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昌瞧见, 忽然就很有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起刚刚叶细妹说的话,他脸上也有些热意。

他又不是和尚道士, 能真的做到清心寡欲的地步。做鳏夫这么多年, 忽然身边躺了个女人。还是和他已经成过亲的新婚妻子, 他心里怎么能不想那事?

这几晚他都觉得身上一通燥热呢。有时候还要喝一大碗冷水下去才能勉强让自己心静下来。

而之所以还没有跟叶细妹做那事,也是因为一来自己以前和叶细妹不熟悉,二来他脸皮薄,抹不开脸,三来也担心, 他要是在两个人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就对叶细妹做那件事,她心里会觉得他孟浪......

但是没想到叶细妹现在竟然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显然她心里也是想的。

意识到这一点,许兴昌心中立刻蠢蠢欲动起来。但在那之前他还晓得要先解释一番:“我心里真的没有厌烦你的意思。一丁点都没有。相反,那天的那件事我其实还挺佩服你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其实是个没有多大胆量, 也嘴笨的人。我也晓得村里好些人都在背后说我迂腐。难得你肯下嫁我, 我心里还觉得委屈了你。那天的事, 我只恨我自己这个大男人没有本事,最后还要你这个做新娘子的出头。我,我......”

说到后来,他面上都是愧疚的表情。

叶细妹听见,悄悄的自被窝里面探头出来。望见他脸上的愧疚,心中顿生怜惜。就说道:“咱们两个既然已经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说什么委屈不委屈谁这种见外的话?有人欺负你,那就是欺负我,我不出头谁出头?我也晓得你是个读书的人,待人说话都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哪里能跟个无赖一样,放下脸面跟那些人闹呢?”

说着,心中豪气顿生,十分痛快的就说道:“你放心,往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就让我出面。我看谁往后再敢欺负咱们家的人。”

不过说完之后她气势又立刻弱了下去。因为想起来许兴昌很可能不喜欢她这样性格的妻子,他喜欢的应该是性格温顺的妻子。

这几天她不是还挺后悔的,觉得自己不该在许兴昌面前泼辣粗俗,该尽量装了温顺贤惠的模样出来嘛,怎么现在一说起话来就给忘了呢。

懊恼的仰头看头顶青色的帐子顶,不好意思再看许兴昌了。

耳中就听到一声嗯。然后是一句文绉绉的话:“那往后我们一家人就都仰仗太太您了。”

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显然这是一句带了些许玩笑性质的话,但听得出来没有半点儿嘲讽的意思,反倒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叶细妹愣了一下。然后偏头望过去,正好对上许兴昌眼中的那几分笑意。

明明刚刚还很爽朗的人,这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就眨巴了两下眼,继续抬头去看帐子顶。

因为许兴昌说的这话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后她就察觉到许兴昌慢慢的在往她身边靠。靠着靠着,还掀开她被子的一角,整个人慢慢儿的挨近她。

很快的,两个人的身子就紧贴着了。

不过接下来许兴昌却没有什么再大的动作了,只是伸出手,试探着,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好像在询问她对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也不晓得许兴昌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太激动的缘故,叶细妹就觉得他伸过来的手凉凉的,还有些细微的颤抖。

但就算这样,在自己的手被许兴昌握住的时候,叶细妹还是觉得心里猛的一跳。过后就觉得很感动,眼眶都有些发酸。

原来许兴昌心里非但没有半点瞧不起她,还说很感谢她,往后也要让她护着一家人这样的话。

他甚至还眼中带笑,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跟她说话!

这是不是就代表,许兴昌是明晓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接受了她?那往后她也不必在许兴昌面前装温顺贤惠的模样,可以按照自己的本来性子过活了。

激动高兴之下,叶细妹再也忍耐不住,猛的就翻身过来,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许兴昌。

两个人一夜亲近,彼此都只觉无比契合。至次早起来,望着对方的目光都缠绵得如同掺了蜜一般,说话行动自然较前几日大不同。

叶蓁蓁上辈子是个乖孩子,每天只知道发奋读书,在这种事情上面纯洁的就如同一张白纸,一点儿都不懂。所以也只觉得叶细妹和许兴昌两个人的感情忽然好了起来。心里还为叶细妹感到高兴。

