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耀热,夜风凉寒,紧密的北风直灌身体,刺激着每一个毛孔,僵直耸立。

北风尖啸而过,杨娃娃却觉得,此时的空气粘稠厚重,凝固了一般,压抑得紧。他当场砍杀左大将萨北,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本以为,只是比划比划的,不见血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他;萨北是左大将,挛鞮氏部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脑人物,为何杀他?杀他何益?

他想代替萨北成为左大将?她知道的,匈奴人以左为尊,位尊权高,可是,这样不是太鲁莽了吗?部民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的哥哥立脱,痛失一员猛将,又会如何?

接触到他投射而来的视线,她发现他的脸色无悲无喜、肃然孤绝,威严勇武,气度倨傲,气势磅礴,天生般的傲视群雄。

立脱的面目、仿佛被扯裂了一般,混杂着苦恼和兴奋,脸颊不停的抽动着,眼睛闪烁犹疑。

爱宁儿娇憨地欢笑着,长长的睫毛呼啦呼拉的扑打着,浓浓睫影,熠熠光芒。

冰溶阏氏惊愕的张大嘴巴,一时之间,脸容凝滞,郁结着不敢置信的怒气与怨愤。

这可怪了!冰溶阏氏的反应也太不一般了!杨娃娃叽咕着,忽然,静谧之中,窃窃私语流散开来,逐风的声响持续升温,在广场上空激情蔓延;时不时的,突兀的爆出尖叫声、唿哨声。

突然的,冰溶阏氏狂冲过来,抱住萨北逐渐冷却的身躯,桃花眼中泪光盈盈,哽咽着大声呼唤,『大哥,大哥,大哥!』

杨娃娃一阵茫然,大哥?他们是兄妹?那么,禺疆应该知道萨北是他的舅舅,即使真相不是如此,可是,他应该不知道真相,他为什么要杀萨北?

部民们交头接耳,沸沸扬扬、盛况空前。

冰溶阏氏站起身,面向部民,冷峭的桃花眼、静沉得可怕,『他害死了老酋长,今晚,又杀死我的哥哥,说不定,他还会杀死我们尊敬的酋长,大伙儿说,这样残忍的人,能让他待在我们的部落里吗?』

鸦雀无声。北风呼啸,似在嘲笑,又似悲声呜咽。

冰溶阏氏啪啪啪的三声,脆声叫唤,却铿锵得坚决,『来人啊,把他押下!』

登时,七八个勇士疾速窜出,潮水一般纷涌而上,逼向禺疆,团团围住,明刀晃晃,寒气迫人,阵势炎炎。看来,她早有准备。

穿越—匈奴王妃 - 一个女人的阴谋(4)?

一个女人的阴谋(4)

爱宁儿懵住了,眼中清波失神的泛动,既而神色焦急,慌不择路一样的仓惶;她不明白,阿妈为什么要这样做,阿妈不喜欢禺疆叔叔吗?

而她的阿爸,立脱酋长,站起身,抽紧下巴,急怒交加,声音温和、沉溺,却失了腔调,『溶溶,你干什么?让他们退下!』

冰溶阏氏猛一转身,桃花眼圆圆睁着,狠瞪着他,眼神威凌得让人心惊肉跳;头也不回,决然下令道,『拿下!』

再次的,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四周沉寂得波云诡谲,只有飒飒风声的闯荡。弯刀阴寒的光芒薄薄的晃动,冷而浓稠的杀气逼迫着眼睛,刺痛人的神经。

禺疆的脸色冷酷、坚忍,颊上肌肉凝滞的煞住;刀锋一抖,寒芒乍现,手掌用力地握紧宝刀,眉心紧紧地揪住,眼神如刀割,顿涌的杀气惊涛拍岸。

可是,他的心里、漾开漫天的悲伤,几乎让他沉沉欲坠,苦涩的滋味汹涌澎湃。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对待他?她是阿妈的呵,从小到大,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而且总是要他死?作为阿妈,再怎么不喜欢孩子,应该也不会如此狠心的置孩子于死地的呵。

