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塘村很大,村前村后也隔得很有一段路。许攸宁又是个好静,不常出门的人。右腿断了之后更是鲜少出去。所以看到叶荷花她们的时候想了一会儿也想不起她们的姓名来,只知道是龙塘村的村民。

不过面上还是很客气的请她们坐,转动着轮椅要去给她们倒水。

被叶荷花叫住:“不用忙。我们过来就是想找你爹问句话。你爹在哪呢?”

许攸宁还是拎起水壶给她们倒了水,然后面上带着微笑,很客气的回答:“我爹还在学堂里面没有回来。不过估摸着时间,他也该快到家了。不知道两位婶子找我爹有什么事?”

跟叶荷花一同过来的那个人也姓叶,世代都在龙塘村住着,名叫小娥。这会儿听问,就笑道:“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一个鳏夫,带着一个残疾的儿子,忽然有人一分聘礼都不要就主动要嫁他。还会带一份让人艳羡的嫁妆来,怎么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许攸宁听了虽然心中不解,但面上依然带着礼貌的微笑。

叶小娥这时一边拿了杯子喝水,一边目光上下打量着许攸宁。

身上穿的青布衣裳已经很旧了,但浆洗的干干净净。下摆也好,袖口也好,前襟也好,哪里都是平平整整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虽然坐在轮椅里面,但腰背挺的笔直,全不见一丝萎靡颓丧。

再看相貌,目清眉秀,唇红齿白。肤色也不像乡下的孩子,甚是白净。

还有这满身的清贵之气。如何看,这都该是当官人家的公子哥儿,而不是他们乡下的孩子。

叶小娥是个没有城府,也快言快语的人。目光扫了许攸宁的右腿一眼,没心没肺的就问道:“你这条腿断了也得有个三年?大夫真的说再也治不好,一辈子只能这样瘸着了?”

心里还有点替许攸宁惋惜。

若不是断了这条腿,凭着这小子的聪明劲儿,指不定就已经考上秀才,有了功名了。还生了这样好的一个相貌,怕不是城里的那些千金小姐都想要嫁他?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现在倒好,瘸了一条腿,哪怕相貌生的再好,哪个千金小姐愿意嫁啊?又做不得农活,乡下的姑娘只怕也不肯嫁。

这一辈子就算这么毁啰。

叶荷花是个心软的人,一听叶小娥说出口的话,连忙伸手拉了她的胳膊一下。

当着许攸宁的面说这样的话,可不就如同是往伤口上撒盐一样?许攸宁心里该有多难过?

而且这毕竟只是个才十五岁大的孩子。

一边目光偷偷的觑着许攸宁,却见这孩子面上的微笑半点没有变化。甚至还笑着回答叶小娥的话:“是。大夫是说过,我这条腿再也治不好,一辈子只能这样了。”

云淡风轻的好像说的压根就不是他自己的腿断了一样。

叶荷花心里倒有些诧异起来。

她也活了四十多岁了,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对于自己忽然断了一条腿的事还这样看得开的。

难怪先前还有人说许攸宁反过来劝慰许兴昌的话,当时她听了还有些不信,但现在她信了。

就对许攸宁歉意的笑了一笑:“你小娥婶子没有恶意。她刚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叶小娥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那个,我就是个说话嘴上没有把门的人。大侄子,你,你别多想啊。”

“两位婶子客气了。”

许攸宁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面上浅淡得体的微笑一直都在。

看着确实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而且还很礼貌。

叶荷花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总觉得许攸宁虽然对她们很礼貌,面上也一直带着微笑,但给人的感觉总还是很疏离,高不可攀的。

就好像是裹在冰块里的一朵花。初初看着以为是一朵梨花,素淡馨香,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实是数九寒天的一朵霜花,有丝丝凉气若隐若现的浸出。

叶荷花一时也不晓得该和许攸宁说什么话了。就拿了桌上的杯子喝水,一边目光打量着屋里。

她很少到许兴昌家里来,印象中最近的那次还是她带着大儿子过来给许父拜师送束脩的时候。

那个时候许兴昌还小,许父家里也经常有人来,村子里的人说起许父来也是要尊称一声许先生的。可是后来,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约莫是老族长死了之后,有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里人忽然在外面挣了大钱回来,又是盖房子,又是买田地,还到处鼓吹说念书没有用。

念了书,考不上功名,做不了官,那有什么用?难道种田做手艺活也用得着认字?他一个大字不识,现在不也照样挣了这么多的钱?

