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圆几乎要彻底失去信心的时候,忽然她发现越走越远眼看着就要出了运动场大门的葛念蕾,脚步好像放慢了下来,这是个好迹象,刚才几乎要灰心。看到葛念蕾踯躅不前的样子,方圆的心又重新踏实下来,看着她接下来会怎么样。

葛念蕾的脚步放慢,渐渐的停了下来,但她没有马上转身,而是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低着头。一个劲儿的用脚好像在踢地上的小石子儿似的。过了差不多两三分钟,她才不情不愿的一扭身,开始朝方圆他们这边走。

果然被戴煦说对了!方圆的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但是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一派平静的样子,不管是表现的喜出望外,还是洋洋得意。都会刺激到葛念蕾的情绪,不利于之后的交谈。所以她只能把那种暗暗振奋的心情压在心底,偷偷的在心里面给戴煦的判断力用意念竖了个大拇指。

葛念蕾几乎是拖着脚,踢踢踏踏的慢腾腾挪回到他们面前的,脸色依旧很臭。这个方圆倒是不在意了,反正葛念蕾的去而复返,就意味着她之前所有的拿乔都成了泡影。一点意义都没有,接下来不管她高兴不高兴。情愿不情愿,也都只能配合戴煦他们的调查,就像戴煦说的那样,葛念蕾连他们的来意都不问就那么痛快的出来,摆明了是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些估量的,她不把自己想传达出来的信息彻底的传到给戴煦和方圆,又怎么可能甘心离开呢?

戴煦和方圆看着去而复返的葛念蕾,谁也没说什么,就好像她刚才并没有负气离开过似的,倒是葛念蕾,自己估摸着是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于是悻悻的说:“我是个有素质的人,虽然刚才你们的态度让我很不愉快,但是我懂得公私分明这种道理,所以不会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就影响大局,你们有话快问吧。”

戴煦点点头,不去和她理论公私分明或者素质之类的问题,开口对她说:“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过来找你,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席栾尚志的一些情况。”

“那你们不用问我了,栾尚志我不熟。”葛念蕾在戴煦话音未落的时候,就立刻开口回答,那态度感觉分明像是要结束这个话题似的。

方圆在一旁听着,觉得心里面纳闷极了,葛念蕾去而复返,这不就意味着她其实还是有什么事情是想要对他们说的么?戴煦提到栾尚志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或者诧异,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栾尚志出了事这一事实,葛念蕾是已经通过某种途径知情了呢?那既然她猜到他们过来找她是为了栾尚志的事情来了解情况,为什么现在戴煦直奔主题了,她又来了个“关门”呢?

“据我们了解,栾尚志是你的大学同学——”

戴煦的话还没说完,葛念蕾就一摆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大学同学又怎么了?我们一个班多少人呢,我挨个都得了解么?这都毕业两年了,我这边在读研究生,我的学业是很忙的,哪有功夫去了解阿猫阿狗的近况!”

“阿猫阿狗?”戴煦听了她的这个形容词,也笑了,扬起眉毛,“看样子,你对栾尚志这个人还确实是不太喜欢啊,是大学期间他有过什么得罪你的事么?”

“不是,他没有得罪过我。”葛念蕾阴沉着脸,回答的非常迅速,之后还顺便反问道,“难道讨厌一个人就非得跟那个人有点什么矛盾摩擦才行么?就不能单纯因为气场不合,性格不合,纯粹看对方不顺眼,所以不喜欢么?”

“可以,当然可以,那我可不可以也好奇一下,你和栾尚志是怎么一种气场不合,性格不合呢?”戴煦对葛念蕾的态度,还有夹杂着淡淡火药味的语气丝毫不以为意,就好像两个人只是正常的闲聊一样,继续询问。

“我就是看不上他那种人,没有什么可说的,从长相,到性格,到为人处世,没有一处是我能看着顺眼的,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你们就没有那种时候么?反正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讨厌,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就这样。”葛念蕾说。

“哦,理解,理解,有的人讨厌臭豆腐,讨厌香菜。讨厌榴莲,估计也是差不多你这样的感觉,我能想象。”戴煦点点头,“我们听说,栾尚志当初在你们学校还没有毕业之前,曾经张罗过想要开一家广告公司,他出钱。他还出人脉。然后拉着你们同学进去一起做管理,一起经营,一起发财。有这事儿么?”

葛念蕾在被戴煦问道这个问题的时候。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没好气的说:“他放过的那些没有味儿的屁多了去了,有这么一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听说当初你也是一起张罗创业开公司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份子?”方圆问。

“胡说八道!”葛念蕾矢口否认,反应十分迅速。“那种无稽之谈,一听就知道是他们那种为富不仁的富二代说出来忽悠我们这些没钱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家里孩子。耍我们玩儿的,那种事我为什么要参加!我根本没当真好么!”

“当初栾尚志挑头说要办公司的那件事儿,你能稍微具体一点说说么?是谁撺掇栾尚志来做这个出资人的?”戴煦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葛念蕾。

葛念蕾哼了一声:“这事儿还能是谁撺掇。就他自己的馊主意呗!他当初自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是耍人还是怎么着,就忽然提出来说要开个广告公司。还说有财一起发,肥水不流外人田。开公司找外人合伙也是合伙,雇外人来工作也是雇,还不如都内部解决一下,这样还能帮一帮自己同学,我们那个时候都快临近大四实习了,很多人其实都挺发愁的,我们本科那个专业,说好找工作就好找工作,但是说想找好工作,那也基本上没什么希望,当然了,除非你有个特别有能耐的爹,或者干爹,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说到这里,葛念蕾还忍不住噗嗤一声自己笑了出来,好像关于“有能耐的爹或者干爹”这番话,让她自己觉得幽默极了,笑完之后,发现戴煦和方圆并没有什么反应,又有点尴尬,偷偷的撇了撇嘴,继续说:“好歹当初能考上我们那个大学的,高考的分数也不会太低,谁都是家里面风风光光送出去读书的,要是毕业之后,重点学校当老师挤不进去,不好的学校又不想去,最后到外面小公司里头打工,每个月像是等老板赏口饭吃一样的赚那么两三千块钱,谁都觉得没什么面子,在亲戚朋友面前也会抬不起头来。栾尚志就是利用了大家的这个顾虑,把我们…我们同学好多人都给骗了,谁能想到他是怎么冒出来那么一个想法的,没准儿是跟他那种富二代俱乐部里的公子哥们花天酒地的时候,忽然就想出来这么一个欺骗戏耍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家孩子的馊主意呗。”

