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思柳很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她在林子里就好像是一只在巡视自己领地的狮子,带着一种洋洋得意的劲儿,她迅速的走下山坡,来到了丁康强家老房子的后门外,先是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里面,确定后院里面没有任何人,便非常熟练的拨开后门那个有些简陋的门闩,推开后门走了进去,唐弘业和杜鹃他们紧随其后,当然了,他们并没有好像田思柳那样一副做贼的模样,因为与田思柳不同,他们很确定这个房子里面现在就不可能还有别人。

丁康强家的后院可以说是十分的破旧,荒废了很久之后,地上杂草丛生,一旁的院墙边上有一个棚子,棚子里面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一些木柴,这些陈年老木柴有的已经腐烂的七七八八,有的则上面长出了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蘑菇和青苔。

田思柳熟门熟路的朝另一侧的院墙边上靠了过去,丁康强家的后院并不是与前院贯通的,两侧院墙一直延伸到了房子前面,几乎卡齐了房子前面的墙壁,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前院,和一个“凹”字型的后院,田思柳拷过去的那一堵墙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破损痕迹,中间有几块砖已经残破了,露出了或大或小的孔洞,田思柳凑到了一个她自己比较喜欢的位置,把眼睛凑到了面前的孔洞上面,想要看清楚前院那边的情形,看一看丁正青是否在那边活动。

唐弘业个子高,他从旁边选了一个位置比较高一点的洞也看过了,从这一堵墙的角度并不能看清楚前院的全部,倒是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前院那个丁正青遇害小仓库的一角,他又试着弯下腰,找了一个田思柳正看着的那个孔洞附近,视角比较相近的墙洞看了看,发现好像还没有自己方才站得高看得更清楚。

“你之前就是在这里看到你爸跑来想要打你老公的?”杜鹃在一旁问。

田思柳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应答,头也不回的自己咕哝着:“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他怎么这么老多天都不见人影,到底跑哪儿去了!”

“你两次都看到你爸来打丁正青了?”黄帅也跟着开口向田思柳确认。

“啊,是啊!”田思柳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回答,回答完了之后又觉得不太对,想了想又改了口,“不是不是,我就看到了一次,第一次我看到了,我不放心,一直看到我老公家里头的的人帮他躲开我爸了,我才走的,那次回家之后,我爸把我给好一顿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我了,所以第二次就没敢看,一听那人说我爸要来了,让我老公赶紧躲起来,我就吓跑了,根本没敢等。”

“你还真是又跑到这儿来了!”

田思柳话音还未落,忽然他们几个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把大家都给吓了一大跳,田思柳更是脸色一变,拔腿就想跑,脚底下一绊,冷不防摔了一个“五体投地”,她根本不用抬头去看看来人是谁,就已经整个人筛糠一样的躺在地上抖起来了,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第六十二章 鼠王

其他三个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田福光来了,现在正一脸盛怒的瞪着趴在地上的田思柳,额头上的血管都暴起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抬脚就要朝趴在地上的田思柳踹过去,幸好被唐弘业和黄帅在一旁拉住。

杜鹃赶忙趁机把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田思柳给拉扯起来,田思柳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怕田福光似的,饶是杜鹃这种力气很大的人,把她拉起来也是累到了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程度,因为她根本就是两腿发软,站不住,全靠杜鹃撑着。

“她疯,你们也跟着她一起疯?为啥要让她跑到这儿来啊?你们不知道跑到这种地方来,对她的病情有什么样的影响么?”田福光想要去打田思柳也打不到,一肚子的火气没有地方发泄,于是便忍不住向周围的人迁怒起来,“我们这么多年,这么严防死守都没让她把病给治好了,你们还来拖后腿!”

“你刚才是不是说‘你还真是又跑到这儿来了’?既然之前你们都拦不住她往这儿跑,现在指责我们,说不过去吧?”唐弘业并不在意田福光的迁怒,满不在乎的对他笑了笑,“而且我们带她过来也是为了很重要的正经事。”

“你们不就是怀疑我么?要不然还犯得着这么想方设法的把我这个傻闺女给拐出来!”田福光没好气的甩开唐弘业和黄帅,他实在是太生气了,所以呼吸一直都没有办法调匀,说起话来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似的,“反正我把话撂在这儿,你们爱信不信!我闺女说的那些都是胡扯淡,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她疯疯癫癫的,说的那些疯话你们也敢信?我之前跟你们说的句句属实,我就那么一次想要打丁正青的,还被跟他在一起的人给拦住了,没打着!之后我撂了几句狠话就走了,就连去找他都没找过,怎么可能还我又跑去他家里要打人什么的!我是知道我闺女往这儿偷偷跑过,我也把她从这儿抓回去过,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那么生气丁正青,想要找他要什么赔偿?我就是觉得他太缺德了,把我闺女给毁成这样,竟然一点儿内疚都没有,还带了别的女人在村子里到处转悠!这事儿换成你们,你们不会和我一样的想法么?我就不信了!”

