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歌自从之前的不愉快之后,几乎就不过来找她说什么话了。就算在走廊里遇到,也经常假装没有看到。或者至多是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而马凯虽然说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又隔三差五的跑到这边来找他们闲聊,看到方圆又胖回去了一些,或者看到她跟着别人一起在吃饭,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又想私下里跟方圆说什么,但是每次都没能够成功的实现,因为每次在他眼看着就找到了时机想要提醒方圆的时候,戴煦总是非常巧合的有什么事把他叫过去,或者差他帮忙去跑堂腿儿,要不然就干脆是把方圆一句话给叫走了,让马凯一点机会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有一天,避开了戴煦在场,马凯终于逮着了机会,又像之前那样,又苦口婆心的提醒了方圆一句,要她节食忌口,控制一下自己的体重,不要把好不容易减下去的肉又都补回来了。

原以为方圆虽然不一定爱听,但是也会像之前那样,沉默的接受一下,没想到,这一次她的反应居然是瞟了自己一眼,说:“关你什么事。”

“哎,方圆,你这可就不对了啊!我这不是为你好么?”马凯委屈的说。

方圆连看他都懒得看:“我能感觉的出来善意的‘为我好’,那是为我好,我感觉不出来任何善意的‘为我好’,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马凯被噎得没了词儿,憋了一会儿才挤出来一句话:“方圆,你这样可就有点不知道好歹了,我好心好意提醒你,是,忠言逆耳,可是我这不也是觉得咱俩关系好,才跟你说么,一般人谁跟你说这种大实话!”

“哦,合着你不是一般人?那你多少般的?超过72般没有?要是超过了,那你可就比孙悟空还厉害了!”方圆半开玩笑似的挤兑了马凯一句。

马凯一下子红了脸:“方圆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以前虽然说胖点儿,身材不太好,但是好歹听劝,知道往好的方向努力,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听劝了呢?你非得胖到没人要,嫁不出去,你就好受了?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方圆要不是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真的恨不得一拍桌子直接让他滚蛋,虽然说自己心里也清楚,马凯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之前忍饥挨饿的人不是他,因为过度节食导致营养不良和低血糖的人也不是他,倒是因为他的口无遮拦,才让自己那段时间一直宁可饿着自己,免得又被他挤兑,结果折腾到了医院里。现在他跑来对自己的身材指指点点,凭什么?

“看不下去就别看,自己眼睛小别怪别人体型长的大,”方圆已经越发不想理睬马凯了,摆摆手,“回头肯定有眼睛比你大的人看得进去,实在没人看得进去,我就一个人顾影自怜好了,谁规定非得有个男人喜欢才能活到老的?!”

马凯一看方圆生气了,也很识趣的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话锋一转,忽然笑嘻嘻的对方圆说:“那倒也不至于呀,一辈子没人要那多惨啊,要不这样吧,咱朋友一场,交情这么好,真要是别的男人谁都瞧不上你,那我就勉为其难一下,把你接收了得了,怎么也不能看着你成老姑婆啊。”

方圆看着马凯,盯着他半天,一句话也没说,马凯见她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也有点不太自在,连忙自己解嘲似的说:“怎么着?感动了是吧?”

“马凯,假如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消失了,就剩下你一个…”方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着马凯,开口对他说,“那我就去找个女人。”

马凯一愣,随后脸一下子就涨红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算了,就你这样讲话,我没法儿和你愉快的沟通!”

“慢走不送啊!”方圆倒是一副心情愉快的样子,还冲着马凯的背影挥挥手。

打发了马凯,方圆转身准备回办公室,一扭头,正好看到戴煦站在不远处呢,估计方才自己和马凯的对话,他应该也能听得到,只是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方圆有点不好意思的对戴煦笑了笑:“你都听见了呀?”

戴煦也笑了:“我头一次见你跟别人说话这么不客气。”

方圆耸耸肩,有点无奈:“我也不愿意总被马凯挤兑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是跟你学的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口无遮拦的随便挤兑我,那我偶尔也挤兑挤兑他,他要是觉得伤自尊,那以后跟我说话就也得客气一点。”

戴煦点点头,方圆方才说的话,他也听到了不少,马凯听了肯定不会觉得开心,不过事实上方圆却也一句过分的重话都没有说过,当然了,最后一句可能杀伤力略微有点大,但是,说实话,他也并不是很同情的。

之后,马凯老实了好几天,之后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继续有事没事的跑来闲聊,当然,和方圆说话的时候,倒也确实有分寸多了。

又过了几天,一天凌晨三点多,正在睡梦中的方圆被戴煦的敲门声惊醒,打开房门,看到戴煦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外面了。

“接到报警,市区里发生了一起被伪造成卧轨自杀的杀人案,咱们现在立刻要出现场。”他对方圆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夜里头外面凉,你多加一件外套,我在门口等你。”

第二章 白背心

方圆不敢磨蹭,赶忙换了衣服,一边穿外套一边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戴煦果然已经等在了门口呢,方圆赶忙过去,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走,脚步还没等迈出去,就被戴煦一把拉了回来,弯下腰把方圆一着急忘了拉的外套拉链仔仔细细的拉上,一直拉到顶,然后才点点头:“行了,这回可以走了,这个季节了,夜里冷。”

方圆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从父母离异之后又各自成家,方圆一直觉得自己成长的很快,再经过了实习和工作以来的这些历练,几乎快要把自己给锻炼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女强人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和戴煦独处的时候,尤其是工作时间以外的其他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在戴煦的面前,好像又变成了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儿似的,这样的反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家里面突然之间的变故,曾经让方圆有一种措手不及的狼狈,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在外面受了再大的挫折,至少还可以回家躲进避风港,结果事实狠狠的打醒了她,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永远也别把依靠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所以现在她时常有一种莫名的矛盾,一方面戴煦的关怀总是润物细无声,不仅没有压力,反而让方圆接受的十分自然,这种被关心被照料的感觉,让她觉得心里面暖融融的,另一方面,方圆又时常会感到有些担忧,怕自己产生了这种依赖性。以后有一天,当戴煦也不再能作为她的依靠,也不能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不会又要垮一次?

