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他一直没有搞什么特别仪式化的东西来对杜鹃表白,但是生活当中方方面面都看得出来,唐弘业是在以一个合格男朋友的标准在要求着自己,而不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和老熟人而已,甚至有些方面他给自己定的标准可能都已经高于了男朋友,考虑的可以说是非常的长远,长远到让杜鹃都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谁都没有好意思开口去说什么,不过杜鹃能够感觉得出来,唐弘业是觉得由于他自己单方面的别扭,导致两个人白白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并且在那期间内一直都是杜鹃在一个人单方面的维系着,所以现在两个人终于解开心结,相处的也越来越和谐,关系逐渐升温中,那么作为当初那一场乌龙的始作俑者,唐弘业就责无旁贷的需要加倍努力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杜鹃的心思一番千回百转,很快的回过神来,和唐弘业一起把电脑里面的东西先额外保存了一份,然后把那个笔记本电脑妥善的抱起来,一并带回公安局。

两个人离开白小瑜住处的时候,仔细的锁好了门,带走了王霞交给他们的那一把钥匙,到楼下去乘坐电梯的时候,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走廊里面安安静静的,伍志一家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好像连电视机都给关掉了似的。

两个人坐电梯下楼,从伍志家楼下走开之后,确定就算他们从窗口或者可视门禁那里也不可能听到谈话内容的时候,才重新开始交谈起来。

“我怎么感觉咱们走了之后,伍志家里头的气氛好像有点紧张啊!”唐弘业夹着电脑,对走在身旁的杜鹃说,“好家伙,隔着墙壁隔着门我都感受到了!”

“伍梦桐和王霞他们母女俩的表现,估计哪一个都不会让伍志太满意,毕竟他偷偷摸摸的跑到独居女性的门口去偷听这件事,是怎么样也说不过去的,假如真的是出于某种无奈或者正当目的,他完全可以替自己开解一下,从头到尾只字不提,还在伍梦桐提到白小瑜生活作风问题的时候表现得非常排斥,十有八九是心虚了吧。”杜鹃伸手拍了一下唐弘业夹着的那个笔记本电脑,“咱们回头先查一下那个每次都大包小包来看望白小瑜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到底是谁,然后再说。”

唐弘业点点头:“嗯,对,伍志那边怎么也要找人摸摸底再说。”

两个人回了公安局,把在白小瑜家中发现的这些情况都向杨大队作了汇报,杨大队也觉得他们的安排是合理的,于是就找了其他同事帮忙摸清楚伍志这个人的底细,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案底,或者是谈不上案底的道德瑕疵。

毕竟有些时候,不一定是有案底的人才是唯一有可能再犯的潜在危险,有些并没有实质上犯下任何罪行的人,看似只有一些道德方面的瑕疵,可能实际上那些道德瑕疵的行为却是在一点一点的加重和升级,已经到达了犯罪的临界点,抑或这个人之所以一直在道德范畴徘徊,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契机而已。

杜鹃和唐弘业两个人的任务就是确认那个被拍下来清晰面部照片的五十多岁男人的身份,两个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查到了这个人的个人信息,得知此人名叫林宝根,实际年龄和照片上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出入,今年五十三周岁。林宝根这一辈子可以说是扮演过很多的角色,年轻的时候务农,中途跟人学做养殖,之后又下海经商,赚了一点钱之后跑去承包了一个矿场,当起了矿老板,前些年估计是因为矿场不景气,又重新转行回去经商。总体说起来,算是一个家境殷实的人,手头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但是由于文化程度不高,脱离不开土豪的范畴。

林宝根这一辈子除了一直为了赚钱在不停的谋划之外,别的倒是真看不出有什么瑕疵来,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个表面上行为端正的人。之所以要特意强调一下“表面上”这三个字,主要是因为毕竟没有人是《楚门的世界》里面的主角,生活当中的一切都暴露在镜头和别人的视野当中,林宝根在公众的视野当中的确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但是私下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谁也不敢保证。

两个人第二天一大早就按照林宝根现在经营那家公司的地址找了过去,过程比他们之前预期的要顺利很多,林宝根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没有太大的架子,所以也没有那么复杂的流程,杜鹃和唐弘业就直接见到了他本人。

“你们好,你们好!快请坐,快请坐!”林宝根在见到杜鹃和唐弘业的时候,已经接到过前台打过来的电话,知道这两个人是公安局刑警队来的警察,要找自己了解情况,所以态度格外客气,满脸堆笑的把他们两个让进了办公室,又喊门口自己的秘书,“小张啊,你别坐着了,赶紧去给我买点儿凉快的饮料,要快一点啊,这大热天儿的,咱们也没有事先准备,就跳凉快的买啊!”

