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儿心里就有些打鼓,秦一恒却只是微微一笑。下了车,秦一恒告诉我,所谓摸脚的小鬼,虽说也是脏东西,但并无多大危害。这种鬼传说中是大头绿身,很喜欢搞恶作剧,并且对女人的脚特别感兴趣,用阳间的解释,就是有那么点恋足癖。这个细说起来也是因为人的脚是全身上下阳气最轻的地方,所以即便是命理八字够旺的人,若被上身,脚也是最容易的侵入点,这也就是为什么古时候我们的鞋垫多半都是红色的,这也是想封住灵门,不让鬼上身的一个法子。被这种鬼摸过之后,倒是容易生些小病,但随身佩戴一些辟邪的物件,或是家里摆放一些镇宅的东西,就能遏制住了,要说夺人性命,倒有些牵强。

秦一恒讲得轻描淡写,我估计这宅子的状况想必还可以,这钱又算是让我白赚了,可是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女孩怎么会平白无故地丧了性命呢?

问起秦一恒,他也说这就是这件事奇怪的地方,不过,如果这个女孩死的当天阴气很重,倒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再次被摸的时候起床去看了,而因为阴气重恰好看见了小鬼的样子,受惊过度被吓死了。

他说完我脑海里就情不自禁地想象了一下,的确还挺吓人的。我们平时睡觉的床沿之下,也就是我们躺在床上目所不及的地方,如果有这么一个东西,想想就让人浑身发冷。说话的工夫,我们就到了宅子的楼下,我简单看了一下楼盘的外观,房子设计得还不错,以谈好的价格买下的话,利润应该不错。我们三个人上了楼,袁阵一向只是在周边调查,不会亲自看宅,所以就先行回了宾馆。

第三十二章 鬼摸脚

开门进了宅子,这家装修得比较现代,东西看起来都是有棱有角的,虽然很美观,可是实用性却降低了不少。家具看起来都很新,可见这家人平时生活挺注重家里的整洁。我跟秦一恒转了一下,三室一厅的房子,朝向、户型都很不错。秦一恒一边转一边情不自禁地挠头,说屋里看起来很干净,不像是有污秽作祟。我叫他好好再看一下,就拉了男主人在客厅里抽烟,又闲谈了一阵。过了一会儿,秦一恒回来,用手势召唤我进了卧室。

这间卧室就是那个女孩死的那间,房间布置得有些随意,不过看着倒挺舒服。屋里是一个不高的双人床,不过有一段时间没住人,到处都是灰。秦一恒瞄了一眼,见男主人还在外面抽烟,就压低了嗓子告诉我,这个宅子现在看是毫无问题,不过你也知道的,有些东西必须得晚上看了才准。

秦一恒话没说完我就懂了,意思是晚上我们两个再来看一下,我当即同意,出了门我就跟男主人简单沟通了一下,说我这个朋友懂一点风水,不过,有些东西得晚上看才准,希望能让我们晚上在这里住一宿。男主人也没反对,毕竟这家的电器都已经搬空了,剩下的家具他也没打算要,所以并不怕偷。于是,我们下楼去小饭店简单吃了一顿饭,然后找了个咖啡馆等天黑。在咖啡馆也是百无聊赖,秦一恒似乎又没什么聊天的欲望,我就只能一个人翻翻杂志打发时间。等到我喝第三杯咖啡时,天终于黑了下来,秦一恒忽然交代我,以后千万不要跟袁阵单独相处,现在虽然看不出袁阵究竟有什么目的,但这个人终究还是不对劲。

他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我心说,你不是嘱咐过我袁阵身上有东西了吗?怎么一件事说个没完没了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可是看他的表情这么严肃,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秦一恒见我点头,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继续闷声喝咖啡,我也只能继续翻杂志。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两个就直奔宅子。

也许是心理作用,这个宅子,晚上进来的确有些阴阴的。秦一恒照旧在屋里巡视了一圈,依旧是满脸不解,说屋里还是没发现什么,难不成是脏东西躲起来了或是被人藏起来了,我们找不到?

