里头的东西递过去,“还真被我捡着了,你看看吧。”

杜鹃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扳手,不算很大,但是有点分量,并且看起来旧旧的,在扳手的下方缠了几圈胶布,虽然已经脏兮兮的了,但隐隐约约似乎能够看到上面是有字的,她又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一个“田”字。

刚好这个时候农家乐的店主从外面拿着好些东西走进来,一看到唐弘业和杜鹃都在,愣了一下,赶忙和他们打招呼:“哎呀,你们两个怎么都起的这么早啊!我还想着昨天早上都没招待你们吃早饭,今天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好好做点儿,等你们睡醒了估计正好能吃,哪想到你们都起这么早啊!你看这事儿闹的!”

“没事儿,吃饭不急,”唐弘业对店主笑笑,顺手从杜鹃那里把扳手拿了回去,“我正好有个事儿想跟你打听一下,咱们村子里有姓田的么?”

“姓田啊,有啊!我们村儿有三家姓田的呢,你们要找谁啊?”店主回答的时候,满眼都是好奇,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看热闹的兴奋,毕竟他很清楚自己这里住的是两个警察,并且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所以现在他们不管跟自己打听什么人,这似乎都意味着与丁康强一家的某种关联。

“哦,是这么回事儿,方才我去外面跑步的时候,捡到了这个扳手,上头贴了胶布写了个田字,所以我估计是谁不小心掉了的,就问问这附近谁家姓田,一会儿我们出去办事的时候顺便给送回去。”唐弘业把那个扳手给店主看了看。

店主见他给出来的回答与自己希冀当中的差距有点大,不禁有些失望,不过从唐弘业手里把那个扳子拿过去瞧了瞧,倒也还是给出了一点答复:“好家伙,一个破扳手上头还缠胶布写字!这么抠门儿,肯定是田福光了!你去他们家问问吧!不过他那个人别看装得好像挺老实似的,实际上特别抠门儿特别贪,基本上你给他,他肯定说是自己的,一个扳子也不值钱,你们就随便给他算了!”

唐弘业和杜鹃向店主道了谢,又问了一下田福光家的住处,就准备带着那把扳手过去一趟,店主也不拦着他们,还说正好趁着这个功夫他们赶紧做饭,一会儿等唐弘业他们回来了一起吃。

唐弘业和杜鹃按照店主给指点的路线倒是没用多久就找到了田福光家的那一栋房子,杜鹃留意到这里距离丁康强家的老房子又很远的一段距离,但是背后靠着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是一片树林,所以她也不确定越过这个小山坡会不会是去往丁康强家老房子的一段近路。

他们两个人走到田福光家的院门口,远远的就听见院子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走进了一看,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在院子里面劈木柴,这人皮肤黝黑,个子不高,但是却格外的结实,这一点看他被手臂撑得胀鼓鼓的衣袖就可以判断出来,那可不是健身房里面那种靠蛋白【HX】粉支撑起来的中看不中用的肌肉,而是实实在在的在劳作当中锻炼出来的。

劈木柴的男人听到了门口有动静,就停下了手上的活儿,扭头看过来,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根本不是本村的村民,不由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头,开口粗声大气的问:“你们找谁啊?干什么的?”

“你好,请问你是姓田么?”唐弘业一看对方已经注意到他们了,一边猜测着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店主提到的那个田福光,一边径直走了进去。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有些戒备的看着这两个大模大样走进来的陌生人,点了点头:“啊,是,我姓田,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啊?”

“你看一下,这个是你的么?”唐弘业拿出那个扳手。

中年男人看到那个扳子之后,不假思索的就点了头:“啊,是我的,你们从哪儿捡到的?怎么啥时候被人拿走的我都不知道呢!那就给我吧!”

“那可不行,”唐弘业见对方伸手过来想要接过扳子,于是稍微朝后收了收,“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么?万一冒认呢?那真正丢了扳子的人多着急啊!”

“行,那我证明给你看。”中年男人估计没想到唐弘业这么多要求,于是有点不耐烦的把原本拎在手里的斧子随手往木头墩上面一敲,然后就转身到一旁的一间小仓库里拿了一个钳子出来,递向他们,“呐!你们看看,是不是一样!”