田福光确实是很愤怒的,同时他的愤怒当中又蕴含着极度的悲伤,所以说这话的功夫,他的眼圈就已经红了,说话的声音也透着几分颤抖,却还咬着牙不肯让眼泪从眼框里面流出来,使劲儿的忍住。

“这么多年了,你们以为我不痛苦我不难过,我不希望自己闺女好么?但是这种事吵闹有什么用!你们看看我闺女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以前不管有过什么事儿,那都是我闺女自己乐意的!所以闹大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对我闺女有什么好处?我本来就希望我闺女能把丁正青给放下,然后我们慢慢治病,把身体养好了,回头再找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好好的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就算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了,结果这个傻丫头,她根本就放不下,忘不了!硬是把自己给搞得越治越重,越来越不像样子,我看着她这么没出息能不生气么!”田福光脸颊的肉微微的颤抖着,“但是不管我怎么气,我从来没有真的不管过我闺女,我也不会去把丁正青给怎么着,我们家现在过日子都靠我撑着呢,我不能为了跟人家赌气记仇,把自己给搭进去,那我老婆孩子还怎么活?我不用考虑这些?”

田福光说的又动气来又动情,说着说着,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蹲在地下掩面痛哭起来,倒是田思柳,原本噤若寒蝉,看父亲没有像过去那样愤怒的责骂自己,人就慢慢的放松下来,到后来看到父亲哭起来也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就好像失声痛哭的那个只是一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杜鹃一直没有开口,耳朵听着田福光的诉说,脑子里考虑着一些别的事情,等到她感觉到原本完全依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渐渐的在减轻,知道那是田思柳已经逐渐找回了站起来的力气,心里面便也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平时田思柳是经常往山上面跑吧?山里头的东西,她都熟么?”她等田福光哭了一会儿,稍微平静下来一点之后,开口向他询问起来。

田福光估计原本以为警察还会拉着自己一直纠缠在自己到底有没有二次追打过丁正青的问题上,没想到杜鹃忽然问起了别的,有那么一两秒钟的发怔,然后点了点头:“我们老两口根本就看不住她,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大活人,我们总不能好像是拴狗那样把她给栓在家里头吧!关在屋子里都关不住,想方设法的也能跑出去,所以后来我们俩就不太管她了,她总漫山遍野的跑。”

“我希望你能答应让田思柳帮我们一个忙,带我们到山里面去一趟,”杜鹃一脸真诚,非常认真的对田福光说,“当然了,考虑到田思柳的整体状况,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你,会再想别的办法,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同意,我们肯定会保护好她,不让她走失或者出别的什么岔子。”

“随便吧,我也懒得管了,”田福光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我刚才也就是一听说柳柳带着你们走了,就估么着她会跑到这里来,我不太放心,跟过来,正好听到她在那里胡说八道,所以一下子一股火就窜上来。其实想一想,姓丁的都已经那样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变成鬼回来折腾我闺女!没有他那边的影响,我闺女以后肯定会越来恢复的越好,所以以后我也没有什么好发愁的,随便你们吧。这个山里头,柳柳跑的比你们熟多了,她肯定丢不了,你们别跟丢了就行。”

说完,他搓了搓脸,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终究还是不大放心,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管你们要她带你们上山里头去干什么,回头把人给我带回来就行,别的要求我也没有了,还有就是我把丑话说前头,我这闺女要是被刺激着,发起疯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制得住的,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

“你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杜鹃对田福光点点头,向他做出保证,“我们肯定能平平安安的把田思柳给你们送回家里去的。”

田福光见她这么说,便也不愿意再继续多逗留,转身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他这一走,田思柳也彻底恢复了精神,不用人扶着也能行动自如了。

“田思柳,我问你啊,你是不是平时总到山里去,去你和你老公秘密约会过的地方?那这山里头你熟么?你有没有见过这山里头有那种特别大的老鼠?”杜鹃用非常温和的语气,十分耐心的向田思柳询问起来,很显然是生怕自己的态度有些生硬,或者显得过于迫切,会让田思柳产生抵触情绪,拒绝回答。

田思柳的心情好些还是很不错的,并且因为方才这三个陌生人护住了自己,没有让父亲对自己打骂责怪,所以对于杜鹃他们三个人,她也油然而生了一种亲近感,现在面对这样的问题,便也没有任何排斥的开了口。

“大老鼠?你们是不是说那个鼠王——吃猫鼠啊?”田思柳好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一样,“你们咋知道我看到过吃猫鼠的呢?我连他表弟一只耳都看到了!你们想看不?我带你们过去找啊!可有意思了!”

虽然什么“吃猫鼠”什么“一只耳”这些话从田思柳的嘴巴里面说出来显得有些荒诞,尤其是结合她平日里的精神状态,就更像是风言风语了,但杜鹃仍旧决定要赌上一次,她对田思柳点点头,请她带他们过去瞧一瞧,开开眼界。

田思柳刚刚躲过了一顿毒打,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行四个人当中她走在最前面,还轻声的哼唱着不成曲调的歌,杜鹃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生怕一不小心跟丢了,或者田思柳忽然不按套路出牌的发足狂奔,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唐弘业和黄帅两个人也是紧随其后,四个人出了丁家老房子的后院,直奔山林深处走去,这一路上草丛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并不好走,杜鹃一直都紧紧跟着田思柳,她的脚踝有轻微的扭伤,走快了会有点不太舒服,但她还是无声的谢绝了黄帅想要帮忙扶她一把的好意,不想让田思柳因为他们的什么无意当中的举动,一不小心受到了什么刺激,再弄出不好的插曲来,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田思柳走丢了,如果这一次足够顺利的话,他们距离真相就接近了足足一大步。

田思柳对于山林里头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的熟悉,尽管杜鹃都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她还是可以毫不犹豫的走得飞快,杜鹃一面努力跟上,一面心里头其实也有点打鼓,毕竟这姑娘的心智实在是没有办法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别看她嘴巴上答应的很好,但是实际上万一不靠谱,不知道究竟是带着他们去哪里,那岂不是不太好办,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跟她走下去,看看到底能不能成功。

在一番七拐八拐之后,田思柳在一片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前后左右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林子中间停了下来,她先是一脸娇羞的朝自己的左手边指了指,笑嘻嘻的说:“我跟我老公以前偷偷约会的地方就在那边,不过我不能带你们去!那个地方就只能我和我老公去,别人谁都不行,吃猫鼠在右边那边,我带你们过去瞧瞧,保证吓你们一大跳,你们肯定没见过那么大的吃猫鼠!”

