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时间很显然并不能够平复赵戚炜母亲失去孩子的那种伤心,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这都一年多了,终于又有别人也还记得小炜,我心里头还觉得挺安慰的,要不然,我就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没谁能记得他了似的。”

、第五十章 自欺欺人

杜鹃先是因为赵戚炜的死而震惊了一下,然后听到赵戚炜母亲无意当中说出来的这个时间点,心头又是一沉,心里面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一年多之前,她已经开始筹备着要调转到a市了,毕竟带着工作关系正式的调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杜鹃在唐弘业留在了那一边之后,就一直在计划着这件事,但是时机不对,a市那边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自己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工作表现之前,这件事情的难度自然也会相对大一些。

所以杜鹃花了不少的时间去做努力,争取机会,一年多之前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让她的这个愿望开始转变成了现实。

那个时候,赵戚炜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就只是在学校读书期间一段让人回想起来有些不大愉快的回忆罢了,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在那段时间寻了短见的。

杜鹃再迅速的回忆一下,很快就又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在她调转到a市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原单位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有一阵子尹湄每次看到自己,神色都非常的复杂,杜鹃当时也没有多想,毕竟两个人关系一直都没有多么熟悉,杜鹃对于尹湄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也并没有特别深刻的了解,权当她的个性一直就是那么阴晴不定,并没有特别当回事,现在回头想一想,尹湄情绪不对头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赵戚炜寻了短见的那个时间点。

“真没想到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唐弘业这个赵戚炜的昔日好友虽然是假的,但是现在他的震惊却是真真实实的,“他出事之前,真的没有一丁点儿不对头的地方么?怎么会明明都已经好转了,忽然又这么想不开的呢?”

“我们也想不通,当时我和他爸爸都特别开心,觉得照这个势头,很快我们就可以跟学校那边联系,申请给小炜复学的事儿了,就算不能跟你们一样,毕了业以后也去当什么警察,最起码拿到一个大学文凭,以后出去找份工作什么的,也没有那么难,结果突然就出了这种事。我和小炜爸爸都难过的简直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算了,后来等我们两个稍微熬过来一点,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这里头也有点别的事情,我们之前没有在意,也没有当回事儿的。”

赵戚炜母亲被唐弘业问起这个事情,似乎也被勾起来了一段没怎么和别人提起过的回忆:“小炜生病在医院治疗,还有回家休养的那几年,你们学校一直有一个小姑娘小尹来看他,挺关心他的,我和小炜爸爸都特别感激那个姑娘,我们俩虽然不是什么小伙子小姑娘了,但是毕竟也是过来人,一个小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总来看一个跟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同学,所以我们就估计肯定是这个小姑娘对我们孩子有点意思,但是小炜对人家就很奇怪了,也不说不理人家,但是也一直不是特别热情,我们也觉得对那个姑娘挺过意不去的,就求她能不能不要计较小炜的态度,有时间就还是来陪小炜说说话,我们就是希望小炜觉得过去的同学还有人记得他,还有人关心他,能让他努力配合治疗,有点积极性。”

“我那时候也不太清楚赵戚炜的情况,不然早就来看看了。”唐弘业说,当然了,他实际上表达的意思,和此情此景下赵戚炜母亲听到的大相径庭。

“是啊,我和小炜爸爸也总说呢,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太冷漠了!好歹以前跟他们都是同学一场,怎么就没有人愿意关心一下我们小炜呢!”赵戚炜母亲似乎对这件事真的满肚子都是怨气,“就因为他这样了,算是落魄了,所以他们就看不起他,不愿意跟他交往?这人太现实了,就没有人味儿了!”

“阿姨,你方才不是说有什么事情是和赵戚炜忽然情绪又出现问题有关的细节么?”杜鹃对赵戚炜母亲这种从来不反思自身问题的态度也是很不喜欢的,眼下又不能转身就走,只好努力把话题朝正题上面引。

“哦,我说的就是那个总来看小炜的小姑娘,”赵戚炜母亲赶忙说,“她之前每次过来看小炜,俩人就关起门来在屋里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聊什么,也不许我们听,我们要是想过去跟着听听他们聊什么,小炜就发脾气,我们怕他激动,就不敢惹他。最开始我和小炜爸爸都以为小炜跟那个小姑娘是相互喜欢的呢,结果后来发现又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个小姑娘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跟小炜又是聊了好长时间,走的时候,小炜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那个小姑娘两只眼睛红红的,好像有些心情不太好,我们当时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聊了什么,所以也没太在意,以为就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没想到…过了几天…小炜这个傻孩子他就…”

赵戚炜母亲捏着自己的袖头开始抹起了眼泪,唐弘业和杜鹃谁都没有说话。赵戚炜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从这一点来说,也是挺可怜的,但是一想到彼此的立场,杜鹃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安慰对方。

“阿姨,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唐弘业也和杜鹃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赵戚炜母亲,“当初赵戚炜会出这样的事情,根源应该是因为他在学校里面对一个女同学有不太合适的行为,这事儿肯定是知道的,不知道在他出事之前,对于这件事他想通了没有?”

“没有,他有什么可想通的!”赵戚炜母亲一听唐弘业提起了当年的那件事,顿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要不是因为当初你们学校小题大做,让我们家小炜受了委屈,孩子能窝囊出心病来了么?我和他爸爸都心疼死了,后来孩子不愿意提那件事,我们当然也不能在他伤口上撒盐,不会特意在他面前提起那件事。”

“赵戚炜…当初那件事让他觉得很委屈?”唐弘业尽管已经在极力克制着了,但听到赵戚炜母亲这番话,还是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当然了!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处分,换做是谁能觉得不委屈?要是换成你,你能觉得不委屈么?”赵戚炜母亲很显然是对唐弘业的态度不太满意的。

唐弘业笑了笑,耸耸肩,摊开手:“如果是我,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毕竟埋伏在路边,然后突然冲出来抱住女同学这种事,做都做了,做错了挨罚也得认呐。”

“是,那件事小炜肯定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有错认错不就行了么,赔礼道歉还不够?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闹大了偏偏就罚我们家小炜自己?这么偏心眼儿的处理办法,换成谁能觉得不委屈啊?”赵戚炜母亲理直气壮的说。