唐弘业和杜鹃看向那把钳子,钳子的把手上面果然也缠了胶布,胶布上面脏兮兮的,但是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有一个“田”字,和那一把扳手上的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应该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工具。

“这回看到了吧!我的东西,我都做了标记的了,就怕有的人随手拿走就用了,也不给我拿回来,我也没地方找去!那现在可以给我了吧!”中年男人一看唐弘业和杜鹃都看清楚了钳子上面的标记,又伸手去要。

唐弘业这一次倒是没有拖拖拉拉的,很痛快的就把扳手递了过去,然后又开口问他:“你是田福光吧?丁康强认识吧?丁康强的儿子丁正青是不是也认识?”

他的问题才说出口,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子忽然僵了,姿态僵硬的打量了一下唐弘业他们两个,点了一下头,反问道:“你们是…警察?”

“对,我们是负责调查丁正青那个案子的。”唐弘业回答说。

当啷——。

田福光手里头的扳子掉落在了地上,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灰难看,他的嘴唇有些微微发抖,哆嗦了几下才说:“他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之前是找过他,但我也就是想要找他算账,让他给我闺女一个交代,没别的!”

、第四十章 有病

听了他的话,唐弘业和杜鹃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但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不动声色,没有流露出一分半毫。唐弘业对田福光示意了一下:“要不然,你把手上的活儿先放一放吧,咱们具体的聊一聊关于丁正青的事情。”

田福光虽然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毕竟警察已经找上门来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拍了拍两只手上面沾的灰尘和木屑,朝屋子里面示意了一下,然后就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面,唐弘业和杜鹃紧随其后,跟着田福光进了屋门,来到了他们家的堂屋里面,又在他不算热情的招呼下找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

田福光家里面的经济条件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很好,家里头的家具比起家境没落了的盛兴旺也并没有新到哪里去,但是屋子里面收拾的还是挺干净的,看得出来尽管不一定有多富裕,确实实实在在的用心在过日子的人家。

“我承认,”坐定之后,不用唐弘业他们再开口,田福光自己就先开了口,“我在丁正青回来之后,确实是去找过他,但是我那是正当的要求,他亏欠我们家的,亏欠我闺女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家吃了多少苦,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出来!他跟着他爹搬去市里,吃香喝辣,荣华富贵,根本也不回来,一点音讯都没有,我们谁也联系不到他,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了,肯露面了,我还能让他跑了?”

“他当初欺骗了你女儿的感情?”虽然田福光并没有直接的说出来,但是杜鹃凭借着他的愤怒情绪,还有屡次提到自己女儿的这一细节,还是没有任何困难的就猜到了这里面的矛盾中心,并且再联想一下之前小沈在她和黄帅面前提到过的上学期间的一些往事,已经迅速的在心里面串起了这件事情的一个大概,于是开口诈他,“你女儿是和丁正青在初高中那会儿同班同学么?她叫什么?我看看是不是我们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掌握了一部分信息的那一个。”

“我闺女叫田思柳,”田福光说起自己的女儿,脸色依旧是阴沉的,但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眼睛里面多了一点泪光,“我现在说这话,估计不认识的,不知根知底的都没人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闺女以前是不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大美女!那时候都有人说,搞不好我闺女长大了不是能当空姐,就是能当模特儿!又瘦又高还漂亮,多少小男孩儿那都是有事没事就找借口往我们家跑的!要不是丁正青那个混蛋小子,我闺女也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当初在学校里跟我闺女谈恋爱,还不让我闺女告诉我和她妈,我那傻闺女也就真的没跟我们说,瞒着家里头,谁能想到后来姓丁那小子家里头发达了,就拍拍屁股跑了!走之前连个招呼都没跟我闺女打,我闺女找不到人,一下子就受了打击,之后就…唉!”