葛念蕾的话里面到底夹杂了多少私人情绪,其实不用细细分辨都可以听得出来,这番夹杂了太多主观情绪的陈述里面又有多少水分,和她的主观加工,也就不言而喻了。方圆默默的听她说这些,同时在心里面暗暗的分析着葛念蕾的性格类型,她觉得葛念蕾不是一个特别心思缜密,头脑复杂的人,尽管她自恃甚高,但是很显然,她自身的实际情商和智商,都与她主观上对自己的期待值非常不匹配,一方面她一个劲儿的想要把自己摘出来,好做出一副置身事外,客观公正的样子,极力撇清和栾尚志之间的往来,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一直在自己的阐述过程中,夹杂进去许多带有仇富情结的措辞,并且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以至于自己的表述和言行里面,经常出现一些相互矛盾的情绪。

“可是据我们所知,当时确实是有人在撺掇栾尚志开公司啊,不然的话,栾尚志自己有钱,又有人脉,他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呢?这样做对他的好处是什么?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讲,我也觉得如果没有人能够给出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他应该不至于傻到冒出这么一个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主意来。”方圆看着葛念蕾说。

“怎么就对他没有好处了啊?他再有钱,他再有人脉,他有口才么?有头脑么?一个只有钱没有脑子的人,就只能充当银行,银行不需要有头脑,只管放贷款就好了,把贷款放给有头脑的人去经营,这才能钱生钱,利滚利!所以栾尚志当然需要我们了,他那个脑袋哪够干什么的,没有聪明人帮他打理经营,就算他有钱有任脉,也是白费。”葛念蕾中气十足的说,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被方圆和戴煦给牵着鼻子走了,赶忙又生硬的绕回到自己之前的说法上头来,“再说了,他也不需要真的开公司啊,后来他不也没开这个公司么!他就是耍人,涮我们玩儿的,口手套白狼,哪还有什么好处坏处的说法!”

戴煦笑了笑,用笃定的语气对葛念蕾说:“看样子你当时也还是参与进去了,刚才为什么要骗我们说你没参加呢?”

“我可没说我没参与进去,我只是说我没当回事儿。”葛念蕾的脸悄悄的涨红了起来,尽管她的语气和神态还在强装着镇定,但是那溢满血色的脸颊还是出卖了她被戴煦戳穿之后的内心情绪,“我说那是栾尚志那种公子哥儿耍人的把戏,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有当一回事,我什么时候说我从来没有参与过了?”

这个矢口否认实在是太过于牵强,与前面她自己的回答又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自相矛盾,不过戴煦和方圆也没兴趣在这个问题上和她较真儿,于是戴煦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这个说辞:“那你既然当初那么讨厌栾尚志,对他的个性很厌恶,人品也不信任,那就算再不当真,不当一回事儿,也还是参与到他张罗开公司的这件事情里面去,是因为有其他关系要好的同学朋友,或者让你觉得比较能信任,比较有好感的人也入了伙,所以拉你一起作伴么?”

第六十七章 报复

“没有,我当初纯粹就是自己犯蠢,脑子进水了。”葛念蕾果断的说。

一个如此心高气傲的人,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贬低自己的话,这着实让方圆有些对葛念蕾刮目相看了,同时也觉得更加笃定,一定有什么人当初怂恿过她,并且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无一例外的都是在替那个人遮掩,说不定,那个人就是当初怂恿栾尚志开什么广告公司的人,只是这个人的身份,与栾尚志和葛念蕾之间的关系,还是让人有些反琢磨的,毕竟投资开一家广告公司,这并不是买一桶爆米花、请客吃顿饭那么简单的事,根据他们掌握到的情况来看,栾尚志也确实有向父母提出来过,是因为父母极力反对,得不到经济支持,所以最后才不了了之,也就是说,那个背后怂恿的人,要么给出了栾尚志一个足够说服他的理由,要么就是因为和栾尚志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才会格外的有面子。

可是和栾尚志关系不一般的人,又能让特别讨厌和排斥栾尚志的葛念蕾这么想方设法的帮忙遮掩,这个人的角色,还真的是有些复杂呢。

对于葛念蕾这样赌气似的回应,戴煦也只是笑了笑,他话锋一转,忽然从栾尚志的事情,一下子跳到了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关联的另外一件事上头:“对了,葛念蕾,听说你大学期间因为弄坏了同寝室一个女同学的笔记本电脑,给人家赔礼道歉还赔了钱,因为这件事还闹了挺大的不愉快?有这回事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葛念蕾眉头一皱,方才的一副高傲的冷脸也端不住了。“你是去打听过我们以前大学时候的其他同学了么?谁跟你嚼的这个舌头根?你把那人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或者你叫那个人出来,跟我好好理论理论,干什么说栾尚志的事儿,还能扯出我来!想表达什么啊?想说我品行不好?太过分了!”

“你先不要激动,是谁说的,这个我们确实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不是制造新的矛盾,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戴煦爱莫能助的说。“不过也希望你对我们有信心,我们不会偏听偏信,会做到客观公正,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听说了什么,也会第一时间向你求证。听听你这个当事人的说法。当面对质,理论理论,这个不太现实,你有什么觉得委屈的。就跟我们直接说就行,是非对错,我们会结合当初的实际情况之后。做出合理的判断的。”

“我不说行么?那么一点破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一直揪着有意思么?”葛念蕾眉头拧了一个大疙瘩,“我就不信你们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就没一不小心碰坏了别人什么东西,遇到这种事儿只能说我当时不太走运,一不小心就被人家给赖上了,钱也赔了,东西也赔了,也道歉了,我还一肚子委屈呢,我都没说逢人就说,到处去诉苦,他们那些局外人反倒那么喜欢嚼舌头,太可笑了!”