我见依旧没有什么发现,虽说心里还是没底,但也不那么害怕了,就点着了烟问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秦一恒琢磨了半天,最后扭过头告诉我,说要不这样,你去睡一下那个女孩睡过的床,我在旁边看着,看是不是那张床有什么古怪,要有人躺在上面才能发现问题。

这个要求实在有些无理,可我也不好说不去,毕竟最后赚到的钱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我总要在旁边打打下手。我犹豫再三,心说,有秦一恒在旁边罩着,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壮着胆子躺到了床上。刚上床,秦一恒就把灯全部关了。黑暗中,我只能看见他抽烟亮着一个小点。本来躺在死过人的床上心里就有些发虚,这下关了灯,我的心跳瞬间就加快了,觉得浑身上下发冷。我想找个被子盖,无奈床上并没有,只好蜷缩着身子。虽说是躺着,可是我感觉比站着累多了,也不敢伸展四肢,不一会儿身体就有些发麻。

秦一恒抽完了烟,告诉我可能他在这个屋里待着会影响屋内的阴阳之气,他得在客厅里,叫我有什么事情立刻喊他,说完还没等我反驳,就转身出去了。

我勉强动了一下脖子,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是晚上11点了。秦一恒出去后房间像是又冷了一点,我知道这是被吓的,可是心里无论怎么安慰自己,还是止不住地发冷。差不多又过了三十分钟,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我躺的位置虽然看不见秦一恒,但客厅里偶尔一些细微的响动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的,慢慢地我心里也放松了一些,没那么紧张了。可是我刚放松没一会儿,就感觉脚脖子上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这种抚摸很轻,因为事先知道没准会有小鬼来摸我的脚,我很多注意力都放在了下肢上,所以我立刻就感觉到了。可是仅仅只有这么一下,我心说,难道是心理作用?这种很轻的抚摸,有时候一些细微的空气流动也能让人产生相似的感觉。这么一想我就集中了精神,可是依旧没有再被抚摸的感觉,我就有些奇怪,真的是我感觉错了?但又想了一下我就发现一个问题,会不会是因为我还穿着鞋子,那个东西摸我的鞋子我并没有感觉到?这倒是有可能的,因为毕竟隔着鞋,触感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

我脑子里琢磨着,就不免有些分神。等我再次把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心里忽然打了一个寒战。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轻轻攥住了我的脚踝。那只手很凉,我感觉我的头皮都发麻了,可是又不敢妄动,想叫秦一恒,却又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竟然僵住了。这种恐怖太让人心悸了,我咬着牙,努力了半天,终于大喊了出来,秦一恒!他妈的快救我!

喊完这句话我就开始不管不顾地用脚乱蹬,整个人想从床上坐起来。谁知道那只手却也同时发了力,攥住了我的脚踝,将我整个人向下拽去。我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间没作好准备,整个人竟然被拖了下去。我本能地想抓住手边的东西,可是除了床单我什么都抓不住。

秦一恒估计也听到了我的喊声,从客厅奔了过来,还没等上前,他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冲我喊,这不是小鬼!你千万别被它拖下去,要不他妈的谁都救不了你了!

本来我还在顽强抵抗,听他这么一喊,我的手瞬间就软了一下,连抓床单都费劲。这下倒好,我的小腿都已经被拽出床外了。好在秦一恒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上来帮忙。我见他急忙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小石头,赶紧塞到我手里,然后又脱了上衣,像个口袋一样罩在了地板上。说来也怪,从我攥住石头开始,那股力量就瞬间减弱了。待到他把衣服盖在地板上,我脚踝上的那只手就彻底消失了。简单的几个动作,秦一恒却出了满头大汗,也不敢多耽搁,叫我立刻站起来,把我拽到客厅,才停下来擦额头上的汗。