下了楼,深秋的凌晨,果然多了许多的寒意,一阵冷风刮过来。伴随着树上还没有落尽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方圆把脖子往外套的领子里缩了缩,方才自己要是让外套那么敞着怀就跑下楼来,估计这一阵风就足够把她吹个透心凉了吧。

被冷风这么一吹。方才心里面萌生出来的那些乱糟糟的思绪好像也一下子被吹散了似的,眼下还有案子要办,其他的杂事还是先放到一边吧。

上车之后,方圆的感觉就好多了。车里面没有风,戴煦把车里的暖风打开。原本车内的冷空气也很快就被驱散了,两个人驱车直奔戴煦接到电话通知的案发地点,位于a市市区内的一条铁路边上。

a市的市区,几乎是被铁路给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区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那么规划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总之作为一个还算比较重要的铁路交通枢纽站,a市的铁路在市区内的行进路线。几乎都被局限在了城区一角,很小的一部分区域内。而因为火车线路纵横交错,可能空间上,包括噪音和环境方面自然就都远不如主城区这一边,所以a市的那个角落一直就没有什么人气,只有一些工厂把厂房或者仓库之类的设在了这里,居民是很少的,正因为如此,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除了路上稀稀拉拉的几盏不够明亮的路灯之外,就只有几栋黑乎乎没有灯光的小楼,或者大片紧锁的库房,让这一片区域内看起来实在是萧条极了。

戴煦的车子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厂房院墙后面,那里是一条小街,小街挺窄的,两辆车并行的话,假如车型比较大,恐怕都有点困难,路两边也没有路灯,在他们行驶方向的左侧,隔着一条小水沟,是一条由此经过的铁路,在前方不远处的铁路边上,已经架起了照明设施,看样子,案发现场就是那里了。

戴煦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和方圆一起步行走过去,一边走,戴煦一边忍不住提醒方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说是伪造成卧轨自杀的杀人案,但是既然是在铁轨上发现的,搞不好尸体已经被火车碾压到了,所以…”

方圆点点头,悄悄的吞了一口唾沫,把因为想象力太丰富,所以因为戴煦的提醒而提前产生的不适感压下去,壮起胆自来,和戴煦一起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一瞧,情况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好不少,尸体看起来并没有被火车碾压过,或者说…没有全部都被碾压过,因为方圆刚刚确认了尸体完整之后,随即就发现这个呈现出俯卧姿势趴在地上的尸体,有一只手几乎被碾压的不成形状。

死者从背影来看,应该是一名男性,身高大约在175公分左右,身材比较瘦弱,圆寸头,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背心,下身穿着一条亮蓝色的运动服裤子,脚下是白色的运动鞋,除了一只手被碾压过之外,身体的其他部分基本上都保持着完整。方圆又朝周围看了看,并没有在附近光线照得到的范围内看到其他的衣服,这么冷的天气里,为什么这个人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小背心呢?

方圆还在心里头纳闷着,那边法医已经准备过来检查尸体了,戴煦碰了碰方圆,示意她跟着自己先去了解一下情况,把这边的空间让给法医和刑技的同事。

在距离尸体有一段距离,不过灯光还能照得到的地方,站着几个身穿铁路制服的人,估计是铁路段的工作人员,留下来协助调查的,于是戴煦和方圆就朝他们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那几个人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果然是a市铁路的,接到火车司机的联系之后,报了警之后,就赶过来配合调查了。

“我们铁路这边情况也比较特殊,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处理过卧轨那一类的事情,火车不等人,就这么一条铁轨,你停这儿不走的话,不单单是一趟车误点那么简单的事儿,涉及到很多调度方面的问题,所以这边就只能是我们跟你们一起解决了。”一个铁路工作人员对戴煦和方圆说,他们也是一脸苦哈哈的表情。估计这样的一个寒冷的凌晨,被叫到这种偏僻的小街边上,对着铁轨旁边的一具尸体,这种体验实在是不怎么好吧。

“明白,你们的工作也是争分夺秒,严格守时的类型。”戴煦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扭头看了看停尸的方向。“那火车司机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当时的情况?”

那个工作人员回答说:“是这样的,遇到这件事的列车并不由咱们a市始发的,只不过是一辆途径列车。而且还是一辆货运列车,从这儿过的时候,幸亏那个司机瞭望及时,要不然估计被火车那么一碾。连个囫囵个儿都留不下。哦,对。司机说了,除了他瞭望的比较及时之外,也亏得那个人,死的那个人。他不是穿了一条蓝运动服裤子么,那裤子的颜色,被火车前头的车灯一照。特别显眼,所以司机才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有人卧轨,鸣笛警告之后,看那个人没有挪动,就赶忙紧急制动了,从我们的角度来说,这个司机的反应速度真的算是很快的了,是个有经验的老司机,否则也做不到这样,但是你们想,一列火车得有多重,车头带着车厢跑起来,想停下来,缓冲的距离也还是需要挺长的,所以…”

“所以把死者的手给碾压了,你是想说这个吧?没关系,这个情况我们已经注意到了,我们能够理解,都是在所难免的。”戴煦看出对方说起话来越来越支支吾吾,估计是对方怕警方这边嫌尸体被破坏了,会跟他们纠缠责任。

