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问题上面,杜鹃和唐弘业都对赵勇有着充分的信任,他的确对廖香之的死既没有嫌疑,也没有说谎的意义。

从作案嫌疑的角度来说,廖香之出事的时候两个人早已经离完了婚,不管廖香之是怎么死的,已经属于廖香之的那些财产也流不到赵勇的手里面,更何况两个人为了打离婚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撕破了脸,别说什么不做夫妻还能做朋友这种话了,估计他们两个人就连做普通路人都不可能,那分明就是一对红了眼的仇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反而减轻了许多赵勇的作案嫌疑——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会对于已经恨自己入骨的前夫那么疏于防范,让对方有机会能够对自己投【hx】毒成功呢?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今时今日,赵勇编造这种谎话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非但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益处,反倒会非常的丢人现眼。

那么假如赵勇说的都是事实,廖香之当初给赵勇下的可就真的是一剂猛药了,非常的猛烈,非常的有效,同时也非常的冒险。

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情绪是会出现失控的,情绪失控的同时还会伴随着行为的失控,在无法抑制的愤怒情绪驱使下,赵勇的殴打行为很有可能会上升到更高的伤害级别,威胁到廖香之的生命安全,廖香之的做法就好像是在玩火,玩得好就如同杂技团里面的杂耍表演,险象环生但是最终却是有惊无险。但是考虑到两个人的性别和体能差异,廖香之假如当初不能够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就很有可能把自己的半条命甚至一条命都搭在里头。

这一种可能性从时隔几年赵勇提起这件事来依旧直喘粗气的反应也可以得到作证,廖香之当初为了给赵勇设置这么一个陷阱,也真的是非常拼命了。

“你不是等她把你告上法院才觉得不对劲儿的?是到了派出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唐弘业对赵勇回过神来的速度还是有些惊讶的,他原以为这个男人最初一步一步走入了廖香之设计好的陷阱,一定不是一个聪明敏锐的人呢。

“是啊,我刚开始到了派出所的时候,也没想明白,我就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特别冤,所以我还跟派出所的警察诉苦来着,结果说完了之后呢,他们一点儿都没同情我,还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有一个人还怀疑我是不是沾了什么毒了,我真的是有苦都说不出来,后来有一个警察跟我说‘哪个女的是疯了吧才会跟自己老公说那些事儿,那不是等于找打么’,我忽然之间脑子里就清醒了。”

赵勇冷哼了一声:“真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廖香之给我玩儿阴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她能舍得把她自己都豁出来,就为了跟我离婚啊!我承认我这个人,长得不怎么拿得出手,能力什么的也就普普通通,但是我跟她一起过日子,从来没有做过一丁点儿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也承认做生意是她主要负责了,但是我也还是那一句话,没有我们家的本钱,她能空手套白狼么?平时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看好玩儿的,我也都惦记着她,想着她,所以我那时候真的是横想竖想,脑袋都想破了也想不出来,我到底有多对不起她,还值得让她为了跟我离个婚就下这么大的血本儿!再后来我觉得我也想明白了,可能她从一开始跟我在一起,也就是想拿我当个跳板,从来没想过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吧,我也是昏了头了,明明当初喜欢她那么长时间她都没搭理过我,没给过我好脸色,后来怎么可能就突然愿意跟我在一起,给我当媳妇儿呢!所以我也是活该,自己眼瞎,怨不得别人。”

“之后她就去起诉你,要求离婚了?”

“对,我也没打算再跟她拧着,后来离的时候我都已经心灰意冷了,就想着算了,我什么也不跟她争,什么也不跟她抢了,这个女人太可怕,她就是以前老话儿说的美女蛇,我能好好的离开她就是最大的福气,再跟她耗下去,我指不定会不会被她陷害到监狱里头去。”赵勇深吸一口气,轻轻的吐出来,“你们想想看,一个女人,都豁得出去把自己当诱饵,就为了抓住我的把柄好跟我离婚,这种人,这种家,我还死乞白赖的挽留什么啊,我就当自己这么多年的一片真心都喂了狗了吧。离婚之后过了那是多长时间啊,我刚从我们俩的事情里头缓过来一点儿,就听说她死了,这可真是活生生的把自己给折腾死了,有时候我也忍不住会想,要是她没跟我闹离婚,好好过日子,现在是不是也不会死,还活着呢…”

喃喃的说完了最后的那一番话,赵勇忽然回过神来,抡起巴掌就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儿贱?!她都那么对我了,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还有这种想法!这要是让我媳妇儿知道了,得多伤心!”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杜鹃给吓了一大跳,看他只是自扇耳光警醒一下,也就没有说什么,沉默片刻,才开口又问赵勇:“据你所知,廖香之过去存在睡眠障碍么?比如说失眠之类的?严重到需要服用安眠药的那种程度。”

“失眠?她?”赵勇笑了笑,“不可能的,她是出了名的头沾着枕头就睡着,根本就没有睡不着的时候,从来没吃过安眠药那种东西,而且她还从来不睡午觉,晚上睡了之后,第二天必须睡到自然醒,只要睡到自然醒,睡足了,一整天下来都特别精神,从来不犯困。”