既然,她如此痛恨他,要他的命,那么,他也无需顾忌什么了;即使已经消耗太大的体力,他也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因为,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境地,他深爱的女人,需要他的保护,需要绝对的安全。

此时的静寂,只是片刻,杨娃娃却觉得分外漫长。立脱如此惧怕冰溶阏氏?冰溶是那种利欲熏心的女人吗?操纵男人,既而操纵部落、甚而部落联盟?这个酋长,立脱当的名符其实吗?威严何在?权利何在?男人的尊严何在?但是——

禺疆的“阿妈”,冰溶阏氏,当真是要痛下杀手了!八个草原勇士,天,他还能支撑多久?再打下去,不死也要重伤!不,不能再打了!

『慢着!』清脆的嗓音煞是威严,不容侵犯一般。她站起身,走到条几前面,娇弱的脸上洋溢着莫名的自信,冷静的容色映射出淡漠的高贵气度和不可思议的慑人气势。

部民们均是一愣,纷纷看向小男孩一样的瘦小男子,惊诧于她的言行,以及她身上透射出来的强硬气息。

冰溶的眉心微微一跳,轩一轩细眉,狐疑的瞪着她,随即,眉眼冷冷的弯起嘲讽的弧度。他是谁?禺疆的什么人?护卫?他够格吗?

禺疆更是愣住了,静静的看向她,一直望进她的眼眸深处,还是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八个勇士,仍然威风赫赫的围住禺疆,却已然收敛起蓄势待发的杀意,阵势稍缓。

红耀火光下,杨娃娃容光璀璨,眉角勾勒出狡猾的冷笑,『十八年前,老酋长是怎么死的,大伙儿知道吗?』

静寂无声,俄而有人传声过来,『老酋长就是被这个兔崽子下毒毒死的!』

『对!害死老酋长,不得好死!』

『就是,老酋长那么喜欢、疼爱他,他还下毒害死亲生的阿爸,这种心肠歹毒的人,我们要杀了他,为老酋长报仇,兄弟们,我们一起上,砍死他!』

『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方形广场上,喧嚣的声响,夜幕下热腾腾的燃烧;一片喧闹中,也就那么几个人在疯狂怒骂、愤愤不平…呵呵呵呵,这几个人,身份很可疑的哟!应该是某某人特意安排的!

杨娃娃瞥见冰溶阏氏得意的飞扬神采,一片火红中,艳光四射,妖娆如蛇蝎。而禺疆,焦灼的脸孔急遽的抽搐,坚毅的嘴唇抖擞着,黑眸一如无边暗海、翻涌着痛楚的浪潮。

他的目光,痛楚,恳求,无助,哀伤…她知道,他正经受着梦魇的啃噬,可是,不得不如此;她挥手示意大家停止叫嚣,冷冷扯住脸皮,目光凛冽得让人心中一抿,『大家都说他下毒害死老酋长,有谁看见了?是用什么毒药毒死老酋长的?』

大家无言以对,叫嚣的几个汉子,缩起肩膀,呆呆的发愣。很好,就是这样,她脸容一板,厉声吼叫道,『哪个看见了,请站出来!用的什么毒药,请说出来!怎么,大家不是要翻旧帐吗?很好的啊,有种的就给我站出来,跟我一样,站在这里,说给大家听听!』

四周静默得让人发狂!

杨娃娃微微一斜,歪过小脸,瞟见冰溶阏氏的神色当真风云变幻——冷静、得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冷风阵阵,夜色浓浓,她面白如纸,黑黑的眼珠子惊慌的游移。

她走近条几,端起爱宁儿送过来的羊羔蘑菇汤,面朝大家,『刚才,爱宁儿居次准备了这锅羊羔蘑菇汤,很尊敬的献给她的禺疆叔叔。这种蘑菇汤,味道鲜美,口感润滑,我相信,大家都吃过,也都很喜欢。』

