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细妹却是吓了一跳, 脸色都白了。

不过她想了一天之后还是支持许攸宁的这个决定:“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咱们家的事原本就是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而且认真说起来这皇位原就是你的,你现在要拿回来也没什么不妥,不算是戏文里面唱的坏人。”

得到她们母女两个人的支持,许攸宁就越发的没有后顾之忧了。自此就跟着魏衍入住军营中,一方面学习如何调兵遣将,一方面也苦练武艺。

也并没有因为他是前朝皇子的身份就一直躲在后方,而是一直跟着众位兵士冲锋陷阵。

这一打就打了五年。从云南和荆州不断往京城方向推进,中间也有大败过的时候,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众人都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能修整生息一番之后继续前行。

行军不但艰苦也很危险,许攸宁不忍让叶蓁蓁,叶细妹和元宵同他一起随军而行,所以他们三个人一直都留在云南长兴侯府中。自然叶蓁蓁和许攸宁这五年中也聚少离多。不过但凡许攸宁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给叶蓁蓁写信,叶蓁蓁也会回信,彼此诉说着思念。心里也都着盼着这一切赶快结束,两个人好能见面。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庭前的茶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叶蓁蓁终于等到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说京城已破,阮鸿达身死,许攸宁改元登基。

与此一同而来的还有许攸宁遣过来接她和叶细妹,元宵的人马。

同样是京城和云南之间的这条路,五年前他们离京之时不过是一辆轻便简陋的马车,今日上京之时却是好几辆豪华的马车。

而且一路上事事都有人打点,见着她,叶细妹和元宵的时候都用了尊称。

许攸宁是许兴昌一手养大,原本他登基之后想要追封他为裕皇帝,但一干御史台的人却纷纷说许兴昌虽然对许攸宁有养育之恩,但许攸宁自有生父,还是先朝庆仁帝,如何能再追封许兴昌为裕皇帝?此事前古未闻,万万不妥。

许攸宁考虑再三,便追封许兴昌为裕王,世袭罔替。因为许兴昌已经不在,这个裕王便由元宵继承。叶细妹自然就是裕王妃。

魏衍则是靖王,魏朗为世子。又因为魏朗这五年中战功赫赫,又另外给了他一个骠骑将军的称号。

于是这一行人就集中了皇后,裕王,裕王和靖王世子,都是身份很贵重的人。就是沿途州县的官员打听得知,哪一个不要过来恭恭敬敬的请他们下榻自己家,用心的服侍着?

最后搞的叶细妹和叶蓁蓁烦了,索性叫魏朗吩咐底下的那些兵士不穿铠甲,只做寻常人打扮,对外也只说他们娘儿母子三个是上京去投靠亲戚的。至于有人好奇问为什么你们身后怎么还跟了这么多人啊?叶细妹就说,哦,那些人是镖队,我们同他们一块儿走,就是为了路上能安全些。

于是靖王世子就被别人认作了走镖的。甚至有一次住在一间旅店里,那旅店的女儿竟然瞧上了魏朗,跑过来跟他搭讪,问他现在可有成亲。

魏朗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弱冠的年纪,早就可以成亲了。不过这五年军旅生涯,每天对着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他上哪儿去找个喜欢的姑娘啊?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安定了下来,等他们回到京里面肯定要开始给魏朗物色合适的妻子人选的。

当然,这件事魏衍已经交给宁夫人了。

一入京辅佐许攸宁登基为帝,魏衍和魏朗就带兵去了户部左侍郎的家寻宁夫人。

两个人二十年前被迫分离之时尚且都还是韶龄,但这会儿再见却早已是人到中年。特别是魏衍,这几年一路鏖战过来,身上大伤小伤遍布,早就不复当年英挺的相貌。

两个人抱头痛哭。魏朗在旁对宁夫人跪下,口呼母亲。

虽然这是宁夫人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但他尚在襁褓之中母子两个就已经分离。这些年虽然魏衍也会不时的来信告知魏朗的近况,但母子两个人总还是没有见上一面。现在得见,宁夫人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欣慰的没想到这辈子他们母子两个人竟然还会有再见的一天,难过的则是,这二十年间魏朗成长的期间她一直不在。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翻身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坐得起来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摇摇晃晃的走出他人生中的第一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牙牙学语的,说的第一个字又是什么,这些年间看到其他的小孩子都有娘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的娘不在身边?

