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终于明白,她勇闯议事大帐的那天、说出的那翻话。她不同意夏心嫁给约拿,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那么她的意思就是:两人之间有爱,才能嫁娶吗?她始终拒绝嫁给他,就是因为她不爱吗?那是不是她爱上他了,就会嫁给他了?还有,她说她的夫君必须是一个盖世英雄、一国君王、治国平天下、统一民族…

他无法征服她,唯一能留下她的,只有一个方法:让她爱上自己;娶她为阏氏的唯一条件:统一匈奴,成为匈奴族最英明伟大的王、成为整个草原的最高统帅。所以,他一定要虏获她的心,让她的眼里只有他,让她的心只为他跳动,就像他时时想念着她、强烈的需要着她一样。

而此刻,这样抱着她,柔顺的她,情意款款的她,他已经很满足了。他想起她刚才快捷的出手相救,心中漾满了暖意,『刚才你救了我,谢谢你!』

她眉眼淡笑,俏皮道,『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看不见爸爸!』

『爸爸?』这叫法好奇怪,不都是叫阿爸的吗?『只是这样吗?』他想从她的嘴里挖出更多的东西。

『那你还想怎样?』他还想听到什么?她微抬美眸,挑衅的看着他。转念一想,正色道,『对了,那三个蒙面人,你怎么看?』

『他们不是匈奴人!』他垂下眼睑,淡淡的看她,眸光深处,逐渐升腾起清亮亮的期待,『你怎么看?』

『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南方邦国的人。』她勾唇一笑,睫毛轻轻颤动,『第一,他们的刀法和剑法灵活多变,一般的匈奴勇士使不出来;能够把银剑使得那么出神入化的,你觉得匈奴的勇士做得到吗?第二,那把银剑的剑柄上刻有两个字,是南方邦国使用的文字。』

禺疆点点头,赞许的轻笑,『这么说,是南方邦国的人要刺杀我?我什么时候得罪南方邦国的人了?』

这颗聪明的脑袋,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忽视,只不过,那时他还不习惯女人的智慧;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她的离开、无法克制对她深入血液的爱的时候,他明白了,如果她是他平常所见的那种庸常女子,他是不会看上一眼的。他心爱的女子,胆识过人,聪慧冷静,桀骜不驯,只有唯一的她。

『你没有得罪谁,他们的身份只是一个障眼法。我觉得,幕后主谋,就在这个部落当中!』杨娃娃隐去笃定的微笑,抬眼看他,蹙起眉,眉角流香,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不漏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那个,你哥哥的阏氏,我觉得她很有问题!』

立时,他的脸容冷凝下来,渗出淡淡的寒气,『为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果然,两人之间有问题!看他瞬间变幻的表情,她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却故意浅笑吟吟,毫不在意的样子,『我们刚到的时候,她看见你的时候,脸色大变,她肯定认出你了!她比你大几岁?你和她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段过往?』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有点不安,有点烦躁,现在他回来了,他们之间还会不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口气不善,粗声粗气的说,『过往?你什么意思?』

她鼓起勇气,顿了一顿,『她不是你哥哥的阏氏嘛,不就是你嫂子嘛!她是不是喜欢你,你们以前是不是产生过感情?』

她看见他的脸上乌云密布,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要一口吞掉她的眼珠子。突然的,他扑嗤一笑,神色舒展开来,浓眉挑得高高的,宠溺的捏着她娇嫩的腮帮子,『你这颗脑袋,就会乱想,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挺直身子,拧着细眉,玉雕般纯净的脸庞、扬起不服输的红潮,『不是这样的?但是,我觉得她真的有问题嘛,我的直觉很准的哦!』

黑眸灿若星辰,闪动的光亮却是邃远的,幽沉的。一小会儿,他转回视线,轻叹一声,『她是我阿妈!』

这下,轮到她吃惊了——眼皮撑得大大的,乌黑的瞳仁滚得圆溜溜的。

她太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了!这次,真是糗大了!而且,谜底竟然是:哥哥的阏氏,是他的阿妈!这,什么跟什么嘛!太震惊了!