我心有余悸,连忙问他那个是什么。秦一恒先是提醒我手里的坠魂石别掉了,然后告诉我,这个东西很诡异,居然是个半截身,它双手所能触及的范围很小,仅仅能够到床尾,只要我们离开它能摸到的范围,就没什么危险。现在虽然闹不明白这个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起码能推断之前的那个女孩究竟是怎么死的了。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女孩一定是某一天晚上被这个东西拽得灵魂出了窍,想必这个东西不能移动也十分痛苦,一早就想去找个替身来还阳。可是女孩灵魂出窍之后,它可能是因为距离不够还是未能上女孩的身。

说完,秦一恒又啧了一下,似乎还是有些不解,继续道,只是还有一点让人捉摸不透。按照常理来说,灵体脱离身体后,多半都应该是完整的,虽然不排除在脱离的过程中魂魄散掉一些,但起码散掉之后只是灵体变弱了而已,不代表会残缺,倒是很多死前譬如被分尸的冤魂才会保持死前不完整的样子,但起码它还是可以移动的,而卧室里的这个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在了地板上。

我虽然惊魂未定,但听说只要离开它能触及的范围就安全,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跟着我也纳闷起来,按照秦一恒的意思,这个东西是长在宅子里的?我倒是听说,譬如很多新建的宅子施工的时候,会有工人把杀害的人用水泥灌注在墙里,那种冤魂是不是就不能任意移动了?难道说这个东西就是在建宅的时候被浇筑在地板下面的?

我把猜测告诉了秦一恒,他却回答说,这倒是有可能,不过灵体不能移动的原因却不能简单用一个条件来定义,这要根据当时的时间、地点、阴阳调和的程度,乃至死者和凶手的生辰八字、穿着等,都会有关系。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个宅子的外面某栋楼是按照风水布置的,恰好把煞气压到了这间屋子里来,压得这个东西无法脱身。说完,秦一恒回忆了一下,似乎周边的建筑并没有看起来煞气外冲的样子。

听他的意思是这个宅子的确很棘手,还真不能轻举妄动。既然这样,我们也只能先回宾馆再说了。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秦一恒的衣服还在地板上呢,就问他那件衣服有何玄机。秦一恒微微一笑,说那件衣服其实并无玄机,玄机都在胸前的七颗扣子上,这种扣子样式看似跟我们平常衣服上的那些塑料或金属扣子无异,但制造的材料却大有来头,这些扣子都是用狼牙所制,而且取材也是精挑细选,要用雄狼的上犬牙才可以。传说中,狼牙不仅能辟邪,而且杀气很重,能够吓退野兽。自古草原上的牧民就有佩戴狼牙辟邪的习俗,一是因为草原一望无际,容易撞见脏东西;二来也常有野兽出没,即便不能吓退野兽,起码心里也会有一个安慰。秦一恒说着也表示有些后怕,当时并没有太顺手的物件在手上,幸好穿了这件衣服,否则今晚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衣服今晚是带不走了,幸好当地的气温并不低,打着赤膊回去不至于会冻坏身子。我们出了楼门,秦一恒就一直四处张望,看了半天还是表示附近并没有能把煞气压过来的建筑,即便附近的高楼大厦有煞气,基本上也被街道和人流冲散了,并不会殃及这里。听完他的话,我也像模像样地四处看了一下,无奈除了感觉楼一个比一个高,什么也发现不了。

倒是秦一恒忽然像是看出了什么,情不自禁地“哎”了一声,拍拍我,告诉我他可能想到事情的原因了,那个半身的东西一直爬不出来,既然不是上面的原因,那想必问题就出在下面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说那个东西是从这个宅子的楼下上来的?然后因为某些原因被困在了两层楼的中央,上也不行,下也不得?