想来就觉得心如刀绞,声哽凝噎,抖着双臂将魏朗紧紧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魏衍也红了眼眶。看了他们母子两个人一眼,转身出门去找户部左侍郎,宁夫人现在的丈夫。

是仗势欺人也好,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好,反正最后魏衍成功的在宁夫人现在的丈夫手里拿到了一封休书。

至于宁夫人现在的这位丈夫,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户部左侍郎的这个位置他肯定做不了,不过因为他在写休书这件事上还算干脆,且看他也算是个能臣,所以许攸宁也没有很为难他,将他外放到福建做了布政使。

随后魏衍也没有将宁夫人送回她娘家,而是直接将她接入自己的府中居住。当年若非宁夫人的父母之故,魏衍他们一家人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所以魏衍心中对宁夫人的父母是很有敌意的。

不想宁夫人的父母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想着魏衍现在可是靖王,还是国丈,哪里敢得罪?而且要是能攀附得上魏衍,那也就相当于攀附上了皇后和皇上,他们一家子也就成了皇亲国戚,这是多大的荣耀?

于是竟然腆着脸上门来要见宁夫人。

最后出来见他们的不是宁夫人,而是魏衍和魏朗。

原本宁夫人的父母看到魏朗的时候还叫他外孙,在他面前自称外祖父,外祖母,就被魏朗嗤笑:“我还有外祖父外祖母?当年你们两个不是遣人过来追杀我和蓁儿吗?我和蓁儿要不是命够大,这会儿你们两个老东西还去谁面前自称外祖父外祖母去?”

说的宁夫人父母两个人脸上都讪讪的。

魏衍也很开门见山的跟他们两个说道:“二十年前你们两个将我们一家人分开,朗儿和蓁儿还差点没命,后来你们两个又逼迫秀静给人做续弦,这些仇我一直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原想找你们好好的清算这些帐,但我不想秀静夹在中间为难,想想便罢了。但这京城你们一家是肯定不能再待不下去了。明日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一家人都离开京城,若不然,可就别怪我不给你们留情面了。”

说着,喝命了两个侍卫进来就将他们两个撵了出去。另外又吩咐了一队人在宁宅门口守着,很显然他刚刚的那句话并不是随口说说的。宁夫人的父母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的无情,而宁夫人竟然也不出来给他们两个求情,一面口中大骂宁夫人,说是白生养了这个女儿,压根就是个白眼狼,一面看着围在他们家门口的一众凶神恶煞的侍卫,只得叫家人收拾了金银细软。待要将宅子出售,但一来这么短的时间,二来谁敢买?最后也只得心有不甘的带着一家子老小离开了京城回老家去了。

番外二

虽然两个人的儿女都已经二十岁了, 但魏衍还是想要给宁夫人一个婚礼的。两个人也商议好了,要等叶蓁蓁进京之后才办。

而且魏朗也接叶蓁蓁去了, 两个人的一双儿女都不在身边, 那就算这婚礼办的再热闹也没有意思啊。

不过从现在倒是可以开始筹备起来了。

等到魏朗接了叶蓁蓁他们一行人到京,一应婚礼需要的东西也都筹备好了。

对于许攸宁而言, 魏衍不仅仅是他的岳父, 当年若不是魏衍愿意跟随他起事, 将云南全境的人马都调遣出来由他指挥,他就不会有今天。所以对于魏衍和宁夫人的婚事他特地下旨赐婚, 吩咐钦天监查看了黄道吉日, 等到那日他还和叶蓁蓁摆驾一块前往靖王府。