她转头看向真儿,使了一个眼色。

爱宁儿抿嘴一笑,脸上流红一片,柔情如丝,甜蜜的容光娇媚如花;却承受不住大伙儿探究的目光,羞赧的低下头,兀自搅搓着衣角,一下一下的。

真儿走上来,端过羊羔蘑菇汤,在阏氏的示意下,端到部民的面前,一一看过。

冰溶阏氏强装镇定,蹙眉沉思,仍是迷惑不解,不知道这个瘦小男孩意欲何为。

杨娃娃瞥了一眼禺疆,抚慰着他的惊讶与焦躁,『这锅蘑菇汤,味道很好,不过——大家发现了吗?那些花花绿绿的蘑菇,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有毒的,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中毒而死。』

紧接着,她容色凛冽,以决然的口气抛出一句话,极具爆炸性,『十八年前,老酋长,就是喝下这种有毒的蘑菇汤,才会中毒死亡的!』

穿越—匈奴王妃 - 一个女人的阴谋(5)?

一个女人的阴谋(5)

阴风飒飒,尖峭的呼啸声、肆虐着每个人的耳膜。

爱宁儿一张粉嫩的俏脸,震惊的发白,卷翘的长睫毛,寒鹜拍打翅膀一般、披散开浅淡的阴影。她惊悚的看着冰溶阏氏,目光像是受伤的小鹿一般,惨淡得不可置信。

杨娃娃的一席话,犹如旋风过境,在平静的海面上卷起风暴,海潮狂躁的翻涌着。部民唏嘘不已,既而愤怒难当,心中的不平之意,已然被调动起来,澎湃汹涌。

『老酋长是喝了蘑菇汤中毒死的吗?』

『对,就是这个兔崽子让老酋长喝下有毒的蘑菇汤的。』

『不是,老酋长是喝了一碗黑色的药汁,中毒死的!』

『就是就是,是黑色的药汁,几年前,我听黑色陌无意中说起的!』

『大家别听这个小子瞎说,他是禺疆的人,肯定帮他说话。』

冰溶阏氏拢拢眉心,细微的扯出一圈冰冷的笑纹。这个小子,倒有两下子,不过,完全是胡说八道,跟我斗,哼,还嫩着呢!

禺疆岸然的身躯激烈的抖动着,仿佛置身冰窟、承受不住那刺骨的寒冷般,冷肃的脸孔阴寒的让人不敢相望,暗沉沉的眸子溅射出魔鬼一般的魔光——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揭露十八年前的阴谋?可是,他不要她有事,不要她陷入险境!

杨娃娃孑身独立,意态娴雅,眼梢蕴含着一抹淡漠的轻笑,轻启薄唇,『到底是有毒的蘑菇汤,还是黑色的药汁,只有下毒的人才会知道,大伙儿说,是不是?』话毕,望向禺疆,深深地望进他的内心深处,即使隔着那么多人,即使是相隔千里草原,她都可以触摸到他狂烈的悸动,感受到他焦躁的不安。

附和声乍然轰响。北风呼啸,夜,已经深了,寒意沁骨,冷得让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兔崽子,快说,你到底是用什么毒死老酋长的?』

『快说,不然,马上把你砍了!』

又是那几个特意安排的人!她面容严肃,清朗洪亮道,『我们酋长跟我说过,老酋长有点饿了,他就端了一锅羊羔蘑菇汤给老酋长。尊敬的酋长,您说是不是?』

她恭敬的询问着,看向禺疆,含烟若水的眼眸,意有所指的轻眨着,莹莹晶亮。内心里,笑翻了天,佩服自己瞎掰的本事竟是如此高深莫测,嘿嘿嘿嘿…

『大家想想,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会骑马射箭,会打猎摔跤,会到山上采摘蘑菇,不过,他会做出一锅香喷喷的羊羔蘑菇汤吗?谁家的孩子,12岁的男孩,会做饭的,请站出来!』她的语调,肃整,铿锵,脸色愈发威严,凌厉得让人心惊胆颤。

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说话。

她知道,草原民族的男儿,从小就跟着父亲兄长骑马射箭打猎,肯定不会参与女性的生产、家务活动,即使有,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不过,在场的孩子当中,即使是会做饭,也不会站出来承认,因为,那是对身为男儿身的一种侮辱。