不等杜鹃和唐弘业婉言谢绝,那个被叫做小张的秘书就非常爽快的应了一声,然后一溜小跑的冲向了电梯的方向。

林宝根这个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带着一股子质朴的气质,他的身高不算高,充其量只有一百七十公分的样子,作为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来讲,身材倒是还比较好,没有将军肚之类比较常见的问题,只是人略微有一点点驼背,肩膀也有一点垮,西装穿在身上,就好像是套了一个大口袋似的,完全没有什么版型可言。他的肤色也比较黯淡,脸上的皱纹比较明显,一笑起来的时候,鼻梁会不自觉的皱起来,形成一个“川”字,眼角各写着一个“三”。

“不知道二位年轻的警察同志,特意跑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没关系,你们有什么事就尽管开口,需要我配合的我肯定积极配合,要是需要我赞助你们什么活动,那也绝对没有问题!你们是人民卫士,如果没有你们保卫一方平安,哪有我们做生意的人能这么踏踏实实的赚钱过日子啊!”林宝根虽然相貌朴实,甚至带着几分土气,念过的书也不算多,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好歹他也是一个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很久的人,生意人的油滑和世故他还是都具备的。

“我们不是来拉赞助的,也不会出来拉赞助,你不要多想。”唐弘业对他摆摆手,“我们今天过来找你,是想要跟你打听一个人,还有关于这个人的一些事。”

“哦哦,好,没问题!”林宝根答应的依旧爽快,“我这个人做生意这么久,别的没有,人还是认识不少的,只要是我认识的,你们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我们想要跟你打听的人名字叫做白小瑜,你认识的吧?”杜鹃问。

一听到白小瑜的名字,林宝根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保持微笑也不是,板起面孔也不是,一时之间脸上的肌肉都要扭曲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找我打听她啊?”林宝根最终决定还是先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然后再考虑到底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唐弘业看了一眼杜鹃,见她点了点头,便对林宝根说:“经过我们的确认,白小瑜已经遇害身亡了,所以我们想要找跟她来往比较密切的人了解情况。”

“啊?啊!”林宝根好像是被唐弘业的话给吓了一大跳,他原本手里面夹着一根烟,抽了一半,还剩一半,现在突然听到唐弘业的话,猛地抖了一下,烟没有夹住,从指间掉落下去,直接掉在了他的腿上面,还点燃着的烟头结结实实的在林宝根的西装裤子上面烫了一个洞,估计也把他的腿给烫疼了,他叫了一声,慌忙站起身来,把半支烟扫落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的踩灭。

等到处理完那一支惹事的香烟之后,林宝根重新坐下来,与其说是坐下来,倒不如说更像是跌倒在了椅子上,他整个人都好像掉了魂儿一样,两眼发直,半天都没有吭声,杜鹃和唐弘业也不急着吵他,给他时间让他消化这件事。

过了好一会儿,林宝根回过神来,面色凝重的看了看唐弘业和杜鹃,开口问他们:“你们能确定死的人是白小瑜么?她真的出事了?”

杜鹃对他点点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现在尝试联系她。”

林宝根摇头:“我没有不相信,就是觉得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我确实好长时间联系不上她了,有快三个礼拜了吧…我以为她就是单纯的不想理我,不想跟我联系呢,所以也没多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其实从他开口询问他们为什么要找自己了解白小瑜的事情那会儿,就等于已经承认了自己是认识白小瑜的,现在看他这个失魂落魄的反应,都已经忍不住泛红了的眼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应该是交情匪浅的。

“为什么你会觉得她可能不想联系你?你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矛盾么?”杜鹃等林宝根稍微平静了一点之后,开口问他。

林宝根摇摇头:“没有,我跟她没有什么矛盾,我们俩挺好的…”

“你能跟我们说一下,你和白小瑜是什么关系么?”

“她…她是我干女儿,我是她干爸爸。”林宝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他下意识的搓着手,把眼皮垂了下去。

其实他这么一介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唐弘业和杜鹃就都流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时至今日,干女儿和干爸爸这种称谓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就被镀上了一层日爱日未的颜色,只要听到总难免会被人调侃一番,更何况林宝根现在的表情和神态,那种窘迫不自然,都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唐弘业问。

林宝根搓着手说:“就是她那个时候刚刚到a市来闯荡,年纪也不大,当时我还在开矿呢,她在别处应聘,不是嫌累就是嫌钱少,后来误打误撞就到了我那里,想要应聘一个出纳的工作。小丫头傻得很,她都不知道出纳到底是要做什么,还以为会算数就够了呢,我那时候也算是个老腊肉了,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看到这种愣头愣脑的小丫头,就觉得挺有意思,所以就逗了逗她,问问她的情况,听说她高中都没念完就不读书了,跑出来想要闯荡社会,我觉得她那个样子,在外面乱跑,非得被人给卖了,然后还得帮人数钱不可,所以我就把她留下了,让她跟着我,出纳她肯定干不了,打打杂还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觉得愣头愣脑之外,主要原因是不是因为觉得白小瑜比较漂亮啊?”唐弘业没怎么给林宝根留面子,直接戳穿了他的那一番说辞。

林宝根黝黑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朵,耳垂好像要滴血似的。

“那…肯定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但是我最开始的时候真的没有动什么歪心思…”他更加局促起来,“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也真的没有亏待过白小瑜,我对她是绝对够意思的,她自己也承认这一点,我确实是很疼她的。”