两个人看着魏衍和宁夫人二十年后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面上不由的都浮上笑意。

叶细妹在旁边看见, 一方面心里为魏衍和宁夫人感到高兴,另外一方面心里也觉得很伤感。

现在许攸宁做了皇帝, 叶蓁蓁做了皇后,他们两个往后肯定不会再分离。就是魏衍和宁夫人也终于成了亲,一家人团聚了,只有他们这一家人回去的路上叶细妹就不大提得起精神来, 将已经睡了的元宵搂在怀里没有说话。看着他的时候还过一会儿就叹一口气。

虽然许攸宁赐了一所裕王府给叶细妹和元宵, 但考虑到元宵现在年纪也不大,才八、九岁,而且他们一家人一直住在一起, 叶蓁蓁哪一天不要见叶细妹和元宵?所以他还是特地叫人将叶蓁蓁现在所住的昭阳宫附近的养德宫收拾了出来给叶细妹和元宵居住。

反正许攸宁从来没有想过要广纳嫔妃的事,后宫只有叶蓁蓁一个人, 宫殿空着的多的是,他们几个完全可以每天换着宫殿居住。

所以这会儿他们一家人参加完魏衍和宁夫人的婚礼之后还是一起回去的。

叶蓁蓁看到叶细妹面上愁眉不展的模样,就问她:“娘,你怎么了?”

叶细妹却没有将自己心里面想的事情说出来。今日可是叶蓁蓁亲生父母的好日子,她何必要因为自己的事让大家都不高兴呢?

就唇角微扯,露了个笑意出来说道:“我没怎么。就是觉得有些累了,想回去早些歇息。”

叶蓁蓁却不相信,回去之后就问许攸宁:“哥哥,娘今晚看着好像有心事啊。”

虽然他们两个现在一个为帝,一个为后,但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只是在外人面前他们的身份有了变化而已,他们自己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彼此间的称呼也还跟以前一样。甚至依然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一应事情都喜欢自己亲力亲为。

许攸宁正在脱外面穿的袍子,闻言他的动作一顿。

随后叶蓁蓁仿似听到他轻叹了一口气,又听到他在轻声的说道:“娘可能是看到你父母今日成亲,一家人团聚,她就想到爹了,心里难过。又不想我们两个也跟着她一起难过,所以才不对我们说。”

叶蓁蓁闻言也沉默起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每每想起许兴昌的事来她心里也觉得很难过,现在听到许攸宁这样提起来,想想刚刚叶细妹坐在马车上面的时候一脸伤心的模样,她心里就越发的难过起来。

想了想,她就问许攸宁:“哥哥,不然我们遣人出去找找爹吧?”

许攸宁双唇轻抿。

其实他心里都很明白,当年离开龙塘村的时候叶细妹特地的嘱咐过叶荷花,若许兴昌有一日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他们现在在哪里,让他过去寻他们。就是后来离开嘉宁府的时候叶细妹也特地的也将这番话告诉过叶大娘。就是后来到了京城,她也将这番话告诉了一块儿住在四合院里的那些邻居,但是这么多年总不见许兴昌过来找他们。若许兴昌还活着,这一路他们都给他留了线索,他怎么会不找过来?唯一的可能就是许兴昌当年被水流冲走的时候就已经不幸淹死了。

但是今晚看到叶细妹伤心的模样,还有现在叶蓁蓁一脸期待的望着他的样子,许攸宁也不忍心将这话告诉给她们两个知道。

虽然她们两个人心里想必也都明白这件事,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下意识的会觉得许兴昌还没有死,依然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总有一天他们会一家团聚的。

许攸宁也不忍打破她们的这份幻想,所以就点了点头。次日就亲自画了一幅许兴昌的画像出来,叫宫廷里的画师临摹了一百张出来。随后遣了五十个人出去,人手拿着一张许兴昌的画像,沿着兰溪江所流经的地方仔细寻找。另外又遣了五十个人,也同样的每个人都拿了一幅许兴昌的画像,去大江南北各处寻找。