、第四十八章 手到擒来

“你当初找人帮忙拍的那些照片,手头上还有么?”唐弘业问。

赵勇迟疑了一下,有些心虚的朝自己这家小超市的门口方向看了看,然后对他们点了点头:“其实我偷偷摸摸的留了几张,也不是为了别的,廖香之死都死了,我就是想给自己提个醒儿,别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过日子,被人家给打包卖了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但是我现在的老婆不让,我们俩确定要结婚之后,她就把我过去跟廖香之有关系的东西全都给扔干净了,这要是让她知道我还偷偷藏了几张,非得跟我吵翻天了不可。你们等着,我找出来给你们,回头你们也不用再给我送回来了,我也想通了,以后不管过去的事儿,就好好过日子得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最里面的一个货架跟前,把堆放在货架旁边的几个用来装调料的纸箱子拉到一旁,然后跪在地上,撅着屁股伸手往货架底座的下面摸,那底座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不大,赵勇的手都没有办法完全伸进去,他就只能用手指一点一点的往外勾,唐弘业和杜鹃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在旁边站着等。

“哦,对了,当初廖香之找的帮她打官司的律师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么?”唐弘业忽然想起另外的一件事,弯下腰开口问赵勇。

“不知道,我就在法院见过那个律师一次,到现在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赵勇因为正在努力从货架下面勾东西的缘故,说话声音有些闷闷的。

这边赵勇的东西还没有勾出来,那边从超市门外头进来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从她走进超市的时候最先把视线投向了门口的收银台,一看那里是空着的,眉头就先微微一皱,然后伸长了脖子朝里面打量起来。

杜鹃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从她的一举一动可以非常清楚的判断出这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顾客,十有八九是赵勇现在的老婆。

赵勇和廖香之的那段婚姻当中,他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作为一个丈夫不够称职的地方,这自然有待商榷,但是总体来说,他也算是吃到了苦头的那一方,现在既然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杜鹃也不希望因为他们的调查工作,又给赵勇现在的这一段婚姻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破坏了人家的夫妻感情。

于是她灵机一动,冲唐弘业递了一个眼色,嘴里对赵勇说:“老板,算了,就是几个硬币,掉到货架下面就掉进去吧,找不到就别找了,也没有多少钱,你别麻烦了,我看好像又来顾客了,可别耽误了你做生意。”

唐弘业心领神会的顺手从旁边的货架上面拿了两瓶饮料下来,嘴上也跟着杜鹃一起说:“是啊,老板,别麻烦了,掉了就掉了吧。”

赵勇这时候也已经把他藏在货架地下的那个旧旧的牛皮纸信封给拿了出来,听杜鹃和唐弘业这么一说,竟然有点懵了,还好唐弘业反应比较机灵,弯腰从他手里抽走了那个牛皮纸信封,迅速的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当中。

“老赵,你干什么呢?前头收银台那里空着没人,你撅个屁股趴地上找什么呢?”那个女人闻声走了过来,一看赵勇,立刻开口向他询问起来,没眼之间颇有一些不大愉快,果然被杜鹃给猜对了,她就是赵勇的现任妻子。

赵勇一看到自己的老婆来了,这才意识到唐弘业和杜鹃方才是在替自己打掩护呢,还好他没有笨到家,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他老婆说:“没事儿,就是这俩顾客过来买东西,一不小心撒了好多硬币,都滚咱们货架子底下了,我就寻思帮人家找一找,可能是滚进去太深了,我这手指头粗,也摸不着…”

赵勇的现任妻子对他的这个说法也并不是特别买账,只不过碍于唐弘业他们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只是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人啊,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你为了帮人家捡那几毛钱,跑到这大里头来,这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万一门口丢了什么东西,你看看哪头划算!赶紧去前头守着吧!”

说完了还略微带着几分不悦的瞥了杜鹃和唐弘业一眼,一个人转身先走了。

赵勇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杜鹃和唐弘业笑了笑,唐弘业举起那两瓶饮料冲他示意了一下:“老板,那你先忙着,我们把这两瓶饮料结了账就走了。”

赵勇觉得这两个警察不但相信自己当初的确被廖香之给算计了,肯听自己的倾诉,现在还特别机智的在现任妻子的面前替自己打掩护,有意想要把那两瓶饮料就送给他们喝,不好意思收钱,但是碍于现任妻子就在店里,他又不敢明确的表达出来,在收银台那里磨磨蹭蹭的,想装个样子就让他们拿了饮料离开。

唐弘业当然不会想要占这两瓶饮料的便宜,把钱给付了之后就和杜鹃一起离开了小超市,步行去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唐弘业才从口袋里拿出来那个牛皮纸信封,把里面的四五张照片抽出来,跟杜鹃一起先大略的看一看。

赵勇留下的这几张照片的确都是廖香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不过都是廖香之的正面照,跟她在一起的男人都是被照成了虚影或者是一抹背影,廖香之的身影在照片上面占据了主要部分,并且拍摄的角度还挺凑巧,照片上面的廖香之看起来比她的证件照可要好看多了,似乎的确颇有些风情。