秦一恒点点头,说我们明天争取去楼下那家看看,八成会有发现。

第三十三章 楼下

第二天很早,我照例被秦一恒拉起了床。我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直奔那个宅子。敲门之前我还挺犹豫,因为这种事还是比较难开口的,总不能跟人家说楼上闹鬼,然后有一半的鬼在你们家吧,这家人非被吓死不可。

简单想了一下,觉得还是用我们本来的身份最好,只要隐去牛鬼蛇神的东西,这家人起码还不至于赶我们出去。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挺和蔼的。我们把拜访的原因简单说了一下,说是看上了这栋楼的宅子,无奈房主不在,我们又急着要走,希望能看一户同样户型的房子,这样心里也有个底。我这瞎话编得滴水不漏,中年妇女虽然有些怀疑,不过可能见我们两个也都面善,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进了屋,我们俩就假装查看户型,在屋里转,其实主要看的还是跟楼上卧室相接的那间房。

户型跟楼上的一模一样,所以我们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楼上那张床摆放的位置。倒还真让我们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家人在这间房墙上较高的位置钉了一块板,上面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木板也是被打穿的,下面坠了一根麻绳,绳的末尾拴了一个小锁头。

秦一恒轻轻捏了我一下,低声说,问题找到了。我也压着声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那个坛子,说,这家人真他妈怪,居然把骨灰坛放到家里,而且还摆在这么一个位置。我听了也是一惊,虽然生活中的确有人把骨灰盒摆放在家里,一来时常祭拜;二来也是因为死去的都是至亲,所以家人并不害怕。可是即便如此,骨灰坛或者骨灰盒也应该是摆在神龛灵位上,这户人家这么摆,的确是有些诡异。

我们俩悄悄合计了一下,觉得想要问出真相,也只能实话实说了。于是,秦一恒就把那个中年妇女叫来,问这个坛子是谁让她摆在这里的。中年妇女起初还有些戒备,看样子并不打算启齿。但秦一恒告诉她,虽然现在他没办法把坛子拿下来看,但他也能猜出来,拴锁的麻绳是缠在坛子上三圈的,而且按照八字来说,死者命里缺金。

中年妇女听了脸色立刻就变了,显然是大吃一惊,连忙问秦一恒是怎么知道的。

秦一恒说,这并不难,通常我们所谓的八字五行,算出来的命理属性、所缺、所厚一般都只是用名字来补。虽然这样效果来得比较慢,要随着时间的推移才能慢慢中和缺失,但也是最为保险和安全的一种方式。而他们家这种,想必死了的人是主人的直系亲属,如果从楼上的状况来分析,肯定也是个横死的人。而这个锁头,不仅补齐了他五行所缺,也恰好成了一个坠魂之物,让其一直困在这里,不能转世投胎,目的就是为了生财运。

说完,秦一恒继续询问中年妇女,她家床下是不是还有一个坛子,里面装的是夯实的黏土。中年妇女这下被彻底说懵了,只能连忙点头。

我在旁边一直仔细听着,但秦一恒说的实在是有些深奥,我听得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大概意思是,这家人用这个横死的冤魂给家里调阴阳五行的风水,然后能生财运。

秦一恒见中年妇女点头,说,这就对了,那坛土就是为了中和这个冤魂带来的怨气,从五行上面尽力把这一切疏导出去。这个局虽然真的有用,短时间内你们家如若做生意必定顺风顺水,可是长此以往,这个冤魂难保不会有朝一日挣脱开来,那时候你们家可就要倒霉了。

秦一恒说着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然后告诉那个中年妇女,这招太损了,况且死的人还是自己家人,这样何苦呢?坛子举高,脱离地气,本来你们家就不是一楼,你们这样做,那个冤魂永远也安稳不了。

那个中年妇女听后连连点头,说死的人是他们家男人的亲哥哥。可是,虽然她相信我们所言非虚,无奈她也做不了主,只能等她男人回来她转达一下,不过,估计她男人也是不肯听的,毕竟生意上的事情,在男人眼里远比这些东西重要。