只可惜寻了好几个月之后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叶蓁蓁心里不由的也开始相信起许兴昌当年确实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来。

不过这件事她不敢跟叶细妹说。就是她和许攸宁遣人出去找寻许兴昌的这件事她也一个字都没有对叶细妹透露。

若告诉了叶细妹这件事,她心里肯定就会有期望,会每日盼着。若一日没有找到,她就会一日郁结在心,这样就相当于用钝刀子割肉,是最折磨人的。若不告诉了,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元宵现在也渐渐的大了,叶细妹不会一天到晚的都想着这件事,顶多也就是在某个特定的时段,或者是看到某个特定的场景才会想到这件事,那样便是伤心也只是那么一会儿的事。

而且有许攸宁,她和元宵在身边陪着,就算叶细妹再伤心也肯定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这一日春光明媚,正是叶蓁蓁他们进京之后第三年的一个春日。御花园中虽然也姹紫嫣红,但如何比得上宫外烟火红尘,接地气的热闹?

元宵是个贪玩的。初到宫中的时候他还对宫里的一切地方都很感兴趣,但这么半年的玩下来就觉得没意思了,哪里都是宫殿房屋,除却御花园那里有花草树木,宫院里面的树木都不多。现在又正是一年中韶光最好的时节,就扭股儿糖似的缠着叶细妹,想到宫外玩儿去。

其实叶细妹在宫里待的也觉得有点儿无聊了。虽然有一大班子宫娥在她身边伺候着,连茶都不用她自己亲手去倒,但她但凡出了宫门,不管到哪这群宫娥都跟着,她也觉得烦啊。而且这皇宫也就是初看着大气恢弘,让她咂舌,但在里面待长了时间也觉得挺憋闷的。也早就想要去宫外玩玩了。

就去对许攸宁和叶蓁蓁说了这件事。

许攸宁现在不比以前,每天都要无数政务要处理,而且他若是出门,为了安全着想肯定要带很多人。阮鸿达虽然死了,但他在位二十年间也有一班对他忠心的臣子,这些人许攸宁登上帝位之后自然不敢用。或是清算了,或是远远的外放了,又或是撤职了,难保中间就没有一两个怀恨在心,想要对他不利的,所以他也很少出门。至于叶蓁蓁,上个月刚被御医查出来怀有身孕,哪里能随便出宫游玩?所以两个人叮嘱叶细妹和元宵出宫之后一定要小心,又遣了侍卫跟随着,这才让他们两个人出宫玩儿去了。

叶细妹和元宵母子两个一出宫,就如同笼中的鸟儿重得了自由一般,街上哪里都要去看一看的。

叶细妹又是个妇人家,自然会喜欢各样精美的首饰。但即便她现在的身份变了,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好首饰但凡她想要那肯定都能买得到,可她依然不改自己的节俭性子,看到那些个首饰的价钱时依然舍不得买。

但是她舍不得买那照样能看啊。就进了京城里面最好的一家卖首饰的铺子,在里面看了好半天。

元宵原还陪着她一块儿看,但他是个男孩子,这些首饰在他眼里着实没有意思,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透了,就对叶细妹说了一声,跑到路边卖包子的摊贩那里买了两个皮薄馅多的肉包子吃。

吃完觉得很好吃,就叫摊贩又给他包了十个,想着待会儿可以给娘吃两个,其他的就留着回去哥哥姐姐吃。

虽然宫里的东西是很精致,但说个实在话,宫里吃饭的规矩一套一套的。还要担心有人下毒,吃饭之前还得有人先试吃,没意思透了。还是这样民间的东西好吃。

正从随身的荷包里面掏了一小块碎银子给摊贩,忽然看到有个男人也过来买包子。

问明了包子是两文钱一个,那个人就伸手到怀里面掏钱。到最后扣扣索索的也才掏出来三文钱。就花两文钱买了一个包子,余下的一文钱又放回自己的怀里。

元宵目光好奇的打量了他两眼。就见这个人生的身形削瘦,身上一件灰色的直裰也不知道穿了多长时间了,上面打了好些儿补丁。头发是花白的,乱得很,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双颊还凹陷了进去。