『大家一定会想,他不会做蘑菇汤,可以让别人帮他做,这也没错!但是,再请大家想一想,十二岁的小孩子,为什么要害死阿爸呢?老酋长那么喜欢他、疼爱他,哥哥也很喜欢他,他为什么要下毒害死亲人呢?』

『他害死老酋长就是害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屑的语调,乖张的声音。

杨娃娃眼风凌厉,不假思索的怒喝道,『这话大大的错了。如果你的儿子杀了你,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须臾片刻,部民们被她急躁的凶悍吓得愣住了;既而纷纷点头,附和声此起彼伏。

冰溶阏氏暗自心惊,好厉害的嘴巴!好慑人的目光!此刻,她才惊觉,不能小瞧了这个瘦小男孩,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为禺疆洗刷罪名?

猛然间,一股凉涩涩的惊慌、从脚尖窜上来,袭遍全身。她心潮起伏,身子不由得轻微的晃了两下,娇颜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沉着。

杨娃娃转头看向爱宁儿,柔柔浅笑,如清风拂面,秋水般的眼眸摇曳出锋利的光芒,『爱宁儿居次,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毒死我们酋长?我们的酋长,是你的叔叔、你的长辈,你为什么要害死他呢?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爱宁儿的俏脸,刷的惨白,惊恐的桃花眼,看看禺疆,再看看冰溶阏氏,眉眼揪结,摇头哽咽道,『我不知道那是有毒的蘑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杨娃娃瞟了一眼冰溶阏氏严厉的恐吓目光,转身、厉目瞪着爱宁儿,撇开心里的不忍,铿然威胁道,『我们酋长非常讨厌撒谎的姑娘,你要毒死他,以后呢——』

立脱坐下来,左手搭在爱宁儿细弱的肩膀上,心疼地看着她,『是啊,宁儿,你不是很敬佩禺疆叔叔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冰溶阏氏怒眸一瞪,森严道,『宁儿,我是你阿妈,你最好给我记住!』

爱宁儿惊惧得身子发颤,凝水的桃花眼让人不忍猝睹,一行清泪漫过下眼睑、蜿蜒下来。她避开冰溶阏氏的威胁视线,吸吸鼻子,坚决地哭喊道,『是阿妈让我端给禺疆叔叔的,阿妈说,禺疆叔叔最喜欢蘑菇汤了,就特意让人准备好,让我端给禺疆叔叔。』

冰溶阏氏的脸色突的阴暗下来,阴森森的、有如女鬼尖利的吼叫,『宁儿,你瞎说什么?』

『哦,原来是冰溶阏氏呀!大家都听见了吗?』

杨娃娃转过身,看着挛鞮氏部落的部民们。此时此刻,群雄耸动,沸沸扬扬的辩论声充斥于整个广场,北风萧萧,隐隐传来远方的狼嗥,凄厉的毛骨悚然。

禺疆平静的盯着她,俊眸深处却是风起云涌、狂风骤雨,豪阔的脸孔渗出丝丝缕缕的情意,连绵不绝如一望无际的草原。

一抹尸白的鬼影,在夜幕下、沿着人群的外围,缓缓的飘动,苍白的长发、在冷风中飘荡,魅影叠现,摄人心魂。空洞的乌黑双目,发出幽幽的冷光,直剌剌的刺向冰溶阏氏,魔鬼索命一样,纠缠住她的所有注意力。

近了!近了!不要再过来了!

全身都在发抖,悚动不息。冰溶阏氏面无人色,两眼睁得有如铜铃一般大,眼珠子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两只胳膊紧紧地抱着自己,仓惶地尖叫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立脱一惊,冲上来,抱住瑟瑟发抖的冰溶阏氏,低声安慰着,『怎么了?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酋长和阏氏身上,却不明白冰溶阏氏为何突然的发疯,她在惧怕什么?