“之后就怎么样了?”杜鹃连忙问,假如说田福光的女儿田思柳是寻了短见已经不在了,那她之前的判断可就都不能成立了。

“之后就病倒了呗,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净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会儿说是丁正青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挂着大红花来娶她了,一会儿又哭,说看到丁正青被车撞死了,本来是要来跟她结婚的,”田福光唉声叹气,两只手下意识的攥成了拳头,“我们老两口一开始也没想太多,就以为孩子是遇到这样的事儿,受了点刺激,所以心情不好,过一阵子可能就好了,结果有一天我闺女跟她妈走在路上,忽然之间就哭着跑了起来,我老婆差一点都追不上,她非说看到丁正青了,丁正青要回来跟她结婚了,然后就又哭又笑,把我们吓坏了,赶紧给送去医院,人家医院里头的大夫检查了之后,说她是受了刺激,叫什么…什么癔病,给我们开了好多药,让回来吃,看看能不能见好,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刚吃的时候好了一点点,没过多长时间就又出事了。”

田福光叹了一口气:“她在家门口,看到人家一对小夫妻从那儿走过去,冲过去就把人家女的给打了,揪着人家头发不撒手,说人家是狐狸精,勾搭她男朋友,让人家把丁正青还给她,把那个女的差一点吓死,我和她妈赶紧过去好说歹说的把手给掰开了,有跟人家赔礼道歉又是拿钱赔给人家的,结果人家也不愿意,闹的特别大,周围的人都知道我闺女有病的事儿了,我们刚开始还想扛住,结果没过几天,她又偷偷跳窗户跑了出去,死命拉着一个男的,非要人家跟她结婚,这下就完了,别人都说我闺女是精神病,都疯了还成天想着男人想着结婚,反正说多难听的都有,我们俩也实在是顶不住了,看孩子那个样子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就把她给送精神病院里去住院治病了。”

“那后来怎么样?治好了么?”

“这要是治好了,我就不用去找他丁正青算账了不是么!”田福光狠狠的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我闺女被拉到精神病院里头去,人家都说别说真有病了,没有病的到了那种地方都能活活憋出病来,等到出院的时候,是不会再看到哪个男的就以为是丁正青,非要拉着人家跟人家结婚了,但是…唉,整个人现在都傻乎乎的,动不动不知道为什么就眼睛就直了,然后就开始哭,或者忽然就跑掉了,一个人躲起来,老半天才回家来。还不光这样,本来我闺女是多漂亮的一个人啊,结果后来就吃那些药吃的,根本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丁点儿过去的模样都找不到了,我们两口子因为这事儿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你说谁家的爹妈愿意看到自己闺女变成那个样子啊…呐,你们等一会儿,我拿照片过来!”

说着他便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跟前,从柜子深处翻出来一本厚厚的相册,回来递给唐弘业和杜鹃,让他们过目:“这里面都是我闺女过去的照片,你们看看我刚才有没有胡说八道,我闺女过去是不是特别漂亮!”

唐弘业翻开相册,里面放的都是一些集体照,似乎是学校组织运动会之类的活动时候同学一起拍摄的,每一张照片上面至少都有两个以上的学生在一起合影,看起来都是十五六岁,花朵一样的年纪,满脸的青春洋溢。

即便田福光不在一旁帮他们指出来,两个人也可以很容易的认出照片上哪一个是田思柳,因为不管是几个人的合影,里面都无一例外的有那么一个瘦高个儿的女孩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简单的马尾,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大眼睛,白皮肤,看起来十分的靓丽灵动。

杜鹃留意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在这些照片当中,田思柳大多数都是和其他的女同学在一起合照,凡是有男生在里面的,一定都能够找到比现在年轻了十多岁的丁正青的身影,虽然照片当中两个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亲密来,但是只要有男同学的照片里就一定有丁正青,这样密集的出现频率还是让杜鹃看出了门道。

田福光也正好想要跟他们说这件事:“你看,原来我们俩都没发现我闺女和丁正青那小子的事儿,后来孩子都已经不太对劲儿了,我们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她还是不跟我们说,到后来提了丁正青,就已经完全都不正常了!我们也是后来闺女为了治病,变得都不成样子了,心里难受,俩人偷偷趁孩子睡了,拿以前的相册出来看看,这才发现,其实这照片里面都有猫腻儿的,为啥那么多同学,女同学的照片里也没看有谁在那一张都出现,就偏偏所有跟男孩儿照的照片里都有丁正青啊?怎么不是每张都有别人呢!唉!我俩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这要是早点发现,说什么我也得给他们俩搅合了!不能让丁正青把我闺女害成这样!”

“他们两个当初发展到什么程度?”唐弘业问。

田福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大自然起来,憋了一会儿才说:“能把我闺女给打击成这样,你说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那就是该把婚结了才名正言顺的程度呗!要不然我那个傻闺女会因为那小子跑了就受那么大的刺激?”