听戴煦这么一说,那个工作人员也松了一口气:“嗯,是啊,所以说理解万岁么。我接着说吧,当时司机把车停下来之后,下来看情况,发现人没压进去,还松了一口气,试着招呼了几声,没反应,就伸手摸了摸,这一摸,发现人是冷的,而且胳膊腿硬邦邦的,不像是还活着的样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和副司机两个人赶紧把人给从车头下面拽住来,一瞧,手压碎了一只,别的倒是没事儿,不过就是一点气儿都没有,死的透透的。这明显不可能是火车撞死的,所以他们就按照处理这一类事故的惯例,把尸体给抬到铁路边上,联系了我们站方,然后我们赶过来,他们就走了,幸亏车站离这儿也不算远,我们过来的还挺及时,所以也没有耽误什么事儿,相当于无缝衔接的一样,现场这边我们什么都没敢动,就怕影响了你们工作。一个死人趴铁道上肯定不会是为了寻死,所以我们赶紧联系你们,剩下的就是你们看着处理了。”

戴煦点点头,又详细的询问了一下关于火车司机是什么时间从此处经过之类的细节问题,不过得到的答案并不是很理想,因为车站方面的工作人员是从司机那里匆忙询问来的,再转达给戴煦和方圆,就等同于是二手消息了,其实很多的细节,也不知道是司机匆忙行车,所以没有留意,还是留意到了但是急急忙忙转达给站方工作人员的时候忘了提及,抑或站方没有在意,被忽略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最详细的现场情况,对于以后的调查,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困难。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比较特殊,也只能如此,考虑到死者在被人放置在铁路上的时候,应该是已经死亡的,那么尸体本身应该还可以提供给他们很多其他的线索,当然,这些线索的解读,还需要法医们的帮忙。

在和车站的人聊过之后,戴煦和方圆又回到停尸的位置,刘法医他们正仔细的做着检查,忙了一会儿,发现戴煦他们过来了,刘法医站起来,直了直有些僵硬发酸的腰,对戴煦和方圆点点头,说:“的确是先被人杀死之后,又放在铁路上,想要伪装成卧轨自杀的假象。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四五个小时之前,接近午夜的那个时间前后吧,现在尸僵已经出现了,尸体血管里的血液已经基本凝固了,所以火车来不及停下来,碾压了死者的右手,但是现场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血迹,足以见得不止是现在,就在火车发现死者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了有两个小时以上了。死者体表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痕迹,但是右手臂静脉附近有发现一个针眼,是活着的时候扎进去的,还因为拔针之后血管渗漏,造成了局部的皮下淤血,有可能是因为被人注射了某种药物致死的,当然,这只是初步的判断。”

戴煦点点头,想要了解更多,恐怕还得等刘法医他们把尸体带回去进一步检查了之后,才能得到结论,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此时这具尸体已经被小心翼翼的翻转过来了,尸体的颜面部呈现出大片不规则的紫色,虽然不从事法医工作,但是毕竟还算是实践经验丰富的刑警了,戴煦知道,那是尸斑,因为尸体是俯卧在铁路上,所以尸斑也最先出现在了尸体的正面。

透过那张泛紫的脸,从相貌上来看,这名死者的年纪应该不大,容貌和体型虽然与成年人比较趋近,但仍略显稚嫩,按理说,这个年龄段的人,应该还是个学生,这一点从他的蓝色运动裤和白色运动鞋也可以略见端倪。

“咱们去周围看看吧?”方圆在一旁碰了碰戴煦,举起手里面的手电筒示意了一下,“这么冷的天,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居民住宅,死者不可能一路上就穿着一件小背心儿跑过来寻死,我觉得说不定是因为死者的上衣能够暴露死者的身份,所以被凶手给脱掉丢弃或者藏起来了,咱们要不要在附近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这个主意很好,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找。”戴煦点点头,也拿出了手电。

第三章 学霸之死

铁路两边特别黑,由于地势比较开阔,周围连点可以遮挡的建筑物都没有,所以风也很大,也很冷,方圆和戴煦一个在铁路左边,一个在铁路右边,用手电照着脚下和周围,仔细寻找着,铁路两边倒是有一些杂物,不过很多看起来都像是一些从此地经过的火车里面被丢出来的垃圾和杂物,两个人找了很久,一直到天光开始微微放亮,也还是没有找到,尽管深秋还没有落雪,但是在凌晨时分在这种没遮没挡的户外吹了几个小时的风,也还是让人觉得从里到外的冷,方圆握着手电筒的手都已经有些发木,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正一点一点的都被风带走了。

“算了,不找了,咱们已经两个方向都找出这么远了,看样子凶手没有那么随意的处理死者的衣服。”戴煦示意方圆过来,此时天已经亮起来了,即便是不用手电照明,也能够看得清周围的东西,他们两个已经沿着铁轨向两个不同的前进方向各找了两三公里出去,都没有看到任何衣物的踪影,所以戴煦觉得这个搜索方向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性了,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两个人走回停尸的地方,那里的现场也已经基本处理完了,尸体装了裹尸袋用车运回去,毕竟天亮之后,有可能周围会出现路人或者附件工厂的职工,没有必要让他们看到尸体,再受到不必要的惊吓。

在准备收尾离开之前,方圆忽然注意到了铁路边上的那条水沟,铁路的路基比较高一点。和小马路中间隔着一条小水沟,小水沟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块铺在上面的水泥板,用来供人走过水沟,跨越铁轨,可以抄近路到铁轨那边去,水沟其实也并不宽。大约一米多而已。即便没有水泥板铺出来的小桥,大部分人都可以轻轻松松的跨越过去。水沟的两侧也有人工砌的水泥沟渠,水沟里的水看不出深浅。位置要比地面低下去不少,流水倒是流水,只不过十分的浑浊,蹲在水泥板上。离得近了,还可以闻到一股淤泥的腐臭味儿。

“你说。凶手有没有可能把死者的衣服给扔进这种水沟里面?万一下面的水还挺深呢?而且你看,水这么混浊,扔进去东西都看不清。”方圆把戴煦叫过来,指着水沟里面浑浊流动的脏水。把自己猜测说了一下。