想必他也是饿得狠了,一个包子拿在手里没几口就吃完了。

不过他虽然吃的很急,给人的感觉却不是狼吞虎咽的,反倒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很温和,也很斯文的人。

一个包子吃下去,这个人目光望了望笼屉里面热气腾腾的白胖包子,默默的咽了口口水,然后转过身就要离开。

元宵却忽然起了兴趣,开口叫住这个人:“哎,你等等。”

番外三

男人应声回头, 看到开口叫他的那个小男孩八、九岁的年纪,生的虎头虎脑的, 十分精神。身上穿一件蓝色缎面的衣裳, 头上戴着一只小小巧巧的金冠,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男人虽然不知道元宵为什么会开口叫他, 但看着这个小男孩他却莫名的觉得很亲切, 就温声温气的跟他说话:“这位小少爷, 你是在叫我?”

元宵点了点头,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 想了想, 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拿过来一个油纸包。

刚刚他叫摊贩包了十个包子,摊贩一总儿给了他五个油纸包, 每一包里面包了两个包子。元宵人小,拿不了这么多油纸包, 就转手给了随从拿着。

这会儿他拿过来一个油纸包,蹦蹦跳跳的走过来,伸手就递给了那个男人。

“你刚刚一个包子没有吃饱吧?喏,这两个包子给你吃。”

男人愣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元宵叫住他是要给他包子吃。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摆手:“不用, 不用,我…”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元宵已经不由分说的将手里的油纸包都塞到了他的手里。

元宵个子不高, 想要将油纸包塞到男人的手里还得踮着脚才行。一边塞他还一边说道:“我娘说了,这世上可怜的人有很多, 咱们虽然没那本事将每一个人都帮到,但看到一个就帮一个那也是好的。我娘还说了,做好事菩萨会保佑我的,你这次可得让我做了这件好事啊,要不然菩萨就不保佑我了。”明明还是个小孩儿,却用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语气来说这些话,男人听了,不由的就忍俊不禁起来。

他原不想接受任何人施舍给他的东西,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法子拒绝眼前的这个小男孩。

就接过了油纸包,甚至还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元宵的头,温声的对他说道:“你心肠很好,菩萨肯定会保佑你的长命百岁,一世安康的。”

元宵歪着头看他,笑眯眯的:“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男人谢过了他,手里捧着油纸包,转过身就要离开。

叶细妹这时正好从首饰铺子里面走出来,看到元宵就开口叫他。元宵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往她身边跑。跑过去还问:“娘你逛好了?”

反正他知道叶细妹肯定是只逛不买的。还甚是贴心的从随从手里拿了一个油纸包递过来,问:“娘你饿了没?给你吃包子。”

叶细妹也觉得他很贴心,而且逛了这么长时间她也确实觉得有点饿了,就接过了油纸包打开来,拿了一只包子咬了一口,母子两个说话。

说了一会儿,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就抬起头望过去。一望之下整个人就震惊在当地,手里的包子没有拿稳,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了。

元宵还纳闷呢:“娘,包子掉了。”

娘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连个包子都拿不住啊。

不过他叫了两声叶细妹都没有回答他,整个人还是如同被点了穴一样的站在原地,眼神也直直的望着前方。

元宵觉得奇怪,就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刚刚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身来,也正一脸震惊的看着叶细妹,手里的油纸包也没有安稳掉到了地上,里面包着的那两个包子也滚到了地上。

元宵心想,这都是怎么回事啊?这三个包子可都是他买的,这下子掉地上都沾了灰了,是肯定不能再吃的了。这两个人就不能珍惜下啊?