“所以按照你的看法,当初应该把那个被赵戚炜给吓得不轻的女生也一起给处分了?人家在这件事上属于被害人,哪有处理被害人的?”唐弘业怒极反笑。

“处不处分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双方都有责任的,单单处理我家小炜自己,而且还处理的那么重,这就是让我们孩子受委屈呀。”

“阿姨,你这么说我就有点困惑了,这种事你是怎么看出‘双方都有责任’的呢?”唐弘业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赵戚炜母亲。

“怎么就不是双方都有责任了?别人家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家小炜可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孩子,如果不是那个女生之前让他有什么误会,他哪有那样的胆子跑去抱人家啊!你们学校又不是只有那么一个女的,小炜为什么不去抱别人,偏偏要抱她?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你们总听过的吧?”赵戚炜母亲有些不高兴的瞪了唐弘业一眼,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怒火中烧的意味,“你是小炜的朋友!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你当着小炜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惭愧么?”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赵戚炜的那张遗像,语气听起来气愤极了。

唐弘业看了看赵戚炜的遗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并不想说什么,更不可能做什么,不过赵戚炜幸亏已经不在了,否则今天把他过去做的那件事,还有今天他母亲的出言不逊,这新账旧账加在一起,唐弘业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因为话不投机,赵戚炜母亲的态度也变得冷淡起来,唐弘业得知赵戚炜已经死了一年多这个事实之后,也没有久留的意思,所以没有再说太多话就告辞了,赵戚炜母亲乐得他们赶快走,唐弘业说话的那个立场让她听着别提多不舒服了。

离开赵戚炜的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两个人找了一个旅馆住下来,奔波了一天也有些疲惫,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他们也懒得出去找地方吃饭,就在旅馆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点碗面、面包还有火腿肠那些东西,拿回房间里面,烧一壶热水,一边泡方便面,一边聊着今天这一天的收获。

“现在我真的是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当初那个赵戚炜会是那么诡异的一种思维方式了,一方面他这个人的精神状况可能本身就不大稳定,另外一方面估计也是‘得益于’他父母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教育方式,反正自己家孩子永远都是纯良无害的,责任永远都在别人的头上,就算自己家孩子犯了错,那也是别人把自己家孩子给拉下水的。”唐弘业对赵戚炜母亲的那个论调气愤不已,“她说你的那些话咱都不提了,就单说关于赵戚炜寻短见的这个根源,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他们全家都没有找到赵戚炜心结的所在,没有关注他的心理健康状况,竟然话里话外都在把这件事情往尹湄的身上推,好像是尹湄间接害死了赵戚炜一样。”

“其实,我倒觉得,有可能真的是尹湄间接害死了赵戚炜。”杜鹃下意识的摆弄着泡面碗上面的塑料叉子,表情有些凝重,“今天赵戚炜母亲说的那个赵戚炜寻短见的时间,刚好是我调转去a市有了眉目,原单位那边逐渐开始有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所以我觉得赵戚炜肯定是听说了什么说法,并且让他感到了绝望,就像你说的,他可能从头到尾就没有真正的觉悟过,反思过,原本支撑他装出正在康复这种假象的,或许是别的什么念头,但是后来那个念头破灭了,他就失去了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所以就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就像赵戚炜母亲说的那样,那一段时间里面,唯一会跟赵戚炜联系,并且时不时会特意过来看望他的人,就只有尹湄,我认为尹湄肯定是把我要调去a市的事情告诉了他。”

“可是…从这里到a市,和从这里到咱们家那边,距离虽然有点差距,但是也不至于大到了让人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有了吧?”唐弘业总觉得赵戚炜不至于就因为杜鹃要调转工作去a市就会活不下去。

“确实,如果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调转工作到别的地方去,可能这对于赵戚炜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假如他知道我调去a市不是为了那个地方,而是为了那里的某一个人呢?尹湄从跟我一起来a市之后,就一直都在试探,在想方设法套我的话,在学校的时候,咱们没有留意过她,但是不代表她没有留意过咱们,所以我觉得她可能一直都知道我跟你的事情,所以我极力的想要调去a市是为了什么,调转成功了又意味着什么,尹湄比谁都清楚,她或许是忍不了赵戚炜不肯正视现实的那种态度,所以没给他留继续逃避的机会,只是没有想到赵戚炜自欺欺人了那么久,根本不可能因为她揭出了客观事实就瞬间醒悟,反而因为受刺激太大,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第五十一章 共情作用

唐弘业听完杜鹃的这一番分析,也有些认同,与此同时又觉得尹湄这个人实在是有点无法理解:“可是,尹湄对赵戚炜,按照她那天自己情绪激动时候吼出来的那一番话来看,应该是也喜欢了好几年的吧?那别人不知道赵戚炜的性格,她难道还不知道么?赵戚炜那种精神状态,她应该是清楚的吧?那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竟然把最能够给赵戚炜带来刺激的事直接说出来了!”

“或许尹湄当时也是有些赌气吧,之前她跟我说的话里面不是也有这么一层意思么,她觉得自己喜欢了赵戚炜那么久,对赵戚炜付出了那么多,结果赵戚炜竟然一直念念不忘的却是别的人,很显然尹湄对这一点是觉得心里面非常不平衡的,估计她当时也是出于一种赌气的心态,想要一语惊醒梦中人,免得赵戚炜一直都搞不清楚谁才是他应该去关注和在乎的人,只是没有想到赵戚炜并没有被惊醒,反而因为尹湄的这一剂猛药给摧毁了活下去的希望,寻了短见了。”

杜鹃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虽然我没有办法理解他们这种偏执的思维方式,但是按照现在咱们听到的看到的以及很多其他的迹象,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逻辑关系,而且尹湄事后应该也是很痛苦的,她潜意识里应该是清楚这个悲剧的根源在哪里,只不过自己不愿意承认,是她害了她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所以就把这笔账又给记在我的头上了,觉得要不是我,赵戚炜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岂有此理!”唐弘业听了杜鹃的分析,觉得有些冒火,这件事里面,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杜鹃,莫名其妙被卷进去,受到了不小惊吓的也是杜鹃,结果现在没有一个人就这件事对杜鹃做出过任何表示歉意的举动,反而好像她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样,好像是她害了所有这些人似的,别说唐弘业作为杜鹃的男朋友,就算他现在处在一个普通旁观者的角度上也一样会觉得非常愤慨。