眼见乌丝适时的隐藏,杨娃娃勾眸一笑,笑得阴风阵阵,魅影沉沉。效果真是不错,真的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大伙儿应该都知道,冰溶阏氏是老酋长最小的阏氏,禺疆是老酋长和冰溶阏氏的儿子,而爱宁儿居次是冰溶阏氏的女儿;让自己的女儿害死自己的儿子,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是,冰溶阏氏只是假借女儿的手,害死儿子?冰溶阏氏,我说的对不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儿子?你这么恨他吗?』

杨娃娃巧笑娇颜上,明媚的光影疏落的影影绰绰,清淡的眸光犀利如冰,『冰溶阏氏,你借着儿子的手,下毒害死老酋长,你就不怕厉鬼上门找你吗?』

穿越—匈奴王妃 - 一个女人的阴谋(6)?

一个女人的阴谋(6)

草原的夜色、如浓墨般沉黑抑郁,狂烈的冷风呼呼的惨叫,横扫出莫名的诡异;广场上,静寂无声,黑压压的人影,僵直着望向广场正中央。

瘦小男子抛出的每一句话,清扬、乖媚,却极具爆炸性,重重的砸在每个部民的心坎上,摧毁了他们原本的所感所想,让人不得不跟着他的思维走。

禺疆定然的望着她,倨傲的神色当中,是深沉缱绻的感动与爱恋。

冰溶阏氏,依偎在立脱的强壮双臂中,簌簌发抖,起伏的胸口,因着立脱温情的耳语抚慰,渐渐的平息下来。倏的,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桃花眼再次撑到极限,直要喷出内心的焦灼与恐惧,脸上惨白无色,惶恐得嗓子尖了起来,『不,不要过来!求求你,饶了我吧!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凄厉的惨叫,划破浓重的夜幕、呼啸的北风,刺激得所有部民面面相觑、纷纷转首找寻让冰溶阏氏神色遽变的原因。

杨娃娃笑吟吟的脸上荡出一种魔魅的冷光,『冰溶阏氏,十八年来,每个深夜,是不是经常看到一个白发、白衣的人影,在你面前飘来飘去,晃来晃去,你不会害怕吗?你不怕她掐住你的脖子——』

『够了,别再说了!』立脱怒喝一声,歪头瞪向杨娃娃,目光阴暗得狠绝。

杨娃娃轻笑摇曳,沿着他凌厉的视线反瞪回去,凝眸细细观察着立脱的反应。如此看来,两人的感情相当深厚,只是不知道老酋长在世的时候,小妈和大儿子的火花是否已经激烈燃烧。假如真是,《雷雨》的经典情恋就要浮出水面了!而冰溶为何假借“小儿子”的手下毒害死老酋长,似乎也有迹可循了!

『不,不是,禺疆叔叔不是阿妈的孩子!』凄惶的尖叫声突兀的响起,爱宁儿踉跄着狂冲过来,抓住冰溶阏氏的胳膊,哀伤的面色楚楚动人,『阿妈,你说,禺疆叔叔不是你的孩子!阿妈快说啊!』

冰溶阏氏猛一惊醒,失神的桃花眼清澈几许,似乎看清了眼前的人儿,『傻孩子,你知道阿妈为什么让你毒死他吗?阿妈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是魔鬼,他是我们部落的灾难,他会变成一个残暴的首领,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不得好死。』

眼睛涩涩的酸痛,突然的,禺疆感觉到一丝凉气自脚尖升腾而起,窜延到大腿,到胸膛;感觉到体内一种意志正在抽丝剥茧般的瓦解…

爱宁儿粉红的眼眸,烟雾迷蒙,泛出盈盈泪光,『不,不是的——』

冰溶阏氏颤抖着伸出苍黄的手,抚摸着爱宁儿的脸颊,爱怜的目光泛出些许无奈,轻柔道,『阿妈是为了你好,只要他知道是你要害他,他就会恨你。』

眼泪倾泻而下——她的世界,秋雨一直下,哗啦哗啦绵绵不绝,『不,阿妈只要告诉我,禺疆叔叔不是阿妈的孩子!』爱宁儿绝望的哀嚎着,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白兔,鲜红的伤口血痕蜿蜒。

冰溶阏氏面色一冷,森然尖叫道,『对,他不是老酋长的儿子,他是孽种!他是孽种!』

咬牙切齿的语调,听者,无不觉出冰溶阏氏对禺疆入骨的怨恨!