许攸宁却是个较同龄人老成的,又心细如发,一见许兴昌和叶细妹两个人今日不同往日,也就约莫猜到了些什么。

不过他心里也为许兴昌高兴。毕竟若认真说起来,当初这门亲事许兴昌其实是不同意的,还是他拿那些话激许兴昌,许兴昌不得已之下才勉强同意下的。

这几日许攸宁也担心许兴昌会不喜欢叶细妹,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去。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实在相差太大。但现在看来,许兴昌心里显然已经接受了叶细妹。

于是这一日早饭一家子吃的比以往几日都要其乐融融多了。

饭后叶细妹打发许兴昌去学堂教书,然后泡好一壶茶水,叫叶蓁蓁给许攸宁送过去。

昨晚叶细妹也跟许兴昌提起过叶蓁蓁的事。因为按照习俗,一般改嫁的女人带过来的孩子是要跟着继父姓的。不然一家的孩子还有不同姓的,说出去旁人都要笑话这家的男人没用,镇不住媳妇。还是个续弦的。

所以若按这般说来,叶蓁蓁往后就该叫许蓁蓁才是。

但许兴昌在这事上面倒是挺开明的,说他并不在意这些虚面子。还对叶细妹解释了叶蓁蓁这个名字蕴含的含义。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若是改姓许,那就没有这个意境了。索性让叶蓁蓁往后继续用叶这个姓,不用改姓许。

叶细妹虽然在外人面前泼辣,但很大一方面的原因也是被逼的。她前夫是个懦弱的性子,婆婆年老瘫痪,小姑身子羸弱,她要再不强势点,一家子不得被村里人欺负?后来她做了寡妇,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不表现的泼辣些,谁晓得旁人会怎么样蹂、躏他们孤儿寡母。但她对家里人其实很好,平日都没有半点儿强势的架子。

而且她心里其实也很信奉丈夫是天,女人出嫁要从夫这样的话,所以对于许兴昌说的话她肯定都是听的。

当下就决定不让叶蓁蓁改姓了。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也管不着。任凭他们怎么说,只要他们自己不往心里去就行了。

叶蓁蓁还不晓得自己差点儿就改姓许的事,捧着一壶茶水往许攸宁的房间走。

许攸宁还在雕那幅福禄寿三星报喜的木雕画。昨儿傍晚的时候隔壁的叶爷爷叫自己的儿子过来催了一趟,说是后天他们父子两个就要去乡里,到时就要将所有的木雕画都带过去给那个大户人家,所以这两日许攸宁都在赶工。

叶蓁蓁不敢打扰他,脚步轻轻的走进屋,将茶壶放到书案上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许攸宁开口叫住。

她回过身,就见许攸宁已经放下手里的刻刀,伸手在案上拿了一样东西递过来。

她低头看过去,就见许攸宁的手掌心里面竟然躺着一只葫芦。

是一只很小的葫芦,还不到她手掌大。也不晓得是用什么材质的木头雕的,颜色有点类似于咖啡色。表面打磨的还挺光滑挺亮的,看着很好看,也很可爱,只让让人握在手掌心里面把玩。

葫芦口那里还特地留了个小圆孔,里面穿了一根红绳子。绳子上面还串了一颗珍珠。

叶蓁蓁抬头看许攸宁,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见许攸宁在看着她笑,眉眼间清润柔和。

“这只小葫芦是我这两日闲来无事的时候雕的,送给你。”

叶蓁蓁:......

这两日你不是都在埋头雕那幅福禄寿三星报喜的木雕画吗?还能闲来无事啊?

叶蓁蓁不信,就问:“你画雕好了?”

一面说,一面低头去看书案上面放着的木雕画。

就发现果真雕好了。

叶蓁蓁:......

明明前几日她看到的时候才雕好了一半呢。怎么这么快?

见她看着画,许攸宁也转头过去看。然后笑着说:“已经差不多雕好了。下面只用将仙鹤身上的羽毛再精雕下,便能送去给叶爷爷。”

画上的福禄寿三星站的地方后面有一棵枝干遒劲的松树,枝叶如盖。旁边站了两只仙鹤,一只做展翅欲飞的模样,另外一只则是在低头梳理身上的羽毛。

还有一只口衔灵芝的仙鹿。

不得不说许攸宁雕的真好,不说福禄寿三星各有各的神态,无一丝相像,仅这两只仙鹤和这一只仙鹿就极得神、韵,生动逼真的仿似跟活的一样。

便是那棵松树上面的松针,若细看去,每一根枝干上的都长的不一样。

叶蓁蓁的目光还落在这幅画上,但许攸宁的目光已经在看案上的花了。

还是那日叶蓁蓁送过来的那一陶罐野菊花。因为一来野菊花原本存活的时间就长,二来现在天气渐冷,瓶里的鲜花养活的时间较以往要长,所以这罐子野菊花现在还开的好好的,并不见一朵枯萎。