“还有一件事,其实我也考虑了很多。”杜鹃表情严肃的对唐弘业说,目前她没有心情去为自己是不是很委屈而苦恼,另一边的案子还压在那里,侯常胜的安危到现在也还没有得到保障呢,“之前黄帅说想利用共情作用,我一直在考虑这句话,我觉得尹湄应该确实是跟别人产生了共情作用,不过很显然不是黄帅,而是另外的一个人,一个能够让尹湄联想到什么,产生共情作用,愿意冒着犯这么大原则性错误的风险去帮对方。你能想到这个产生共情的事情会是什么吧?”

“就是对方的情况跟尹湄她自己差不多,都是爱而不得,只能傻傻的守着,所以让她觉得特别感同身受,所以希望能够帮到对方?”唐弘业回答,说完之后,自己又觉得不太对,“也不是…如果是因为她觉得对方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按照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应该会劝对方趁早放手吧?毕竟她再怎么自己不愿意承认事实,不管她再怎么试图把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迁怒于你,内心深处肯定是知道赵戚炜会选择了寻短见,和她把赵戚炜最后的一点点希望都给戳破了有关。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跟那个幕后黑手之间如果存在某种共情作用,恐怕也不应该是觉得对方像她自己,而是觉得对方更像是另外一个赵戚炜!我说的对么?”

杜鹃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嗯,我就是这么想的,有的时候人的心理也是非常微妙的,如果自己的境遇不如意,看到别的跟自己之前处境差不多的人,未必会希望对方就能够称心如意,就像是自己在什么事情上面吃了亏上了当,一方面会觉得遭遇到这种事实在是很难过,另一方面却又希望能有人和自己一样的不走运,不要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倒霉蛋。尹湄自己喜欢的人一直到死都没有回应过她的感情,你觉得她会有那种善心善意去帮其他跟她处境相似的人么?所以我就认为,能让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帮忙,一定不是因为对方的境遇像她自己,而是对方的境遇就像当初的赵戚炜,所以才会让尹湄特别动容,生怕赵戚炜的悲剧会再发生在这个人的身上,不遗余力也要帮助对方。”

“对方第一次出招是在楼顶上往下扔砖头,想要砸的人是我。第二次差一点点出事的时候,咱们两个人都在车上,但是那辆车是我的…”唐弘业皱着眉头,开始细细的梳理起之前每一次事情所针对的具体目标。

“还有一个细节,咱们之前都没有跟车子刹车被人做了手脚联系在一起。”杜鹃提醒唐弘业,“你记不记得,那天咱们准备开车离开的时候,我接了一个匿名电话?电话里面说要跟我单独见面,指定的地点非常的偏僻,还说让我必须立刻去,马上去,一个人去,否则就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记得,到后来也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神秘线人到底是谁。”唐弘业本来几乎快要把这个小插曲给忘记了,但是那一次刹车失灵的遭遇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想要忘掉都不容易,所以想起这件事,之前的匿名电话就一并想起来了。

“对,我之前也没有把这件事和其他的那些联系在一起,最近因为侯常胜失踪,把之前几次针对咱们的事件都给串联在了一起,我就把每一次出事前后的很多细节都重新梳理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那一通电话的。”杜鹃脸色有些难看,“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电话里面那个人是用了那种可以掩饰原本音色的变声装置,他说有关于我手头正在调查的案子的重要线索,让我单独一个人去见面。因为咱们当时的调查进展也不是很令人满意,所以我也比较心急,对方故作神秘,现在回头想一想,他只说我手头正在调查的案子,根本没有提到任何具体的细节,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是这个人根本压根儿就没有打算提供什么线索,只不过就是想要用那么一个理由支开我,让我不要上车跟你一起走。”

唐弘业一愣,随后立刻就接受了杜鹃的这个分析结论,之前他们一共遇到过三次袭击,第一次和第三次都是目标明确的针对自己,只有第二次是把杜鹃也给涵盖进去的,原本他还以为对方可能只是并不在意造成多大的伤亡,只要其中包括自己在内就可以了,现在想一想并非如此,经过杜鹃的这个提示,唐弘业也想明白了,那一次杜鹃本来也不在计划内的,对方分明是想要把她给支开,让她没有办法上车,只不过是自己担心杜鹃一个人去赴约有危险,把她给拉上车一起走,没有想到真正的危险竟然就是车子本身。

这么一想,唐弘业又忍不住有一点后怕,现在这是危险排除,倒也没有造成什么损伤,只不过是两个人当时都吓坏了而已,可是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假如中途真的因为撞上了别的车,或者车子失控撞向护栏、建筑物之类,搞不定真的要闹出个车毁人亡来,真的要是那个样子,自己岂不是害了杜鹃?

“我可真傻!”唐弘业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懊恼起来,他攥着拳头捶了一记大腿,“还以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没想到差一点点就把你给拖累了!”