而且,就算是书念的好,做了官又怎么样?那些做官的老爷,一年的俸禄也没有多少。别看外面的官服穿着光鲜,其实里面的中衣上面打着一摞的补丁呢。还说不准什么时候皇帝老子看你不顺眼了,咔嚓一声就砍了你的头呢。

村里的人也都很现艳羡他置办的那些家产,渐渐的就都听信他的话,不再送自家孩子到学堂里面去念书了。要么托那人带自家的孩子出去挣大钱,要么就是送自家的孩子去学个手艺活,或是到外面的铺子里面做伙计。

至少做这些事立马就能看到钱,念书还得先往里搭钱,以后谁晓得到底能不能回本。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村子里的人对许父就没有多少尊敬了,言语中反倒说他是个外乡人,是杂姓。

龙塘村这里世代都是姓叶的。除了有几个从外面嫁进来的媳妇姓氏不一样,其他的全都姓叶。但嫁进来的媳妇,也就是叶家的人了不是?所以就显得许兴昌这一家子在这里格格不入。

等到叶荷花第三次问起许兴昌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开始有些坐不住,想着不然现在就回去。叶细妹说要嫁许兴昌的话,很明显就是跟她大哥大嫂赌气的话。说不定他们三个现在已经握手言和了呢,她倒还傻乎乎的坐在这里等许兴昌。

就悄声的和叶小娥商议。

但叶小娥是个喜欢热闹,惯会起哄的人。她只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哪里肯现在走?是一定要等许兴昌回来的。

就对叶荷花摆了摆手。一面转头望着屋外。

屋外是一处院子。一侧搭建了一间简易的茅草屋子,做厨房用的。院子外面围的也是一圈竹篱笆。两扇不高的半旧院门大开着,能看到外面有一条蜿蜒的小路。

这会儿小路上就走过来一个人。穿一件旧旧的灰布衣裳,两只手拢在袖子里面,也不晓得是身形太清瘦的缘故,还是秋风渐凉,他身上衣裳穿得少,冷的缘故,身形微微的往前佝偻着。

叶小娥瞧见,立刻从条凳上站起来,伸手往门外指了指:“你们看,这不是许先生回来了嘛。”

叶荷花和许攸宁也转头望过去,见确实是许兴昌回来了。

许兴昌这时已经进了院门,看到家里坐了两个人,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许攸宁摇着轮椅上前,接过他套在手腕上的一只布包。

他晓得自己的父亲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龙塘村又大,对村里的人他只会比自己更加不熟悉。是肯定不晓得这两位姓甚名谁。

就面带微笑的跟他说道:“荷花婶子和小娥婶子刚刚过来,说有话要对您说。已经在这里等了您一会儿时间了。”

刚刚他已经用话语套问出来叶荷花和叶小娥的姓名,连家里几口人这样的事也都晓得了。现在这也算是间接的告诉许兴昌眼前的这两个人是谁。

许兴昌果然不大认得叶荷花和叶小娥,听了许攸宁的话才知道。

就对她们两个拱手行礼,语气很谦逊的问着:“不知两位光临寒舍,是有什么指教?”

说话文绉绉的。

叶荷花和叶小娥对望一眼,心里都想着,怪不得村子里的人都说这许兴昌是个穷酸秀才,今儿一见,果然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子陈年的酸味。

也不晓得叶细妹怎么会想不开,说出要么不改嫁,要改嫁就一定要嫁许秀才的话来。她自己是个泼辣,骂遍全村无敌手的人,若这门亲事果真说成了,她往后要怎么跟这个许秀才过到一块去?

第4章 桃夭

叶荷花斟酌着措辞,将她和叶小娥的来意说了一遍。

她刚说完,叶小娥立刻就接口说道:“许秀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细妹虽然是个寡妇,但他死了的男人很给她留了一份好钱。她要是嫁给你,这份钱不要带过来?你是不晓得,有多少人想要娶她。这段日子她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说媒的人给踏平了。难得她竟然谁都不想嫁,就想要嫁你。还说一分聘礼都不要你的。这可是你家祖上积福,再想不到的好事!一堆人艳羡你呢。”

叶荷花听了她这一番话,只气的恨不能直接一巴掌给糊到她嘴上去,叫她闭嘴。

这哪里是来说媒的啊?这简直就是来搞破坏的!