戴煦打量了一下周围,又看看眼前的这个水沟,思索了一下。在周围转了转,找到一根一米多长的小树枝。蹲在沟渠边上,伸长手臂把树枝插进去,发现探不到底,于是点点头:“我觉得可行,找找试试看吧,这条水沟的水不算浅,但是水流不急,这个季节穿的衣服,如果沾了水,也不会太轻,就算没有沉底,飘也漂不出多远,反倒是如果沉下去了,水太浑浊,可能不容易发现。”

于是戴煦又找了几个人,大家拿了工具就沿着水沟开始寻找起来,别看水沟不宽,但是地下布满了淤泥和石头,尤其是一搅合,水沟底下的污泥也就都翻涌起来了,让水变得更加浑浊,什么也看不清楚,一点一点的试探,一点一点的找,一找就是一个多小时,随着被搅起来的污泥越来越多,水沟里也开始散发出了浓浓的腐臭味儿,一起寻找的人里头,开始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毕竟大家伙儿都是凌晨就爬起来,冒着寒风出来,到现在全都又冷又饿,现在不能去吃早餐,反而还得在这里搅合臭水沟,那种滋味确实也是不大好受。

听到有人低声抱怨,再看看眼前一无所获的局面,方圆的脸色也有点尴尬起来,有些局促的看看戴煦:“是不是我刚才想的不太对…?要不然…?”

“你刚才想的没有什么不对的,现在想的才不对呢。”戴煦摇摇头,“咱们出现场,本来就应该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你想到水沟这个方向,本身是完全正确的,如果谁有怨言,那只能说是那个人的个人觉悟不够高,跟你没关系。”

方圆点点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继续寻找起来。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所有人分成两拨,沿着沟渠边上一路找,已经找出去了差不多三四公里远,眼看着沟渠就要朝一个厂区的院墙里面拐了,终于被他们在淤泥里头找到了一团湿漉漉脏兮兮的衣服,用棍子勾上来,摊在地上顶着刺鼻的恶臭检查了一下,发现是一件运动服上衣,外加一件运动套头衫,款式都是比较普通的,运动服上衣没有什么品牌,从样子和配色来看,有可能是校服,和死者下身穿的那条运动服裤子是一套的,两件衣服里面裹着几块大石头,估计是用来加重量,好让衣服直接沉入水底,陷进淤泥里,以掩人耳目的。

有了收获,所有人的情绪自然就好转了很多,把那两件湿漉漉沾满了臭泥巴的衣服装进了袋子里,准备一起带回公安局去,忙了一早上,现在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一行人分别上车,离开了现场,回主城区那边。

戴煦载着方圆没有直接回公安局,而是拐到了公安局附近的一家早餐铺子,要了几根油条和两杯热豆浆,两个人坐下来填填肚子,忙了一早上,现在饿坏了。

半杯热腾腾的豆浆喝下肚,方圆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一边咬着油条,一边琢磨着,她总觉得从水沟里找到的那件运动服外套看起来颇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努力的回忆着,竟然油条咬在嘴里忘了嚼。

戴煦盯着她看了半天,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觉得有趣,伸手在方圆面前晃了晃:“回魂啦!再不回魂,豆浆就喝到鼻子里去了!”

方圆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嘴里含着一口油条,已经傻愣了半天了,她脸一红,赶忙三口两口吃掉嘴里面的油条,然后对戴煦说:“我是觉得那个运动服的样式好像挺眼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又记不太起来了。”

“不会是和你上高中时候的运动服一样吧?”戴煦问。因为死者的年纪目测就比初中生要大一点。再加上一套运动服,脚踩运动鞋的这种打扮,所以几乎所有人的初步推测。都认为此人有可能是高中或者职高之类的在校学生。

方圆摇摇头:“不是,我念的那个高中是什么样的校服我当然能认得出来了,而且我们高中特别偷懒,前几天我还在街上看到几个高中生穿着校服放学呢。衣服跟我们当年居然是一模一样的,所以绝对不会认错或者记不清。我确实隐约记得那个款式有点眼熟。应该是在哪儿见过,但是印象不深,有可能是匆匆忙忙的在什么地方撇见过,感觉好像马上就能想起来。但是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那就别急着想了,越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让你的头脑放松一下。放松下来了,可能想要回忆的事情就会突然之间从脑子里闪现出来也不一定。”戴煦看方圆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有些着急的样子,开口劝她放松。

方圆点点头,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继续把自己的早餐吃完。

回到公安局,排查失踪人口是没有那个必要了,刘法医说过,从死者的尸僵程度和尸斑状况来看,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四五个小时,也就是午夜前后,那么也就是说,二十四小时之前,那名死者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呢,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人去报案失踪,所以想要确认死者身份,一来要看看找到的死者衣物里面有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比如说身份证、钱包、手机这一类,二来还要看法医那边对死者年龄的判断。

死者的随身物品,除了两件臭气熏天沾满了污泥的衣服之外,就什么也没有找到了,方圆有些纳闷儿,对方假如根据年龄来判断,真的是一名学生的话,身上还穿着类似校服的服装,那他的书包和随身物品呢?据她所知,现在不要说中学生了,就连小学生平日里也是手机不离身的,难道说凶手把死者的衣服扔在了臭水沟之外,还带走了一些别的东西?那些东西是会被丢弃在别处,还是会被凶手带回家里面去藏起来?假如是后者,那在结案之前想要找到恐怕也不太容易。

因为这一次发现的尸体比较完整,死亡时间也相对比较短,所以进行尸检的困难程度自然也就比之前栾尚志那起案子要降低了一些,在对尸体进行了检查之后,法医们确定,死者体表没有致命外伤的存在,最可疑的就是手臂静脉处的针眼,由于死者尸体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中毒反应的征兆,刘法医决定给尸体做一个胸部x光,结果发现在死者的心脏位置,存在大量的气泡,而这些不应该存在的气泡,也就是造成了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