说着她就拔腿朝右边走去,带着三个人又穿过了林子,朝一个下坡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在一片茂密的草丛当中,有几块破破烂烂的破木板堆在一棵树的下面,低低矮矮的几乎隐没在草丛当中,要不是田思柳带着他们直直的奔着那里去,估计他们老远都未必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那草丛当中的木板。

三个人跟着田思柳来到了那棵树的跟前,发现那些木板原本估计是被搭成了一个低矮小窝棚的样子,不过现在已经坏掉了,塌了下来,那下面什么都没有,找了这么久,居然就只是扑了一个空而已,这让三个人禁不住有些感到失望。

同样诧异的还有田思柳,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已经塌掉了的小木板窝棚,意识到那下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啊!吃猫鼠哪儿去了?!一只耳哪儿去了!原来就在这儿啊!原来就在这儿!喏!这儿!”她焦急的一边用手胡乱比划着,一边浑身颤抖的说,“原来在这儿有一个大笼子,可脏可臭了!里头就关着吃猫鼠还有一只耳他们那些!我还偷偷拿了东西来给它们吃过呢!真的有,真的有!我没骗你们!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老大的老鼠,你们别不相信我啊,我没说话,是真的!”

不等杜鹃等人作出回应,田思柳就先哭了起来:“为啥啊,吃猫鼠和一只耳去哪里了啊!我都找不到它们了!我找不到它们,谁能相信我啊!我找不到我老公的时候,他们也不相信我老公特别爱我,赶回来想要跟我结婚的事儿!现在我说这儿有吃猫鼠和一只耳,结果来了又没有!都没有人相信我了!”

杜鹃正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一下田思柳呢,唐弘业在一旁碰了碰她的胳膊,朝旁边的草丛一指,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第六十三章 坑

杜鹃顺着唐弘业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的草丛里面有一片不太一样,虽然草也是长得高高的,但是上面的草叶却已经有些打蔫儿了,皱皱巴巴的垂着头,非常萎靡的样子,跟周围生命力旺盛的其他野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样的环境下,周围的野草都长得很好,偏偏就只有这一小块地方的草都叶子打了蔫儿,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杜鹃对唐弘业点了点头,把田思柳拉到一旁去轻声安慰,唐弘业招呼了黄帅一起,在周围找了两个比较粗的树枝,在那一片草地上开始试着挖图,他们很快就发现那一块的土似乎是比较松的,比周围都要更松散很多,上面的草也是一扯就连根带土的都被提了起来,周围的草却需要花一些力气才能勉强拔起来,这个发现让唐弘业和黄帅似乎也心里有了底,更卖力气的用粗树枝挖了一会儿,果然戳到了土层下面一些别的东西,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把那东西从土里面挖出来一看,是一只死老鼠,一只体型硕大的死老鼠。

那只老鼠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软趴趴的样子,不过倒还没有多大的气味,老鼠的身体上面没有明显的伤痕,不像是被人打死的。

“还继续么?”黄帅问唐弘业,向他征求意见。

唐弘业点点头:“继续,都挖出来一个了,我不信就只有这么一只。”

两个人便又继续用树棍挖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了新的收获,陆陆续续的又从土里面挖出来了五只老鼠,这些老鼠有的比最初挖出来的那一只还大,有的要略小一点,其中还有一只的耳朵估计是跟其他老鼠打架的时候被咬伤了,残缺不全,乍看起来就好像只剩下了一只耳朵一样。

田思柳早就已经平静下来,现在一看唐弘业他们挖出来了死老鼠,立刻凑到跟前来,拍着手指着地上的死老鼠对他们说:“你们看呐!你们看呐!这不就是一只耳么!那个大的是它表哥吃猫鼠!我就说我没骗你们吧!我说怎么好端端的都没有了,弄了半天都死了呀!这回你们都看到了,可不是我瞎编的!”

看她那个兴高采烈的样子,估计平时因为精神状态不够稳定,田思柳说的很多事情都没有被人当真过,现在证实了自己所言非虚,这让她感到非常兴奋。

唐弘业他们几个可就没有那个心情去考虑田思柳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他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这几只老鼠的身上,这些老鼠都还没有散发什么异味,更不要说腐烂了,在这样一个气温偏高,土壤含水量也比较大的季节里面,足以说明这些老鼠死亡的时间还并不长,老鼠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说明这些老鼠并不是被人打死的,那么之前田思柳还见到这几只老鼠好端端的活着,现在就已经被掩埋掉了,这就足以说明这些老鼠是在近期才被人下药毒死的,几只油光水滑的大老鼠,齐刷刷的被人毒死了,这样的情况下说老鼠是野生的,恐怕傻子都不会信,那么养这么多只老鼠,肯定需要一个笼子之类的容器,现在这附近除了一个已经被损坏的木头棚子,就没有别的了,笼子去了哪里呢?