这个搅屎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刚刚就不该带她一起过来。

许兴昌听了,果然不愿意。

他是个读书的人,从小被教导的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虽然在龙塘村生活多年,但一来这村子里有百来户人家,村前村尾隔得远,不熟悉的人有很多,二来,他跟村子里的男人尚且还会说几句话,见着村子里的妇人,多半是行个礼就低头,甚少跟人家说话的。

所以对于叶细妹,他虽然模糊晓得村子里面有这么个人,但也没有什么大的印象。

而且,照叶小娥说的这番话,他要是娶了叶细妹,那就是个吃软饭的。是看中了叶细妹手里的钱财才娶她的。

他虽然穷,但也穷的有骨气,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立刻就开口拒绝,只说自己高攀不上叶细妹,累叶荷花和叶小娥今日白跑一趟。

叶小娥还要说话,已经被叶荷花重重的拉了下胳膊。

要是再让她开口说话,今儿她们这就不是来结亲的,是来结仇的。

“许秀才啊,”叶荷花目光横了叶小娥一眼,然后转过头望着许兴昌,说着,“你别听小娥胡说。细妹就算这两年日子过的宽松些,但庄稼人,手里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钱财?我就住在她家隔壁,能不知道?这都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混说的,你不要当真。”

解释完这件事之后,她就说道:“细妹今日托我们来跟你说这门亲事呢,不是因为旁的,是因为她很敬佩读书人。她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嫁你,跟你过日子,所以这才不要你一分聘礼。”

又对许兴昌细数叶细妹的优点:“她虽然是个寡妇,但着实是个勤快能干,会吃苦的人。性子也直爽,很好相处。你在村子里住了这些年,想必也听说过,她这个死鬼老公家当年是何等的穷,何等的艰难。但细妹嫁过来之后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还很用心的伺候婆母,照顾小姑。也是她们两个没福,相继得病死了。她还收养了个孩子呢。纵然是个傻的,但这么多年细妹也没有嫌弃过她,一直养在身边。这足见她是个很有善心的人了。”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我仿似记得,她捡到那孩子的时候你也在场?好像这孩子的名字还是你当时给取的呢。”

她这样一说,许兴昌心里倒有了点印象。

还是八年前的事。那会儿许攸宁的腿还是好好儿的。父子两个去镇里赶集,回来经过兰春江的时候,看到江边很围了几个人。

他们父子两个心中好奇,拨开人群上前观看,就晓得有人捡了个女婴。

听说这名女婴是放在一只木盆里,从上游飘过来的。

捡到女婴的人就是叶细妹夫妻两。

那年正好遇上蝗灾,连家里的人都要养不活,谁愿意养一个无亲无故,捡来的小婴儿?围观的那些人都劝叶细妹夫妻两将那孩子扔了。

她亲生的爹娘都能狠得下心来将她抛弃了,外人还要操什么闲心?

不过叶细妹好像很舍不得,跟自己的丈夫说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勉强点了点头。然后叶细妹就欢天喜地的将那个孩子抱到自己怀里。

一抬头,看到许兴昌,高兴的跟他打招呼。还将怀里的女婴往他的方向送了送,让他看。然后笑着说道:“原来是许先生啊。这可真是巧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门口树上有只喜鹊在喳喳的叫,我心里就想着今儿肯定会有一件喜事。这不,我捡到了一个孩子呢。许先生是念书的人,不如就请您给这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罢。”

毕竟是同村的人。而且许攸宁也是他捡来的,见叶细妹看到弃婴就要捡回去自己养,许兴昌心里就觉得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而且帮忙取个名字也不件多难的事。他就应承了下来,拧着眉头想着要取个什么样好听的名字。

忽然就听到站在他身旁的许攸宁很稚气的声音在说:“就叫叶蓁蓁。”

当时许兴昌正在教许攸宁《诗经》,这两日学的是《桃夭》那篇。正好叶细妹的夫家就姓叶,所以这孩子才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叶蓁蓁,这倒是个好名字。

许兴昌就对叶细妹夫妻两解释了这个名字的含义,叶细妹很高兴,低头就亲了那女婴的额头一下:“好。那往后你就叫做蓁蓁。”

隔了这么多年,而且这几年也不常见,许兴昌早就想不起来叶细妹的清晰模样。但这会儿听叶荷花提起,耳边仿佛间响起那个女人当时爽朗的笑声。

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许兴昌还是推辞:“多谢您两位今日过来给我说这门亲事。但您两位也都知道,我是个穷酸秀才,除了教书,没有半点谋生的手段。家里也穷苦,不论谁人嫁给我,那肯定都是要受苦的。这件事还是作罢罢。烦请您两位回去转告一声,多谢她能看重我。但我委实是个没用的人,往后她肯定会嫁个更好的人家的。”