但是,无敏大叔不是说,他因为他的阿妈,才会痛恨所有的女人的吗?他的阿妈,冰溶阏氏,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呢?咦,不对,禺疆是老单于和冰溶阏氏的儿子,那么冰溶阏氏也应该是立脱的小妈;老单于死后,冰溶阏氏嫁给名义上的儿子…

匈奴的继婚制度,无可厚非…

他拥紧她,下巴温柔的蹭着她的头顶,喷出的气息越来越灼热,『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

她把小脸贴在他的颈窝处,感觉那温温的体热透过那层皮肤一点一滴的渗透在脸颊上,纷乱的思绪渐渐的消失殆尽,另一种纷乱随着脸颊的烧烫、从心底扩散,酥酥的,麻麻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体味,不自觉地绵软无力,好像要化成一汪湖水。

这个伟岸的男子,从第一次身体接触,她就产生异样的感觉;从结发的那个晚上开始,她忘情的享受着他甘醇、醉人的情惑,无法抗拒;那颗心,犹如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听使唤,紧紧地跟着他,在他熟稔的挑拨下,忘乎所以的舞蹈…

他脱下她身上的白狐皮大氅,把她平放在床上,『不要说这个事了,先休息吧!』

吹灭火光,他高大的身影覆压上来,邪邪的笑着…

次日,一大早的,两人刚刚穿戴完毕,就有一个冒失的小鬼闯进来,是爱宁儿。

『禺疆叔叔,你真的是那个北地的英雄禺疆吗?』爱宁儿高声嚷着,声音欢快得像一只鸟儿。她一身的浅红绸裙,发型简洁活泼,整体看来、娇俏脱俗,青春逼人。

杨娃娃赶紧站到边上,隐藏起不显自露的锋芒。真儿恶心的瞟了一眼,回看她,不耐又不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禺疆轻轻点头,算是回答,脸上冷冷的。

『太好了,禺疆叔叔,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就听别人说起你了,我就想着,有一天,我一定要亲眼见到我心目中的英雄,没想到,你居然是我的叔叔!禺疆叔叔,我太高兴了!』爱宁儿旁若无人的抒情着,仰起红艳的脸庞,崇拜地看着他。

呵,他还真是出名呐!杨娃娃知道,草原民族在精神世界上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尊敬英雄、崇拜英雄、服从英雄。比如,头曼,冒顿,呼韩邪,都是被神化了的大英雄、无上尊崇的草原之王。

爱宁儿抓住他的左胳膊,撒娇的摇来晃去,『禺疆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呢?』

她那双桃花眼,跟她阿妈的桃花眼,各有千秋。冰溶的桃花,是媚到了极致,斜斜一勾,深入骨髓;爱宁儿的桃花,融合了她阿爸的豪放,四分妖气、三分灵气、三分邪气,只要对上眼,只要是男人,就会沦陷于她那无辜的媚态之中。

禺疆捋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吗?』

穿越—匈奴王妃 - 挛鞮氏(4)?

挛鞮氏(4)

禺疆捋开她的手,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吗?』

对于他的冷淡,爱宁儿毫不在意,兀自热乎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俏媚的桃花眼晶亮闪闪,『对了,禺疆叔叔,我听说昨晚有三个蒙面人刺杀你,可惜我不在场,不然就可以跟着禺疆叔叔一起杀敌了。』

禺疆微扯上唇,嗯哼一声,眼眸冷冷的眯起来,歪过一记又冰又辣的眼神,瞥了一眼边上的娇小护卫,恨得牙关痒痒的。

娇小护卫白皙的脸蛋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轻松表情,眼珠子吊得高高的。她心里开心的大笑,一个娇媚的后辈女孩儿如此崇拜,还不开心吗?