这一块埋死老鼠的地方,土质虽然比较松软,但是从表面上却出了一小片已经有些发蔫儿的草之外,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很显然当初那个埋这几只老鼠的人是特意用铁锹之类的工具,把表面长着草的土层小心翼翼的整块铲起来,等埋好了死老鼠之后又把那块土层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都说野草的生命力是最为顽强的,估计这么做的人就是带着这样的一种观点,所以才采用了这样的一种处理办法,但是却忽略了这么一折腾下来,这些草的根茎被损伤的很严重,所以纵使生命力顽强也还是元气大伤,变得有些萎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恐怕在这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地里面还的确是不容易发现。

杜鹃看到了死老鼠之后,皱了皱眉头,没有到近前去,她实在是怕老鼠怕的不得了,哪怕是一群死老鼠也是一样的,现在唐弘业和黄帅两个人在场,应付几只从土里面挖出来的死老鼠,并不是什么难事,她也就没打算上前去添乱,正好趁着田思柳看到了死老鼠之后情绪还挺振奋的,赶忙和她打探起来。

“你以前总能在山上看到‘一只耳’和‘吃猫鼠’它们么?”既然田思柳用动画片里面的角色去称呼这些老鼠,杜鹃索性就也学着她的样子去和她沟通。

“是啊,我没事儿就到林子里头来,总能看到它们。”田思柳回答的很笃定。

“那你最近最后一次看到它们是哪一天,还能记得么?”

“不记得了…”田思柳愣愣的回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上次就没看见它们了,平时它们都跟我可好了呢,我一从这儿过,它们就上蹿下跳的跟我打招呼,我有时候还从家里头偷偷拿东西给它们吃呢!上次我从这边绕过去,就没看到它们…咦?不对,我上次从这儿过,看到它们了,一只耳还冲我叫唤呢,我当时急急忙忙的就想赶紧跑,也没顾得上跟它们打招呼!”

“你当时急急忙忙是要跑去哪儿啊?”杜鹃问。

田思柳瞪了她一眼:“我不是听到说我爸要去打我老公了么,吓得赶紧跑了。”

“在那次之前,‘一只耳’和‘吃猫鼠’它们是被关在什么里头啊?箱子?笼子?还是什么网之类的东西里面呢?周围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没有啊,啥也没有,就有一个大笼子,那么老大!”田思柳有些夸张的把两条胳膊抡圆了,努力让自己比划出来的笼子看起来更大一些,“反正可大了。”

杜鹃听她说完之后,便走过去到那个树底下,也捡了一根树枝,把塌掉的木板朝两边拨开,露出原本应该是窝棚下面的地方,那里果然有一块半米见方的位置,很明显之前上面是放过比较重的东西的,所以地下并没有其他地方那样杂草茂盛,并且蹲下身子,还能闻到一股没有完全散去的臭气,像是动物粪便残留下来的气味,再仔细看一看,地面上的土似乎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这里应该也被翻过。”杜鹃站起身来,朝唐弘业和黄帅那边走了几步,对他们说,此时他们两个人正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把那些死老鼠逐个装进唐弘业随身带来的大号证物袋里面,估计是想要送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杜鹃的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唐弘业感觉到什么惊讶,包括方才杜鹃在一旁盘问田思柳的那几句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只是对杜鹃点点头:“那边不用管了,要是连笼子都弄走了,别的估计就更是被藏起来了。八成原来是把东西给埋在笼子下面了,现在估计还在手里,只不过藏的更隐秘了,也有可能是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选一种更加安全隐秘的方式丢掉吧。”

说完他站直了身子,视线转向了田思柳,开口问她:“你那个钥匙链到底是怎么捡到的?是捡到的,还是别人给你的?”

“我捡的,别人扔的,”田思柳回答,她给出的答案似乎又和之前有了一点变化,不过还好出入并不是很大,只不过是在捡到钥匙链的过程是加入了细节,“我在山上玩,然后听到上面有动静,然后有个人拿个东西扔我,然后就砸到我头上了,然后我就特别生气,然后低头看到钥匙链可好看啦,我就捡起来留着啦!”

她这一连串的“然后”真的是让听她讲话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不过考虑到田思柳的精神状态,她能够清清楚楚的表达和讲述,就已经算是眼下精神状态不错的表现了,谁也不会对她做出更多的要求。

唐弘业听了她的回答,也没有再多去理会,而是站直了身子,朝四周山坡下面张望起来,似乎是想要透过树林,依稀看到山下的景象,借此来判断他们几个人此时此刻所处的位置是更接近于哪里的。

很快,死老鼠都装好了,虽然封在口袋里面,但口袋是透明的,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让杜鹃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冒出来,她选择了和田思柳一起走在前面,唐弘业和黄帅拿着装了死老鼠的证物袋走在后面,四个人在田思柳的带领下又重新下山回到了村子里,虽然田思柳有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被杜鹃他们给送回了家,田福光早就已经回到家里了,看得出来当初虽然赌气答应了杜鹃和唐弘业他们的要求,但是他也是一时半刻都没有放下心来,在几个人还没有进田家的大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田福光在院子里面烦躁的踱来踱去的身影。

一看田思柳被唐弘业他们给送回来了,并且好端端的也没有受到什么精神刺激的样子,田福光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田思柳,示意自己的老婆把田思柳带进屋子里去洗漱收拾,自己依旧留在外面和唐弘业他们说说话,他先是道了个歉,表示自己之前实在是太生气了,气田思柳没出息,不争气,竟然对丁正青还是那么的念念不忘,然后又不忘替自己说上几句。

“你们可千万别听柳柳她胡说八道,她说的话,根本就不能全都当真,”田福光对他们说,“她自从病了以后就总有那样的毛病,说话的时候吧,有的就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儿,有的根本就不知道是她从哪儿看到的,听说的,反正都能给编到一起去,你们可千万不要当真,都是一些没有的事儿!我真的没有再去找过丁正青的麻烦,这我都敢对天发誓的!我要是说了半句谎话都让老天爷打雷劈死我!我还是那句话,我就不可能那么冲动的做那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事儿,我要是把自己搭进去了,也得不到什么钱,她们娘俩儿以后怎么活?你们信我吧!”