、第二十七章 红旗彩旗

他这话说的其实已经带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那一句“很疼她”也实在是让杜鹃和唐弘业忍不住思想不那么纯洁了一回,有些浮想联翩。

“咳咳,”唐弘业清了清嗓子,“咱们还是坦诚一点吧,开门见山的有什么说什么,白小瑜已经确认遇害了,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抓住杀人凶手是最重要的,其他道德层面上的事情,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评头品足,指手画脚。你说你很疼白小瑜,如果你真的关心她,那就为她做一点实实在在有帮助的事情。”

他的话说的非常直白,直白到了让林宝根想要再遮掩搪塞都做不到的程度。

“对,你说的很有道理,”林宝根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刚才脑子里头乱的不得了,满心想的就是怕你们笑话我老不正经的,你这么一说,也算是给了我当头一棒,我一直觉得自己对白小瑜特别好,特别没有私心,什么都为她着想,现在看看,人果然骨子里头还是自私的啊!她人都死了,我这边首先想到的还是怎么样别丢人现眼,说起来真的是惭愧。”

“没有什么可惭愧的,人之常情,”唐弘业对他摆摆手,“那就说说吧。”

“行,那我就跟你们实话实说吧。”林宝根这回也不再继续遮掩了,如实把两个人的事情讲了出来,“我前头说的也是实话,她确实是愣头愣脑的跑到我那里去应聘,我觉得小姑娘挺可爱的,就把她给留下了。白小瑜其实是一个挺缺爱的女孩子,她特别希望能得到别人的照顾和关心,毕竟因为家境也不太好,她和我说过一次,她爸爸早年是在工地上干活儿的,结果后来伤了,不能再干重体力的活儿,行动好像也不太方便,就靠她妈在外面打杂赚钱,她爸在家里还总发脾气什么的,日子过的特别不舒心,也没有人有心思去多关心她,她本身学习成绩也不好,所以干脆高二在学校里惹了点气,就直接退学跑来这边了。”

“我这个人读书不多,也是苦出身,当初跟我老婆结婚那会儿,也没啥心思谈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我家里头穷,像样一点的姑娘呢也不愿意嫁给我,我老婆她长得不太好看,脸上有麻子,还有长短腿的毛病,所以当年说亲也一直都说不成,最后我们俩都是老大不小的岁数了,相当于互相扶贫的那种,就在一起,把婚结了,也算是解决了一个人生大事,孩子也有了,我老婆也算是一个比较会持家的人,所以我后来跟人学做生意,来回的折腾,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宝根看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惭愧的,杜鹃和唐弘业谁也不搭腔,免得让林宝根会因为觉得怕丢脸而不肯继续往下说。

林宝根也没有期待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继续说道:“我跟我老婆俩人,什么都挺好,唯独就有一点挺遗憾的,就是有感情,但是没有爱情。我对她挺感激的,但是爱不起来,以前年轻那会儿条件不好,兜里头没钱那有什么心思去想什么爱不爱的,等后来条件好了,自己岁数也大了,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样,应该不可能再有什么那方面的想法,结果遇到了白小瑜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多大岁数的人,照样会有那种喜欢谁,看到谁心就砰砰跳的感觉。我这辈子都没有体会到过那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跟我撒娇,说起话来嗲嗲的那种样子。”

“所以说白小瑜等于是满足了你一直以来内心里面对爱情的渴望?”杜鹃忍不住接了一句口,“那你对于白小瑜来说呢?你觉得她也是一样的爱你么?”

“她爱我什么啊,我比她爹岁数可能还大一点呢!”林宝根似乎是一个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坦诚,说起话来就没打算再给自己涂脂抹粉,“她跟我在一起,无非就是图我给她钱花,宠着她,她以前羡慕别人的东西,喜欢的东西,没钱买,跟我在一起,我就统统都买给她,所以她就愿意跟我撒娇耍赖,愿意呆在我身边。我一直都知道,她就跟那路过的喂不熟的猫一样,我现在手里头有鱼,她就凑上来,我要是不给她好吃的,她可能扭头就走,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但是我想要的其实就是这样的,家里头有老婆,外面有青春。”

“就是所谓的家中红旗不倒,墙外彩旗飘飘喽?”唐弘业调侃了一句。

“差不多就是那么一个意思吧,倒不是我贪心,我主要是心里头太明白了,”林宝根苦笑着点了点头,“白小瑜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她才二十五六岁,我再过两年都五十五六岁了,我们俩年纪差了一倍,她那么年轻漂亮,就不可能真的跟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在一起。更何况,就算她有那个心,我也不能同意,我家里头的老婆,虽然说我们俩一辈子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爱情,但是她在我最穷的时候跟着我,给我生儿育女,帮我操持家里,没有她也不可能有我林宝根的今天,所以我老婆也是我的恩人,我有多余的钱,给白小瑜花一花哄哄她开心,真正的大头儿那还得交到家里头去,那是我们老两口以后养老,给儿女垫底铺路用的。”

唐弘业和杜鹃听着林宝根说这一番话,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尤其杜鹃从一个女性的角度出发,就更是对这个五十多岁的土豪不知作何评价。

他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在外面还有情【hx】人,并且这个情【hx】人的年纪搞不好比他自己的孩子还小,从这方面来讲,他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男人,对感情不忠诚,对家庭也同样有着背叛,道德瑕疵非常的明显。

可是从他老婆孩子的角度,他某种程度上又算是有情有义了,知道孰轻孰重,在感情背叛之余,没有丧失理智的抛弃发妻,不顾阻拦的迎娶年轻的美娇娘,他的心里面还感念着发妻一辈子为家为他的付出,把妻子儿女视为“自己人”。

那么对于白小瑜呢?如果只是从金钱角度出发,听方才林宝根的口气,应该也算是对得起白小瑜的,但是这也只能代表他的个人看法,白小瑜是否满足于此呢?白小瑜对于“转正”这件事,有没有过追求呢?