秦一恒听后摇摇头,表示只能这样了,就带着我出了门。刚出门我就问他,现在知道情况了,那这个宅子的事情还有没有解?他说有解是有解,不过解决的办法其实跟楼下差不多,无非是用方术把冤魂再压到楼下去,可这个东西本来就很可怜,如果我们这样做,它就会更加痛苦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还有些心软,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即便我们不买这个宅子,那这间宅子不仅不能住人,也没人敢接手。我想继续跟秦一恒讨论一下对策,他却说先不管这些,先把衣服拿回来再说。

我们并没有直接去楼上,而是先去准备了一些东西。秦一恒买了七只大碗,都是号码巨大、吃炸酱面的那种,然后又专程打车去了周边乡镇的集市上,买了几只小鸡仔回来,随后我们二人折回宅子,用透明胶粘着红线,把七只碗连起来,每只碗下面扣一只活着的小鸡仔,最后把碗都摆好。秦一恒小心翼翼地平移到衣服旁边,然后把衣服拿了起来,告诉我他这么做,是用七只小鸡的阳气连在一起,姑且能顶半个人吧,不过不是长久之计,小鸡死了这个局就解了。

说完,秦一恒就叹气,说这个事情完全要看楼下配不配合了,不过,目前来看,楼下八成是不管不问的,我们也就没办法买下这个宅子,只能继续观望了,至于还躲在宾馆的这家人,我们也爱莫能助了。

我虽然有些不甘心,毕竟吃了不小的苦头,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接手的宅子不一定都会成的。于是,我们只好又去跟宅子的主人说了一下,说我们再考虑考虑,还了钥匙,就回了宾馆。

回到宾馆洗过澡,我才猛然发现,之前被掐过的脚踝上,明显有一个青紫色的掌印,摸起来虽然不痛,但看着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秦一恒也像是累得够呛,我给他丢了一根烟,他抽了半根,忽然问我,袁阵这两天怎么没出现?我这才猛然醒悟,袁阵自从那天跟我们在宅子楼下分手,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因为之前秦一恒说他身上有东西,所以这次来宾馆我还特意开了两个房间,让他单独住一间,而这两天一直在忙活这个宅子的事情,竟然把他给忽略了。

我连忙起身出去,他的房间是我开的,我知道房号。无奈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问前台说并没有退房,我猜想他是不是无聊去酒吧了,结果回去跟秦一恒说袁阵不在房里,他倒抽了一口气,说,这下糟了!他一定是提前去了!

第三十四章 袁阵去哪儿了?

秦一恒这句话说得我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连忙问他袁阵去哪儿了,他却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告诉我准备一下,我们必须尽快动身去那个地方。

我见他答非所问,就又问了一遍,结果他摇摇头,说,那个地方他也没去过,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叫我早点休息,储备一下精神,我也只好上床躺下。

在床上我就开始想,最近经历的这些事情似乎越来越奇怪,就拿秦一恒来说,总感觉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肯告诉我。

我虽然很好奇,可是他不肯说,我深问也得不到答案,想来想去最后头都想大了,干脆蒙头大睡。谁知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一恒就把我拉起来,告诉我今天要抓紧时间准备东西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虽然很困,却也能强打着精神坐起来,简单洗了把脸,又吃了点东西,终于清醒了一些,就跟着秦一恒出门去准备必需的物品。没想到他却先把我拉到了一个保险公司,给我们俩一人上了一份大额的人身保险。见他如此大动干戈,我就有些心慌了,难不成这次去的地方凶险无比?之前的宅子虽然险恶,也给我们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总算都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而秦一恒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我的安全,但起码他自保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么一想,我就对这次的目的地忌惮起来,还没等出发,精神就紧张得不行。秦一恒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他在路上很少说话。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对他也有了一些了解,我感觉他心里现在也很忐忑,只是没表现出来。

买了保险之后,我们又去户外用品商店采购了全套的驴友装备,然后分头行动。他去准备一些方术上的必备品,而我则去超市买了很多压缩干粮和罐头,最后二人集合,把东西装满了两个大登山包,就打了个车,直奔机场。