“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唐弘业并不回应田福光的那一番剖白,而是若无其事的向他询问道,“平时这附近的村子,有没有比较严重的闹耗子的情况?”

“啊?耗子?”田福光被他这么一问还有点儿懵了,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想要判断一下唐弘业有没有在故意戏弄自己,看了看,觉得唐弘业应该是认真的,这才摇了摇头:“还行吧,农村这种地方,耗子那肯定是有,但是没听说闹的特别凶的,因为一般村子里总有那么几户人家养猫的,还有养狗的,多少观点儿用,耗子有也都是在野地里头藏着的多,在人家里的少。”

“那村子里有人卖老鼠药么?”唐弘业又问。

田福光摇摇头:“我们村子里除了开农家乐和开鱼塘的,就只有那么三家做点小买卖,一个是开小卖店,买点儿油盐酱醋小零食的,一个是开药店卖药的小大夫,还有一个是专门招待村里人办那种红白喜事的地方,别的就卖啥的都没有,想买什么杀虫的灭鼠的乱七八糟的那些玩意儿,那都得去镇上买,镇上那边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反正东西跟市里估计比不了,应付我们这边的生活还是够用了。”

唐弘业听他说完之后,点点头,向田福光道了谢,又叮嘱他看顾好田思柳,不要让田思柳到处乱跑,万一遇到坏人,或者是她自己无法控制好情绪和行为,再伤害到无辜村民之类的,田福光哪敢有什么二话,满口答应着。

三个人离开了田家,唐弘业便对黄帅说:“可能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黄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准备往回返,争取尽快把结果通知给你们!”

、第六十四章 逃

说妥了之后,黄帅也不能再多耽搁,临走的时候叮嘱杜鹃脚踝要是不舒服的话,记得贴个膏药缓解一下,然后就赶忙过去提车,准备开车尽快返回市里去。唐弘业和杜鹃则回到农家乐,之后还要再到镇上去一趟,不过考虑到满山跑了一上午,也算是结结实实的折腾了一上午,他们打算稍作休息然后再出发。

回到农家乐,简单的随便吃了口饭,杜鹃就回房间去休息了,躺在床上其实脑子里也还是静不下来,有许多乱哄哄的念头不停的冒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三声叩击门板的轻响。

杜鹃赶忙起身过去开门,打开门以后,门外并没有什么人,只有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小塑料袋,杜鹃弯腰捡起来一看,塑料袋里面是一盒云南白药喷雾,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抿着嘴偷笑了一下,又关上门回去休息了。

大约休息了一个小时,差不多也快要到了下午那一趟开往镇上的通勤车经过的时间,唐弘业就过来找杜鹃,两个人出发到通勤车的站点附近去等车,肩并肩走在路上的时候,唐弘业轻轻的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药味儿,他没有吭声,瞄了一眼杜鹃因为穿着卷边牛仔裤所以露在外面的脚踝,见那里并没有任何的水肿淤青,便悄悄的舒展了一下眉头,没有吭声,若无其事的继续走。

这一次他们两个人的时间比较宽裕,所以并没有特别着急,走到了通勤车站点还等了一会儿,车子才来,还好下午这个时间去镇上的人不多,两个人居然还能有座位,尽管座位有点脏兮兮的,又硬邦邦的很不舒服,一路颠簸着到了镇上,杜鹃倒也总算是没有像上次那样晕车不舒服。

到了镇上,两个人就随便找了一个路边的小店铺,进去打听一下镇上哪里有卖老鼠药的,原本他们还担心卖鼠药的店铺可不要太多,不然的话一家一家排查起来很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一不小心就遗漏了什么。结果实际情况比他们事先的预期都要更乐观一点,打听了一圈,这个镇上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杂货店里还在卖鼠药,主要是销路不好也没有什么利润,所以很多店铺就都不愿意进货了。

“那玩意儿有什么可卖的呢,也不赚几个钱,现在家里头养猫养狗的人也多了,闹耗子的也少,万一买了老鼠药回去不是拿来药老鼠,是把别人家猫猫狗狗的那些给药了,或者干脆是把人给药着了,我可是里外不讨好,”这两三家当中一个也已经不再销售老鼠药的店主是这么跟唐弘业和杜鹃说的,“药死了,说我卖那么毒的东西,坑人!没药死,回头就说我卖假货,你说我图啥?”