三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堂屋外面的走廊里有一个中年女人发出了一声惊呼,田福光立刻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外面的情况,那个中年女人就先开口嚷嚷起来了:“这孩子,你咋这一大早上的就弄这么一身有土有泥的?这是咋回事儿啊!你是啥时候跑出去过啊?”

、第四十一章 混账东西

一听这话,田福光也赶紧跑出去查看情况,唐弘业和杜鹃当然是紧随其后,他们也想要看一看这个田思柳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就是他们前一天晚上夜里遇到的那个拿着扳子去丁康强家老房子砸门锁的人。

不算宽敞的走廊里面站着两个人,一个小个子的中年女人,很显然是田福光的老婆,她还拉着一个人,那人身高在一百七十公分以上,看起来膀大腰圆,捡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头发,身上穿着宽松的长裤和短袖T恤,裤子是黑色的,T恤是深灰色,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已经不太干净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脚底下穿的那双胶鞋,上面沾满了泥土,泥土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干树叶和草棍儿之类的。

唐弘业一眼就能够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前一天晚上钻进树林里没有被自己追上的那一个,并且现在光线比较好了,距离也更近了之后,他再那么稍微仔细的一留意,还真发现杜鹃观察到的一些细节,果然是一个女的。

“咋回事儿啊?一大早上你们娘俩儿在那嚷嚷什么!”田福光开口喝道。

其实他这个指责有些略显偏颇,方才姑且可以算是嚷嚷过一句的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他的老婆一个人而已,已经和照片上判若两人的田思柳至始至终就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任由母亲拉着她,拍打她身上的灰尘,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那副模样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木偶,并没有什么生命力残留在身体当中似的。

当然,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唐弘业都没有能够追的上他,或许他会真的这么想,现在他只觉得这个田思柳恐怕真的是生了病,但是绝对不是痴痴傻傻的。

或者说,绝对不是只有痴痴傻傻的这么一面而已。

“我也不想嚷嚷啊,你看这孩子!我一大早上过去叫她起床,就看她穿着这么一身,身上都是土,脚上都是泥的躺在地上睡觉呢!”田福光的老婆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的向田福光告完了状,这才看到田福光身后还有两个陌生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问,“家里啥时候来客人了啊?你刚才也不告诉我一声!哎呀,那不说了不说了,我赶紧带孩子进去换衣服!”

之后她就好像是生怕被外人看了笑话似的,使劲儿拉扯着田思柳,把她朝一旁的另外一个房间拽过去,田思柳木然的被母亲拉扯着,还回头朝唐弘业看了一眼,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认出这就是前一天晚上追着自己不放的那个人,就只是那么毫无焦点的一瞥,之后就跟着她的母亲到那个房间去换衣服了。

“走吧,咱们回那屋去说话。”田福光皱着眉头,半晌叹了一口气,朝刚才他们坐下来说话的那个堂屋比划了一下,转身又返回去。

唐弘业和杜鹃也跟着他一起回去坐下来。

“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就是我闺女现在的模样,你说,如果不是我刚才拿了照片给你们看,你们能相信那是一个人么?假如这是你们自己家人,原来那么漂亮,就因为被那么一个混账东西给欺负了,给骗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会不会觉得心疼?看着难受不难受?不是我跟你们吹牛,当初我闺女没有病那会儿,都有人推荐她去报名选空姐,说是长得什么的肯定能合格,只要选过了,回头就可以考大学的时候考那个学校了,以后工资又高,工作还体面,那都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田福光用他粗糙的手掌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现在我们也是想都不敢想,孩子都这样了!成天一眼看不见就跑了,漫山遍野的跑,还得我们到处找,往回抓,活的人不像人,哪还敢想什么有没有出息的事儿!我们两口子现在就想着将来有一天我们俩都死了,谁养活我闺女,别让她饿死了的事儿!”