“你的这种想法,白小瑜她了解多少?”杜鹃开口问林宝根。

林宝根坦然的回答道:“她全都知道,我就没有瞒着过她,我们两个人是非常开诚布公的。我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跟她说,我能给你花钱,但是我不能给你一辈子,如果你愿意跟着我,那我是非常高兴的,你也可以骑驴找马,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有了自己的感情,那我肯定立刻消失,绝对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如果你要是不同意,我也绝对不会招惹你,我只是喜欢你,不是耍流【hx】氓。”

“所以说她也同意了你的这个建议?”

“同意了,我一开始也不是骗你们的,我们俩真的是约定好的,她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还愿意跟我来往,我们俩就继续,假如有了男朋友,要结婚什么的,怕跟别人不好解释我们俩之前关系那么亲近,就跟人说我是她干爸爸,她是我干女儿,我是绝对不会给她去惹麻烦的。”林宝根叹了一口气,“一个女孩子,青春能有几年,我以前穷过,我明白有些东西过了那个年纪,就算拥有了,也不是当年最渴望那会儿的那种感觉了。白小瑜如果没有遇到过我的话,她可能就像我一样,不管以后过的好不好,至少青春就算是糟蹋了。我觉得我就算是成全了她一个精彩的青春时光吧,但是女孩子还是应该趁着年轻,给自己把终身托付出去。”

唐弘业和杜鹃这回又一次的选择了沉默,林宝根面貌质朴,但是这思想观念却实在是称得上前卫了,乍听起来好像也说得过去,但是仔细砸吧砸吧又觉得不对味儿,毕竟很多奢侈的物质享受并不是生活的必备品,白小瑜对物质的过分追求本来就并不是可取的,偏偏被林宝根那么一说,倒好像是每一个年轻女孩子都会有的需求一样,还把自己的这种行为描述成了“救世主”。

虽然说总体来讲,林宝根的态度还算是坦诚的,但是话里话外却仍然在悄悄的替自己行为的性质在粉饰,试图让一切显得道貌岸然一些。

“那你和白小瑜的近况是什么样的呢?白小瑜已经找到合适的对象,你准备要退出了是么?”杜鹃问,从最初林宝根提到联系不上白小瑜,以为白小瑜不想跟自己联系这一点,她推测两个人可能已经有了要分手的迹象。

林宝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唉,算了,反正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跟白小瑜最近这大半年,一直属于断断续续的有来往,之前她说有个男的追她,三十多岁,有钱条件好,而且愿意为她离婚,她想要跟那个男的好,让我先不要联系她了,我劝过她,我说结了婚的男的承诺为了你离婚说明这人不靠谱,自己老婆随随便便就一脚蹬开了,回头遇到比你更年轻漂亮的,他也会这么对你,这种人无情无义的。她不听,那我也只能由着她去了,结果折腾了一段时间,又联系我,说想我了,想吃好吃的,我就拎着东西去找她,一聊才知道,那男的所谓离婚,也是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罢了。”

“所以你们俩就又和好了?”

“那倒也没有,白小瑜说她二十五岁了,要是再耽误下去,也怕错过了最好的岁数,我就跟她说,只要她还想见我,我随叫随到,等她要是找到合适的男的,靠谱的,要结婚,我们就断,她不用担心没找到下家儿的时候我就不理她不管她了,她没把自己嫁出去之前,我还养得起她。”林宝根一脸深情的说,“后来这小丫头也听进去我的劝了,也不非得盯着做生意有钱结了婚的那种男的瞄,有条件还不错的那种大小伙子,她也跟人家交往事实,我就属于…按现在的话说,就叫备胎吧?没人陪她,或者她没钱花了,就找我,我就去陪陪她,她要是有人陪,我就不打扰她的生活,时不常的补偿她一点钱。”

“你对她还真的是够讲义气的。”杜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带个人情绪。

林宝根也果然没听出来什么,郑重的点了点头:“是,我这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优点,最大的特点就是讲义气,当初白小瑜选择跟我在一起,那也是牺牲很大的,毕竟人家年轻漂亮,跟着我这么个半大老头子,也是挺不容易的,所以我也确实应该对她好一些,这也是我应该尽到的责任。”