“这个凶手的杀人手法…还挺讲究技术的。”刘法医对过来询问进展的戴煦和方圆说,“我们检查尸体发现,死者心脏的右心室里存在打量起泡,导致了心脏停止跳动,这应该就是真正的致死原因,关于那些气泡的形成,我们也分析了几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性是凶手人为的向死者的血管当中注射了大量的空气,气泡在血管当中游走,最终进入了右心室,但是这个假设操作起来具有一定的难度,因为假如用注射器向死者的血管当中注射空气,有可能会变成很多小的气泡,这些血管里的小气泡在循环到了肺部的时候,就会被肺部给过滤掉,根本没有机会到达心脏。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凶手可能采用的是某种入血后会产生反应,形成大量气体的化学试剂,比如说双氧水,这种可能性比单纯的用注射器向血管里面注射空气,成功率和可操作性都要强很多,并且双氧水也不难弄得到。”

“这么说来,这次的凶手,文化知识水平好像也还不错的样子。”戴煦说。

刘法医点点头:“能想到用这种方法,然后又把尸体俯卧着放在铁轨上,伪造自杀,这确实是挺聪明狡猾的做法。这一次也算是凶手运气不好,咱们运气还不错,假如经过那里的火车早个一两个小时,假如那个火车司机来不及紧急制动,真的把尸体碾压的不成样子的话,恐怕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发现针眼还有心脏位置的气泡,搞不好,真的要当做卧轨自杀事件来处理了。”

方圆原本听着刘法医和戴煦之间的对话,当听到戴煦评价文化知识水平,以及刘法医说凶手聪明狡猾,她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个画面,这一次,她可没让那一闪而过的记忆溜走,而是准确的抓住了。

“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个校服了!”她一下子回过神来,略微有些兴奋的对戴煦说。

戴煦对她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前段时间,有一天晚上值夜班的时候,我出去到附近的一家麻辣烫店,打算打包一份回去当晚饭吃,正好进来了几个下晚自习的高中生,也在那儿等着买饭,有两个人站在我旁边,后来又来了一个,校服和他们不太一样的,三个人都认识,进来打了个招呼,第三个人嫌人多,不愿意等,就走了,之前来的那两个人随口议论了几句,一个说他换衣服了啊?是不是进了重点班了?那个说是啊,这次考试成绩进去年级前五十了,所以进了尖子班,换了尖子班的班服。那个他们说进了尖子班的人,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和咱们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要是这么说来,咱们这回的死者,搞不好还是个学霸?”戴煦咕哝着说。

第四章 竞争意识

“可是,我只听到了他们那个对话,有个印象,他们那几个学生到底是哪个高中的,我可就不知道了。”方圆皱起了眉头,“我记得他们的校服就只是普通的款式和图案,上面没有写学校的名称之类,这要怎么找?挨个学校去对校服?”

“那倒也不至于,现在的学校不是都有自己的官方网页么,那上头肯定有专门用来展现学生精神面貌的照片,少不了有穿校服的。”戴煦不怎么发愁这件事,所以在和刘法医又确认了一下关于死者的身高体重这一类的信息之后,就和方圆一起道谢离开,回到刑警队里面去准备着手缩小排查范围。

回去之后,他们先确定了一下a市的几所高中名称,然后逐一开始在网上搜索起来。还别说,戴煦提出来的这个办法还真是不错,没用上二十分钟,方圆就在本市的一所重点高中网页上面的一张照片里,看到了和打捞上来的那件运动服上衣一模一样的校服,并且就和她之前听到的片言只语应该差不多,那张照片拍摄的是全校学生着校服在参加升旗仪式,而与死者身上相同的那种款式的校服,在全校身着校服的学生当中,简直是少之又少,就只有一小撮,一两百人而已。

“找到了!”方圆连忙把网页展示给戴煦看,“居然是这所学校!”

戴煦过来看了看。也确认了一下时间,对方圆点点头:“走吧,那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这会儿老师学生估计都在学校里,想打听也容易一些。”

在开车去往这所重点高中的路上,戴煦问方圆:“你找到校服相符合的学校之后,你说‘居然是这所学校’。这所学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方圆点点头:“那所学校是a市出了名的魔鬼高中来着。特别恐怖。”

“什么意思?”戴煦本身就不是a市人,对这里熟悉程度终归有限,再加上他离开大学都已经有好几年了。更不要说高中时代,已经有些陌生起来。

“就是说,那所高中是重点,但是它不是a市唯一的重点呀。每年在文理科状元的争夺上,跟另外还有两家学校的竞争特别激烈。所以他们就出了狠招,增强本校学生之间的竞争意识,每个年级设一个流动重点班,这个流动重点班就意味着都是一群尖子生。年级里长期占据前多少名位置的那种,然后别的学校是期中期末考,他们从高一就开月考。每次根据月考成绩,来决定去留。比如说一个班级要是五十个人,那没有考进年级前五十名的,就自动被流动重点班淘汰了,调剂到普通班,因为重点班么,配的老师都是最好的,讲课讲题的深度据说也会比较强,最关键的是,被从流动重点班里淘汰出来,这绝对是一件特别丢脸的事儿,所以差一点要进去的,都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去,进去了但是排名比较靠后的,也想方设法的想要提高成绩,免得一不小心不进则退,被人给替换出去了。总之,我当初上学的时候,有初中同学考到那个高中去,她说那边基本上就是一群考试机器,拼了命的也想提高成绩,学习风气倒是很好,就是竞争太残酷了。”

“哦,这样啊,那要是这么说,咱们这一次遇到的这个,应该就是流动重点班里的学生了,不然也不会穿着重点班的班服。”戴煦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也有点奇怪了,照理来说,这种好学生,尤其是你说的这种学校风气环境下,平时的生活内容一般都是比较单一的,从教室到宿舍,或者从教室到家里,两点一线,周而复始,基本上就是学习这一科之后再学习那一科,社交圈子也大多数都比较窄,能惹麻烦的几率其实并不大。这事儿恐怕有点儿意思了。”