打听了一大圈之后,唐弘业和杜鹃最终又排除掉了一家最近半年多都没有在老鼠药这件商品上面开过张的小店铺,锁定了最后一家有可能的小型超市,找到了这个小超市的店主询问情况,得知店主是刚刚才回来接手的,之前因为家里面的一些事情,所以让一个亲戚帮忙临时看了快一个月的店面,两个人又辗转找到了这个之前一直帮忙看店的店主亲戚,向他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等他们在天黑之前又坐着通勤车回到农家乐的时候,黄帅也打了电话过来,告诉他们那些老鼠在被送回到公安局之后,就立刻送检,现在已经有了结果,果然是被鼠药毒死的,并且使用的鼠药也是市面上比较规范的正规鼠药,慢性起效,不会因为误食而在短时间之内给人体造成致命损伤的那种,那些老鼠是在吃了鼠药之后二到五天才逐渐药效发作,在那些死去的老鼠体内还发现了没有来得及消化干净的食物,从这些食物来看,在投喂了鼠药之后,一直到老鼠出现了反应并且死亡这中间的两三天时间里,这几只大老鼠的生活水平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因为他们的胃里面还找到了没有消化干净的肉食、鸡蛋,甚至还有疑似火腿肠的东西。

而这里面还有一个很有趣的差别,在他们当时在案发现场抓到的那些大老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似乎在被与死者关在一起之前并没有吃什么大餐。

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之后,唐弘业决定要有所行动了,他让黄帅立刻开一辆局里的车回来,他们今天晚上就可以谁都不用继续住在农家乐了。

从市里过来,尤其是马力全开的开车赶过来,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所以杜鹃和唐弘业就什么都没做的等着黄帅到来之后统一行动,在等待的过程当中,杜鹃或多或少的有些忐忑,心里面觉得有些没底,参加工作以来,她也跟过几个案子,但是像这样发生在这种环境下,没有特别多痕迹证据和影像证据的还真是不多,毕竟时至今日,监控摄像头几乎已经遍布了各个城市的大小角落,所以以他们现在的掌握,虽然说能够捋顺得通,却还是让人有些担心,怕证据不够过硬,万一搞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来,那可就麻烦了。

她把自己的担心说给唐弘业听,唐弘业却并不这么认为。

“不会的,你高估了对方的心理素质了,”他很有信心的回答,“一个能采用这么异想天开的方法就想要杀人的,骨子里天真的很,不会那么老谋深算的。”

杜鹃点了点头,她知道唐弘业说的有道理,并且她自己自然也希望是这样的,所以尽管有那么一丝丝的忐忑,她也还是让自己努力淡定下来。

黄帅的方向感和记路能力也还是不错的,他赶到的时间和唐弘业他们预期当中的并没有任何出入,来了之后他同唐弘业打了一声招呼,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其实他也已经算是心中有数的了。在三个人离开农家乐,准备直奔目的地的时候,他趁着准备上车的空当,偷偷塞了一袋东西给杜鹃,杜鹃一看,黄帅塞过来的原来是一包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

“等着化验结果的时候在公安局旁边的药店顺手买的,”黄帅面对杜鹃有些诧异的目光,笑了笑,不太在意的对她说,“你不是脚扭了么,一会儿贴上吧。”

“谢谢你,但是…这个你拿回去留着以后有需要的时候用吧。”杜鹃说完这话,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哪里不对劲,赶忙改口,“我不是说盼着你有什么跌打损伤,就是这东西我确实用不上,我皮肤敏感,贴膏药就会红肿发痒,所以基本上什么膏药都没有办法用,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喷过药了,现在脚踝一点也不疼,没有事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

黄帅听杜鹃这么一说,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恍然大悟,从杜鹃手里接过那一袋跌打损伤药膏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也笑了:“瞧我这事儿办的!哪像个搞侦查的人应该有的素质!好歹咱们俩也在一起工作那么久了,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你对膏药过敏这件事!被你这么一说,我刚才也回忆了一下,发现你好像还真的是从来都没有贴过任何的膏药,原来我还以为是你们女孩子嫌那种东西气味儿大,所以才不喜欢呢,弄了半天是我自作聪明了。看你现在好像确实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要不然的话,我还真挺内疚的,如果不是当时我冒冒失失的把你拉到后头去了,也不会让你扭了脚。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也还是怪我,我当时就只想着我一个大男人,在那种情况下应该保护你,不能让你挡在我前面,结果反倒因为没有常识,还把你给折腾扭到了脚,你说我这事儿办的!”

“没事儿,没事儿,你别说这些了…”杜鹃赶帮冲黄帅摆摆手,黄帅越是这么表现得诚惶诚恐,她就越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你们两个,赶紧上车!”唐弘业率先上了车,然后开口朝他们两个招呼。

他这么一招呼,倒是把杜鹃从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窘迫当中给解救出来了,她赶忙趁机结束了与黄帅之间的对话,对唐弘业点点头,坐上了副驾驶,黄帅便坐在了后排,唐弘业发动汽车直奔他们的目的地,那里他们之前都去过,所以就算天色已经暗下来,也还是不难找到路线,没用多久就到达了。

车子停在院门前,隔着车窗也能看到房子里面亮着灯,这个时间,八成是正在吃晚饭,或者刚刚吃好了饭,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

“咱们现在进去带人走,这时间点赶的…不成功便成仁啊!”黄帅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房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

唐弘业笑了笑,他倒是的确一点都不紧张:“我有信心,只成功,不成仁!”