戴煦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遗憾,他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而是默默的看了看葛念蕾,最后点点头:“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勉强你去谈论自己不愿意谈论的话题,我原本以为像你这种比较理智和聪明的人,可能会考虑的更周全一些,不会那么意气用事呢,毕竟你是当事人之一,当时的情况你是会比较清楚的,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还不抓住替自己正名的机会,这显然并不是特别聪明的做法。”

葛念蕾愣了一下,很显然,“理智”和“聪明”这两个形容词被戴煦用在了她的头上,这让她的心里面觉得十分受用,所以脸上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缓和了许多,她清了清嗓子,又从之前的一脸不满,变成了最初的那种高傲冷漠的表情:“你说的对,刚才我是不理智,一下子气昏头,所以冲动了。既然你们想听,我就说说,正好你们也算是帮我评评理吧,这都过去三四年的事儿了,我可不想一个黑锅背一辈子,尤其是这种吃过了哑巴亏的。”

戴煦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示意她说下去。

“我实话跟你们说,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觉得是当时那个寝室里头,其他三个人设了个套,就等着我往里头钻呢。”葛念蕾说起话来略微有点咬牙切齿,“要不然怎么就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我们寝室的那个女的,你们应该打听出来了吧?名字叫季晓宇的那个,平时也没看出有什么资本来,除了长了一张勾男生的脸,结果莫名其妙的就买了那么个电脑,当时在寝室一句都没有说过值多少钱,就好像三五千块钱能搞定的那种普通笔记本看着也没什么区别,当时我们寝室就季晓宇最先买了笔记本电脑,别人都还没买呢,你说要真是那么贵的东西,按照常理,是不是得珍惜一点?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的时候好好的锁在柜子里,结果呢,她偏不!不光不收起来,季晓宇在寝室里还故意假装大方,跟我们说,她电脑里头存了好些电影电视剧,还插了网卡,包月不限流量的那种,谁要是想要用电脑,或者看看电影什么的,就尽管用,不用和她客气。真是太虚伪了。”

方圆虽然也是女生,但是她看葛念蕾咬牙切齿讲述这件事的样子,以及她目前为止说出来的内容,还是不由的在心里面暗暗的感慨,原来女人的嫉妒心发作,会是这么可怕的事情,明明一件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却能被葛念蕾理直气壮的给扣上了一个“虚伪”的帽子。

戴煦没有吭声,默默的等着葛念蕾继续往下说。

葛念蕾的话匣子一旦打开,果然就被自己的一肚子怨气顶的根本停不下来:“最匪夷所思的就在这儿呢,你说她买那么贵的电脑,不宝贝着。这就很奇怪了,就成天摆在桌子上,谁想用谁就用,这也就罢了,偏巧就是别人摆弄她那台笔记本的时候都没有事,偏偏就我那天忽然想用一下的时候,她们那三个人齐刷刷的都不在寝室。不在寝室也就罢了。我们寝室当时另外一个女生的手机呢,还就放在她的书桌抽屉里,铃声还开得特别响。而且是那种突然一下好像什么东西炸了一样,又响又快的铃声,我当时一边摆弄季晓宇的那个破电脑,一边就喝口水。结果不早不晚的,就非得赶在那个当口。那破手机突然就响了,我手一哆嗦,水杯没端住,就洒在那个电脑上头。直接电脑就黑了。我说了这么半天,到现在你们应该能听出来了吧?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是个阴谋?”

这么一问,戴煦和方圆也不好继续不动声色的只是听着了。只好面面相觑之后,都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别说是阴谋了,听葛念蕾说了这么半天,他们几乎没有听出她自己有什么特别占理,特别让人觉得委屈的地方。

葛念蕾对他们两个人的这种反应感到十分不满:“亏你们还是警察呢!怎么推理能力那么差!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们怎么还想不到?你们想啊,季晓宇一个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家孩子的人,突然莫名其妙的买了那么一台很贵的电脑,买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之后还不当回事儿的就那么往桌上一扔,特意当着我的面说谁想用谁就可以用,那不就是说给我听,给我下诱饵呢么!而且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平时一个个宅的跟什么似的,没课就都窝在寝室里头,偏偏那天就都出去了!平时手机不离身的人,那天手机偏偏就落在寝室里了!而且我正要喝水,手机恰好就响了,如果不是被那个手机铃声吓一跳,我也不会握不住杯子,把水都扣在了笔记本电脑上头啊!这边我还在想该怎么补救一下呢,办法都还没想出来,她们三个人一股脑的就回来了,然后季晓宇就开始嚷嚷电脑坏了怎么办,抱着电脑就跑了,我连仔细看看清楚都没来得及,等她再回来,直接就跟我说没法修,里头什么东西烧坏了,这简直就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阴谋啊!这个世界上有巧合的事,但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所以一定是一个阴谋,故意陷害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们寝室另外的两个女生,配合着那个叫季晓宇的,一起合谋陷害你?”方圆觉得葛念蕾可能是她见过的人里面,阴谋论的最彻底的一个,“你跟季晓宇之间过去有什么比较深的矛盾么?还有其他的两个室友,你跟她们也有矛盾?不然的话,就算季晓宇有心想要故意去坑害你,为什么她们俩也要大费周章帮忙配合?她们躲在外面怎么会知道你当时正巧手里端着水杯呢?”

葛念蕾被她这么一说,也一下子语塞,答不上来,于是她选择了回避关于水杯的那个问题,不大耐烦的说:“我怎么知道她们到底为什么要针对我啊!我行得正坐得直,没有什么怕人的事儿!季晓宇我是跟她性格不合拍,我看不上她的做派。看样子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儿,要是真的爹妈出钱给买了那么贵的电脑,还能不仔仔细细的当成宝贝一样?那么贵的东西还不当回事儿的随便扔在桌子上,就算不是我不走运,被赖上了,也一样有可能被别人给碰掉地上,或者顺手牵羊啊,那么不仔细着,肯定是东西来得太容易,跟大风刮来似的,不花自己的钱,可不就不心疼么,等那两个女生,哼,人么,都是现实的,季晓宇比我大方,舍得花钱请她们吃冰淇淋,喝奶茶,出去一起逛街,所以她们当然被收买了,平时就时时刻刻处处都跟季晓宇一条心,我早就看出来了。”

“那季晓宇有没有试图用金钱收买过你呢?”戴煦问。

葛念蕾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她没有过么?她当然也试图收买过我了,什么买那种很贵的冰淇淋回来,给我吃,什么夜里吃夜宵,非要拉我入伙,我从来就没上当过,我最看不起那些追着钱跑的人,为了一点甜头,脸都不要了,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也堕落到那种地步。我估计她也就是因为收买我没成功,又被我怀疑到了她那些钱可能不是个好来路,所以才恼羞成怒的算计我,让我背了个黑锅,她一下子就成了楚楚可怜的好女孩儿了,真够阴损的!”