杜鹃和唐弘业谁都没有立刻开口搭腔或者发问,如果只是看到现在的田思柳,或许他们还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内心震撼,但是在看过了田思柳过去的照片之后,哪怕不去考虑性格和智商这一方面的区别和变化,就光是外貌方面都足以让人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完全超出了想象的空间。

杜鹃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避免自己满脑子都是确认了那个好像男人一样身形的人就是当年的田思柳之后就只剩下震惊和唏嘘,把话题拉回到田思柳和她母亲出现之前的正轨上面,开口问田福光:“那你去找丁正青要说法,他对于自己当初和田思柳之间的事情认账么?肯给你一个交代么?”

“他要是肯,我也不会说他是个混账东西!”田福光一提起丁正青来,尽管知道他已经死掉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动气,鼻孔扩张,鼻翼翕动,就连脸颊都泛起了涨红的血色,“我知道他都要结婚了,他的那些个事情一回来就张扬的满天下没人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指望他真的还能够对我闺女负责,把她给娶回家去,想一想我也知道不现实,是不是!他们丁家本来就有钱了,财大气粗,他丁正青还攀了高枝,找了个比自己家还有钱的老丈人,怎么可能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再去对我闺女负什么责。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闺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也确实是他丁正青有责任的,他走要给我个交代吧!结果我才把事情一说,他开口就骂我,说我狮子大开口,说我想要找他讹钱!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你打算让他怎么给你个交代呢?”唐弘业问。

田福光的脸更红了一层,他抿了抿嘴,有些支吾的回答说:“就是…补偿我闺女,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是我们老两口以后都没有了,我那闺女总得有人照顾吧!总得吃吃喝喝,总得穿衣服吧!那毕竟也是他丁正青对我闺女…不规矩,还骗她说以后会跟她结婚什么的,我们家孩子老实,就相信了,后来发现被他骗了,一下子就经受不起这种打击,所以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不瞒你们说,我就想着,他们家那么有钱,他把我闺女坑害的这么惨,他自己倒是高高兴兴的要去迎娶有钱人家大老板的女儿了!那他不应该拿出一点钱来,给我闺女养后半生么?我们两口子都五十岁了,还能活多久?我闺女还没到三十岁呢!等我们俩谁都照顾不了她了,她可能才五六十岁,往后的二三十年怎么办?”

“那你和丁正青提出来赔偿多少?”

“我…我说要他给我一百万,他不答应,我本来是想说一下子要多一点,他不同意了肯定得跟我商量,结果他根本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骂我讹他钱,我跟他理论,我们俩差一点打起来,后来有人去他们家,我也不想弄的太难看,实话跟你们说吧,村子里没几个知道我闺女是因为丁正青才变成这样的,毕竟当初我家的那个傻闺女,跟人家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的,谁也没让知道,等后来谁都知道丁康强他们家有钱有势,搬到市里去了,现在这人都多势利眼,多现实啊!谁厉害,谁有能耐他们就抱谁的大腿!我们家就这么个破条件,真要是让别人知道我闺女为什么变成这样,不一定有几个同情我们的,搞不好还会嘲笑我们家想要攀高枝没攀上,白白被人给占了便宜什么的。”

田福光哽咽了一下,说起这件事来,他还是会觉得十分的委屈和气愤,深吸了几口气,才总算是稍微平静下来一点点:“一个好端端的大姑娘,就因为那么一个混账东西,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么一副样子!脸也丢光了,一辈子也都毁了,凭什么他丁正青就可以不痛不痒的就那么去吃香喝辣过逍遥的日子啊!我也不服气啊!我也不是真的想咬死了就跟他要什么一百万,就是想要让他补偿我们一家子,这样我们也心里好受一点,要不然的话我真的是太窝囊了!”

“那是谁去了,把你们的沟通给打断了呢?”杜鹃问。

“我们村的一个懒汉,叫盛兴旺,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他,挺有名的,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看谁有钱有势就巴结谁,看谁没钱过得穷就看不起谁,挤兑谁,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田福光满脸毫不遮掩的鄙夷,撇了撇嘴,“你们是没看到那个盛兴旺一把年纪了,对着丁正青那么个小字辈儿的,腆着脸巴结拍马屁的样子有多难看,就好像当初在背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家身上咬下来一块肉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但是我看不起他,那天一看他又去拍马屁了,我就走了。”

、第四十二章 帮忙

“盛兴旺仇富?”唐弘业一听这话,好像觉得特别难以置信似的笑了出来,“不能吧?你说这人我们还真碰巧去他家里走访过,他说他自己对丁康强可以说是鞍前马后,功劳不小,怎么看也不像是仇富的模样啊!”