秦一恒事先是订了机票的,只是起飞的时间是晚上。我见时间还早,就试着跟他套套话,想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他瞒我的事,无奈他只是提醒我,有这工夫还不如多养精蓄锐,因为之后的路程不是很好走,我也只好闭了嘴。

秦一恒说得果然没错。下了飞机,我们即刻上了火车,然后又坐了那种往来城乡的小型巴士,最后等我们下了巴士,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一路上,秦一恒很少说话,我也实在无聊,只能一直玩着手机游戏。可是没想到下了巴士之后的路段更加变态。秦一恒说,本来他的计划中还是能碰见一些往来的拖拉机什么的,能拉我们进去,没想到正好赶上农忙。我们一路走来也没碰见能搭的车,最后走了半天,才走到一个村子里。

这个村子很偏僻,一共就只有几户人家,不过,周边的田地却不小,一眼望去都是无边无际的庄稼。秦一恒掏了些钱,我们就暂时在一个老乡家落脚。这家人姓马,家里人丁并不兴旺,就老两口和一个据说在城里工作的儿子。通常这样的村子是很少能见到外人的,所以老马对我们两个人还挺好奇,一直问这问那地搭话。秦一恒起初还能应对几句,后来被问烦了,干脆躺下装睡。我倒是很喜欢跟老马聊天,就捎带着问了问村子的情况。老马说他们村虽然庄稼种得不错,可是因为比较偏僻,乡里又因为这村人少并不肯专门为其修路,所以日子过得还是比较紧的。我就说大不了村子里集资自己修路呗,这样也算是一劳永逸、长远投资了。可是老马却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这个招他们也想过了,村里人也都同意,可是路就是修不起来,说完还阴阳怪气地问我,知不知道路为什么修不起来?

这话问得我一头雾水,我一个外来人能知道就怪了。没想到还没等老马说,秦一恒却抢先插了一句,是因为你们这儿挨着鬼门关吧?除了种庄稼,谁动土谁就得死。老马一脸惊愕,我也是听得一愣。秦一恒坐起身,继续讲,这俗称的鬼门关,也就是地府的关隘,相传鬼节那天会打开,放阴曹地府里的小鬼们出来溜一圈,探亲访友什么的。可是,具体鬼门关开的地方却说法不一,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鬼门关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一个关口,说白了就是风水上的一个阴穴。阴穴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因为世间风水的轮转,有好的地方肯定有坏的地方,简而言之,就是煞气的一个垃圾站。这种地方太多了,其实我们从古代建城时的规划来看,早就已经把这些地方排除在外了,所以,即便城市里会有类似的地方,与其相比却也是小巫见大巫。这种阴穴全国各地有很多,人在它周围生活,虽然并无直观感觉,但难免会受其影响,这也就是为什么报道中很多地方明明潜力不错,却鲜有人开发,而已经被开发的地方,人气却始终旺不起来。

秦一恒的语速很快,但我也能听出个大概。他的意思就是说,这个村子旁边恐怕就有这么个阴穴,这样一来,我就更不懂他带我来这里的意图了。

老马倒像是听懂了些什么,连忙点头,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表示时候不早了,他去给我们准备晚饭,就出了屋。

老马刚走,我就问秦一恒,他带我来,是来找阴穴的?他却摇头告诉我,我们这次来是要去一个宗祠。我听了就直皱眉,搞了半天他还是带我来看宅子的,难不成这里有他们家的宗祠,他带我来是祭拜祖先的?这宗祠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祭拜祖先的一个场所,其实跟庙宇道观的功能差不多,只是一个是拜神,一个是拜自己家的祖宗。很多名门望族都会有这样的地方,一来供奉起来可以保佑家族兴旺安康;二来也算是一个家族的象征。虽然很多人家都有供奉祖先的习俗,但并没有几家有能力建宗祠的。

于是我问秦一恒,这个宗祠是什么样的,他却还是照旧摇头,只是告诉我,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我就能知道了。