“这样吧,咱们先把你所谓的责任不责任那些跑到一旁,不讨论,还是先说一下白小瑜身边其他人的情况吧,据你所知,她在出事之前一段时间里面的感情状况是什么样子的?”唐弘业听林宝根这样反反复复的强调自己和白小瑜是多么的坦荡义气,觉得都有点反胃了,赶忙岔开话题。

“她那段时间应该是有那么两三个交往的对象吧,好像是两个小伙子,”林宝根想了想,“都是跟她年纪差不多的,有一个好像是家境比较好,另外一个呢,家境普通,但是对白小瑜特别的死心塌地,白小瑜就不知道该怎么选比较好了,那个条件好的有点公子哥儿的调调,可能是家里面比较宠着,所以比较不那么听话,但是听话的又没钱,所以她左右为难,就两个男孩子哪一个都没敢放手。”

、第二十八章 神秘电话

“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白小瑜也算是一个比较有手段的女孩子了吧?”唐弘业说,“她同时跟不止一个男人交往,并且还能把彼此的关系都摆不好,没有出现过‘撞车’的情况,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啊,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

“这个…这个…”林宝根一脸讪笑,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似的,搓着手,支支吾吾的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毕竟方才他一直试图把白小瑜描述成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两个人之间的物质来往并不妨碍感情的纯洁,然而一个懵懂纯洁的少女,恐怕也没有那样的手腕,可以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游刃有余。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白小瑜特别好,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管她怎么做你都能理解,但是现在她出事了,我们需要的是客观公正的提供线索,不是出于主观上的感情,把她给美化甚至神话了。”杜鹃提醒林宝根,“如果因为怕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名誉上的影响,就帮忙遮掩什么事情,那样只会耽误了我们的调查进度,我觉得对于死者来说,没有什么比抓住真凶更重要的吧?”

“是是是,你说的对,”林宝根听了这话连忙点头表示同意,“我这个人吧,年纪大了可能是,所以有些时候做事确实有点瞻前顾后的,一不小心就会犯老毛病。其实白小瑜也跟我说过一些事情,毕竟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坦荡的,彼此之间都算是交了底,所以反而没有什么顾忌,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她之前说过,那个富二代可能跟她不是特别真心,找她,跟她约会啊什么的,也挺大方的,但是只要白小瑜一谈到想要进一步发展,把关系稳定下来,奔着结婚的目的什么的,他就立刻不搭腔了。反倒是那个没有什么钱还对她非常死心塌地的男的,白小瑜不甘心就跟他真的确定关系,但是他又好像特别积极,总想带白小瑜去见家长,也想要见白小瑜的家人,白小瑜每次都搪塞他,他好像也有点坐不住。”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不然就是富二代想要甩开白小瑜,但是被她缠上,有可能会对她下手。要不然就是那个家境普通,但是对白小瑜死心塌地的,有可能因为白小瑜对感情并不是很投入,所以就因爱生恨?”唐弘业问。

“不不不,我就是能想到的都随口提一句,”林宝根赶忙摆摆手,“我都是听白小瑜跟我抱怨的,从我一个男人的角度,我觉得那个富二代的嫌疑不太大,因为白小瑜是个什么性格我很了解,她不是那种会对谁死缠烂打的姑娘,生活方面,我也还给她零花钱呢,她也不愁吃不了饭过不好日子,更何况年纪也不大,才二十五岁而已,还没到行情紧张的时候呢,根本没有必要撕破了脸也要赖上谁。我反而是觉得那个对她死缠烂打的小子可能不那么让人放心。”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么?”杜鹃问。

“知道一点,那个人叫王龙,是在一家健身房当健身教练的。”林宝根这回倒是回答的挺痛快的,“我见到过那个小子一次,他当然不知道我是谁了,我也是听白小瑜说那个人对她死缠烂打,所以不太放心,就想着我起码得知道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万一那小子要是真的骚扰白小瑜,我也得出面替白小瑜摆平。怎么说呢…年轻,比白小瑜还小一岁多呢,就是个愣头青,身材倒是挺不错的,人高马大,膀大腰圆,一身的腱子肉,感觉看起来挺有那么一膀子力气的。我原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我也听别人说过,健身房里头的教练,好多都挺有女人缘儿的,因为身材好,长得帅,我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纠缠白小瑜。”

“那现在为什么又觉得他可疑了呢?”杜鹃问。

“我也不是真的觉得他就一定可疑,就只不过是你们问到我头上了,我就觉得非要矬子里头拔大个儿的话,那这个叫王龙的小子比起来更可疑。”林宝根回答道,说完之后想了想,“哦,对,还有一件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跟你们说。”

“没关系,想到什么说什么。”杜鹃对他点点头,鼓励他。

“行,那我就提一嘴,你们觉得有用没用的,自己衡量吧。”林宝根点点头,“白小瑜跟我说过一件事,不过她没把这事儿当成是什么烦心事儿,倒好像是觉得挺有意思似的,我当时觉得也不是特别妥当,她一个小丫头,想东西还是不够深,总觉得什么都没事儿,什么都无所谓,我也劝过她,她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林宝根说了半天,其实什么实质的东西都还没有讲出来,倒是把杜鹃和唐弘业的胃口给成功的吊了起来,都一言不发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是这么回事儿,白小瑜之前跟我说过,说她觉得自己的房东人好像不太好。”林宝根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斟酌,才谨慎的开了口,“看她眼神不太对劲儿。”