“别这么说,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你拖累我的可能性,”杜鹃赶忙摇头,“要是论谁应该自责,那也是我,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因我而起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人这么莫名其妙的迁怒于你,非要针对你下这样的黑手!所以要说谁应该觉得过意不去,那只可能是我,你才是那个被我给牵连进来,被我拖累了的人。”

“得!咱们俩怎么还在这里争着自责起来了!”唐弘业看杜鹃眼眶都有些湿润了,鼻尖发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赶忙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走过去到她身边,拿纸巾帮她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擦干净,“这件事归根结底咱们俩谁都没有错,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正有问题的不应该是赵戚炜和以他为代表的那一群心理有问题的人么?是他们把喜欢别人变成了一件必须要有所回报的付出,如果对方没有回应自己的感情,就成了罪过,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许得到,谁要是成了那个幸运儿,就想要针对谁,变态的是他们,咱们没错。”

杜鹃吸了吸鼻子,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在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好,去过赵戚炜家里之后,这种复杂的情绪就更加难以抑制了,也说不出到底更多的是委屈还是愤怒,还有一部分的内疚。

委屈的是自己,从头到尾她自认行得正坐得直,不管是处理其他事情,还是与感情相关的,都算是光明磊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拖泥带水,不口是心非,也不吊谁胃口,留着谁当什么备胎。以赵戚炜为例,他不是第一个对杜鹃有好感的男同学,也不是最后一个,杜鹃对于那些勇于表达自己感情的追求者都从来没有让对方觉得受到了侮辱或者伤害,更别提赵戚炜这种压根儿在自己的印象中连存在感都谈不上的“隐形人”了。结果赵戚炜的父母,甚至包括尹湄,竟然都把赵戚炜后来的精神问题以及自寻短见的最终归宿全部归咎于杜鹃自己,这么大的一口黑锅,怎么会让人不感到委屈呢。

愤怒自然是对赵戚炜,以及现在那个在幕后策划着一切的神秘人。这世间所有的事情,有得必有失,能拿得起,就必须要放得下。都说一见钟情易,两情相悦难。喜欢上一个人,对一个人产生了好感,这是自己单方面的事情,对方是否做出同样的回应,这就有一定碰运气的成分了,在动心的那一刻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结果,就算对方选择了不接受,这也不是什么过错,先动心的那个人有责任整理好自己单方面的感情,不对其他任何人造成困扰。

可是偏偏有的人就把自己付出的感情看成是对方必须要接受的事情,并且必须做出同等回应,否则就是对自己莫大的辜负,就是天诛地灭一样的罪行,一旦感情没有被接受,对方就欠了自己一笔巨额的债务,需要用各种方法来折磨对方,当做是自己感情“被辜负”的代价。

最后的内疚,则是对唐弘业的。虽然唐弘业说的没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从头到尾连最起码的知情权都没有享受到,还莫名其妙的被人冲出来从身后搂住,吓了一大跳,要不是平日里也算是训练有素,胆子也比较大,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抵抗,并且后来也自我调整的比较好,换做胆小体弱的女生,不知道后续还要发展成什么样,会不会造成一生都抹不去的心理阴影。但是唐弘业在这件事里面不是更加无辜么?他几次三番被人针对,每一次都是想要让他落个非死即伤,原因竟然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他,仅此而已,这又凭什么呢?

“你不要胡思乱想,之前那人在暗处,咱们连一点线索都摸不着的时候,都没能得逞,这回咱们都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你还担心什么呢?”唐弘业叹了一口气,伸手帮杜鹃擦拭了一下眼角,顺便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咱们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去自责,越早把那个人给揪出来,就对咱们所有人都越好,不光是咱们两个人,侯常胜现在可是还在对方手里,生死未卜呢。”

“我其实已经有些猜到那个人会是谁了,只不过想不通如果真的是我猜测的那个人,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杜鹃深吸了一口气,对唐弘业点点头,把思绪重新拉回到这一系列的事件上面。

、第五十二章 心态

“我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咱们俩要不要考验一下默契度?”因为两个人之前说的这些话题有些沉重,气氛也有些压抑,所以唐弘业决定稍微调节一下气氛,谈正事归谈正事,但是还是需要打起一些精神来的。

说完,他起身到一旁的写字台前,找到了意见簿后面的便签纸和两支铅笔头,拿过来递给杜鹃一张纸和一支笔,示意她把自己心目当中的那个名字写下来,自己也到茶几那边去,在纸上面写下了一个名字。

两个人都写好了之后,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答案,打开一看,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把对方的字条摊开放在小茶几上,上面果然的写着同一个名字——卢潇平。

“你是怎么怀疑到他的?”唐弘业把两张纸条撕碎,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杜鹃叹了一口气:“我是在考虑尹湄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这一层的。前两次你差一点出事的时候,尹湄都在这边借调,对咱们的行踪比较掌握,所以她给别人提供线索我觉得还是能说的通,但是有一件事说不通,那就是最后一次,那时候尹湄和黄帅都已经回去了,没有了人给通风报信,那个人是怎么掌握到咱们行踪,策划了那第三次的呢?毕竟那第三次的手法,可不是什么突然开着车冲出来之后,而是提前约好了那么几个群众演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几个人当时可是比咱们到的还早呢。所以我就在想,那个人一定还有除了尹湄以外的其他途径,可以用来掌握咱们的行踪,然后我就想到了那几个群众演员的事情。

想要提前安排好那一群人在饭店里面准备着,光是掌握了咱们工作上的行踪是没有用的,那个安排需要提前知道咱们那天要去那个饭店吃饭,你回想一下,那天闹事那两桌人做的位置,是那个饭店大堂里面最中间的那一排,也就是说咱们不管当时是选择坐在哪一侧,都不会远离他们,确保咱们距离够近,这样才会过去插手帮忙劝架,离开自己的位子。”

“对,我也是在这件事情上面有些疑惑的,后来想到了卢潇平,就觉得好像很多问题都得到了解答。”唐弘业叹了一口气,“他最初对你表达好感被拒绝了,然后联系我,说自己因为不知情,闹了一个大乌龙,所以为了表达诚意,约我聊一聊什么的,后来一直表现的挺坦荡的,我那会儿也觉得,人家表现得大大方方,我要是别别扭扭的不跟人打交道,反倒成了我这个人心眼儿太小了,没想到现在回头看,还真的是引狼入室!他因为跟咱们走动比较多,那一次本来也是约他到那里吃饭的,所以他知道那个地方,提前做好了安排也一点不奇怪。包括后来把侯常胜拘禁起来,卢潇平也能够做到,毕竟他和侯常胜也还挺熟的,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不可能让侯常胜轻易的产生什么防备心理。”

说着,他脸上多了几分困惑,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如果真的是卢潇平,那次他为什么要自己把那个加了药的饮料喝掉呢?想要用苦肉计?但是医生不也说了么,那个药的计量控制不好,真的会出人命的。他这样会不会风险太大了?冒那么大的风险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如果他的的确确是服用了那么大的计量,那确实是存在一定风险的,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他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服用那么大的计量进去?”杜鹃提出了她的另外一个猜测,“当时他端起杯子就喝了,后来出现了症状,咱们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肯定是因为杯子里面被人投毒,所以才会变成那样的,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露面之前自己服了药,然后喝了饮料下去,再把事先准备好的药粉偷偷放进剩下的饮料里面,这样他只需要把症状演出来给咱们看,到医院检查又症状也符合,没有问题,不会出现破绽,并且还可以让情况看起来有些凶险,实际上他自己根本不会因为过量服药而引发什么问题。”

“真是好一出苦肉计是!”唐弘业冷笑,“就因为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所以咱们对他就有一种歉意,也觉得内疚,侯常胜出事之后,咱们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就先去怀疑他,毕竟在咱们眼中他差一点因为我而变成了替死鬼!”