“这个赵勇…估计心里面也并不是真的彻彻底底放下了廖香之的那些事,连廖香之这个人可能都没有完全的放下。”杜鹃看了看那些照片之后,递还给唐弘业,叹了一口气,“嘴上说是留着警醒一下自己,实际上你看他留下的,明显都是廖香之本人拍的比较好看,并且跟廖香之在一起的男人都可以被忽略不计的那一类,这分明就是留着想要没事的时候偷偷怀念一下廖香之的吧。”

“嗯,所以他肯把这些照片都给咱们,也算是下了好大决心了!”唐弘业点点头,“不过这照片拍的也确实是不怎么样,你看这一张廖香之的眼睛看哪里。”

杜鹃接过那张照片一看,发现那一张照片虽然并不是什么近景,但是仔细看不难发现,廖香之的眼睛是看向镜头方向的。

“廖香之已经发现了拍照的那个人了!”她有些惊讶,“怪不得赵勇拿着照片去跟她摊牌的时候她会那么冷静的应对,一点慌乱都没有!在赵勇找她摊牌之前,她就已经察觉到自己被人盯梢拍照的事情了,所以才故意将计就计,弄了一个圈套,就等着赵勇自己傻乎乎的跳进来呢!”

“是啊,所以这两个案子,除了之前已经发现的那两个共同点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个相似之处,”唐弘业摇了摇头,“被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电动车喇叭响,两个人本能的回过头去,看到了骑着一辆三轮电动车从后面追上来的赵勇。

“你怎么出来了?不怕你老婆多心啊?”唐弘业问。

赵勇把电动车停下来,指了指车后面装着的东西:“去帮附近的人送货,我老婆帮我看店呢,出不来。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虽然说廖香之挺不是个东西的,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死的那么不明不白的到底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你们要是能抓到是谁干的,我也谢谢你们了!”

唐弘业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都是我们的工作,分内的事儿,不需要谁感谢,应该的。不过…你就别想这些了,既然都选择了重新开始组建一个家庭,你就跟现在的老婆好好过日子吧,踏踏实实的,别让死了的人影响了你们以后的生活。”

赵勇答应着,又冲他们道了谢,这才发动起电动三轮车继续去送货,唐弘业和杜鹃也来到了他们停车的地方,上了车。

“这个赵勇啊,脑子好像确实是不怎么机灵。”唐弘业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才他到现在都没注意到刚才咱们看到的那个照片上面的细节,只想到了廖香之刺激他,让他动手是为了离婚,根本就没有想到廖香之一直以来就处心积虑的在想把责任推在他的头上,好在甩掉他的同时把好处都给占尽了呢。”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有些时候有些事,不知道也是挺好的。要是真的早早就被赵勇知道了廖香之的那些算计,搞不好他一冲动,廖香之就真的是死在他手里头了呢!毕竟爱有多深,恨起来就会有多深。”杜鹃也有些唏嘘,“人可真的是复杂的生物。你说这廖香之,人很聪明,也够勤快,所以才能凭借着赵勇家里最初提供的彩礼钱做本钱,把生意一步一步硬是做得有声有色起来,但是不管她怎么聪明和勤快,在品行这方面她都不是什么好人。赵勇就正好相反了,作为一个没有什么心机,反应速度也不怎么样的人,感觉连做坏人的资格都没有,被廖香之算计得丢盔卸甲,灰头土脸,但你也不能说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因为他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胸无大志,好逸恶劳了。”

“人么,都是多面的,就比如我,嘴是欠了一点儿,但是心好。”唐弘业听完了杜鹃的感慨,在搭腔的时候忽然话锋一转,愣是把话题拐到了自己的身上,说完之后还觉得不够强调,又补充了一句,“真的,特好!”

“说工作的事儿呢,你又胡扯什么。”杜鹃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其实看他就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求表扬一样的那个表情和眼神,还是忍不住有一点想笑的,不过她一眼扫到唐弘业放在旁边的手机,“咦?韦立辉给你打电话了!”

唐弘业低头一看,还真是,他的手机调了个静音模式,方才如果杜鹃没一眼恰好看到,这个电话就错过去了。

“不会是他找到郝天赋了吧?”他拿起手机,咕哝了一句就接听起来。

电话听筒那一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略显急促,唐弘业也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还真是,他竟然把郝天赋给找到了!”放下手机,唐弘业一边发动汽车往电话里面韦立辉通知他们的地点赶过去,一边对杜鹃说,“这也太效率了,好家伙,比讨【HX】债公司的那些人找人找的还厉害!这速度,算手到擒来吧?”