方圆通过这段时间以来和戴煦的接触合作,对他的性格也多了一层了解,每当他觉得什么案子“有点儿意思”的时候,就说明这个案子绝对不是那种直来直往,很轻易就能够顺藤摸瓜的类型了。

他们两个人开车来到学校,此时已经是下午,把车停在校门外面,和学校的警卫打过招呼之后,正好学校里响起了一阵下课铃声,原本戴煦和方圆都以为会有不少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活动活动,或者去超市买点东西,没曾想,除了隐约能看到教学楼的楼层走廊窗子里有人走来走去之外,竟然就没有见到什么学生从楼里面出来,到操场上面来。

“你们学校的学生,下课都不出来活动活动的么?”戴煦问警卫。

警卫摇摇头:“哪有那个功夫啊,顶多出了教室上个厕所,然后就都又回去了,除了课间操,操场上基本没几个人,连体育课好多人都不出来上。”

“是因为课业负担重么?”戴煦一边在登记表上签名,一边随口问。

警卫点点头:“那肯定是了,这个高中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那都是中考的时候拼老命才拿分数考上来的呀,喏,你看教学楼后面还有个矮一点儿的教学楼了没?那是个分水岭,后头的都是那赞助费塞进来的,学习不好,家里有钱,学校把他们跟真学习好的,都给分开管理了,一般两个楼的学生都不咋来往,前面这个教学楼里头的学生,那可都是好学生,将来指望着给学校拿状元靠重点呢。”

戴煦听了点点头,又向警卫问了办公楼的位置,然后和方圆直奔办公楼找到了学校的政教处主任,把情况说明了一下,政教处主任也吓了一跳。对戴煦他们的来意有些惊讶,他在看过现场打捞出来的运动服的照片之后,也能依稀分辨出来那脏兮兮的衣服应该就是他们学校流动重点班的固定班服,所以立刻打电话,叫三个年级流动重点班的班主任清点一下自己班级的学生人数,尤其的确定一下有没有无故缺席的男同学,然后过来政教处一趟。

“一定是流动重点班的么?”方圆想到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毕竟你们也说了。重点班是流动性的,有没有可能是从里面被淘汰下来的学生,也还穿着之前在重点班里的时候发的班服呢?只问重点班。会不会范围有点窄?”

政教主任摇摇头,冲她一摆手:“小姑娘,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儿的情况,确实。我们这里是流动重点班的班服跟其他普通班级的校服款式不太一样,这代表了一种荣誉感。有助于让重点班的学生增强竞争意识,也是对普通班学生的一种激励,只有好好学习,提高成绩。才能穿上那身班服,让全校学生羡慕。但是实际上一个班五六十人,真正能流动的。也就三五个了不得了,一旦被退回到普通班。我们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不许穿以前的班服,但是基本上没有一个学生还会愿意拿出来穿的,毕竟穿了就等于让别人都知道你是被淘汰下来的,学习成绩下降了,这样一来,过去让自己特别荣耀的班服,反倒成了一种耻辱了。”

“这样不会让学生觉得很伤自尊么?”方圆问。

“伤自尊?这有什么可伤自尊的?”政教处主任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要是真有自尊心的,那就努力学习,迎头赶上,下次考进了前五十名,自然就洗刷前耻了!要是这样还不努力,那只能说还是脸皮太厚,后劲儿不足。我们学校方面其实最近还在拟一个改革方案呢,觉得像以前那样,卡死五十个还是六十个名额作为流动指标,这样不太好,容易让一直浮动在杠外边缘名次的学生屡次考不进来重点班之后,就失去斗志了,在重点班里坐稳了的学生,也容易携带,觉得反正自己横竖也出不去重点班了,所以也不用太拼尽全力。所以我们打算以后排两个榜,一个是考试的成绩排名,另外一个是跟前一次月考时候成绩水平的上升或者下降榜,不管考了年级多少名,只要退步幅度最大的十个人,都会被淘汰出去,另外挑十个名次在升重点班边缘的学生进来。这样竞争就更激烈了,对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也就能有更大的触动。人么,都是有惰性的,不鞭策就不会进步。”

方圆听得目瞪口呆,暗暗咋舌,她觉得自己幸亏当初学习成绩虽然不差,但是距离这所高中还有一点小小的差距,所以没有报考到这里来,否则真不知道高中的三年要怎么熬过来,从这里毕业的学生,三年里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是她有点无法想象的,竞争意识是应该有,可是想这所学校这样,从头到尾就只考虑怎么加大竞争的残酷程度,真的好么?

当然了,这个问题并不是她需要考虑的,自己已经经历过了高中时代,现在也并不是什么教育行业的从业人员,教学方法的对错轮不到她去指手画脚,她现在需要关心的就只有那名死者的身份问题。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班主任,都说自己仔细的清点过了办理的人数,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班里的学生全员到齐了,一个都没有少。

“那邓老师呢?”政教处主任问,“高三重点班的邓老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我刚才不是打电话说让你们三个班都要清点人数的么?”

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老师撇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邓老师的那个脾气,她班上这节课是班会,我刚才倒是顺便上楼去想叫她来着,她在教室里训学生,正在气头上呢,我叫她,她让我先走,我就先走了,要不,你自己叫她去吧。”

政教处主任也犹豫了一下,很显然,他也不太想在那位邓老师气头上的时候,跑去撞枪口,正犹豫着,戴煦倒是主动开口了。

“你们要是不介意,我们两个直接过去到这个邓老师的班级去找她吧?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他问政教处主任。

政教处主任略微有些犯难:“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得先和你们说一下,这个邓老师,可是我们学校的骨干教师,怎么说呢…教学水平绝对数一数二,管学生也很有一套,不过就是性格比较…火爆,所以你们…”

“你放心,我们不会打扰她开班会的,什么时候开口,我们会找时机。”戴煦点头,表示明白政教处主任的意思,现在三个年级的重点班,已经有两个年级确认过了没有无故旷课的人员,那失踪的学生很有可能就是邓老师班上的。