唐弘业越想越恼火,两只手攥着拳头,有气没出发,这种被人当成猴子一样给耍了的感觉别提多差劲了,他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才总算是稍微平复下来一些,然后问杜鹃:“你回忆一下,咱们上初高中那会儿,卢潇平对你表达过什么好感么?他之前不是说过什么你帮他辅导过功课么?”

杜鹃看起来也是一脸的困惑,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摇摇头:“我是真的想不起来思,一点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初中的时候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说他叫卢潇平,是转学生,我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印象,而且那个时候我帮咱们班同学辅导过功课的也不止一个两个,你忘了么?那个时候咱们班主任搞了一个先进带后进什么的活动,你那时候不也被分配过几个帮忙辅导功课的帮扶对象么?就算是我真的给他辅导过功课,我也没有对他有过什么特殊对待啊。”

杜鹃这么一说唐弘业也想起来了,还真的是杜鹃说的那么回事儿,当时他们的班主任因为班级里面的学生成绩太过于两极分化,所以就搞了那么一个辅导功课的活动,当时他们班好几十人,班主任让班级里成绩在前十几名的一对一的帮忙辅导倒数十几名的功课,后来又发现十名开外的那几个学生自己保持住名次都挺困难,希望他们帮忙辅导成绩不好的,搞不定没有把对方辅导上去,反而自己原本的成绩都要跟着下降,于是就改变了原本的安排,给几个成绩特别稳定的学生同时安排了好几个需要辅导功课的同学。

这样的活动进行了大半个学期吧,才逐渐的被家长给听说了,好几个家长都觉得很不高兴,觉得给成绩不够理想的学生辅导功课这本来应该是学校老师的工作,为什么要被摊派都是学生的头上?同样都是在班级里面听课学习的同学,凭什么前几名的孩子就必须要承担这种影响自己学习和休息的额外任务?

那几个家长找班主任反应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解决,于是就闹到了校长那里,控诉班主任老师自己推卸责任却让学生来帮忙顶着,后来校长给几个家长道了歉,让班主任老师不许再这么给班级里前几名的孩子加压,于是这个先进帮助后进的活动就算是画上了句号,之后也一直没有再折腾过这一类的事情。

如果不是杜鹃提起这件事,唐弘业都差一点忘了自己当初也是负责帮人家辅导功课的人,既然是老师当初给安排的任务,并且一个人要负责辅导功课的也不但是专门的某一个人而已,这的确不是什么能够造成误会的事情。

“不过那种神经病的思维方式,根本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模式去理解。”唐弘业有些无奈,又有些头疼,“赵戚炜不也是一样的么,你顺便帮了他一下,然后就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变成喜欢他的暗号,卢潇平保不齐是不是也这样的心态呢。”

杜鹃叹气,如果不是这一次卢潇平湖人之间自己跑了出来,她保不齐连曾经有这么一个同学都记不得,就更别提对方过去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

“他那苦肉计用的确实挺不错的,之后甚至还来了一个‘功成身退’,直接退到幕后去策划这一次针对侯常胜,或者说针对你的这一个计划,因为他先是不小心中毒,然后又耽误了本来就周期很长的出差,所以后来没有出席同学聚会,也好像变成了一个不在场的证据一样,让咱们没有第一时间就对他产生怀疑。”杜鹃眉头紧锁,“不管这个卢潇平过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在我看来,他现在是一个心机很重,并且心态扭曲的很厉害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是真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委屈巴巴的,得不到回应,蛮可以直接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对其他人下手?我没有回应过他,关你什么事?有关侯常胜什么事?真是太过分了!”

“还是别了吧!”唐弘业一听这话,赶忙摆摆手,“他针对我,我也没有什么觉得特别揪心的,但是这要是目标换成了是你,那我可没有办法像现在这么淡定!而且我个人认为,如果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卢潇平和赵戚炜的心境是一样的,那他不可能怨恨你,更不可能把目标订成是你。你想一下,赵戚炜除了那一次坚信你对他也有好感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抱住了你,之后还有没有试图对你进行过其他形式的报复么?很显然是没有的,一直到最后,他认为你从头到尾居然都对他没有任何的好感,所以选择了轻生,虽然这么做很愚蠢,但是他的的确确是没有因为这件事所以怨恨过你,对你产生过想要报复的念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卢潇平并不是因为恨我,所以想要通过针对你来让我痛苦难过,而是他从根本上就觉得这里面不该存在的人就是你,如果你不在的话,别人就有机会了?”杜鹃有些明白了,不过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感到任何的轻松,反而更加感觉到了一种不寒而栗,

在杜鹃看来,那并不是什么深沉的爱意,而是一种单方面把对方给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并且还致力于排除其他觊觎这个宝贵“私有物”的人。

这种病态一般的守护和占有欲,实在是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好了,咱们现在什么也别想了,卢潇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现在再怎么胡思乱想的恶心自己,他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明天一早咱们家就启程回去,赵戚炜已经死了,所以排除掉了一个可疑对象,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可以集中在卢潇平那边,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今天晚上咱们都好好休息,这回有了目标,接下来的工作就都有的放矢了!”唐弘业伸手摸了摸杜鹃的头发,他心里面其实也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的憋闷,只不过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什么负面情绪也不想流露给杜鹃,免得她会更加担心,也更加的自责。

其实对于唐弘业来说,他的心里面也不怎么好过,毕竟自己曾经还是被卢潇平给蒙骗了的,以为这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坦荡荡的人,知道自己有好感的姑娘名花有主,不痴缠,不纠结,大大方方,也算是一个让人觉得值得交往的人,哪曾想,那些坦荡竟然都是精心的伪装,实际上心里面藏着极其恶毒的算计呢。

唐弘业也不是一点懊恼情绪都没有,他也不止一次想,假如自己早一点看穿,会不会侯常胜就可以避免现在这样的一个处境了呢?