“所以你觉得她的经济来源不正当,所以才会因为被你发现了底细,故意报复你?”戴煦问,等葛念蕾点了头之后,他才又疑惑的说,“可是据我们所知,那个当时因为电脑跟你闹了矛盾的女生,本身就是家境很好的富二代啊。”

葛念蕾愣了一下,似乎她之前真的没有了解到这方面的情况,而不是在佯装不知情,不过她在回过神来之后,也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两只眼睛使劲儿的翻了个白眼儿,鼻子里哼了一声,咕哝了一句:“为富不仁。”

“你很反感家境好的人么?”方圆问。

葛念蕾并不否认:“差不多吧,尤其讨厌那些官。二代和富二代,有几个好东西呀,还不是靠着他们父辈就缺德,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爬上了高位置,或者捞了好多不义之财,结果我们辛辛苦苦,还得受穷,他们从小就吃香喝辣,长大了还要跟我们一起去争夺社会资源,要脸不要!他们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蛀虫,有虚伪,又贪婪,我为什么要瞧得起他们?投胎到什么人家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他们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所以才有机会骑到我们头顶上去作威作福,让我们过的更不如意罢了!”

第六十八章 计策

葛念蕾说这番话的时候,胸脯一起一伏,情绪略显激动,戴煦和方圆就都沉默了一会儿,给她一点时间慢慢的把情绪平复下来,葛念蕾自己也意识到似乎有些失态,她说完那番话之后,深呼吸了几下,慢慢平静下来。

方圆发现,葛念蕾的性格其实还是比较有趣的,通过这些事,也不好去评价一个人的智商到底怎么样,至少从情商来看,她绝对不算是比较高的类型。从前面她的阐述来看,很显然,她的态度一直是非常具有倾向性的,对于她觉得好的人或者事,为了加以袒护,她可以不惜放下一直以来的骄傲态度,自我贬低,而谈论起富二代的时候,她又能一瞬间主观加工出很多有的没的,想方设法的去抹黑,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杜撰起来的功力也是十分了得的。

关于当初那台电脑的事情戴煦也没有再深追问,而是又把话题转向了别处。

“对了,听说你和王妍雅,是好闺蜜?”他在葛念蕾的情绪渐渐从激动当中平复下来之后,才不急不忙的开口继续打听。

“哦,算是吧,对了,栾尚志的事儿,你们怎么不去问王妍雅呢?她是栾尚志的女朋吧,不是比别人都还有发言权呢么。”葛念蕾对于自己和王妍雅之间的关系,回答的有点模棱两可,既不能否认,又不愿意承认,所以不得不取一个折中的感觉,而且戴煦忽然提起了王妍雅,也好像给她的脑海中点亮了一盏灯似的,让她登时就来了精神,立刻开口反问起来。

“一步一步来。一个一个问,该问的都会问到,不会遗漏了谁的。”戴煦笑呵呵的回应她的质问,“那你最近和王妍雅有没有联系过,或者见过面之类的?”

葛念蕾似乎略微的忧郁了一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见过,前一段时间吧。我忘了具体是哪天了。她找的我,约我出去吃个饭,吃完饭就各回各家。散了,之后没见过。我俩最近一段时间联系的一直都不算很多,她上班,据说是挺忙的。我这边也忙着读研,能碰到一起的时间也不算多。基本上她有空就问问我,我要是也有空,就一起吃个饭,或者喝点东西。”

“要是这么看来。你们俩其实关系还真的是挺不错的,”方圆顺着她的回应去评价,“正常来说。很多原本比较要好的朋友,走出校园以后。联系就没有以前多,甚至都不怎么联系了,你和王妍雅原本连同学都算不上,还能在毕业之后保持交往,这也算是挺难得的一件事了。不过我有一点比较好奇,你那么讨厌栾尚志,王妍雅又是栾尚志的女朋友,她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跟你之间假如说有交集的话,那这个交集也就是栾尚志了,那我就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愿意和一个自己那么讨厌的男生的女朋友,在一起做好闺蜜呢?”

“那有什么为什么的,王妍雅是王妍雅,栾尚志是栾尚志,他们俩凑到一起去了,那就只能说王妍雅眼瞎呗,别的还能代表什么?”葛念蕾回答起这个问题来,措辞方面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把王妍雅选择栾尚志作为男朋友这件事给说成了是“眼瞎”的表现,“谁还没有几个眼瞎的朋友啊。”

“那她眼瞎,作为她的好闺蜜,你有没有找机会提醒提醒她?”戴煦问。

“这种事怎么提醒?人都说了,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我干嘛要做那中里外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事儿啊,什么样的男朋友,那不都是自己挑的么,而且王妍雅她傻么?她可不傻,精明着呢,这种事儿还用我提醒不提醒?”葛念蕾嘲讽的挑着嘴角笑了笑,谈论起王妍雅来,语气和神态当中都看不出几分亲切感来,“你们当她是傻的么?假如栾尚志穷的叮当乱响,你看王妍雅要他不!”

“要是按你这么说,那王妍雅也算是一个一心只盯着钱的女人喽?”戴煦眉毛挑了挑,“那要是这么看的话,那王妍雅和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季晓宇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嘛!哦,这么说也不对,区别还是有的,季晓宇的钱是自己父母的,王妍雅是花男朋友的钱,哦,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王妍雅应该算是和你最初以为的季晓宇一样,从男人身上得好处。不过这就有意思了,你误会季晓宇是从男人身上捞好处的那种姑娘,而且这还只是你猜的,就打从心眼儿里对季晓宇那么反感,电脑的事情也觉得是有心坑害你,那为什么王妍雅这么明摆着是你最不喜欢的那种人,你却还能和她成了好闺蜜的呢?这是不是有点双重标准了?”