三个人下了车,退开虚掩着的院门,径直穿过院子朝房门方向走了过去,到了门边停下来,唐弘业抬手敲了几下,原本隔着挂着窗帘还能听到电视声音传出来,在敲门声之后就瞬间安静下来了,安静归安静,却并没有人出来开门的意思,唐弘业只好又抬起手来再敲一遍,又过了几秒钟,总算才有人从里面出来。

房门开了,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是丁康顺,他的脸上满是戒备和提防,缩头缩脑好像生怕外面有什么咬人的猛兽一样,一看门口是唐弘业他们三个人,顿时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他先没有同唐弘业他们说话,而是扭头对屋里的老婆说:“没事儿,你看你的电视吧,找我的,我跟人聊几句就回去。”

说完之后,他从门里走出来,回手把门关上,然后推着唐弘业就把他们往一边拉,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之前每次见面几乎都要放在嘴边念叨几句的那番话,无非就是嫌他们又跑来,回头不要造成什么影响,破坏了自己名声之类的。

唐弘业不想任由丁康顺把他们推向一旁,但是他又不能做出太大的反应,丁康强虽然身体素质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不错的,但毕竟是一个五十岁的人了,唐弘业不想节外生枝,两人真的推搡起来,再让丁康顺闹出什么别的把戏。

“丁康顺,你先不要急着把我们往外推,我们今天过来——”

不等唐弘业把话说完,丁康顺就把话头给抢了过去:“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找我么!行,你们找我就找我吧!今天我豁出去了,有一说一,咱们几个也正好把话给好好的说说清楚!我老婆脾气不好,咱外头说去,省得让她听到了又要胡搅蛮缠,又要吵吵嚷嚷的,我听着头疼!走走走,外面说外面说!”

杜鹃皱起了眉头,丁康顺现在的这种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平日里遮遮掩掩,生怕邻居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会说三道四嚼舌头的人,现在竟然主动把他们几个往外推,这哪里是丁康顺平时做事的风格,根本就是故意想要把他们给支开,这么做很明显就是他已经猜到了他们这一次过来的目的。

丁康顺的反应让杜鹃心里原本的忐忑也少了几分,唐弘业和黄帅也是一样。

“丁康顺,你知道我们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那我们就会追究你的责任了!”唐弘业拧着眉瞪着丁康顺,给他最后的警告。

丁康顺被唐弘业这么一说,也不再阻拦,而是把两只手攥起拳头并在一起,向唐弘业那么一伸:“我承认,那些事儿全部都是我干的,你们抓我吧!抓我就对了!把我带走吧!我认罪!我都认罪!”

他这边正说着,忽然一个人影从丁康顺家房子侧面的院墙迅速的翻了出去,唐弘业立刻朝黄帅示意了一下,推开丁康顺飞速的追了出去。

、第六十五章 吐实(上)

丁康顺一见唐弘业追了出去,顿时就不淡定了,立刻就想要跟过去进行阻拦,好在有黄帅在一旁及时的一把将他拉住,尽管丁康顺也努力的想要挣脱黄帅的钳制,但是毕竟他已经是个半百之年的人,而黄帅却是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子,所以丁康顺也只有挣扎的份,没有真的挣脱出去的实力。

“丁康顺,你冷静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这样的行为是什么?你这是窝藏包庇!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你知道么?!”杜鹃也被丁康顺这种阻挠的举动给气到了,她瞪着眼睛,厉声呵斥道,“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算你拼上自己,不在乎会不会被判刑,让丁玉树成功的逃走了,那又能怎么样呢?逃走了他也只是一个逃犯,是要被通缉的,落网只是迟早的事,他做过的事情已经不可能被抹掉了,他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当中了!”

丁康顺原本还在拼命的挣扎着,听到杜鹃的话,顿时整个人都好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就好像吸进去的氧气根本到不了自己的肺里面似的。

黄帅也有些喘粗气,虽然在体能方面他是一定胜过丁康顺的,但是丁康顺刚才为了想要去掩护儿子不被唐弘业追上,可以说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跟他这么一番撕扯也让黄帅感觉到了疲惫,不过现在他还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丁康顺会出其不意的做出什么别的行为来,于是继续保持着全副戒备。

“你们干什么——”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声叫嚷,声音从屋里迅速的朝门口方向靠近,很显然就是丁康顺的老婆,丁玉树的母亲。

“你回去!不许出来!”之前几次接触当中一直表现的非常惧内的丁康顺,忽然一反常态,咆哮着冲屋门里面吼道,“孩子犯了错,抹不掉了!窝藏包庇就我一个人窝藏包庇吧,你给我回去,不许出来!把这个家给我守住了!”

门里面的叫嚷声随着丁康顺的一声吼而戛然而止,随后便是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丁康顺听到门里面的哭声,也流下了眼泪,这对夫妻一个门外一个门里,都哭了起来,门里面的哭声越来越响,渐渐的从啜泣变成了嚎哭。

“你让我把家守住…你跟儿子都回不来了,这个家还能叫家么?剩我自己的话我还咋活啊!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门里面的丁康顺老婆一边嚎哭一边还不忘悲情的诉说着自己此时此刻痛苦的心情。

“行了!别嚎了!平时最要面子最怕丢脸的就是你,现在你又不怕被邻居听到了?儿子回不来,我还能回来呢,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就当从来没有养过他!”丁康顺流了一会儿眼泪,忽然抹了一把脸,对门里说,说完之后,又抬眼,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问一旁的杜鹃,“你看我们这样,心里难受不?”

“那你在知情之后,想到丁康强和他的老伴儿,你心里难受过么?”杜鹃不答反问,看丁康顺被自己问住了,说不出别的话来,便又缓了缓,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丁玉树和丁正青的死有关这件事的?”