当然了,前提是这个学生真的是重点班的学生,而不是前重点班学生的话。

得到了许可,戴煦和方圆从办公楼转去了前面的教学楼,一楼上到了顶楼,按照事先被告知的班级门牌号找了过去,这所高中的教室,除了前后门之外,走廊里还有一扇窗,虽然贴着磨砂的窗纸,但还是可以依稀看到里面的人影,听到里面的声音,他们来到这个教室窗外的时候,里面的学生鸦雀无声,一个高亢的中年女声正在前面义正言辞的批评着下面的学生。

“你们都给我搞搞清楚!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你以为你们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么?阿姨只需要每天让你们吃饱喝足,玩得高兴?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这么想,那就干脆给我转学到幼儿园去好了!这里不适合你们这种智商跟不上身体发育的超龄儿童!”女老师站在讲台前面,嗓门儿很大的训斥着,“好家伙,刚一打下课铃屁股就坐不住板凳了,我过来看看,嗬!还三三两两的聊起天儿来了!你们上这儿来,是来社交的么?是来交朋友的么?我告诉你们!你们来这儿就是给我学习来了!你学习好,以后考上重点大学,找个好工作,那是人上人,到时候谁都会想跟你做朋友的,你学习不好,考不上好大学,到时候你就狗都不如!只能整天跟一群臭鱼烂虾呆在一起!”

第五章 邓老师

女老师一番训斥,班级里的学生鸦雀无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倒是门外的方圆和戴煦听了这老师慷慨激昂的一番话,都有点被吓了一跳,在他们看来,这位班主任老师如此大为光火,批评训斥学生的原因,居然只是因为下课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这种理由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作为一个班集体里面的学生,上课当然是需要好好的用心听讲,但是下课之后放松一下,闲聊几句,完全是无可厚非的,没想到在这位班主任老师的眼睛里,这样的行为居然如此罪过,值得拿到班会上面来大发雷霆的训斥。

方才方圆还在偷偷认为政教处主任的观念有些奇怪,居然那么喜欢给学生增压,结果现在和这位邓老师一比较,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这样一所重点高中里面,这位邓老师能够带领高三的流动重点班,并且还是学校里面的骨干人物,因为她的观念,与学校的追求简直吻合的天衣无缝。

而且,方圆在心里面偷偷的想,所谓考上了重点大学,出来就一定是人上人的这种观点,自己在上高中的时候,虽然老师没有这位邓老师那么的恐怖严厉,但是或多或少的也会流露出来些许这一类的意思,当时方圆也觉得深以为然,不止她,她当时的那些同学也都认为这是真理,结果等他们真的千军万马过了独木桥,进了各个大学就读不同的专业,一转眼又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毕业走向了社会,这才发现,进了重点大学象牙塔,出来就一定有个光辉前景的想法似乎太过于天真烂漫,当初考上了重点大学的几个同学里,有的为了能有更好的工作机会。拼命的保研或者考研,有的进了大学之后,反而松懈了,最后来了个高开低走。拿着一张漂亮的毕业证,以及一张不太拿得出手的成绩单,求职就业的时候,依旧处处碰壁。

现在方圆上班都已经几个月了,那几个高开低走的选手。仍旧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游荡着,找不到自己合适的定位,这一些就都是因为他们坚信自己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所以必须要有一个高的起点,可是偏偏自身的成绩和水平又并不出挑,不具备任何的竞争优势,让他们放低身段,他们又摆脱不了名校生的光环。

原本这些事,方圆知道,却也没有太当成一回事儿。毕竟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己的日常工作也很繁忙,并且初入职场,还有许多需要学习和提高的方面,她也的确无暇去操心别人的人生,可是当今天,站在一间高三的教室门外,听着教室里面的班主任老师依旧在用这样的论调教育着学生,还是让她有点心有戚戚。

至少现在方圆回忆起自己的高中生活,除了辛苦的学业之外。还有很多有趣的小事情,成为了学生时代的珍贵回忆,她有点不太确定,这一班的学生。在这种同窗之间可见闲聊都不被许可的环境下度过了高中三年,等到他们大学毕业,变成了成年人以后,回想起这段时光,到底能记起一些什么。

那名邓老师中气十足,又站在讲台上高声大气的训斥了全班学生差不多有二十分钟。终于有一个坐在比较靠窗边位置的学生,隔着朦朦胧胧的窗纸,发现窗外有两个人站在走廊里,已经有很久了,于是试探性的举手示意,提醒班主任老师外面有人在等,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这位邓老师这才也发现教室外面有人。

不过她也没急着立刻出来,而且劈头盖脸的又把那个举手提示她的小男生给批评了一顿:“你是不是眼睛长在太阳穴上了?我在这儿认认真真的给你们讲道理,你认真听了没有?我对着下面,讲的认真,根本都没有发现外面有人来,你呢?你要是真听得认真,你是开了天眼了还是怎么着?教室外头站个人你都能发现,这说明你平时上课也不专心!我告诉你,张海,这事儿我给你记下来了,下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得跟你家长好好反映反映,距离高考一共就剩下二百多天了,他们儿子还有闲心关注着教室外面走廊里偷的事儿呢,回头高考的时候考砸了,或者等不到高考,下次月考就被分流出去到了普通班,他们可别说我这个班主任老师没有管好,实在是你这坨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那个叫张海的男生被班主任老师骂的一声都没坑,安安静静的缩在窗边的位置,连动弹都没有动弹,似乎生怕再有任何小动作,会又被老师视为是不注意听讲,喜欢溜号的表现。

这位邓老师训斥过了方才举手示意的男生,这才不急不忙的到教室门口来,打开门,打量了一下戴煦和方圆,发现他们俩的年龄段显然不可能是高中生的学生家长,于是略显困惑的皱起眉头,有一点点不耐烦的问:“你们找谁?”