晚饭时,老马给我们弄了几个农家菜,倒也比较可口。吃饱了肚子,秦一恒就叫我收拾东西,我们尽快动身。于是,我跟着他背着包沿着村外的小路走,当晚的月光明亮得出奇,能见度十分高,倒也省了打手电。走了有二三十分钟,秦一恒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叫我,指了不远处给我看。经他这么一指,我才看见,前方的小路岔开成了两条,有一条路蜿蜒着拐进了一片树林里。

秦一恒说,那边八成就是了,提醒我要小心点。说完,给了我一根木头签子,告诉我跟在他后面,要是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就用签子扎自己的掌心。

我听得一愣,连忙问他是不是我们遇见什么东西了。秦一恒撇了一下嘴,问我是不是没有注意到老马两脚的脚踝上都绑了红绳子。我就回忆了一下,倒真没注意。

秦一恒接着说,那两条绳子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红绳,通常的红绳是辟邪之物,比较细,而像中国结用的那种粗红绳,却少有人愿意带在身上。而老马脚上的不仅很粗,还绑在这么奇怪的位置。如果他没判断错,红绳里面都是不足岁死去的小孩的头发,红绳只是绕在外面。这种绳叫足缚,是方术中的一种,通常是用来捆牲口的,怕牲口夜晚在外被贪吃的小鬼勾走,而用在人的身上却极为少见。他们村根本不是不能修路,而是被套了足缚的人永远走不出这个村子。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恐怕老马早就不是活人了。

听完他的话,我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不是活人?那言下之意就是——老马是个死人?可是死人哪有这么栩栩如生的?我想了一下,确实很多地方会有在尸体下葬前在脚踝上绑粗红绳的习俗,但那是将双腿绑在一起,目的就是防止其诈尸,所以我们在影视剧里常会看见僵尸是双腿并起、一跳一跳地向前的,其实多半原因并不是因为尸体已经僵硬,而是双腿早已被红绳困住,不能迈步。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也是在实行土葬的时代,现在早就实行了火化,虽然农村很多地方的确还保持着土葬的习俗,可说到底即便老马是僵尸,也他妈的没这么活灵活现吧?

秦一恒摇了摇头,说,这跟僵尸是两码事,因为中国的地域实在广阔,所以各地的习俗并不尽相同,但多数地区都会有守灵的习惯,也就是人死后并不直接下葬,而是点起守魂灯,停尸三天或是七天。其实这说来也简单,从玄学的角度上讲,就是让死者的魂魄并不着急散去,可以再看一眼留恋的家人,这样就避免了死后留恋不去、困扰家人的事情发生。而之所以要派人守尸,也是怕不小心让灵性之物碰到尸体,引起真的诈尸。站在科学的角度,这其实也能验证一下死者是否假死,以免匆匆下葬害死了死者。这在很多没有这个习俗的地区时有发生,就是这个人死后,匆匆下葬,结果是假死,最后被活活闷死在棺材里面了。也有一些机缘巧合,听见新坟里传来动静的,以为是尸体诈尸,其实也有很大可能是死者醒了过来,在不停地撞击棺材板所致。而老马这种,却跟那些完全相反。说他并非活人,是说他现在体内的多半不是自己的魂魄了,简而言之就是他被什么东西上了身,然后又有人用方术的手段帮其稳固在了躯体里。

在这样的环境下,听他讲了这么一大通,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听得我还是有些后怕。如果这样的话,但凡刚才老马在饭菜里下些东西,我们俩今晚就交待在这儿了。

秦一恒倒挺乐观,说饭菜应该没问题,因为老马当时也是一块儿吃的,我们眼下还是尽快到那个宗祠里去看看。说完,他就带头拐进了小路。之前,从他指的方向我已经隐约看见了这个建筑物的房顶,感觉应该是个不小的建筑,只是没想到,从树林里走了十几分钟,真正走到这栋宅子前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这宅子实在太雄伟了,虽说比不上宫殿规模,可是在宗祠之中想必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家人肯定是个富甲一方的大户,否则谁也不会有这么大手笔建这么一个东西。