“刚刚知道没多久,原来不知道,昨天,我去那小子屋里,发现有个车钥匙,那上头的牌子我认识,之前丁正青那小子开的就是那个牌子的车。”丁康顺面如死灰,嘴唇甚至都有些颤抖,“我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他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随着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唐弘业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丁玉树的衣领,丁玉树面色铁青,很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挣扎,现在因为无力反抗,所以才不得不选择了放弃,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倒是原本还战战兢兢的丁康顺,一看到儿子这么快就被唐弘业给抓了回来,顿时就又流下眼泪来了。

“行啊,行啊,你小子有出息啊!”丁康顺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到底给老子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出来!你真的是太了不起了!现在不光是你自己完了,你爹我为了你也一样搭进去,你把咱们家作进去了两个,你真是太厉害了你!”

丁玉树面对父亲的这种怒骂,只是微微的抬了抬眼皮,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吐出一句:“那也是因为你这个窝囊废造成的。”

他的话几乎听不出任何的声调,平得就好像是机器人一样,不夹杂任何的情绪和感情,让这个原本就略显瘦弱的青年看起来更加冷漠无情了。

丁康顺又悲又气,根本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刚才就多余帮你拦着,之前也多余帮你瞒着,我就应该大义灭亲,举报了你这个小王八蛋!”

丁玉树只是沉默的犯了一个白眼儿,并没有理会父亲的控诉。

丁家父子一个因为涉嫌故意杀人,一个因为窝藏包庇,都被带上了车,唐弘业和杜鹃他们开车载着这对父子返回了A市公安局,这个由老鼠引起的怪异的案件今夜将会要真相大白,画上一个句点。

丁康顺那边的情况比较简单,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深挖的,所以就交给了留下来帮忙的汤力和黄帅,唐弘业和杜鹃负责对丁玉树的审讯,丁玉树在一路返回市里的时候始终一言不发,原本只是垂着眼睛,进入市区之后,他的视线便转移到了车外,目不转睛的盯着车窗外划过的万家灯火、五彩霓虹,等到了公安局,被带进了审讯室,他也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紧张感,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丁玉树,丁正青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坐定之后,唐弘业开口问。

丁玉树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要是没关系,你们凭啥带我过来这儿,人是我弄死了,没啥可说,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我到底哪里处理的不够好,让你们这么快就想到我,把我给抓起来了。”

“有一句话虽然烂大街,但是还是得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你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证据。”杜鹃对他说,“丁正青他们村的田福光去找丁正青的麻烦,当时你也在场,对吧?为什么当时你选择了帮丁正青脱身,然后又拿田福光来骗他,找机会对他下手?你到底是对丁正青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恨呗,还能什么情绪,如果不是他,刚刚过来时候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热热闹闹的生活,那都是我的!我的!”丁玉树被问起自己对丁正青的恨意从何而来,这才终于有了几分激动的情绪流露出来,“要不是丁正青他爸当初强行迁祖坟,坏了我们家的风水,那些财路都应该是我爸的,我才应该是那个富二代呢!丁正青是偷了属于我的东西,还害的我们家什么事都不顺利,我考大学都反反复复也考不上!你说我该不该恨他?而且他死有余辜,他活该!他把那个田什么光家的女儿给害成那样,所以他才心虚,才会上当,丁正青他要是堂堂正正的做人,我的计划也行不通,所以这事儿不怪我,怪他自己!”

“你先别忙着着急,从头说,”唐弘业示意了丁玉树一下,“所以说你对丁正青的痛恨,都是从他父亲丁康强跟你们家关于迁坟的那件事情来的?”

“对,”丁玉树对这一点毫不掩饰,当即就承认了,“我小时候学习很好的,那时候我们家日子也过得还挺舒服的,丁康强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差没穷掉裤子而已,自从他带人把我们家的祖坟给挖了,我们家的日子就开始走下坡路,偏偏我爸是个窝囊废,自己不敢去跟人争还不承认,非得说他不相信祖坟风水那些事儿,我妈为了这个跟他吵多少次架,他就是不敢替我们家出头。自从祖坟被人迁走了之后,我学习都开始越来越吃力了,原本我随随便便都能考九十多分,后来就越来越力不从心,这就是因为我们家的风水被破坏了!后来丁正青他们一家子发了大财,我们村好多人背后都说我们家的笑话,说要不是祖坟被人挖了,说不定发财的就是我爸,我就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恨。”

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倒是让杜鹃感到有些诧异的,她没有想到像丁玉树这样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竟然会有这么迷信的思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杀了丁正青的?那些老鼠是你自己养的?养了多久?”唐弘业问。

“弄死丁正青是他这次回来之后才有的想法,本来我就恨他们一家,偏偏他还要在饭馆儿里头当众嘲笑我,”丁玉树眯了眯眼睛,“我平时特别喜欢看书,什么东西我都愿意多了解一些,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了一个断别人家运势的方法,里面最厉害的就是断子绝孙,再大的运势也会一下子就彻底没有了,所以我当时就想,我要是能弄死丁正青,丁康强他们家就算是完了!说不定我们家就能转运了呢!后来正好我听说我爸跑去求他给我安排工作,他也答应了,当时我还想给他一次机会的,我就过去跟他说,我想要好一点的工作,有前途的,有发展的,够体面的,结果他又把我给笑话了一顿,还说答应我爸的事情根本就是耍他玩儿,是想要戏弄他,我心里正恨得慌,正好那个田什么过来找他,听到丁正青在跟我吹牛,说他跟多少个女孩儿好过,当初跟田什么的女儿在一起就是玩玩啊之类的那种话,姓田的二话不说冲进来就要打人,当时我就想,我的机会来了,我得利用这个机会让丁正青信任我,这样我就可以尝试自己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