“她的房东?是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岁数的人?”唐弘业佯装不知情。

“她房东是一家三口人,”林宝根回答,“有个小女孩儿,挺让人讨厌的,我遇到过几次,每次都用那种怪里怪气的眼神来来回回的打量我。”

“所以你说的人不太好的房东,是这个小女孩儿?”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一个小女孩儿,讨厌归讨厌,能有多坏!”林宝根赶忙摆摆手,生怕自己不小心误导了杜鹃和唐弘业,“我说的那个人,是男的,那个小女孩儿的爸爸,白小瑜的男房东。白小瑜说刚开始她也没觉得,那一家人好像是男的说了算,在家里头当家做主,所以白小瑜的房租都是交给他,家里要是有什么东西坏了需要修或者换,也还是需要找他出面。刚开始白小瑜觉得还行,没什么特殊的,后来慢慢就觉得那个男的好像总想找借口去她那一层。”

“你的意思是,白小瑜的男房东对她怀有不良企图?”

“算是吧,反正白小瑜说他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儿,我是觉得不太让人放心,让她干脆搬家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出不起房租钱,她喜欢那里就往哪里换,她又不愿意,说特别喜欢那个天台,之前还特意让我给买的什么秋千什么大餐桌的,搬家也麻烦,换一个房子也不一定有那样的个人空间了,不愿意搬。我为什么说觉得这小丫头有点单纯呢?她跟我说她房东看她的眼神里面好像带着点别的情绪什么的那个时候,还挺沾沾自喜的,我说这样不好,她说有什么不好,那说明她漂亮,好看,有魅力,所以男人才会看到她就移不开眼睛。那你们说,她自己都这么讲了,我还能怎么样呢?那也就只能由着她,顺着她了。”

“所以,也就是说,她的那个房东,截止到你自后一次和白小瑜有联系的时候,还没有做出任何实质的举动,对么?”杜鹃和他再一次确认信息。

林宝根点点头:“对,所以我才说,我就是忽然想起来这么一茬儿,就顺嘴和你们说一说,你们就听一听,到底有没有什么价值,你们自己拿捏。”

“好,我们心里有数了。”杜鹃对他点点头。

之后,唐弘业又例行公事的询问了林宝根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情况,他对答如流,还把自己最近这一段时间出差的机票信息都拿给他们看了,证明自己在最近这两周左右的时间里一直都很忙,没有机会去找白小瑜。

对于他提供的这些,唐弘业和杜鹃也没有去评价什么,照单全收,然后对林宝根道了谢,准备离开,林宝根起身送他们,殷勤的表示邀请他们吃饭,以表谢意,毕竟以他的身份,他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为白小瑜做些什么。

“我能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么?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杜鹃在婉言谢绝了林宝根的提议之后,停在门口,回头问他,“在从我们这里得知了白小瑜的死讯之后,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怎么说呢…”林宝根估计也没有想到杜鹃会突然这么问,一下子还有点被问住了,“就是现在心里面的感觉有点乱,第一时间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之后又觉得有些难过,还有一些我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就好像是…”

他停了下来,脸色略显尴尬的看了看杜鹃和唐弘业。

“很不好形容这种感觉么?”杜鹃看他的表情十分别扭,开口问。

“不是不好形容,是这个形容说起来可能让人感觉不太好…不过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林宝根叹了一口气,“那种感觉就有点像自己买了一个挺喜欢的瓷器,然后出个差的功夫,就被人给打碎了,再也修不回去了,或者是养了很多年,特别宠爱的小猫小狗,跑出去到外面玩,结果被人给毒死了,就那种又心疼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挺不好受的。我刚才也有一瞬间想过,假如当初我没有跟她那么说,没有给她那么大的自由,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了,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我不可能把她一辈子当金丝雀,总还是要放她出去飞的,很多事情可能真的是听天由命,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出发点是好的,但是结局谁也管不了。”

杜鹃对他点点头:“谢谢你这种坦诚的态度!”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林宝根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杜鹃和唐弘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联系我,我随时恭候。如果调查有结果了,也希望你们能够告诉我一声,毕竟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白小瑜的家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杜鹃和唐弘业答应了,然后两个人就离开了林宝根的这间公司,准备直接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去,他们两个人的车子就停在那里。

这个时候,杜鹃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电话接通之后,那边是一个明显通过变声工具伪装过的声音,“你现在正在查的案子,我有重要的线索提供给你。”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杜鹃一愣,连忙开口问。

“你别管我姓什么叫什么,我有特别重要的线索要提供给你,但是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说,如果你想要知道,就按照我说的地址,立刻过来见我,我保证会对你帮助很大!但是不要带别人,如果你带别人来,我就什么也不会告诉你。”那个人的声音被处理过之后,格外的低沉嘶哑,听起来毫无生命力,让人听了觉得非常的不舒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那你把见面地点告诉我。”杜鹃听得出来,对方是铁了心的想要保持神秘,再追问更多可能只会适得其反,便索性也不追问了。

对方一听她这么说,很爽快的给出了一个地址,杜鹃对于a市还不够熟悉,只能把地址记下来,对于地址本身并没有任何的概念。

那个打电话的人把地址说完之后,又强调了一句不要带其他人,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格外的干脆利索。

杜鹃把那个地址递给唐弘业,也把方才电话里面的情况和唐弘业说明了一下,唐弘业接过她抄在本子上的地址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这个地方很偏僻啊,在郊区。”他对杜鹃说,一脸的疑惑和警惕,“这个人为什么非要让你一个人去?到底是什么意图?不行,我得和你一起!”