“他还在那里盯着郝天赋呢么?”杜鹃问。

唐弘业点点头:“在呢,他说他从昨天找到了郝天赋就一直盯着他,把他大概的作息规律给掌握了,让咱们抓紧时间赶过去,免得他在外面盯着的时间如果太久了,被郝天赋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再有什么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韦立辉在电话里告诉唐弘业的那个地点位于市郊,已经算是城乡结合部了,按照他说的位置,唐弘业他们来到了一条小街上,小街两旁是两排大概五层的矮楼,黑黑的非常破旧,上面的涂料早就斑驳了,甚至还耍着各种广告,喷着黑乎乎的手机号码在墙面上。这两排小楼的一楼是很多各种各样的小店铺,从小饭馆到汽车修理,经营项目之丰富,不一而足,别看周围看起来都破破旧旧的,却并不荒凉,反而非常的热闹。

韦立辉的车子就停在路边,唐弘业他们停好了车子下车过去,敲了敲他的车窗,韦立辉没有降下车窗,而是冲着汽车后排座比划了几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示意他们上车说话。

唐弘业和杜鹃依言上了车,韦立辉这才对他们笑了笑。

“那儿,”他伸手朝车窗外不远处的一个楼间小道指了指,“郝天赋比现在再晚一点的时候,就该出来买东西吃了,你们就正好能逮着他!”

、第四十九章 烂泥扶不上墙

跟韦立辉沟通过关于郝天赋的事情,唐弘业他们接下来自然就是等待了,这旁边的激动小楼是那种比较老式的点式楼,别看楼层不高,但是每一层的户数却是一点也不少,楼内的结构非常的复杂曲折,韦立辉说他没敢跟的太紧,怕被郝天赋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之后以为是追债的找上门,做逃跑躲到别处去又要浪费更多的时间,也容易出岔子,所以就干脆在楼外面的路边上守株待兔了。

等待的过程总是有些无聊的,杜鹃在座位上面挪了挪身子,看了看车里面,也算是开了眼界,见识见识“私家侦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环境。

韦立辉的这辆车自然是算不得什么高档好车的,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紧凑车型,黑色,半新不旧的,特别不起眼儿,如果不留心记住车牌照的话,停在一排车子中间肯定就找不见了,这倒不失为一个很有利的条件。

只不过这车子里面么…实在是凌乱的可以,简直就好像是个小型垃圾场。

唐弘业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所以杜鹃就只能坐在后排,她几乎可以说是勉强清理了一小块地方,能够让自己坐下来,在她身旁的座椅上面,零零碎碎的堆放着很多东西,她也没好意思去翻弄,瞥了几眼,看到了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一条同样皱皱的西装裤子,一顶棒球帽,一沓报纸,报纸上面还带有明显的污渍,像是咖啡洒在上面留下来的,一块清洁布,一个空的香烟纸包,两个空矿泉水瓶,被揉成一团的面包的外包装…这还只是作为上面,脚底下就更多了,什么火腿肠的塑料皮,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点残渣汤水的方便面纸碗…

真的幸亏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要不然的话,杜鹃深深的怀疑,换成是夏天,这辆车只要一打开车门,估计不是人先坐进去,而是黑压压的一群苍蝇先从里面飞出来——这也是在上太邋遢了!

韦立辉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杜鹃低着头避开脚底下的一处垃圾,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咧着嘴,干笑了几声,扭头对杜鹃说:“那个…杜警官,不好意思啊,我这为了盯人,没有办法,经常吃在车里,睡在车里,实在是一刻也分不开身,所以难免会乱一点,跟一般人车子里头…”

他这一番解释才说了一半,忽然住了口,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想到了什么,笑容也愈发尴尬了:“瞧我这人,这不又班门弄斧了么!论盯梢蹲点,你们才是真正的业内人士呢,我这人…有点不拘小节,不修边幅,这事儿我老婆也总骂我,我拿盯梢当借口有点用习惯了,一不小心就…呵呵呵…”

杜鹃对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韦立辉后来的那一番话倒还说的挺实在的,她虽然参加工作的时间并不是特别的长,蹲点盯梢这种事却也还是参加过不少次的,吃在车里甚至睡在车里的时候的确有,但把车子里面搞得跟垃圾场一样,让人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这样的也真没几个。

“做你们这一行,其实也挺苦的,”唐弘业扭头看了看后面的情况,又看了看两顿并拢尽量不去碰到那些杂物的杜鹃,差一点就笑了出来,还好他绷得住,转回头去开口同韦立辉攀谈起来,“我们这一行累,苦,但是我们的累和苦还算是被大多数人承认和理解,你这一行就真的是有苦也只能一个人咽了。”

“唉,可不是么!”韦立辉一边把视线继续锁定车窗外不远处的那条小路口,一边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其实也挺发愁的,我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了,要是让我一直做这一行,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不做这一行,我能做什么来养家糊口?这有了家有了老婆孩子的男人,想要换工作真的是挺难的事情,尤其是我这种需要整个就抛弃原本的职业,从头开始的,毕竟家里面过日子,养孩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万一转行失败,我们家日子怎么过,这些都是我的顾虑,但是如果不考虑转行的事情,也不行,一来这一行毕竟不是什么正经职业,见不得光,以后孩子大了,别人说你爸爸开个公司都干什么啊?我怕我闺女为难,不知道怎么说。二来呢,收入也不稳定,万一好长一段时间没生意,我们家的生活开销怎么办?这都是事儿啊…”

“嗯,我还没到你这个阶段,也没这体会,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也觉得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唐弘业对他点点头,“不过你做这一行时间也不短了吧?”