“我看季晓宇不顺眼,看王妍雅顺眼,可以么?”葛念蕾被戴煦说的脸有些红了,连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反驳,“再说了,王妍雅就算坑,坑的不也是栾尚志么,我那么讨厌的人被人坑,我看着也觉得有一种落井下石的快。感,不可以么?谁规定我就不能交个闺蜜就为了看别人笑话的?刑法还是宪法?”

一看葛念蕾又开启了战斗模式,戴煦摆摆手,笑着也不说话了,葛念蕾自己安静了一会儿,和先前一样,等她脑袋里的温度降下去一些之后,就又能正常的开口好好说话了。

“我这么跟你们说吧,一开始我跟王妍雅有交往的时候,我确实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后来等了解的多了,都已经那么熟了,我能怎么样?一下子就对人家不理不睬了?这样也说不过去啊,那就这么继续打交道呗。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了么,毕业以后,我读研很忙,王妍雅上班,当那个什么婚庆司仪,好像也挺忙的。所以见面机会也不多,那就这么维持着呗,也没什么大不了。”葛念蕾一脸不在乎的说,“栾尚志出国之后,我跟王妍雅见面,也就是我们俩,我也不用见着栾尚志那张脸。心里就觉得舒服多了。话说回来。你们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劝他们俩分么?我这么和你们讲吧,之前劝王妍雅和栾尚志分,王妍雅不能同意。后来栾尚志出国之后,就算我不劝,估计他们俩后来要是没别的事儿,分也是早晚的。所以我就更不需要当那个坏人了。”

“你的意思是,王妍雅和栾尚志感情出问题了?”方圆故意问她。

葛念蕾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你们之前都没去先找王妍雅问问就来找我这个不相关的局外人了?你们也是怪有意思的。他们俩肯定有问题啊。栾尚志的爸妈根本接受不了王妍雅,觉得王妍雅配不上他们的家境,这个我们同学圈子里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只不过是他们俩一直没有分开罢了。而且这个没有分开,大半还都是王妍雅的功劳,要不是王妍雅死活不跟栾尚志分手。非得跟他在一起,栾尚志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和王妍雅分。他们俩估计现在都分开八百年了。”

“你的意思,他们现在还没有彻底分开,完全是王妍雅单方面的努力喽?”

“什么叫现在啊,哪里还有什么现在,”葛念蕾又嘲讽的笑了笑,她好像特别喜欢露出这样的笑容,就好像这样嘲讽的一笑,就可以把她的智商与其他人拉开一段让人足够维持自尊心的距离了似的,“栾尚志的爸妈不让他们在一起,栾尚志也算是抗议过吧,毕竟他自己找的女朋友,就那么被自己爸妈给否定了,他也未必心里头好受,但是后来听说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毕竟他和王妍雅分开,他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没有什么影响,王妍雅可就不一样了,她要是跟栾尚志分开,生活质量就得直线下降,你们应该不知道吧,王妍雅现在住的房子,可都是栾尚志帮忙垫付的房租,租的是离她上班那个酒店不远的一个特别好的公寓楼,她自己一个人住着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里头装修的也特别好,一个月的房租,放别的地段儿,租个三室一厅一百多平米的都有剩,如果栾尚志不帮她给这个钱,她每个月那点儿工资全贴了房租,然后就得喝西北风,所以她分不起。”

“可是感情是两方面的事,两个人顶着压力没有分开,这里面也不能说没有栾尚志的努力吧?”方圆知道葛念蕾嘴上一直说讨厌栾尚志,所以就故意替栾尚志说话,想看看葛念蕾对此会是做出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葛念蕾瞪了她一眼,估计最初因为被方圆戳中了软肋,去而复返,失了面子,所以她对方圆向自己提问也总是表现的格外介意:“你不会动脑想一想么?俩人谈得好好的,结果王妍雅就莫名其妙的被栾尚志爸妈鄙视了一顿,恨不得一脚踩进泥土里头去,还逼着栾尚志跟王妍雅分手,王妍雅在这件事里头也算是没招谁没惹谁了吧?那你说,人家没招谁没惹谁的因为你爸妈受了那么多委屈气,你要是再顶不住压力,直接开口就提分手,甩人,那未免也太负心汉了吧!他那么虚伪的人,能背这个骂名么?所以就跟王妍雅拖着耗着呗,反正他是男的,王妍雅是女的,谁拖得过谁这个不用问都知道,而且栾尚志在美国,山高皇帝远的,谁知道在那头闲没闲着啊,反正就算没什么事儿,他们俩也长不了!”

“这些都是王妍雅跟你说的?”

“差不多吧。一部分是王妍雅说的,另外一部分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王妍雅跟我说她得做好两手准备,骑驴找马,在没找到更好的下家之前,栾尚志她必须死死的拉住了,不能把他放跑,要是找不到更好的下家儿,那就算是赖,她也得嫁进栾尚志家里头,人么,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就是要这个志气。”

戴煦似乎有点茫然,看着葛念蕾,问:“这算争的哪门子气呢?”

“当然是争气了!”葛念蕾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你没听过那么一句话啊,这辈子,我的名字必须出现在你家户口本上,要么当你老婆,要么当你妈。”

这话一说出来,也把方圆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王妍雅想用这种办法报复栾尚志和他爸妈?”