『我还听说,』爱宁儿的眼睛倏的阴冷,横扫整个寝帐,看见一个俏丽灵秀的婢女、一个瘦弱的护卫,护卫的左侧脸颊上有一抹红色斑块,估计是胎记吧。她走到真儿跟前,细黑的眉毛耸得高高的,眼风傲慢,『一大早的,我就听几个护卫唧唧咕咕的,说禺疆叔叔的寝帐里藏着一个美得跟仙女一样的女子,头发长长的,乌黑亮丽;我看么,她的头发还没我长呢;这脸蛋呢,还不错,可惜哦,我怎么看,就是看不出她哪里像仙女了!』

爱宁儿转过身,一阵旋风似的卷到他跟前,脸上灌了蜜一样甜得发腻,『禺疆叔叔,你说呢?』

真儿气得发抖,撅起嘴巴,看着阏氏,眼神无奈,却又很不甘心。杨娃娃轻轻摇头,以目光安慰着她,让她稍安毋躁。

禺疆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表情、比猛兽还恐怖。他迅速地拧起脸容,线条生硬得跟石雕有得一拼,『你阿爸呢?』

『我阿爸在议事大帐讨论事情,』爱宁儿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骨碌碌的眸子逐渐凝住,漫溢出湿蒙蒙的迷惘。心目中的英雄,此刻就站在面前,多么真实啊!她好激动好激动,一颗心,几乎要奔出来了。他的身板多么威挺,他的气势多么沉猛,他的脸孔多么豪放,他的嘴唇多么坚实…

爱宁儿的心中、荡漾着一汪柔软的湖水,娇声请求着,『禺疆叔叔,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居次,』爱宁儿的婢女,黑妹,长得黝黑、粗壮,站在帐口,一脸的着急和劝慰,『丘林野还在等你呢!』

杨娃娃心里一顿,丘林野?丘林氏部落的?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呢?应该还很年轻吧!他找部落联盟单于的女儿干什么呢?爱宁儿居次!居次,不就是相当于身份尊贵的公主吗?挛鞮氏部落统领的部落联盟,囊括三大氏族部落,控弦之士七万,以此看来,实力不容小觑!

禺疆的眸光轻描淡写的拂过爱宁儿的脸庞,冷凝的嘴巴里吐出硬邦邦的话,『改天再去打猎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你去见那个丘林野吧!』

爱宁儿着急道,『禺疆叔叔,丘林野对你很不服气呢,这样吧,我们到射场去,你跟他比试比试,让他知道禺疆叔叔是一个无人能敌的大英雄!』

冷硬如铁的脸孔笼罩着一层冷煞寒气,禺疆揪紧眼眸,锐利如鹰的眸光锁住爱宁儿,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瞪着她,浑身散发出阵阵的怒气。

寝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就像暴露空中多时的血液凝成血块,浓稠、血腥、压抑。爱宁儿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是这样的可怕,他为什么会生气,她很害怕,很惊恐,却不知道说什么,愣愣的站着。

杨娃娃只觉得好笑,有必要生气吗?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嘛,见到心中崇拜的英雄,只是高兴得忘乎所以,何必对她如此冷淡?

『还不去?』简单的三个字,语气又冷又硬,威慑的气势、让人闻之丧胆。

杨娃娃诧异的看向禺疆,转而看向爱宁儿——

爱宁儿不由自主地趔趄两步,漆黑的眼睛惊慌得簌簌抖动,咬了咬嘴唇,脸容强自镇定着,『禺疆叔叔,我——是来告诉你,明天晚上,阿爸要为叔叔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盛会,禺疆叔叔记得一定要来!』

说完,爱宁儿轻笑着,慢慢的转身,眸光扫过真儿和杨娃娃时,抛过来一记傲慢的挑衅眼神,然后,在黑妹掀开帐帘时,逃跑似的奔出寝帐。

禺疆说要出去一下,找一个老朋友,让真儿陪着她到处走走。他前脚刚走,杨娃娃就后脚出帐,决定先熟悉一下环境。

议事大帐是一顶很大的穹庐,驻扎在一片宽广、平整的坡地上,铺砌十级台阶,穹庐前面矗立着两杆青白色的大旗,分别绘着一轮太阳和一弯新月,代表着匈奴人崇敬的太阳神和月亮神。台阶下是一片方形广场,广场两侧竖立着两排拴马的马桩,四周插着各种动物图案的旗幡,秋风飞掠,旗幡猎猎荡响。

穹庐外,竖矛横刀的护卫一排列开,煞有气势,威严悚人;广场四周,披甲士卒、或站立或来回穿梭,一脸的肃穆和冰冷。

杨娃娃和真儿漫步在挛鞮氏部落议事大帐的外围。她有点奇怪,为什么这里的营帐,帐口都是朝东呢?