“邓老师是吧?”戴煦对她微笑着点点头,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A市公安局的,方才政教处主任帮我们叫你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听说你这边有重要的班会,所以走不开,我们就干脆自己过来一下了。”

这位邓老师的相貌,让方圆还是觉得挺诧异的,她方才在外面听着这个班主任老师训斥学生时候洪亮的声音,还有压倒一切的气势,以为一定是一个比较威武的模样,结果真的一露面才发现,原来这个邓老师长得身材还挺娇小,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出头,五十岁上下,身材偏瘦,一头及腮的卷发,两只眼睛格外的大,长在她的脸上甚至有一种略显突兀的感觉,嘴巴也不算小,嘴唇很薄,现在还微微抿着,嘴角向下耷拉着,再加上习惯性的皱眉头,让她看起来虽然身材有点袖珍,却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凶巴巴的。

“哦,那我知道了。”邓老师随便扫了一眼戴煦的证据,也不伸手接。点点头,眉头微微松开了一点,语气还是透着一股淡淡的不耐烦,似乎知道理由充分。但还是不喜欢自己的班会被人中途给打断了,“那两个班人都不少?”

“对,都不少,所以只剩你们班还没有清点了。”方圆回答,看那个邓老师还想说什么。她大概猜测了一下她可能想说的话,抢先一步说,“我们这里有死者的照片,但是是遇害之后的,如果确认了你们这里有失踪的学生,我们可以请你们帮忙辨认一下,但是如果没有失踪的学生,估计可能大家谁也不想无缘无故的看一张不认识的陌生人遇害之后的照片吧?你说是不是?”

邓老师原本已经张开的嘴巴,在听完了方圆说后半句话之后又闭上了,看样子还真是被方圆给说对了。这位邓老师希望能让他们通过核对照片的方式去确认死者身份,不想浪费时间去清点人数,但是这条路既然被方圆给堵死了,并且还理由极其充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扭头会了教室,隔着墙壁听到她高声招呼着:“这个月谁是值月班长?到前面来,那点名册立刻点名,统计出勤!”

说完,就又出来了。还随手关上了教室门,教室里面已经传出了开始点名的声音,邓老师示意戴煦和方圆离开走廊那扇窗口远一点,然后压低声音问:“我方才开班会。正在气头上,接到电话急急忙忙的,也没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是说我们学校有学生出了事,还是怎么着?”

“现在怀疑就是你们流动重点班里的学生,”戴煦点点头。对她把发现死者,以及找到了与流动重点班的班服款式一模一样的这件事大致说了一下,“今天你们班没有无辜缺席的人?主要是男生,女生倒是和我们手头的案子没什么关系。”

“我不是已经安排值月班长点名统计呢么,我也不瞒你们说,我今天一天,就这一节班会课比较清闲,剩下的都排的满满的,之前模拟考的卷子我还没有批完,今天我除了课间有空过来看看之外,就连进教室呆一会儿的功夫都没腾出来,你们问我有没有学生请假或者无假不来,这有点儿强人所难了,我也回答不上来,一个人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邓老师答不上来,态度却是理直气壮的。

“学生不来上学,一般家长不会打电话给班主任老师请假么?或者学生出了什么事儿,没有办法来,家长不会第一时间联系班主任么?”方圆问,她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每天早上都会先到班级里面来看一眼,有谁没来的,老师心里都很清楚,是旷课还是病事假,全都不会搞错,这个邓老师方才一副非常的严格严厉的架势,可是作为班主任,开了一节班会了,自己办理今天学生有没有全员出席却都还没有搞清楚,这实在是让方圆有些难以理解。

邓老师被方圆这么一问,一不小心被戳中了软肋,忍不住也有点恼火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关注的是教学,是学生怎么提高考试成绩,怎么把水平发挥到最好,高考的时候能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至于别的,我没有闲暇去过问,要是有谁对自己的前途都不负责任,自甘堕落的旷课逃学,那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直接从我们班清出去就可以了,我们这里的尖子班,精英班,不爱学习,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的渣滓不适合这儿。”

“邓老师,我好奇问一句,你刚才说值月班长,这是个什么职务啊?”戴煦忽然好想对方才邓老师嘴里说出来的一个名字感到很感兴趣似的。

邓老师倒也乐得有人转移话题,于是板着脸说:“我们班一切的目的都在于全面调动学生的进步积极性,再加上我们班是个流动重点班,每个月的月考之后,都会有学生被淘汰出去,有学生被吸纳进来,所以我干脆就做了一个创新改革,连班级干部都是流动性的,每个月的月考完重新任命,让当月学习成绩最好,进步最多的那几个人来做,任期一个月,你要想连任,就得拼命的好好学,不然的话,下回班级干部被免了,丢的也是自己的脸,同学们都看着呢。”

有了之前的那些信息打底,这一回听邓老师说完这些话,方圆都没有感到过于诧异,似乎这位邓老师做出这样的安排,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这时候,教室里面的点名也结束了,一个中等身材,穿着重点班班服的男生从教室里探出头来,试探的叫了一声邓老师,邓老师扭头看看他,对他微微一颔首,示意他把点名的情况说出来。

“老师,咱们班今天女生一共有一个没来的,是庞佳,她是请的病假,发高烧了,假条在我这儿。还有两个男生没来,一个是段飞宇,一个是柯小文。”

“段飞宇的情况我知道,柯小文怎么回事儿?”邓老师没想到自己班级里真的有人没有来,很显然这个柯小文应该也没有跟她亲自请过假,她眉头一皱,连忙开口问,“柯小文是住校的吧?他怎么没来?问问他同寝的人。”

“他同寝的都在别的班,没有咱们班的。”那个值月班长挠挠头,有些为难的说。

邓老师瞪了他一眼:“你脖子上面那东西是装饰品啊?不会自己想办法!又不是没有腿!问问他同寝其他人是哪个班的,你去给我问,就说我让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