这么想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心里面特别的内疚,仿佛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害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好朋友、好兄弟。

可是转念一想,唐弘业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避免侯常胜的上当,毕竟当初侯常胜和他老婆之所以会产生矛盾,主要原因是侯常胜老婆因为自己妹妹一厢情愿的单恋,就开始对杜鹃发难,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如果想要不被卢潇平带到这样的机会,除非能够避免侯常胜因为那样的一个缘故而和老婆闹翻,想要避免侯常胜和他老婆闹翻,就自然而然是需要让杜鹃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委屈,咬牙往肚子里面咽。

这种做法当然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了!

唐弘业偷偷的钻了钻拳头,希望能够快点把卢潇平给找出来,了结了喆所有的糟心事儿。

、第五十三章 继承的问题

【大家准备好剁手了么?】

唐弘业和杜鹃两个人,一个劝另外一个人不要胡思乱想,另外一个人也表现得非常配合,迅速的调整了情绪,两个人为了放松心情,又特意聊了一些与这些事情无关的话题,时间差不多了,唐弘业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临走的时候还叮嘱杜鹃一定要早点洗漱休息,保证第二天能有充足的精力。

结果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在走廊里面碰面的时候,看到对方那一瞬间就都忍不住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黑眼圈,很显然前一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于是现在就变成了一对“国宝”了。

杜鹃是一直觉得心情挺沉重的,只不过为了不让唐弘业担心,所以没有当面表现出来,而唐弘业则属于嘴上劝着别人,心里面自己却还窝着火,两个人在这样的一种心境下,能睡的好觉那才真的见了鬼呢。

因为回城还要开车,唐弘业和杜鹃在旅馆办理了退房手续之后,先到附近的连锁咖啡店去买了两大杯咖啡,唐弘业还特意让对方给做了特浓的,生怕自己提不起精神来。拿到咖啡之后,唐弘业一通牛饮,然后就跟杜鹃启程回去a市。

虽然现在他们把疑点已经集中在了卢潇平的身上,但是卢潇平除了之前刻意接近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些东西之外,其他的一切他们都不够了解,所以就算有了目标,在对方一心想要藏起来的这种情况下,想要目标准确的把人给挖出来,这也是非常难的事情,毕竟a市的范围也非常大,从之前的几次遭遇来看,卢潇平也是具备非常强的反侦察意识的。

那么想要推测出一个人现在可能的藏身之处,自然就需要先对这个人过去的生活情况和行为习惯有一个掌握,这样推测出来的结论才站得住脚。

两个人一路风驰电掣,不到中午就赶到了a市,中途在休息站唐弘业买了两个面包,两个人算是填了填肚子,现在也不至于太饿,于是连午饭都顾不上去吃就直奔公安局,准备着手调查卢潇平,尽可能的掌握更多的关于他的个人信息。

本来两个人的计划是先把卢潇平之前的人生轨迹大概的有一个掌握,结合他最近这几年的一些生活经历,推测他被激发了这样一种罪恶念头的根源会是哪里,他平日里,也就是说剥离了在唐弘业和杜鹃两个人面前的那种伪装之后,卢潇平的行为习惯和性格特点是什么样的,这样也比较容易大体的去揣测一下,站在他的角度上,一旦选择了要对侯常胜下手,会选择怎么藏身。

两个人回到办公室,风尘仆仆,直奔办公桌开电脑,恰好钟翰也刚刚回来,见他们回来了,就聊了几句两边的进展和收获。这几天他替代了唐弘业在跟侯常胜那边的情况,侯常胜后来又寄出来了一封“求救信”,信里面的内容更加直白,已经放弃了拐弯抹角,直接就是指责唐弘业见死不救。

钟翰把侯常胜的那一封“求救信”拿去进行笔迹鉴定,现在初步认为符合侯常胜一贯的书写习惯,应该就是他本人写的,而且侯常胜下笔的时候,笔画的抖动并不严重,也可以由此推测出他现在不仅还活着,而且总体的状况应该是比之前反而还更加淡定了一点似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说起来,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事儿,不过…可能对于你们来说,听着就没有那么有意思了。”钟翰有些讽刺的笑了笑,说,“我因为那封‘求救信’跟侯常胜的那个老婆也算是打过交道,她一看不是你出面了,以为是咱们局里面已经认为你跟这件事情有牵连,所以决定要对你进行处置呢,还挺高兴的,然后等我把需要交代的都交代差不多了,她就开口跟我咨询了一件事。”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唐弘业没好气的说,强忍着才没有翻一个白眼,他现在一听到侯常胜老婆相关的事情,就已经本能的开始觉得头疼和胸闷了。

“是不是好事儿,就看对谁而言了吧!”钟翰微微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一样的,找自己的另一半的时候,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一些,否则早晚要哭都找不着调儿。侯常胜的老婆问我懂不懂得相关的法律,能不能给她解答一些疑问,就比如说,如果侯常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办法平平安安的被救回来,到时候人已经没有了,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之前侯常胜经营的生意到现在还挂在她公公的名字下面,她想知道真到了这样的一种情况面前,她能不能向法院申请,让法院把侯常胜父亲的生意和资产都分一部分给她。她还担心我听不明白似的,特意跟我强调,不是她和侯常胜婚后的房子车子和存款那些,是她公公名下由侯常胜一直出面打理的生意。”