围绕着议事大帐的坡地,分布着七八顶较小的帐篷,构成了挛鞮氏部落的政治中心。议事大帐是酋长、亦是部落联盟单于处理政务、接待各部落首领、举行欢宴的场所,其余的是酋长的寝帐、部落要员的毡帐、各部落首领的下榻毡帐。

他们一路走,一路观察,眼睛晃个不停。在政治中心的外围,大大小小的毡帐密密麻麻、错落有致,次第排开,遵循着内在的贵贱顺序。

杨娃娃很是惊讶,挛鞮氏部落的议事大帐很有气势,俨然就是一个大部落,政治气息浓厚,戒备森严,万事万物井然有序。

『真儿,你发现了吗?每个毡帐的帐口都是向东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皱眉问道。

『这个我知道,我们部落也是的呢,不过不是所有的都这样。』真儿笑嘻嘻的,『因为呢,我们想着,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见灿烂的太阳,只要看见了金灿灿的阳光,我们就觉得充满了希望,全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哦?是这样的呀!』她想起来,匈奴人是崇拜太阳的,尊为太阳神。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了好久好久,毡帐才越发稀落,前面即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估计这里就是营帐区的外围区域了。

突然,喉咙里一酸,口腔里酸水泛滥,她忍不住弯腰狂呕。真儿扶住她,拍打着她的背部,为她的痛苦而痛苦…

呕吐渐渐歇止,真儿拿着绢帕帮她擦拭嘴角,『阏氏,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虚弱的笑了笑,『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抬起眼,发现前面站着一个行迹古怪的枯瘦女子,两人俱是一惊,愣在当地。

眼睑以下,用一方绸帕蒙住,眼睛清澈,却又充满了沧桑;一身白衣,披麻戴孝一般,惨兮兮的让人毛骨悚然;裸露在外的手腕和手掌,干枯、黄瘦,就跟秋末掉光了叶子的小枝丫一样,骨头突现,森然恐怖。整副身架,骨瘦如柴,而且瘦得不可理喻、让人夜里噩梦连连。草原上任何一抹冷风,都能把她卷走。

真儿不由自主的靠在杨娃娃的身后,抖擞着嗓音,『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干枯女子盯着杨娃娃,眼睛像是死了一般,眼珠子再也不会转动。杨娃娃也禁不住一阵心虚,握紧了真儿的手,『你——你是——』

『我怎么样?哈哈——哈哈——』干枯女子仰天狂笑,底气十足,嗓音尖锐的像是厉鬼的阴魂嘶叫。

两人拥在一起,紧紧地。没见过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杨娃娃虽然不怕鬼,不相信鬼魂,可是,这样一个似鬼非鬼的真人僵尸站在眼前,能不心虚、胆寒吗?

干枯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向东边、向天祷念着,咕噜咕噜的特别快,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接着,她双手向前平举,弯腰扑在地上,一会儿之后,直起腰,双手抱肩,微抬脸庞,看向遥远的天际,嘴里念念有词,『天神啊,您终于显灵了,乌丝感谢您!乌丝等了十八年,这一刻终于到了,天神,她来了,终于来了,请您佑助乌丝,乌丝一定不辜负您的嘱托和期望。』

念毕,恭敬地匍匐在地。

杨娃娃听见她的祷告,一字不漏,甚感诧异。她叫乌丝?什么人?向天神祷告?她在等谁?不会是自己吧?对了,她向天神祷告,祈求佑助,难道她是女巫?或者巫师?

穿越—匈奴王妃 - 挛鞮氏(5)?