“可是他说如果我带别人去,就不告诉我。”杜鹃有些担心。

“没关系,我到时候不跟你一起下车,我那车上面又没有警用标志,假装是你找的网约车,肯定不会惹人怀疑的!”唐弘业已经有了主意。

、第二十九章 惊心动魄

杜鹃觉得他这个主意也的确是说得通,如果真的是自己去那种偏僻地段见面,这也确实不太合适,有唐弘业跟着一起,自己心里面也的确是会比较踏实一些,到时候唐弘业只要把车停在别处,那个打来神秘电话的人如果真的是提供线索的,那就皆大欢喜,哪怕是恶作剧,倒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假如真的是那种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至少唐弘业也能够第一时间援助一下自己,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在对方在暗处的情况下,多一个人确实会保险很多。

两个人这么商量妥当之后,就开车准备按照那一通神秘电话提供的地址赶过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往常一样,唐弘业负责开车,杜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唐弘业一边开着车子,一边同身旁的杜鹃聊着方才和林宝根见面的感受。

“其实我觉得林宝根说的那些话也还是不够客观的,”他说,“要我看,那个富二代也不能够被排除在外。他说白小瑜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那也只能说说,以他的个人经历来说,白小瑜不是一个对他死缠烂打的人,换一个人可就不一定是这么回事儿了。你想啊,林宝根,长得也不怎么样,年纪都五十好几了,给白小瑜当爸爸都嫌老,白小瑜对他死缠烂打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能够转正上位,接下来还要面临前妻和子女的巨大压力,到最后也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处,搞不好鸡飞蛋打,两手空空,但是如果对方是一个未婚单身富二代,那就不一样了。”

“嗯,虽然说对方摆明了不想娶,还非要死缠烂打的要人家娶,对于很多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毕竟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白小瑜如果从头到尾追求的就都不是感情,而是物质保证的话,那倒是的确值得纠缠一阵子,至少不能那么轻言放弃。”杜鹃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于她来说,白小瑜那种在几个不同男人之间游刃有余的自由切换绝对算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技能,又考验心理素质,又很冒险,一旦搞砸了,可能就是全盘皆输的结局,“没想到居然还真被那个叫伍梦桐的小姑娘给说中了,白小瑜的确是一个‘攒男友’的人。”

“就是估计连那个伍梦桐都未必知道,这里头还有她爸爸的事儿呢,”唐弘业摇摇头,“她要是但凡知道自己老爸还能被牵扯上,估计也不至于那么口无遮拦,什么事儿都往外说,毕竟也是个高中生了,应该没那么傻。”

“确实,想一想也知道,这种事,伍志连王霞都不可能让她知道,怎么可能会希望自己的女儿知道自己这种事呢!”杜鹃说完这句话,停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王霞她对这件事到底知情不知情呢?”

她问完之后,半天没等到唐弘业的回音,有些纳闷的扭过头去一看,发现唐弘业两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道路,两只手攥着方向盘,攥得紧紧的,额头上好像隐隐约约还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也格外的苍白,双唇紧紧抿着。

更重要的是,车子的双闪被打开了,提示灯一跳一跳的让人有点心惊。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杜鹃从来没见过唐弘业这副样子,一时之间也有些担忧起来,“要不然你前面靠边停车,我来开吧,大不了我拿不准的时候你帮我指一指路,或者你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先开车带你去医院吧!”

“杜鹃,”唐弘业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很紧绷的,但是语气又很坚定,并没有慌张的迹象,“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一定不要慌张。”

“好,你说吧。”杜鹃听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儿,但是应该和她最初的猜测不一样,不是与唐弘业的身体状况有关,而是出了别的问题。

唐弘业深吸了一口气,和杜鹃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移动,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前面的路面:“咱们这辆车的刹车…失灵了…”

杜鹃心头一凛,顿时就感觉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她知道唐弘业会这么对自己说,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毛病,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放松,免得让唐弘业增加心理负担,毕竟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很重要:“是彻底失灵了么?”