韦立辉摆摆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那个什么狗屁的咨询公司,到今年年底,正好五个年头了,跟我闺女差不多同岁。我有时候也痴人说梦,就琢磨着反正自己也是正儿八经的注册了这么一个公司,要不然干脆不干这一行了,真的弄点什么跟我公司注册经营范围符合的项目,正儿八经的做做生意,但是又怕自己不是那块料,跟你们说啊,我干这一行以来,最多的肯定还是帮人拍照捉【HX】奸,还有就是帮人找债务人,把拖着欠人家钱不还的老赖给找出来,所以我真的是见过经商成功财大气粗在外面不三不四的,也见过异想天开就想发大财,结果烂泥扶不上墙,搞得一塌糊涂,亏得底朝天还欠一屁股外债的。所以我现在也没闹清楚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是不是做买卖的那一块料,我家里有老婆孩子,我跟那些拿做生意当赌【HX】博的人不一样,我输不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出来蹲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能跟他说句话聊聊天,让韦立辉憋得太久了,现在有人作伴,又恰好聊到了他最近可能正在发愁的话题,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就连注意力都逐渐从车外转移到了车内,一边说着一边还看看唐弘业,扭头又看看杜鹃,一副坐在车里面跟他们两个聊家常的架势。

好在唐弘业可不是这样的,他耳朵听着韦立辉喋喋不休,眼睛还是一直留意着外面的情况,就在韦立辉已经开始畅想自己如果转行,想要尝试哪一种比较低风险的营业项目的时候,他忽然举起手来示意韦立辉打住,然后扭头给杜鹃递了一个眼色,麻利的打开车门下了车,杜鹃也紧随其后,韦立辉本来下意识的也想跟上,屁股都抬起来了才想起来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跟过去不合适,于是又一屁股坐了回来,没有和他们两个人一同下车过去。

唐弘业和杜鹃大步流星的朝那两个楼中间夹着的小路口走了过去,直奔一个穿着红色羽绒夹克黑色牛仔裤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正在路边的一个卖烤地瓜的摊子跟前站下来准备买东西呢,时不时的朝周围张望一眼。

唐弘业走在前面,快要到那人跟前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从急匆匆变成了闲庭信步的样子,来到烤地瓜的炉子跟前,站在红色羽绒夹克男青年的身边,那个男青年还扭头看了看唐弘业,果然就是郝天赋本人。

郝天赋看了一眼唐弘业,看唐弘业都没有瞧自己一眼,视线是投向烤炉的,只当他也是来买烤地瓜的人,所以也没有理睬他,开口继续问那摊主:“那还得等多长时间才能熟啊?我这都要饿死了,你要是时间长,我就不等,买别的了!”

“再快也得个十几二十分钟,我这才放进去没一会儿,你能等就等会儿,要是这么一会儿也等不了,那我也没办法,我也不能给它一下子就变熟了啊。”烤地瓜的摊主也很无奈,冲郝天赋摇了摇头。

郝天赋看样子真的是饿了,一听说还得那么久,嘴里面有点不干不净的咕哝着骂了一句,转身晃晃悠悠的就朝别处走去,可能是想要换一个地方买饭吃,唐弘业等他离开了烤地瓜的炉子之后才靠上前去,没等郝天赋意识到自己被人靠近了,就先把一条胳膊搭在了郝天赋的肩膀上,顺便勾住了他的脖子。

郝天赋被人这么一搭一勾,顿时就感觉不对劲儿了,他猛地挣了一下,想要挣脱唐弘业,结果并没有成功,于是他脸上的表情也一瞬间从紧张变成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油滑嘴脸,上下打量了唐弘业一番,开口同他说:“啥意思啊哥们儿?我好像不认识你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有啥事儿咱松开慢慢说呗,你说这大街上,俩大老爷们儿勾肩搭背的,让人家看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处对象呢!”

唐弘业也没想到这个郝天赋的嘴皮子这么油,说起话来也是不着四六的,一下子还被他给逗乐了,不过乐归乐,他钳制着郝天赋的手臂却并没有放松开来。

“你小子省省吧,别说我不找男的处对象,找也不找你这样儿的。”笑过之后,他瞪了郝天赋一眼,“你不是饿了么?走吧,今天我们招待招待你,给你找个地方,咱们吃口饭,聊聊天。”

“哥,哥,我不饿,真不咋饿,我买地瓜吧,是因为我便秘!”郝天赋很显然已经注意到唐弘业就是方才在烤地瓜摊子旁边就跟上了自己的那个人了,他一脸赔笑,连哥们儿都不叫了,一口一句的把唐弘业叫的跟自己亲哥似的,“哥,有啥话你就这么跟我说呗,我听着呢,你说咱非亲非故,以前也没有啥交情,我这人脸皮薄,你请我吃饭,我也不好意思去啊!咱不能让你破费是不是!”