“没有,我只是拿这话打个比方罢了,你瞎激动什么。”葛念蕾犯了个白眼,“王妍雅的意思是说,她这辈子都没受过那么大的屈辱,居然被栾尚志的爸妈鄙视成那样,所以要不然她就找个比栾尚志不差,甚至比他条件还好的,然后风风光光的甩了栾尚志,羞辱一下栾尚志的爸妈,要是真找不到比栾尚志更好的人选了,那她就无论如何都要缠住栾尚志,嫁给栾尚志,不管怎么样,她就是要狠狠的报复一下栾尚志的爸妈才行,不能让他们白白的羞辱了她。”

“那假如说,栾尚志忽然铁了心就要跟她分手,她的计划执行不下去了怎么办?”方圆问。

“那谁知道呢,我跟王妍雅也没有好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无非就是她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给个耳朵听而已。”葛念蕾不大感兴趣的耸了耸肩,“王妍雅一直说她有计策,能搞的定栾尚志,栾尚志肯定逃不脱她的手掌心儿,谁知道呢,可能长得比较漂亮就是可以这么有自信心,说想拴住谁,就能拴住谁。”

最后那几句话,葛念蕾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醋酸味儿,即便是神经真的粗成了铁条的人,也一样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出来。

“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已经知道栾尚志死了这件事了,我说的没错吧?”葛念蕾说完,戴煦点了点头,忽然问道。

葛念蕾这一回倒是没有太过诧异,淡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们你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么?”方圆顺势问。

葛念蕾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抿了抿嘴,然后才说:“王妍雅告诉我的。”

第六十九章 疑问重重

戴煦听了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就这个问题多问葛念蕾什么,葛念蕾这一次倒是挺自觉的,主动开口对戴煦和方圆讲述起来。

“就是前几天见面的时候,我看她整个人都有一点心不在焉的,就问她怎么了,感觉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又遇上什么奇葩的客户了,你们是不知道,她那一行,说出去好像多风光似的,还主持人,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好干,她以前跟我说过,她还遇到过一个嫌她比新娘子长得好看,让她那天穿衣服穿的土气一点的人家,反正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葛念蕾的语气里也听不出有没有同情的成分,“反正她以前就说,什么时候赶紧找个金龟婿,什么时候她就辞职不做那一行了,回家当少奶奶去,也让别人伺候伺候她,结果哪能想到,栾尚志这边拖着不娶,那边下家儿也没找好,所以就一直卡在那一行里头了。我看她当时那个脸色不太好看,就以为她又是遇到了极品客户呢,一问,她就跟我说了,说栾尚志死了,而且死的特别惨,死无全尸还是怎么样的,所以她一想起来心里就难过,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觉,气色能好那才奇怪呢。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一跳,以前死人都是在电视里头,书里头看到的,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说死就死了这种,还真没碰见过,所以一开始也吓一跳,后来想想,也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就把他给收了,所以也没太当回事,安慰了王妍雅几句就算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学同学。忽然遇到这种事,你都没有一点同情么?”方圆觉得葛念蕾在栾尚志的死亡这件事上,表现的有些过于冷血了。

葛念蕾对这样的话却一点想要买账的打算都没有:“我大学同学多了,有点屁事儿我就同情?你当我是什么?博爱世人么?我没那么爱心泛滥,他自己不知道怎么折腾大了,把命丢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为什么要假惺惺的同情?”

“那你有没有劝一劝王妍雅。要她节哀顺变呢?”戴煦问。

“这事儿还用我劝么,我看她挺想得开的,除了睡不好觉。吃东西什么的,也没耽误什么,估计她现在比较郁闷的是她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除非已经偷偷的找好了下家儿了。否则她就等着生活质量下降吧。”葛念蕾哼了一声。

“当初王妍雅和栾尚志在一起,那也是特别让人羡慕的一对儿吧?是不是你们当时同学圈子里头。其他男同学也都挺羡慕的?”

葛念蕾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之前的高傲冷漠和不屑一顾的神情一敛,眼神里面多了几分淡淡的哀怨。就连口气也是一样:“哼,男人么,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长着两只眼睛,其实都是睁眼瞎!除了能盯着女人的皮相看。还会什么?哪怕对方是个草包,是个绣花枕头,是个不正经的,只要够漂亮,他们也看着人家流口水,也屁颠儿屁颠儿的围前围后巴结人家,做梦都yy漂亮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们女孩子不也喜欢看什么花样美男之类的么,大同小异,没必要攻击面那么大。”戴煦作为被葛念蕾数落的“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当中的一员,有点无奈的笑呵呵的辩解了一句,顺便又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葛念蕾的神色略显复杂,摇摇头:“没有,我也不着急,先立业,在成家,我现在研究生还没有读完,将来还得干一番自己的事业,在工作事业都还没有稳定下来之前,我没有什么可以来证明自己优秀的实实在在的凭证,内在美是睁眼瞎看不到的,所以必须证明出来,所以现在我对感情那些事不感兴趣。”

戴煦这个问题问的突兀,葛念蕾倒是回答了,只是回答过了之后,似乎双方就都找不到了话题,于是就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方圆打破这种沉默,又做了几个不疼不痒的例行询问,然后忽然问了一句:“你现在读的什么专业?”

“编辑出版学,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么?”葛念蕾拧着眉头问。

方圆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随便问问,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其他也没有什么更多要说的,于是她和戴煦就道了谢,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就各自离开了。

葛念蕾走在前头,脚步匆匆,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任务,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继续多呆在戴煦和方圆的跟前,好像多呆一会儿,他们俩就会变成疯狗,扑过去撕咬她似的,方圆和戴煦为了让她觉得心理上好受一点,只好放慢了脚步,直到她出了运动场,直奔寝室楼方向走去,错开了行进方向,戴煦他们才迈开步子朝学校大门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你说,葛念蕾到底在遮掩什么呢?”一直到走出了学校大门,方圆才开口把自己心里面的疑问给说出来,希望戴煦能给自己一点启发,“从一开始,她就表现的又有点抵触,又好像希望抓住这次机会跟咱们沟通似的,但是到现在,我回想一下她都说了一些什么,又觉得她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实质的东西,一度我觉得她是在把矛头指向王妍雅,但是后来她自己说着说着,又把那个意思给收了回去,但是总体来说,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或者说不愿意说出来,听来听去,除了对栾尚志的抵触和厌恶她是一点都不遮掩,甚至都不怕咱们觉得她冷血无情,也要说一些狠话,其他的我真的判断不出来了。”