甚至枝头原本的几个花苞现在都开放了,满屋都是浓郁的香味。

想起那日叶蓁蓁自窗外将这一陶罐野菊花递到他面前的场景,许攸宁忍不住唇角笑意浅露。

就又将托着小葫芦的右手往前伸了伸,声音如玉石相撞一般清越:“这只小葫芦,送给你。”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叶蓁蓁对他好,他这个做兄长的,那自然会对她更加的好。

第27章 宠爱

叶蓁蓁听到许攸宁说的话,目光从那幅木雕画上转过来, 重又看向看他手掌心里的小葫芦。

不过这次目光的重点落在那根红绳子上面串着的珍珠上。

这颗珍珠足有莲子米大, 而且光泽温润细腻。

若还在上辈子,叶蓁蓁肯定会觉得这颗珍珠是假的。要不然能这么完美?

这要果真是个假的, 估摸着也值不了几个钱,她收也就收了。但是搁在这个时代,想必珍珠造假的本事还没有那么先进。所以这颗珍珠肯定是真的。

而一颗这样真的, 无论是圆度还是光泽度都堪称完美的珍珠得值多少钱啊。

她哪里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连忙摆手:“不,我不敢要。”

说着,身子还往后倒退了两步, 以示她不收的决心。

但许攸宁却倾身上前, 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强行要将小葫芦放进她的手掌心里。

他的手温暖干燥。想必因为常年拿笔拿刻刀的缘故,食指和中指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轻轻的划过叶蓁蓁的手背时,叶蓁蓁觉得有些痒,手下意识的就想往回缩。

但是她整个儿一只手现在都被许攸宁握着,压根就动不了分毫, 更不用说往后缩这样相比较而言算幅度很大的动作了。

许攸宁这时已经将小葫芦放进了她的手掌心里。还笑着说道:“只是个小玩意儿罢了,你有什么不敢要的?”

叶蓁蓁挣扎了两下,见挣扎不脱,只得指了指那颗珍珠,抬头看着许攸宁一脸正色的说着:“这颗珍珠很贵重, 我不敢要。”

许攸宁抬头看她, 心里有些不解。

一来她才八岁, 从小都没有离开过龙塘村,不说连珍珠都没有看到过,只怕都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到过珍珠这两个字。但她竟然能一眼就能认得出来这颗珠子是珍珠,而且还知道这个很贵重。

二来,既然她明知道这颗珍珠很贵重,那她怎么还会说不敢要?难道人不该是知道越贵重的东西才越想要吗?

不过转念又想着叶蓁蓁以前的那个爹是个货郎,镇日挑了各样玩意到处卖。说不定他卖的东西里面就有珍珠,或者用珍珠做成的珠花,钗子之类的东西,所以叶蓁蓁者才会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珍珠。

至于她说的贵重,在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眼里,哪怕就算这颗珍珠只值十个钱,她也会觉得很贵重的?

但许攸宁心里还是对叶蓁蓁油然而生了一股子好感来。

不管在叶蓁蓁心里到底是怎么定义一件东西贵重与否的,最起码她在明知道这东西贵重的时候还能坚决不要,这一样品质可就很难能可贵了。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她这一点。

就笑着温声的说道:“你不用害怕,这颗珍珠也不算很贵重。喏,其实就跟你头上扎的这根发带一样,只算是个装饰的东西罢了。”

叶细妹喜欢给叶蓁蓁做红色系的衣裳,觉得小姑娘家家穿这些颜色显得好看,有活力。所以今儿叶蓁蓁穿的是一件茜红色小碎花的褂子,相应的今儿她双丫髻上扎的发带也是茜红色的。

叶蓁蓁心想,你这是将我当小孩儿哄呢。我头上的这个发带只是布的。就算是细布,但那也不值什么钱。要是将这颗珍珠变卖了,都够买好些匹绸缎的了。这两能放在一起比较?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许攸宁好像是铁了心的要将这只小葫芦送给她。