“她是这么问你的?”唐弘业还没有开口,杜鹃都忍不住惊讶起来了。

钟翰点点头:“绝对真实,没有一点添油加醋,我要是有虚构成分,你们可以去把戴煦的头拧下来。我这个人虽然平时也会跟人闹着玩儿,但是还不至于拿自己好兄弟的命开玩笑呢,就像唐弘业现在一样。”

这一句很显然就带着一点调侃戏谑的成分了,毕竟唐弘业现在脸色这么凝重,阴沉沉的很难看,这种样子钟翰到这边工作之后还没有看到过呢。

“猴子可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女人呢!”唐弘业最终除了叹气,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别人遇到这种事情,那都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拼尽全力的把自己的丈夫平安营救出来,别说自己去想那种不好的可能性了,就算是别人提醒一句,那都是要生气翻脸的!这女人倒好,猴子那边还好好的呢,她这边都已经开始给自己以后做两手准备了!真是替他觉得亏得慌!当初杨大队还说侯常胜老婆针对我,是因为她不愿意面对更加可怕的一种可能性。现在看来,杨大队真的是高看了她!她的思维方式哪里是按照正常人的模式来的呀!”

杜鹃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眼下这个局面也确实是够让人头疼的,两种可能性,一种就是猴子最后能够被成功解救,平安归来,那种时候如果他知道了自己老婆在这期间都做了些什么,肯定会觉得特别寒心,应该会很难过。可是不告诉他,还让他继续满载鼓里,对这么一个女人掏心掏肺的付出,也让人觉得挺不公平。再假设,咱们没有能够及时的把侯常胜给解救出来,真的出了事,这种飞来横祸对于侯常胜的家里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打击了,偏偏老人那边还需要面对这种儿子尸骨未寒,儿媳妇就惦记着请律师分公婆财产的事情…”

“如果猴子这一次能够被平安解救出来,这个恶人我是当定了,”唐弘业气鼓鼓的说,“我绝对不会让我的朋友再这么被蒙蔽下去,如果我把他老婆的那些事情都告诉给他,他听完之后不相信,或者是相信了也还愿意继续跟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那我也没有话说,至少我知道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出来的选择了。”

钟翰虽然不认识侯常胜,但是朋友死党谁都有,他也比较能够理解唐弘业现在的那种心情,想当初他无意当中发现自己好朋友的相亲对象并不是什么本本分分的女孩子,竟然还想要私下里搭讪自己的时候,那种心情也和唐弘业现在差不多,最后也同样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出手揭穿了那件事。

“那些都是后话,咱们现在第一步是把你这个叫侯常胜的朋友的方位确定下来,这样才能够提高侯常胜平安归来的几率。”钟翰对唐弘业说。

唐弘业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本来两个人是想要调查什么的,赶忙和杜鹃再一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关于卢潇平的户籍和个人信息上面。

然而他们很快就遇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他们查不到卢潇平的户口。

根据卢潇平的出生年份和生日情况,两个人先把调查范围集中在了几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可是那几个人当中并没有和他们现在怀疑的那个卢潇平相符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们的的确确见过一个活蹦乱跳的卢潇平,并不是大白天见鬼,就连侯常胜也没有觉得这个卢潇平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同学聚会的时候也有好几个同学都说记得卢潇平,所以这个人一定的真实存在的。

可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为什么户籍上面却没有了档案呢?

“前些年户籍系统升级,在那之后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在系统里面查到,改革之前,早些年的时候,有一些变更记录可能没有联网所以没有共享,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录入到系统里面去,没有做到及时更新,所以就容易造成有些事情现在从系统里面查不到的情况。”在疑惑了一会儿之后,杜鹃的忽然想到了这样的一个细节,“会不会是卢潇平的户籍情况在那一次大的升级改造之前就有过什么变化,然后因为那边工作人员的疏忽,或者别的原因,所以没有录入系统?”

“那我打电话回去问问!”唐弘业赶忙到一旁去拿起电话听筒,打算打电话到家乡那边的公安局去询问一下情况,不过手刚刚才摸到电话就又停了下来,“可是咱们也没有在系统里找到他原始的户籍情况啊!这样一来,我要打电话给哪一个具体的分局或者派出所去问这种事呢?”

杜鹃也有些发愁,她皱着眉头仔细的回忆起过去的一些隐隐约约的记忆,但是过去的年头实在是有些久了,她也没有能够想起太多关于卢潇平这个人的事情,最后她倒是灵机一动,有了一个主意。

“他跟咱们是一个初中的同班同学,虽然是后转学到咱们那里的,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按照当时学区的划分,他会转学到咱们学校去,就说明了他那个时候户籍已经迁到了咱们那所初中学区所划分的片区内,咱们可以查一下咱们初中的学区情况,看看现在和当年有没有什么变化,然后按照那个时候的划分,打电话问一下片区派出所,估计总能打听到一些东西的。”

唐弘业点点头,目前来看杜鹃的这个办法还是具有一定可操作性的,除此之外他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于是他就赶忙动手查了一下他们那所初中当年的学区划分情况,发现他们的那所初中这么多年以来,学区虽然有小幅度的变化,总体还是维持不变的,唐弘业把那几个片区给记下来,然后和杜鹃开始分头打电话找当地的辖区派出所户籍部门了解起相关的情况了。

在经过了一番询问之后,他们得到了大同小异的答复,那就是只要不是在前些年的那一次系统升级之前就把户口给注销掉的,都已经录入了系统,不会有什么遗漏,假如是没有及时更新,那倒是存在一定的几率,但是如果系统当中查不到对方的户籍信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那就是前面说到的,在统一对户籍信息进行更新录入的时候,对方的户口就已经被注销了。

只有当一个人面临了参军、移民外国或移居港澳台地区,又或者是死亡,才会被注销户口,而户口一经注销,系统当中自然就再也查不到了。

杜鹃和唐弘业面面相觑,如果只是卢潇平自己一个人的户籍信息查不到,他们可能首先考虑到的是对方伪造了自己的死亡,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卢潇平一家的户籍都查不到,总不可能一家人都因为儿子一个人的疯狂就全部假死吧?