“哎,我说你这个人。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人家倒贴着都要嫁你,旁人求都求不来,你倒还一直推辞。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

叶小娥嘴快,一听这话立刻就嚷嚷开了。最后叶荷花没忍住,大声的喝叫她:“小娥妹子。”

叶小娥犹且不知自己就是个点火的,还要说话,终于被叶荷花忍无可忍的拉住胳膊:“你就少说两句。”

这门亲事原本就很难成,再被她这么说下去,那能成才有鬼。

说完了叶小娥,叶荷花转头看许兴昌。

不过这次她换了一种问法:“许秀才,我问你,你心里可是嫌弃细妹是个寡妇?”

许兴昌摇头:“您这么会这么问?我自己也是个鳏夫,只恐旁人嫌弃我,我哪里会嫌弃旁人?”

叶荷花再问:“那你是嫌弃细妹不识字,配不上你?”

许兴昌继续摇头:“这是哪里的话?叶,”

他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叶细妹。若称呼她是叶姑娘,她毕竟嫁了人好多年。但若称呼她是叶家的,但她现在丈夫也死了半年了。顿了顿,才说道:“她是个很能干,很直爽的人。而我虽然识得几个字,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没有考到功名,旁人只会嫌弃我没有谋生的手段,我哪里还有资格嫌弃她呢?”

叶荷花心想,小娥刚刚没有说错。这个许秀才就是读书读傻了。你既然知道细妹有这么多的好处,怎么还不答应这么婚事呢?换一个其他的女人,肯一分钱聘礼也不要的就嫁给你这个穷酸秀才?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呢。

不过面上还要问道:“那你是嫌弃蓁蓁那孩子是个傻子,细妹要带着她一起嫁过来,你不愿意?”

这个倒还真是。据叶荷花所知,这段日子上门到叶细妹家里提亲的人,多半都明说了,男方家想娶叶细妹是真,但叶细妹不能带着叶蓁蓁一起嫁过去也是真。

就算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凡是个傻子,也有好多人家不愿意养。谁还愿意一直养一个跟自己无亲无故的傻孩子啊。

“您这句话可就说差了。”

许兴昌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正色起来,说出来的话也有几分较真,“当年她收养那个孩子,足见她是个很有善心的人,我心里当时就很钦佩她。圣人也说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怎么会是那样的人?那可真是连畜生也不如了。”

他这一番文绉绉的话叶荷花也听不大懂,不过也晓得他不嫌弃叶蓁蓁是个傻子就是了。

就说道:“你既然不嫌弃细妹是个不识字的寡妇,还带着个傻子女儿,那你做什么不同意这门亲事?而且,你家里就你们父子两个,日常烧饭,浆洗这些话谁来做?你儿子做?不是我说句难听的话,他毕竟是个男的,腿上也不方便,做这些事只怕也艰难。还是你来做?你每天不是要去村学堂教书?每天中午还要赶回来给你儿子做饭,浆洗衣裳?”

说到这里,她双手一拍:“你看,你是个鳏夫,家里缺个持家的女人,她是个寡妇,缺个当家的男人。她不嫌弃你家穷,有个行动不方便的儿子,你也不嫌弃她不识字,有个傻子女儿,你们两个人往后正好搭一块过日子。这是多好的事?你还只管在这里推辞什么?”

许兴昌正想说话,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着听他们说话的许攸宁比他先开了口。

“两位婶子且在这里坐一坐,容我和我爹单独说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三点还有一章~

记得留言哈。随机发送66个红包,评论字数多的更易被红包砸中。

第5章 成事

许家的房子一共有三间。中间是堂屋,右手边是许攸宁的卧房,左手边则是许兴昌的卧房。

现在两个人在许攸宁的卧房里面。

许兴昌问:“你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他想不出来许攸宁要跟他说什么话。他甚至觉得刚刚自己和叶荷花,还有叶小娥说话的时候应该让许攸宁回避的。

许攸宁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刚刚叶荷花和叶小娥说话的时候多多少少的提到了他腿不方便的事。这些话不应该让他听到。

因为许兴昌知道,许攸宁不会真的跟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对自己断了一条腿的事情一点也不在意。

原本是一个该有锦绣前程的人,忽然断了一条腿,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施展自己才华的那一天,心里怎么会一点儿不难过,不失落?

至少他是不信的。

“爹。”许攸宁开口叫了他一声,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就说道,“我希望您能答应这门亲事。”

许兴昌惊讶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