唐弘业朝已经跟上来的杜鹃使了个眼色,杜鹃摸出证件来给郝天赋看了看。

郝天赋一看到唐弘业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挺漂亮,脸上还有两个小梨涡,一副清甜无害的模样,原本紧绷着的神经就已经放松了不少,再一看清楚杜鹃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证件,顿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哥,你是警察啊?不早说,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他略显夸张的长出一口气,一面抚着胸口,一面笑嘻嘻的对唐弘业说,“走就走呗,我正好饿得要命呢,有警察哥哥请吃饭,这面子咱哥们儿说啥也得给,你说是不是?”

“哟,你这人倒是挺有意思,”唐弘业并没有因为郝天赋神态的变化就放松警惕,他觉得这个家伙实在是滑头得很,让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信任,故意问他,“警察来了你不怕,那你方才以为我是什么人啊,怕成那样?”

“那还用说,你是警察,警察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所以好人不怕好人,”郝天赋依旧嬉皮笑脸,“但是我怕坏人啊,万一遇到那种丧尽天良的,把我拐了给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头去给人家当便宜儿子,我可不乐意!”

“你想得美吧,倒退二十年你可能存在这样的风险,现在还肯买你去当儿子养的,那得是慈善机构吧?”唐弘业瞪他一眼,开口挤兑回去。

郝天赋嘿嘿讪笑,倒也不再说什么,杜鹃在一旁看着他的神色,发现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实际上眼珠子在眼眶里面左右游移,看样子脑子里面也是正在快速的做着判断和分析,猜测为什么会有两个警察忽然找上自己,方才的那些调侃完全是为了掩饰自己心里面的慌张。

“那边怎么办?”杜鹃看唐弘业已经带着人朝他们停车的方向走了,便开口询问了一下,她相信唐弘业肯定会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唐弘业果然明白,他摸出手机递给杜鹃:“发个信息,说咱们这边还有事就先回局里了。”

杜鹃点点头,用唐弘业的手机给还在车里等着的韦立辉发了一条信息。

等他们把郝天赋带上车安顿好的时候,韦立辉的那辆灰扑扑的黑色轿车已经悄无声息的从他们的车边经过,朝回市区的方向驶去了。

、第五十章 死得其所

原本唐弘业和杜鹃的心里头其实还绷着一根弦,生怕在回去公安局的这一路上郝天赋会又闹出什么岔子来,结果让他们感觉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上郝天赋都挺老实的,其实说老实也好像不太准确,他并不是那种呆若木鸡的老实,只能说是没有出什么花样,耍什么滑头,这一路嘴可是一分钟都没有闲着过。

“哥,你们这是准备带我去哪儿啊?真去公安局么?哎哎,公安局在哪里啊?我长这么大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公安局大门朝哪儿开呢,你说我算好人不?”

“哥,你刚才可是说管我吃饭的啊,咱人民警察为人民,是不是说话得算话?我现在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可千万别在这事儿上逗我啊!”

“哥,你们公安局里头有澡堂子没有?我这身上都要臭了,全都是汗味儿还有烟味儿,也亏得天冷穿得厚,要不然你俩都得把我从车上扔下去!我也没啥要求,就是有点温水,能让我冲个淋浴就行,要是能给我点洗发水、浴液就更好了!”

唐弘业一直自认为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但是还没等回到公安局呢,就已经被郝天赋给吵得耳朵都要生老茧了,他扭头瞪了郝天赋一眼:“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这一路上怎么你就能找到那么多话说呢?”

“嘿嘿,”郝天赋丝毫不在意唐弘业冲自己的那一瞪眼,“我这不是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么!要不然你说,咱们仨,哦不对,我跟你们俩,之前也没见过,没怎么打过交道,根本互相都不认识,再不说说话,你不觉得特别别扭么?”

唐弘业本来是想让他闭嘴的,但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好啊,你要是那么想说话,我正好问问你,你觉得我们找你是有什么事儿?”

“不知道,”郝天赋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回答,“爱是啥事儿是啥事儿!反正你们是警察,对我也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就跟你们走,你们让我干啥我干啥,问我啥我说啥就得了呗,我才懒得去瞎猜乱琢磨呢!”

杜鹃瞄了他一眼,发现郝天赋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还真不是故意在装腔作势,整个人看起来的确是一点也不紧张,很放松的模样,一个欠了一屁股外债不得不东躲西藏的人,从方才到现在的种种表现,都让杜鹃不得不感慨,这人的心理素质还真的是挺不错的,至少比她的都好。

郝天赋不光心理素质好,眼神也不错,一眼就看到了杜鹃方才扫了自己一眼,立刻注意力就从唐弘业那边转向了杜鹃,往前探了探身子,嬉皮笑脸的开口与杜鹃搭讪:“姐…不对…你有没有我大呀?我今年二十一,周岁!虚岁已经二十二了,你看着好像也没比我大,要是比我小,那你也别不高兴啊,那就是一个尊称而已。不过想一想我又觉得好像还是不太对,你都能当警察了,咋也得是上过大学的了吧?那不可能比我还小吧?除非你是传说中的天才!”