“对,一点反应都没有。”唐弘业微微点了一下头,“咱们现在首先需要摘空挡拉手刹尝试减速停车,但是现在这个路段,周围很显然是没有那个合适的条件的,咱们必须把车开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带,而且如果这个停车方式不奏效的话,还得考虑别的做法。问题是现在已经是晚高峰时间段内了,前方路段很有可能随时出现堵车,到时候咱们停不下来,也没有办法通过变道超车的方式闪避,那可能就会非常的麻烦,我需要你帮我打个电话,把咱们的情况说一下,看看能不能请附加的交警过来帮忙开道,帮咱们尽快离开繁忙路段。”

“好,你掌控好,我这就打电话。”杜鹃点点头,连忙去掏手机。

她的手机才刚刚拿出来,忽然在他们的前方,突然有一辆车连转向灯都没有打一下,就忽然并道挡在了他们的前面,换成是别的车,可能只是一脚刹车和一场虚惊的问题,但是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刹车,两辆车之间的车距并不理想,更重要的是,那辆突然并道过来的车子车速还并不快,比他们的车子还要略慢一点,如果继续这样行驶下去,两辆车势必要发生相撞的,这条路上前前后后都有不少的车,一旦发生事故,就绝对不可能是两车相撞那么简单。

唐弘业别无选择,只好猛打方向盘,趁着车距还勉强能避免剐蹭的时候,把车子开到了一旁的另外一条车道上,由于这个并道的动作太突然也太急促,车子一个猛烈的晃动,即便是扣好了安全带,杜鹃还是被甩的差一点撞在车门上,手机也随着这一次剧烈晃动脱手掉了下去。

“你没事吧?”唐弘业额头上有汗,也不敢去看杜鹃那边。

“我没事,你放心。”杜鹃也顾不上自己生疼的肩膀,扯着安全带弯腰把掉在椅子下面的手机给捡了起来,她其实也被吓了一大跳,心脏在胸腔里面扑通扑通的跳,感觉好像随时要爆炸了一样,心里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恼火,如果抛开理智和现实,她简直想要跳到方才那辆不守规矩的车子上面,狠狠的捶一通铁皮。

手机捡起来之后,她也顾不上许多,赶忙打电话联络附近的交警,把他们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交警方面听了之后也很紧张,毕竟眼下这个时间段,一旦出现这种事,危险程度还是非常高的,于是对方和杜鹃确认了一下他们当前的位置和行驶方向,决定在前方路口处接应他们,争取帮他们开道,先带离附近的繁华路段,然后再想办法让车子停下来。

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危机四伏的,从眼下的位置到下一个路口,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并且眼见着周围的车流密度就已经大起来了,唐弘业额头上的汗已经流了下来,杜鹃也同样心如擂鼓,却还得保持镇定,从包里掏出纸巾来,小心翼翼的在不干扰驾驶的情况下帮唐弘业把额头上的汗擦掉,免得汗水流进眼睛里,会让眼睛酸痛睁不开,导致危险的发生。

因为附近车辆比较多,所以没有办法摘空挡,以他们当前的车速,强行拉手刹只可能导致更加严重的事故,唐弘业别无选择,只能一路狂按喇叭,在车流当中来回穿梭,大部分车辆看到一辆打着双闪狂按喇叭开过来的车,都会小心避让,知道可能是有情况不太对头,偶尔也会有夹在车流当中的菜鸟,搞不清楚状况,嫌唐弘业鸣笛太烦,还赌气似的也跟着使劲儿按,一时之间乱成一片。

杜鹃一颗心悬的高高的,感觉浑身上下好像每一根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最紧,稍不留神就能够绷断了似的,她连呼吸都不敢太过于粗重,一口气吊在那里。

终于,到了前方路口的时候,交警已经派了车等在那里,两名交警骑着摩托车拉响了警笛并到了唐弘业和杜鹃的车子前方,同时在他们后面也有一辆警用面包车跟了上来,把唐弘业他们的车子夹在中间,同周围的其他车辆隔离,警用面包车还用扬声器告诉周围车辆,唐弘业他们驾驶的是一辆故障车,刹车失灵,情况紧急,需要紧急避让,这回周围的车辆配合度高了很多,纷纷朝两边的扯到并了过去,前面慢慢的开始变得开阔起来。

即便如此,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易的放松神经,这辆车只要还没有安全的被停下来,危险就始终没有得到解除,有了交警的开道,也只能是尽量在最大程度上避免造成伤害到无辜路人的事故,唐弘业和杜鹃的人身安全仍然没有任何的保障,交警方面和杜鹃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络,杜鹃打开扬声器,让唐弘业方便直接同他们对话,一起商量到底要把车子开到哪里去,要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车子停下来,如果行不通,又要考虑什么样的备选计划。

经过了一番协调和沟通之后,他们决定把车子开到近郊相对人员车辆都比较少的地段,先尝试着摘空挡减速,然后拉手刹缓停,如果车速不能降到可以安全拉手刹的程度,那就只能考虑在那附近一个正准备拆迁的旧校舍院子里布置一个比较柔软的缓冲物,尽量降低撞击后造成伤害的可能性,把车强行停下来。

如果第一条路可以行得通,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行,第二种方式就多了几分碰大运的成分在里面,谁也不敢保证车速到底能不能下降得那么理想。

车子终于离开了市中心区域,周围的车流越来越少,唐弘业和杜鹃也稍微的松了一口气,等到达了交警认为比较安全的路段,周围也的确没有什么车辆经过,唐弘业尝试着把车子摘空挡,等待车速下降,然后小心翼翼的拉起了手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