、第五十四章 惊人发现

【最近小莫因为很多事情,折腾得非常疲惫,昨天晚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一睁眼就是后半夜,脑袋跟浆糊一样,请假都没来得及发,今天本来想早一点,结果又折腾到现在…我晚饭都没吃上呢,你们信么。。。?万分万分抱歉,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蹲墙角画圈圈…】

“难道是举家移民了?”唐弘业皱起眉头。

既然全家人一起诈死的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全家一起去参军就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剩下了移民。

“这个反倒好办了,他的家里人什么时候移民的这个无所谓,他现在本人在国内,那就一定有入境记录,咱们可以先确认这件事。”杜鹃说。

尽管这样一来,关于卢潇平户籍上面的底子,很多就都没有办法逐一查证了,但是至少先确定了他的入境记录,看看他已经回来了多久,毕竟作为一个已经移民销户的海外华人,回来国内也是要根据签证来限制居留时间的,卢潇平不可能无休止的常驻下去,假如说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侯常胜的人身安全可能就会有一定的影响,毕竟一个没有时间慢慢的去收拾烂摊子再远走高飞的人,搞不好就容易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就又要抓紧时间,又不能让对方察觉到他们的步步紧逼,以免让侯常胜受到伤害。

调查了一番之后,从出入境管理处那边得到的反馈又让他们吃了一惊,卢潇平在近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入境记录,甚至最近几年之内都没有过他的入境记录。这就有些奇怪了,毕竟即便是移民海外的华人,回到中国同样需要受到签证期限的束缚,不可能无限期的一直逗留。

所以这个卢潇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境内,那为什么会没有他的户籍信息呢?如果说他是因为移民所以被注销了户口,为什么又根本查不到他的入境记录?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是从天而降的吧?

“我看,咱们还是找原来的同学打听打听吧,卢潇平过去在学校里面,跟咱们不算熟悉,跟侯常胜也是后来才又联系起来,变得有些热络的,但是他不可能在过去也始终独往独来吧?多打听打听,说不定有人比咱们更了解他呢,哪怕没有了解到那种程度,拼拼凑凑也能让咱们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唐弘业觉得现在除了这样以外,他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幸亏这一次他们刚刚才举办过同学聚会,所以很多老同学的联系方式也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更新了一下,不愁联系不到当年的初中同学。只不过当初聚会的时候,谁也不可能有那种先见之明,知道卢潇平会有这种问题,在那个时候就提前开始打听关于他的事情,现在只能再重新问一遍了。

唐弘业是男的,和其他当年的男同学打听关于卢潇平的事情,很显然更容易有收获,毕竟初中那个年纪,还是男生比较喜欢跟男生扎堆,女生比较喜欢跟女生打交道,不过现在需要广撒网,所以杜鹃也没有闲着,也开始联系初中时候的女同学,先从跟自己关系相对比较好,也比较熟悉的开始询问,看看她们本人,或者她们知不知道班级里谁跟卢潇平那个时候关系比较熟悉一点。

本来两个人都以为唐弘业那边会比较先打听出来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没想到到后来居然是杜鹃先有了收获——一个跟她关系还算比较熟的女同学说她记得初中的时候,班级里面还有一个女生曾经有一度暗恋过卢潇平来着。杜鹃赶忙向她询问了那个女生是谁,然后就把电话给那个女生打了过去。

那个女同学和杜鹃原本也并不是特别熟悉,好在也没有过什么过结,杜鹃打电话过去跟她询问当年和卢潇平的来往,虽然显得有些突兀,但也不至于太过于尴尬,那个女同学惊讶之余,对于小时候的事情倒也没有怎么避讳。

“我的天,哈哈哈哈,”对方是一个性格比较爽朗的人,接到杜鹃的电话有些疑惑,等听杜鹃说明了来意之后,便直接笑了出来,这一笑倒也把这个话题原本可能带来的尴尬给冲淡了,“这都过去多少年啦!那时候我才十四五岁,年幼无知的一段小小暗恋,居然到现在还有人记得!说真的,你要是不提这个,我都快不记得我自己以前还喜欢过卢潇平来着!说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胖胖的男生,那个时候我对男孩子的偏好跟现在还真是差距很大啊!不过那会儿我能觉得对卢潇平比较有好感,主要是因为那时候我也没有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整个人就是一只井底蛙,咱们班的男生呢,不对,应该说咱们学校里的那些男生,基本上也是半斤八两,跟我的见识差不多,没有什么吸引力,卢潇平就不一样了。”

“卢潇平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么?”杜鹃问,她对卢潇平当年的印象实在是浅之又浅,除了能够隐隐约约有印象当时班级里面在初三的时候来了一个转学生,名字就叫卢潇平,其余的就一律都不记得了,就连之前卢潇平说的什么讲解习题,那更是完全想不起来,毕竟那个时候只有一年就要面临中考,杜鹃自己也压力很大,满心就想着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进入重点高中什么的。

“其实要是放在现在的话,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主要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自己也好,我身边的其他男生也好,都是一群井底蛙,没有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就衬托得卢潇平跟别人都不一样了。”那个女同学说,“卢潇平那个时候家里头的条件就挺好的,我当时跟他正好是坐前后桌,离得挺近的,下课有的时候没有什么事儿,或者是晚自习之前的休息时间,大家就凑一起聊聊天什么的,卢潇平经常就会说起来一些其他城市的事情,有什么好玩儿的呀,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有意思的事儿,或者是有什么咱们这边没有的好吃的小零嘴儿,我觉得怎么他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去过那么多地方啊?

结果一聊才发现,别看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他家里头条件特别好,所以假期咱们在家里头傻玩儿的时候,他爸妈都是带着他全国各地的旅游,让他开阔眼界,见识见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而且他的亲姑姑早早就移民到国外去了,对他也特别的疼爱,有事没事就给他寄各种国外的东西回来,他当时还给我们带过外国的巧克力,让我们尝,我都没舍得吃,用纸巾包好放在书包里,结果后来就给忘记了,等再想起来的时候都化成了一个坨坨,别提多恶心了!”

那个女同学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觉得很有趣,她并不知道杜鹃打听这件事涉及到的是一起刑事案件,所以语气听起来十分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