戴煦叹了口气,点点头:“葛念蕾当初本科阶段的辅导员,还是比较了解她的,她的情商和智商,的确都比较一般,她想要传递给咱们某种信息。以及想要遮掩什么的意图非常明显,只要有心留意,就都能发现得了,但是她到底在遮掩什么,或者说为谁遮掩,这个又很难说,也算是葛念蕾歪打正着了。她的思维有些凌乱。情绪的自控能力也不算太好,所以不光是思路跳跃的比较厉害,情绪起伏波动也特别大。反而没有了章法,一下子让人觉得东一锤头,西一棒子,根本没有套路。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了。所以这件事现在也只能咱们心里面有个数儿,脑子里绷着一根弦。暂时也没有什么能做的,毕竟不知道她维护的对象到底是人还是事之前,盲目的打草惊蛇可使不得。”

“栾尚志大学在a市读,大学毕业就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出国留学去了,在a市这边只有同学和女友,社交范围相对比较窄。也比较单纯,没有同事关系或者其他的社会关系。根据咱们之前掌握的那些案件特征来看,栾尚志的死,绝对是因为仇恨引起的,是仇杀,那这个仇,肯定也是跟他在a市这边的人际关系要能产生交集的。”方圆喃喃自语似的梳理自己的思路,“一方面的同学,一方面的女朋友,这两者能产生矛盾,结下来的仇怨,肯定也不会跑出去那几种可能性,要么是栾尚志当初答应了要开公司,大家一起发财,结果后来出尔反尔,这事儿没成,要么是栾尚志出国之后,相亲有门儿了,对王妍雅有了想分开的心思,王妍雅觉得自己没了退路,所以想报复栾尚志父母。”

“你说的这些都是很清楚的,一点也没错,而且还要注意到的是,栾尚志回国是很秘密的回来的,连他的父母家里人都一点也不知道消息,但是凶手却能策划出来这样的一个计划,由此可见凶手事先一定是知道栾尚志要回国这件事的,所以才能提前有所准备,”戴煦也若有所思,“这样一来,栾尚志和凶手之间的关系,一定是熟悉的,并且足够熟悉到了会让他肯透露自己的行踪,当然,这一点来讲,不管是王妍雅,还是之前跟他想要合伙开公司的其他人,也都同样有嫌疑,之前栾尚志的发小说过,栾尚志亲口承认的,说和之前撺掇一起开公司的人一度闹掰了,但是后来对方主动提出和解,两个人就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我觉得这本身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那栾尚志肯定是特别信任那个人吧,觉得对方肯定不会伤害自己的那种!”方圆借着戴煦说出来的那些内容,得出了一个推论。

“这话是没错,不过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来的,这个也是一个挺玄妙的事儿,就比如说,有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感情越深,信任度就越高,感情越浅,彼此之间的信任也就比较岌岌可危,十分有限了。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有的时候,信任也有可能是出于一种内疚心理,”戴煦说说完扭头看了看方圆,见她的表情有些茫然,便继续说,“如果因为什么事,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了内疚情绪,在忽然得到了谅解之后,就会随即产生一种补偿情绪,对自己感到愧疚的人也会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栾尚志如果按照这两种类型来看,哪一种都有可能,尤其是关于愧疚的那一种,不管是对王妍雅还是对当初被他放了鸽子的同学,也是一样。”方圆明白过来之后,也有些若有所思。

“把那些都暂时抛到一边,不去考虑,就单纯的想一个问题,”戴煦打了个响指,把方圆越拉越远的思绪重新给拉回来,“为什么是游乐场呢?”

“为什么不能是游乐场?”方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冒出这样一个疑问。

“你想啊,游乐场,人多,工作人员和游人都很多,人多这个外界条件等同于是一把双刃剑,可能会帮凶手隐藏行踪,也有可能会增加被暴露的风险。游乐场里面监控也多,尤其鬼屋那边,偏巧那几天监控器坏了,凶手一定事先知道这件事么?如果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如果不知道,那他为什么宁愿冒着这种风险,也非要大费周章的把头骨带进去,藏在鬼屋的骷髅山那里呢?他到底是希望那枚头骨被发现,还是不被发现?”戴煦一口气提出了一串问题。

方圆愣住了,的确,在死者身份的问题上被牵着鼻子走了冤枉路之后,终于有了有价值的证据,死者身份也明确起来,但是之前之后各种纷繁复杂的情况,让他们眼花缭乱,竟然几乎没有时间停下来,回头去想一想这个最初在出现场的时候就已经产生过的疑问——为什么是游乐场的鬼屋?

从栾尚志的身体部分被发现以后,现场处理尸体的情况已经可以很清楚的表明,凶手是非常仔细而用心的处理过了死者的躯干部分,利用粪肥来加速尸体的腐烂,试图毁尸灭迹,或者至少也可以扰乱警方的视线,可是既然躯干部分都已经做了这样的处理,为什么偏偏头部要锯下来,煮熟去皮去肉,把头骨特意从小山村里带回到市区,再想方设法的安插到游乐场的鬼屋骷髅山上呢?即便是因为太过于憎恨栾尚志,希望他死无全尸,也完全可以用其他更省力也更稳妥的方式去处理,费这么多波折,冒那么大的风险,把事情处理的如此高调,这么做,对于凶手而言,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很多杀人案,都是希望低调处理,悄无声息的让死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弃尸地点也大多是偏僻无人的区域,像这个案子这种,在游人众多的游乐场被发现,随即又被报到出去,闹的沸沸扬扬,这么做,难道不是在给凶手增加风险么?

如此高调的处理方式,在了解过了更多的线索之后,反而让人觉得更加诡异了。

第七十章 初见端倪

离开葛念蕾就读的这所学校之后,戴煦开车载着方圆直奔a市图书馆,把最近这些天a市各大报刊的相关版面都翻了一遍,查看所有关于栾尚志这起案子的相关报道,发现那则报道最初掀起轰动基本上时间都集中在了头骨被从游乐场里发现之初,从生活报的报道最先开始,随后很多其他的报刊也都是转载了他们那边的新闻,再加上网络上面引起的轰动,所以才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等到躯干部分被发现了以后,相关的报道虽然还有,不过却少了许多,之后的就更多的是由戴煦出面联系刊登的寻人启事,生活报倒是也还有一些相关报道,不过依旧偏离了方向,把无头男尸和之前游乐场里的头骨给当成是两个案子在报道。

当然,最后一篇这样的报道是在戴煦接到生活报主编的电话之前,新闻报道的撰写者是谁,也是没有什么疑问的,当然还是他们熟悉的向文彦。

“我现在有点相信了,向文彦估计真的没有安插什么眼线在咱们局里头,所谓的不具名的内部人员,肯定就是个幌子。”方圆看完了最近一期向文彦撰写的新闻之后,对戴煦说,“你看这错的多离谱,而且还挺百折不挠的,我觉得这要是他但凡真的找到了内鬼,也不会犯这么离谱大错误,后来不写了,八成是他领导,生活报那个主编跟你联系过之后,也发现他们的报道方向不对劲儿了吧?”