想着许攸宁现在到底是她继兄,而且很显然这只小葫芦是他自己雕的,这一番心意,她要是一直拒绝也不好。

想了想,就将那颗珍珠从红绳上面拿下来塞回到许攸宁手里,自己攥着那只小葫芦抬手对他摇了摇:“我喜欢这只小葫芦,不喜欢这颗珍珠。珍珠你收回去。”

许攸宁见她坚持,也只得作罢。随手将珍珠放在书案上。

见她拿着小葫芦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的模样。可很显然不晓得该将小葫芦放在哪里。一会儿在脖颈上面比划比划,一会儿又笼在手腕上,面上有些苦恼的模样。

本来就是啊。小葫芦身上系的这一截红绳子不长不短的,套在手腕上嫌长,可套在脖颈上又嫌短。总不能一直这样握在手里?能不让人发愁吗?

许攸宁见了就笑。笑过之后就叫她:“过来。”

叶蓁蓁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眉眼间笑意柔和,看着她的目光也带着笑意。

那笑意里面好像还带着几分宠爱。

她不由的就怔住了。

这样的笑容她上辈子其实也见过,不过笑容的对象不是她。

上辈子她家隔壁住了一家四口人,父母和一双儿女。哥哥和妹妹相差了七八岁,哥哥是个沉静持重的人,妹妹相反,是个很活泼很调皮的性子。

妹妹经常会做错事。譬如说玩玩具的时候把卧房里的地板给划花了,不肯用自己的不锈钢水杯喝水,非要拿玻璃水杯喝,结果把玻璃水杯给掉地上砸碎了。再不就是将抽屉里,柜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扔的家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因为父母都很忙,好多时候都是他们兄妹两个人在家。每次当妹妹这样调皮的时候,哥哥也从来没有责骂过她一句,只是笑着无奈的看她。笑容里面甚至还带着几分宠爱。

叶蓁蓁那时候就很羡慕那个妹妹,也很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可是她只有弟弟,而且自从弟弟出生,爸妈一直跟她说的话就是要她让着弟弟,好好照顾弟弟。

而现在,许攸宁望着她的这个笑容就很像那个哥哥看着他妹妹时的笑容。

带着些无奈,好笑,但其实是很宠爱的。

叶蓁蓁心里现在明明跟翻江倒海一般的感动,但可能正是因为太感动了,导致面上看着倒是一片风平浪静。

她甚至还能很镇定的哦了一声,然后慢慢的挪动脚步走过来。

许攸宁向她伸出手,笑道:“将小葫芦给我。”

许兴昌不晓得做农活,家里的田和菜地很早就租给其他人耕种了,所以许攸宁从小也没有做过农活。一双手不同于龙塘村其他农人的手,养的很白净。手指生的也很修长秀气。

这样的一只手,要是搁在现代,都足够出道做手模了。应该还是最顶级的那种手模。

叶蓁蓁心里一面评价许攸宁的手,一面又哦了一声,将手里拎着的小葫芦递过去放到许攸宁的手掌心里面。

许攸宁拿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左手食指勾上了她腰间系着的腰带。

叶蓁蓁虽然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但竟然很奇异的选择相信他。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低着头看。

就见许攸宁右手捻着小葫芦上面的红绳子穿过腰带,再将小葫芦套到红绳子里面收紧,然后就放开手,直起身来看她,唇角带着浅笑的说道:“好了。”

叶蓁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只小葫芦是坠在腰间当装饰用的啊。

不过这也不怪她。她上辈子那会儿,只有戴项链戴手镯耳环之类的,没见过有人在腰间挂个什么东西的。虽然她现在是穿越到古代来了,可这方面还没有适应过来。

但现在,穿这样的一身衣裳,腰间挂上这样的一只小葫芦,竟然也觉得挺好看的。

心里高兴,面上就忍不住露出雀跃的表情来。

对许攸宁道过谢之后,叶蓁蓁转身出屋。站在大门口的时候依然忍不住低头用手把玩着这只小葫芦。

叶细妹正在喂鸡。是碾稻子时留下来的米糠皮,加了一点儿稻谷进去,撒到地上,任由那些鸡过来啄食。

喂完之后,叶细妹转过身,一眼就看到叶蓁蓁。

见她只顾低头,手里也不晓得握着个什么东西,就问她:“蓁蓁,你在看什么?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