“看?要是看就能知道好人坏人,知道人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这些警察还到处乱跑什么,直接就出去把看着不是好人的都抓起来,那不就没人做坏事了么!那丁正青还长得人模狗样的呢,谁能想到他是个臭流【HX】氓啊!”田福光对于唐弘业不相信自己说辞的这一反应有些不大高兴,拿眼睛朝他一瞪,“我跟盛兴旺认识多少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他又不傻,明知道丁正青的儿子出事死了,你们是警察,是来查这件事的,难道还会告诉你们他背地里有多恨丁正青,多恨不得丁正青家破人亡才爽快呢?”

“那既然他知道自己仇富,或者说仇视丁康强一家的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会对他不大有利,又为什么还会让你们知道呢?”唐弘业一副对田福光的说辞并不买账,想要跟他抬杠到底的态度。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人,装模作样谁都会,但是能坚持多久这就是看本事的了,能装一天的好人,你就是一天好人,能装一个月的好人,你就是一个月好人,你要是能装一辈子的好人,那说明你就是个好人!你们就说是不是这么一个理儿?”田福光看起来也是一个倔强的脾气,见唐弘业跟自己抬杠,便也来了劲,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直了一些,手往腰间一叉,颇有点“舌战群儒”的架势,“所以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装的都只能装上一阵子,谁也没有那个能耐从头到尾一点都不露馅儿,盛兴旺也一样没有那种能耐!他那个人,平时嘴巴可严实了,人也心眼儿特别多,但是就有一个毛病,爱喝酒!一喝了酒之后嘴边就没有给他把门儿的了,高兴不高兴的什么都往外说,我就是之前跟他还有别人一起去人家家里头喝酒,然后看他喝高了跟一群人面前骂的,你们不信回头可以去问,但是我敢保证那些人不会像我说的这么坦白,肯定会怕惹事儿,不敢承认。”

“那他都说了什么了让你觉得他恨丁康强一家啊?”杜鹃问。

原本以为田福光会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一些东西,结果杜鹃问完了之后,他却支支吾吾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具体说了啥了,我现在也记不住,这都多长时间的事儿了,反正不是丁康强一家子还在村子里住的时候,也不是丁正青那小子这次回来之后,就是中间这十来年里头,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反正也不是就那么一次,断断续续的有过两三次,他就是抱怨,说老天爷不公平,丁康强那叫发横财,早晚要遭报应什么的,还说他就看不上有些人乍富就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后来我听别人私下里议论的,说好像是盛兴旺把自己的家底都给差不多败光了,看丁康强发财了,就跟着他打溜须拍马屁,想要让他借钱给自己,也学人家做做生意发发财,结果没想到丁康强那个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根本就不搭理他借钱的事儿,所以他后来就恼火了,恼火了又不敢当面就跟人家撕破脸,所以就表面一套,背后又恨得要命。”

说完之后,他又撇了撇嘴:“反正,我说的句句属实,我都敢对天发誓,如果在盛兴旺的事情上头,我说了半句谎话,就让老天爷发雷劈死我!你们愿意怎么查怎么查去,就算那帮窝囊废都怕惹事不敢承认,我也不会改口的!”

“那被盛兴旺给打断了之后,你有没有再去找丁正青谈过?”唐弘业见他这么说,便也不再继续揪着那么一个问题不放,继续和他攀谈起来。

田福光不大自在的抿了抿嘴唇,说:“后来又去过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邪门儿了,还是该着我们家闺女就是那么个倒霉的命,那次我去的又不太巧,又有人跟丁正青在一块儿呢,我在门口就听到俩人在那儿呛呛,还以为也是来找丁正青算账的呢,我就冲进去,想着说自己得把气势拿出来,所以就冲进去跟丁正青吼,说让他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要他好看。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院子里头都已经有一个来找他算账的了,我这么一吆喝,那人知道我也是跟丁正青之间有官司的人,说不定我们俩就能变成一条线上的人,结果没想到我这么一吆喝,丁正青那个小胆儿,就吓得不行了,那个之前还跟他吵吵的男的也不跟他吵了,也没帮我,竟然还帮着丁正青,让丁正青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