『溶溶,不要胡说!』立脱低声呼喝。

杨娃娃悚然一惊,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孽种?那么,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她担忧的看向他,正巧碰触到他的视线——疼痛得发抖的目光,沉暗得枯涩的目光。她朝他娇媚的一笑,轻轻地摇摇头,再点点头。

『阿妈——』爱宁儿凄绝的呜咽,好像远方的一条小河、冰溶雪消的碎冰、在坚冰底下潺潺流动,潜流暗涌,嘎啦嘎啦的划过。

嘶啦的一声尖响,似乎是某种血肉撕裂的哧响,回荡在静寂无声的夜色中。

冰溶阏氏的嘴唇飘出一声细弱的呻吟,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哆嗦着;眉心纠结,妩媚的桃花眼因某种蚀骨的疼痛、恍惚得不知所措。

立脱猛地一把推开爱宁儿,怒吼道,『宁儿,你干什么?』

爱宁儿轻盈的跌倒在地,宛如一片苍白的鹅毛大雪、融于大地;幽苦的脸庞已成茫茫雪原,望不到边,风雪飘摇中只见苍莽的空远与荒芜;雪原上,点缀的几颗猩红的血珠,犹自触目惊心的温热着。

黑妹吃惊的冲过来,『居次!居次!』蹲下,扶住她的娇躯。

立脱稳稳抱住冰溶阏氏的身躯,却止不住她虚弱的下滑趋势,仓惶的脸色之中,弥漫出铺天盖地的伤痛,『溶溶,你怎么样?溶溶,我不会让你死的!』

倒抽的冷气吱吱响动,部民们一眨不眨的瞪视眼前的一幕,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幕热烈与寒冷并存的家庭惨变。

杨娃娃震惊得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爱宁儿对禺疆的爱慕之情已经泥足深陷,更加让人深深震撼的是,爱宁儿的个性如此强烈、意念如此偏激、意志如此失控,失控到一刀捅死至亲至爱的阿妈!

只因她的阿妈阻止她的爱慕之情!

『快,叫巫医,快叫巫医!』立脱惨痛的怒吼,焦灼的腔调中,浓浓的惊惶与悲伤。

八个勇士四散狂奔,高声叫唤着,人群中寻找巫医。

冰溶阏氏虚弱的轻抬起手,微弱的声音飘出她惨白的唇角,『不,不要——这是我的报应!』

穿越—匈奴王妃 - 一个女人的阴谋(7)?

一个女人的阴谋(7)

夜,愈加深沉。呼啸的北风,转瞬间戛然而止,仿佛呼啦啦飞掠而过的鹜群、再也没有回来。沁凉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淡的血腥,弥散开一种压抑和焦灼。

冰溶阏氏的胸口,矗立着一把精巧的薄刃银刀,突兀的,横梗在立脱悲愁的眼中。赤红的鲜血,在她的衣服上,晕染开一朵朵妖艳的红花,却是踩在死亡上舞蹈的恶之花。

『溶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立脱失控的低吼着,坚忍的神色中隐隐透出深藏着的悲痛欲绝,猛然,他抬头厉声吼道,『巫医!巫医!快点!』

冰溶阏氏轻咳两声,声音细弱,『宁儿,宁儿,不要——』

死寂的眼睛终于轻轻眨动了一下,爱宁儿看看倒在血泊中的阿妈,低头看看沾满鲜血的双手,瞳仁惊慌无度的转动着,眼泪轰然而下,好像夏日的热辣阳光倾洒一般。她一抽一抽的哽咽着,『阿妈——』

突的,禺疆跨步走过来,俊豪的脸孔风起云涌,似乎雷声震天、闪电喷射;他蹲下来,一把扯住冰溶阏氏的胳膊,哑声低吼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冰溶阏氏微微翘起的嘴角虚浮出一圈幽冷的笑意,『滚,滚开——』

『是不是真的?』禺疆狮子咆哮一般,扣住她的手腕,不自觉的加大力度,像是扼住咽喉一般。

冰溶阏氏脸上的五官移位、扭结,闷闷的轻声呼痛。立脱大惊,黝黑的脸孔尽是无言的哀痛,厉声道,『禺疆弟弟,放手!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