挛鞮氏(5)

真儿瑟瑟发抖,推着她,催促着快点离开这个让人心慌的女子。

『不要怕!』杨娃娃握紧真儿的手,给她安慰的力量。乌丝向天祷告的话语,让她觉得这个女子身份特别,似乎跟自己有所关联;或许,这个女子可能知道她穿越时空来到战国末期、来到匈奴的奥秘。

乌丝站起来,双手抱肩,微微欠腰,沧桑的眼睛眯了眯,闪过一丝阴郁,『神女,乌丝等您很久了!』

神女?那不就是神仙了吗?这——这太离谱了吧!杨娃娃知道她必是有话要说,凝眸一笑,却蜿蜒出锐利的眸光,『你叫乌丝?你为什么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我等您十八年了!』乌丝的眼睛瞬间浑浊起来,迷蒙得有如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她的意识好像跌落在某个过往、某个地方,沉默中蕴藏着爆发的因子。

真儿躲在她身后,一只手攀在她的细肩上,压低声音说道,『她为什么叫你神女啊?阏氏,她好可怕,我们快走吧!』

杨娃娃轻拍着真儿的手背,『别怕,她对我们没有恶意!』

秋风荡漾,飘送着让人沉醉的果香,沁人心脾。

乌丝隐去眼眸中的癫狂,平静得犹如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吹草低、空旷无边,『神女,您肩负着重大的使命,乌丝会帮助您完成这个使命,从今天开始,乌丝听从您的任何吩咐!』

『使命?』杨娃娃心里大震,这是真的吗?来到匈奴,是命运的安排?是因为一个使命?她拧起眉,颤声问道,『是什么使命?你怎么知道是我?』

『乌丝是天神赐予的通天女巫,当然知道您是神女,』乌丝恭敬的神色中,闪露出自信,『乌丝现在不能告诉您这个使命到底是什么,过不了多久,神女自会明白的!』

不会真的是神仙吧?她是神仙?杨娃娃不是无神论者,但也不相信神仙鬼魂之说,不过,这个女巫没有理由要骗她呀,骗她也不需要让她变成神女吧!

她压下强烈的好奇,勾眸一笑,悠然道,『既然你称呼我为神女,应该知道我是什么神仙吧?还有,我应该如何完成使命?』

『乌丝不知道神女是什么神仙,只知道您就是我要等待的神女。神女很聪明,自会知道如何完成使命的!』乌丝翻了翻眼皮,看向天际。

杨娃娃泄气极了,这个女巫嘴巴太厉害了,什么都掏不出来。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不会加害于自己,但是——哎,还是算了,多问也是无益,顺其自然咯!

乌丝上前三步,凌空飘来一样,轻灵鬼魅,眼珠子转动着,欲擒故纵的眼神显露无疑,『乌丝等待了十八年,神女不想知道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真儿忍不住低低的哭叫着,更紧地爬在杨娃娃的背部,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缩成一团。

『十八年前的事,你知道?』杨娃娃毫不畏惧,挺直腰肢,迎上女巫直指人心的锋利目光。

突然的,乌丝仰天狂笑,高亢的嗓音从她的喉咙里反射出来,表现出惊人的穿透力,撕裂了让人沉醉的秋风,撕裂了草原纯净的秋景,撕裂了旁边两个女子的意识…她的身躯激狂的颤动着,惨白的衣摆零乱的抖动,魅影叠现。

蒙在脸上的白色绸帕,不经意间飘落下来,宛如一片飞雪,轻飘飘、孤零零的。

真儿瞪大了眼睛,惊悚得一动不动,五指抓住杨娃娃的肩膀,死劲的抓着,关节突现。杨娃娃也被她的模样震得呆呆的,眼眶几近爆裂——

乌丝的脸色雪白雪白的,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白,死亡的白,冒着寒气的尸体的白;嘴唇也是白的,像是覆盖着一层冰霜。只有眼珠是黑的,更加显得脸色死白。

她是鬼。

只见,乌丝冷笑着,目光残忍的,高举手臂扯下围着头部的头巾——霎时,一捧惨白的长发飘荡下来,撒落在后背、前胸,覆盖着雪白的脸庞,只露出漆黑的眼睛、干枯的鼻子、雪片似的嘴巴…除了眼睛,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雪白到底。