杜鹃也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和别人乱搭讪的人,所以听了郝天赋的这一番没话找话,便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郝天赋却也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和杜鹃聊着:“姐,说真的啊,刚才哥一下子把我给勾住脖子那会儿,可把我吓一跳,还以为遇到什么麻烦了呢,但是一看到你,我都还没见着你拿的什么证件呢,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你猜为啥?我告诉你啊,因为我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能去当什么坏人的。你是不是你们公安局里头的那叫什么来着…警花,对,你是不是你们公安局里头的警花啊?我感觉应该是了吧?这要是搁我还没退学那功夫,就你这长相放我们学校里头那也是校花呀!不过姐你这么白白净净的,咋想着要当警察了呢?”

杜鹃没吭声,唐弘业倒是一伸手把车里面的广播给打开了,电台里的音乐声一下子传了出来,他还顺手开大了音量,从后视镜里瞪了一眼郝天赋:“行了,不用担心没有声音车里面尴尬,你闭上嘴巴歇会儿吧,看你话那么多,还是不饿。”

“饿饿饿,我是真饿,那我闭嘴,听歌儿!嘿嘿嘿!”郝天赋也听出来唐弘业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大愉快了,于是非常识趣的终于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不过他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懂得要怎么保持安静,就只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又跟着电台里播放的音乐哼唱起来,等到车子拐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郝天赋已经被电台里的一档讲笑话的节目逗得前仰后合了。

唐弘业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杜鹃,似乎是在问杜鹃,这个郝天赋到底是装傻充愣的高手,还是真的那么心大或者是缺心眼儿,被警察突然找上门来,竟然还能表现成这样,年纪轻轻就一副滚刀肉、滑泥鳅似的做派,这样的人唐弘业过去也没怎么遇到过。

杜鹃有些无奈的对他笑了笑,这样的人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郝天赋就好像是真的没心没肺一样,下了车跟着杜鹃和唐弘业上楼去的这一路上都是手插在衣兜里面,嘴里面还不清不楚的哼着方才在广播当中听到的歌曲,看那模样似乎来的并不是公安局,而真的是下馆子准备搓一顿似的。

到了刑警队,落了座之后,这个没心没肺的主儿才开口对唐弘业笑嘻嘻的说:“哥,咱说话得算话啊,说好的管饭,不能到这儿来就变卦的啊!”

“行,你不用担心,这事儿我们不抵赖,反正我们俩也没吃呢,咱一会儿边吃边聊,怎么样?没意见吧?”唐弘业对他点点头,“今天气温挺低,怪冷的,这样,咱们吃点热乎的,正好暖和暖和身子,你等着吧。”

“欸!欸!好嘞!那我就不跟你们瞎客气了啊!”郝天赋眉开眼笑的点头。

几分钟之后,他坐在桌旁,瞪着面前的那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一张脸拉得老长,好像苦瓜一样,不情不愿的拿起旁边的塑料叉子进去挑了挑。

“哥,是不是抠门儿了一点儿?弄了半天,你们就招待我吃这个啊?”郝天赋老大不情愿的抱怨,“我在外面天天就吃这个,一看就没胃口,你刚才说的什么天冷吃点热乎乎的,我还以为起码不得给我弄个烙饼热汤小炒菜什么的呢,这家伙把我给期待的,结果弄了半天就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啊?”

“那我给你弄个两尺长的龙虾,碗口大的鲍鱼,再来点上等和牛,你觉得怎么样啊?是不是就不委屈了?”唐弘业没什么好气地瞪了郝天赋一眼,“你看看我们俩面前的是什么,是鱼翅啊?!不都是泡面么!那么嫌弃就别吃了,我通知那些着急找你的,看看有没有谁能带你吃个大餐什么的,你看好不好?”

“别别别!吃!哪能不吃呢!泡都泡了,不吃那不是浪费粮食么,浪费粮食是最可耻的行为!”郝天赋一看唐弘业不高兴了,连忙改口,还非常狗腿子的狼吞虎咽吃了几口,以表达自己不挑嘴儿的诚意,就好像生怕唐弘业真的打电话通知别人似的。唐弘业所谓的着急找他的人可能是谁,郝天赋的心里面自然是有猜测的,他眼下最害怕的就是被那些人找到,哪敢跟唐弘业叫板。

唐弘业瞪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大口大口的吃起自己的那一碗泡面来,他和杜鹃确实之前也是饿着肚子的,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能有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填肚子就已经比干巴巴的饼干强很多了,没想到郝天赋这个“蹭吃蹭喝”的反倒在一边嫌东嫌西,挑三拣四,实在是让唐弘业忍不住有点火大。

三个人把泡面都吃得差不多了,杜鹃把桌面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又帮郝天赋倒了一杯水,这才坐下来,准备直奔主题说点正经事。

“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找你来么?”唐弘业正襟危坐,开口问他。

郝天赋笑嘻嘻的摇摇头:“哥,真不知道,不过多少能猜着一点儿,是不是跟我在外头欠了钱有关系?我呢之前开销大了一点儿,就在网上借了点钱,然后没按时还上,但是我真不是存心的,而且你说这帮人是咋想的呢?他们在外头借钱那事儿也不是什么特别规矩,居然还好意思找警察帮忙,真不要脸!”