戴煦若有所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方圆知道他是在思考着什么,估计是因为自己的思绪都还没有捋顺清楚,所以在自己都没弄清楚之前,也不愿意盲目的说出来,于是方圆也不再说什么。免得扰乱了戴煦的思绪。两个人查阅过了报刊之后,这才驱车返回公安局。

在开车回公安局的路上,戴煦忽然开口问方圆:“你绝不觉得。这个案子的轰动程度,和轰动速度,都有点超出咱们的预期?”

方圆点头:“是啊,当时我就不是还说呢么。怎么咱们前脚刚刚接到报案,检查过了现场。后脚就连记者都给招惹来了,还惹得那么多围观群众看热闹。”

“那你说,这样的一个结果,对于凶手来说。有好处么?”戴煦又问。

方圆不假思索的就摇了头:“这怎么可能有好处呢!在那种高人。流密度的地方,曝光度那么高,凶手就不怕造成的轰动效应太强。反倒容易让自己暴露么?”

“是啊,我也在想。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否则正常人都不会希望增加这种曝光度的吧。”戴煦的语气里似乎隐隐的含着一些别的什么含义。

方圆忽然觉得心头一动,顺着戴煦的话,她好像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只是那思绪太过于飘渺,一下子让人觉得有些抓不到边际。

她正想问问戴煦呢,戴煦却又忽然开口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摩挲着自己下巴上刚刚冒出来的泛青的胡茬儿:“你说,凶手能选了那么一个地方,是不是说明对a市周边应该挺熟的?”

“那一定是了,我就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但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活动范围都在市区,所以市区里一些地方还能熟悉和指导一些,到了县区都两眼一抹黑,更别说乡镇下面的村子了。”方圆点点头,“那个凶手不仅得是本市人,而且还得是对那个村子的环境至少有过接触,知道那里有一片乱坟岗,也知道村子里有一处废弃了没有人去的老屋,否则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栾尚志给骗过去呢。”

“是啊,这就必须要是本地人才行了,”戴煦咕哝着说,“可是王妍雅是个外地人,另外一个…也不像是本地口音啊。”

方圆一愣:“我觉得咱们俩刚才想到的,可能是同一个人吧?”

“你先别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等到了办公室,咱们俩一人写一个纸条,交换着看看,正好考验一下咱们的默契度。”戴煦倒不急着和方圆对答案,他笑着说,“顺便也查一下关于户籍那方面的信息。”

两个人开着车回到公安局,依照着之前商量好的,他们谁也没有沟通过自己心目中想到的到底是谁,而是一人找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自己想到的那个名字,写好之后,折成小方块儿,郑重其事的交换了一下,分别拆开,方圆看看戴煦那张纸条上写的名字,戴煦看看方圆纸条上写的名字,两个人相视一笑。

果然,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写出了同一个人的名字。

“归根结底,这件事搞到现在,假如说真的有什么人有机会从中获利,可能也就只有这个人了吧。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广撒网的,户籍方面,把能够涉及到的,哪怕是张栋也包括在内,都一起查一下吧。”戴煦对方圆说。

方圆点点头,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开始着手查起那几个相关人士的户籍情况,查到一半的时候,戴煦接到了一个电话,好像是栾尚志大学期间的那个辅导员打过来的,戴煦这么快就接到他的电话联系,也略微有些意外,不过他听过那边说打电话来的原因之后,似乎很感兴趣,立刻在电话里报出了自己的社交网络账号,然后挂断了电话就在电脑上摆弄起来,准备登录上去。

“怎么了?辅导员那边有什么别的情况么?”方圆在一旁问。

戴煦点点头,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挪过来挨着自己坐:“辅导员老师说,咱们走之后他想来想去觉得毕竟是人命关天,咱们能去找他询问,肯定也是说明和当初的学生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就翻找了一通,找出来了一张照片。是栾尚志那一届学生的毕业集体照,他说准备扫描了之后发给咱们,让咱们看一下。”

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跳出来一个提示,有一个人添加了戴煦为好友,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先发过来一条消息。说自己是之前刚刚见过面的辅导员老师。然后紧接着就发了一个图片文件过来,戴煦接收文件,那个图片很快就被下载到了公安局的电脑上。戴煦和辅导员老师客气了一下。打开照片文件,扩大到了最大化,仔细的端详起来屏幕上面这张几十人的集体照来。

因为毕业时间还不长,只有两年而已。所以照片上的人于现在的变化应该也并不算大,他们很快就从前排的女生当中找到了葛念蕾。葛念蕾因为身高比较修长,所以站在了女生第二排的侧边,几乎快要把她身后一个中等身高的男生的脸都挡住了,她看起来和今天戴煦、方圆刚刚见过的那个人没有丝毫的区别。

他们也在照片里面看到了栾尚志。那个时候栾尚志比他父母后来提供的栾尚志在美国期间的照片比较起来,要略微清瘦一点,穿着打扮虽然也看得出来家里面经济条件应该是很好的。倒也没有出国后显得那么入时。

他们一个人一个人的仔细看过去,忽然。戴煦的注意力集中了一下,他又把图片放大了一点,挪动了一下图片正中心的位置,然后把鼠标停留在照片上面的一个人上头,身子微微的向前探出去一点,仔细的端详着。方圆也一眼就看到了戴煦留意的那个人,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手指着屏幕:“这不是…”

戴煦重新打开辅导员老师的聊天对话框,用截图工具把那个人的头像截了下来,发送过去,询问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因为辅导员老师扫描发送过来的这张照片上面就只有人像,并没有标注出每个人的姓名来。

辅导员老师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戴煦,他回答说:“这是我们班的梁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