心里正郁闷着呢,就听到叶细妹和那个男人同时开口说话:“你,你元宵心里就在想,难道娘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正要开口询问,但忽然就看到叶细妹抬脚就往那个男人飞快的跑过去。甚至跑过去之后还不管不顾的抱着那个男人哭了起来。元宵顿时就傻眼了。

随后等叶细妹告诉他这个男人是他爹时,元宵就更傻眼了。

小的时候他虽然也经常会听叶细妹告诉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每次他问起他爹在哪里时,叶细妹就会很伤心。后来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叶细妹和许攸宁,还有叶蓁蓁说话,才知道他爹很可能已经死了。

但是现在,他爹竟然没有死,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许兴昌是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的。这些年他一路打听过来,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但是他却没想到他和元宵头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下。而且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许攸宁和叶蓁蓁两个人的真实身世,而且现在许攸宁竟然做了皇帝。

想着就觉得跟书里写的故事一样,简直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许攸宁,叶细妹和叶蓁蓁也问起了这些年里的事,才知道许兴昌当年虽然被水流冲出去好远,但他命不该绝,竟然被人救了起来。只是想必被水边突出是石头给撞到了,等醒了过来一时竟然想不起自己是什么人,家住何方,家里又有些什么人。

混混沌沌的,好在学识还没有忘,救他的那个人就让他在村子里做了个教书先生。如此过了五六年,忽然开窍了一般,想起了以往所有的事来。

就连忙跟村子里的那些人作别,一路晓行夜宿的回龙塘村找叶细妹,许攸宁和叶蓁蓁他们。

不想等到回去,就看到人去屋空,叶细妹他们早就不见了。

周边邻居看到他回来也大感震惊。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鬼,都关上家门不敢见他。后来他解释了好长时间,他们才肯相信他还活着,就跟他说了当年的事。

许兴昌一听也很气愤。明明自己一片好心要救虎子和虎子妹妹,还差点儿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但没有想到虎子一家人竟然这样逼迫叶细妹,许攸宁和叶蓁蓁他们。

当时就想去找虎子他们一家人算账,被叶荷花拉住了。告诉他自打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虎子一家在村子里都被人看不起,大家也都对他们指指点点的。虎子娘受不住别人的指点,一绳子吊死了自己。虎子爹随后另娶了一个,不想娶回来的竟然是一个母老虎,一言不合就叉着腰站在院子里面撒泼大声叫骂,甚至都敢对虎子爹和虎子奶奶动手,虎子爹和虎子奶奶偏生还被她给治的不敢吱一声。后来虎子奶奶被她嗟磨的生了重病,她也不伺候,也不让虎子爹过去伺候,听说后来虎子奶奶就这么活活饿死了。死后也就一口薄皮棺材,随便葬了了事。

就是对虎子这个继子也不好。虎子原是个极调皮的,现在倒是被她给治的都有些痴傻了,看着老气横秋的哪里像个孩子。

总之虎子一家人就是这么毁了。不过叶荷花他们背后说起来也只说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物降一物,这个女人就是老天爷专门派过来收拾虎子一家的。所以龙塘村里面也没人同情可怜他们。

许兴昌这才觉得心里的愤怒消了一些。又得叶荷花告知许攸宁,叶细妹他们都去嘉宁府了,而且叶细妹还怀了身孕的事,心里又惊又喜,次日就动身前往嘉宁府。

到了嘉宁府之后事情也很顺利的打听到了许攸宁和叶细妹,叶蓁蓁他们的去向。也知道了叶细妹生下了个男孩儿,许攸宁乡试高中的事。同时也知道他们几个人这几年中日子过的艰难,心中满是愧疚和自责。

随后他也不敢耽搁,启程一路赶往京城。

只是他身上的盘缠原本就不多,身子又瘦弱,途中几次生病,也几次因为没有盘缠要想法子挣盘缠的时候。加上那时候许攸宁,魏衍又从云南一路往京城进发,战事不断,路途被阻,所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到京城。

途中已经听到皇帝换人做了,就是前朝庆仁帝的遗孤,但是许兴昌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许攸宁。

再细问起这些年许攸宁,叶细妹和叶蓁蓁他们这些年经历过的事,许兴昌只感慨不已,数次落泪。

叶细妹也一直看着他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