唐弘业和杜鹃对于郝天赋的价值观实在是没有兴趣去评价,杜鹃对他摇摇头:“不是因为你欠钱不还的那些事儿。我问你,咸伟伟这个人,你认识么?”

“不会吧?不是谁把咸伟伟给怎么着了吧?”郝天赋一听到咸伟伟的名字,似乎有点紧张,二话不说就爽快的承认了自己和咸伟伟的关系,“咸伟伟我当然认识了!我不认识谁也得认识咸伟伟啊!她是我女朋友!怎么回事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找她的麻烦来着?”

“你先冷静一下…”杜鹃看他情绪有些激动,开口对他说。

郝天赋却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他一脸焦急的从椅子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手攥着拳头压在桌沿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粗声大气的嚷道:“我郝天赋是个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那钱是我借的,一时半会儿还不上,要卸胳膊还是卸大腿的也冲我来!别去找我女朋友的麻烦!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忍心的!”

“我们什么时候说咸伟伟因为你在外面欠债所以被人怎么着了?”唐弘业一拍桌子,示意他坐下,“我们找你来,是要和你了解一下她父亲的事情。”

郝天赋嘴上嚷得凶,被唐弘业那么一拍桌子,吓了一跳,差一点腿一软就当场跌坐回去,还好手扶着桌边撑得住,等他听明白了唐弘业的意思之后,这才大松了一口气,不急不忙的坐下身,瘫在椅背上,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我的妈呀,哥,你们下回有什么话就痛快一点说行不行?看着给我吓得汗都下来了!”郝天赋用手夸张的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了抹,好像是擦汗一样。

“哟?一听说是咸伟伟的爸爸,你倒是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啊!”唐弘业一看郝天赋这个德行,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担心女朋友的爸爸有什么麻烦?”

“不担心啊,”郝天赋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挺坦率的,直接摇了摇头,“咸伟伟她爸那个人,财大气粗又霸道不讲理,跟我也没有什么交情,不对,别说交情了,连好脸色都没怎么给过我,人家是在外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老板,我算是干什么的呀,我有啥好担心的!而且咸伟伟她爸不是早就跟她妈离婚了么,咸伟伟也是跟着她妈过日子的,她爸有啥麻烦也是他自己的事儿,跟咸伟伟没关系。”

说完之后,他等了一会儿,似乎想要看一看唐弘业和杜鹃的反应,见他们两个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到底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哥,姐,你们俩能别跟我卖关子么?这事儿跟咸伟伟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我最近自己一屁股的破事儿,也没办法联系咸伟伟,被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就觉得心里头那么不踏实呢!”

“咸伟伟的父亲咸和玉死了。”杜鹃对他说。

郝天赋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不过他整个人反而好像是松弛下来了许多似的,缓了缓,脸上又换上了痞痞的笑容,颇有些幸灾乐祸似的问:“他咋死的啊?不会是真的像咸伟伟说的那样,早晚得死在女人手里头吧?要真的是这样,那可就实在是太逗了!真的是得恭喜他才行啊!那个词儿咋说的来着?我念书少,一下子还有点儿想不起来…哦哦哦,对,死得其所!”

、第五十一章 故意破坏

郝天赋说得眉飞色舞,满脸满眼的幸灾乐祸根本遮都遮不住,他本人好像也根本就没有想要掩饰一下的这种念头似的,只差没跳起来拍巴掌了。

“我说,你女朋友的爸爸死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唐弘业问他。

郝天赋回答的也是特别理直气壮:“我为啥不能高兴?他对我女朋友也不好,对我也不好,狗眼看人低,一天到晚明明不是什么好人,还总装什么假正经,换成是你们,你们能受得了他?我这个人啊,读书上学那会儿也不怎么用功,也不爱学习,但是我这个人性格还是非常直的啊,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就算你没钱,人好我也照样说你好,再用钱,不地道也就是不地道,没有什么影响。”

“是不是还得强调一句,有钱但是坚决不让你占便宜的有钱人更坏?”唐弘业对郝天赋这一番颇有些义正言辞的话根本就不买账,毫不留情的当场戳穿。

郝天赋也不急不恼,被戳穿了就嘿嘿的讪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还挺实诚的点了点头:“啊,是啊,那肯定是啊!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啊!那我跟咸伟伟在一起,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哈,连个赚钱多的工作都没有,念书念的也不咋样,手头能宽绰得了么!我都已经有一分钱给咸伟伟花一分钱,有一块钱就绝对不给她花九毛九了,你们说我是不是挺尽力挺付出的?那我作为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我都付出这么多,咸伟伟比我有钱多了,她多承担一点儿又怎么了么!以后这要是结婚过日子成了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杜鹃忍不住睁大眼睛把面前这个比他们也小不了几岁的男青年好好的打量了一遍,原本她觉得郝天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混混,现在看来好像这个认知是存在一定偏颇的,郝天赋分明就不是普通小混混,一般人都不会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如此大大方方,并且还理直气壮,毫不惭愧。

“你过去是不是还求咸伟伟让她爸给你安排工作,让你学学经验,之后好投资给你,你拿钱去做生意来着?”唐弘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