她是白色的幽魂。

真儿失声尖叫,脸孔埋在杨娃娃的肩膀上,呜呜的哭着。

随着真儿凄厉的嗓音,杨娃娃的手指,开始颤抖,胸腔里的心脏,揪得紧紧的。还好,现在不是晚上,不然,真的会人吓人、吓死人,活活的被她吓死。

乌丝颤抖着嗓音,故意拉长声调,『你们害怕了吗?』

听闻这话,杨娃娃倏的松懈下来,快速的整理好思绪,定睛看她。其实,第二眼就没有那么骇人了,只要经受得住第一眼。真儿仍然爬在她的肩膀上,不敢抬头,看来,她吓得不轻。

『十八年了,我就是这样吓了她十八年!』乌丝恶狠狠地说道,惨白的脸色因为怒气而浮现出些许的生气。

杨娃娃讶然问道,『你吓谁?为什么要吓她?』

莫非,乌丝真的知道十八年前的某些事情?

乌丝沧桑的眼睛、流露出苦楚、哀伤的光华,『神女,您觉得,一个疼爱孩子的阿妈会让人杀害自己的孩子,会吗?』

『除非她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痛恨孩子,或者——』杨娃娃知道真相即将揭开,心里怦怦直跳,即使在这干燥的秋天,仍然紧张得手心出汗。

一个出乎意料的念头闪过她的脑际,不,不可能的,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呵!

乌丝看见她骤然惊变的神色和颤抖的眼神,雪白的脸庞虚浮着残忍的笑意,『神女果然聪明,事实就是这样的!』

一瞬间,杨娃娃仿佛跌入万丈深渊,急速的下坠,心,因为沉痛,而粉身碎骨。

这个事实,再铁石心肠的男儿,都无法接受的吧!

叫她如何说出口?三十年的认同,朝夕间改变,叫他如何接受?此刻,她无法冷静下来,惶惶然的六神无主,『我该怎么办?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神女会知道怎么办的!』乌丝突然转身、飘荡而去,留下一句缥缈、清冷的话,随风散去。

来去如风!她到底是谁?

真儿放松下来,却仍然心有余悸,紧紧的挨着杨娃娃走路。她说,她肯定会连续几个晚上做噩梦的。

一路上,杨娃娃都在想十八年前的事情,想要理清纷乱的头绪,却无从下手,越想越乱。

得得得,响亮而闷重的铁蹄声从后面追赶上来,愈加急促;一眨眼的功夫,两匹骏马拦在两人的前面,高高在上的气势,逆向的耀眼光芒,逼迫着视线。

两人跳下骏马,干脆利落。

杨娃娃微抬眼睑,看向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容貌粗放,厚眉,宽鼻,厚唇,目光又浓又厚,浓得深入,厚得狂野,始终追随着他的同伴,自有一股不屈不饶的劲儿。

她心中冷笑,隐去脸上不屑的冷意,握紧真儿的手。真儿好可怜,刚刚被乌丝吓得已经丢失三魂六魄了,现在还要遭受她的侮辱与折磨。

她想干什么?给真儿下马威?还是——

『丘林野,』爱宁儿呼喝牲口一样的呼叫着,斜斜的睥睨着真儿,目光凌厉得扭曲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一个下贱的婢女,勾引酋长的话,你说该怎么办呢?』

哦——原来他就是丘林野,应该还很年轻,估计不到20岁。

真儿怒目相向,硬生生的接下爱宁儿浓浓的敌意和醋意,『我们酋长喜欢谁,你还没资格过问!』阏氏为什么要打扮成男子呢?真儿始终想不明白!不过,爱宁儿这么张狂,真儿就是看不过去。

爱宁儿盛气凌人,怒喝道,『大胆!你一个下贱的婢女,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丘林野扫了两人一眼,柔声劝慰着,『爱宁儿,何必跟一个婢女生气?我们回去吃饭吧,好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