秦一恒并没有立刻带我上前,而是叫我躲到一旁的树丛中观望一下。我借着月光彻底打量了一下这个宅子,建筑举架很高,可是也不能确定是否为多层建筑,因为很多单层的建筑为了讲究气派,也会修成这个样子。房顶是一律的黑瓦,不过也有可能是蓝的,毕竟距离较远又是夜间,颜色肯定会有偏差。

这些都跟大多数宗祠差不多,唯一奇怪的是,墙体的颜色不是普通的灰或者白,反而很斑驳,一块白一块黄的,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我就有些奇怪,连忙问秦一恒,通常,这样的宗祠为了表示庄重,大多数不都是用白色或者灰色来粉刷外墙的吗?怎么这个宅子这么奇怪?

秦一恒也很纳闷,却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带我又观望了一会儿,见宅子里并无动静,就叫我跟在他身后悄悄地摸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宗祠

我们并没有直接进大门,而是先溜到墙边,我这才近距离看清了外墙上面刷的并不是土黄色的漆,而是很多墙面被大片大片地打上了腻子。我用手摸了一下,腻子还没干透,应该是最近才刷上去的。众所周知,腻子是不耐水的,刷上去,赶上连天的阴雨,腻子就会被冲开。这就很有问题。我心说,难道是最近才有人专门来刷过的?可是这一片一片的腻子刷过的地方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秦一恒也觉得奇怪,在一旁沉思了半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把腻子刮去,露出黑漆漆的墙体。随后他转过头对我说,这里面都是血迹。我听了嘴都张大了,仰起头简单看了一下,别的地方不说,单就我们面前这面墙上,零零散散足有十几片被腻子盖住的地方,这要真是血,得泼多少啊!

我问秦一恒,不会是人血吧?这要是人血那可就太恐怖了。幸好,他告诉我,这多半是牛血。很多工程、修路或者是建筑启建前都会有杀牛祭祀的习惯。只是这么多血,杀的牛也不少,他却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因来,先抛去要不要活祭这点不说,单是把牛血泼到外墙上,这就已经是大忌了。血的煞气很重,这样不就相当于泼了供奉的祖宗一脸吗?我们俩合计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秦一恒只好说,我们先进里面看看,也许就能找到答案。

我们溜到大门外,用手电往里照了一下。进了大门是一个小院子,过了院子才到祠堂的前门。秦一恒叮嘱我尽量别弄出动静,他自己率先走了进去。刚迈进宅子,我就感觉自己跟做贼一样,因为之前去过的宅子,无论凶吉与否,都得到主人许可,所以都是大摇大摆的,这回偷偷摸摸的,我还十分不适应。蹑手蹑脚地前进看似轻巧,其实也很耗费体力,所幸院子并不大,我跟秦一恒很快就走到了祠堂门前。他活动了一下门,门并没有上锁。他就有些皱眉,把手电关了,人立即隐没在了黑暗里。我们已经进了院子,之前的月光多半被屋檐挡住,所以见他关了手电,我也照做之后,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谁了。

过了一阵,眼睛才适应了黑暗,我看见秦一恒还是站在门前,像在想些什么。我就过去压着声音问他,这祠堂的门不锁,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毕竟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加上这穷乡僻壤的,估计也没人来偷吧。

秦一恒却耳语道,不是这么回事,我感觉这个祠堂里有怨气,好像还不小,刚才开门吓了我一跳。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问他现在怎么办。

秦一恒又低声道,我不是给了你个签子吗?那个是桃木做的,如果一会儿进去,感觉有东西想上你身,你就戳自己,使劲戳,戳破了就没事了。

我连忙点头,心说,他懂的怎么尽是些自残的招式。可是他说得这么严肃,我也不由得就攥紧了签子。

秦一恒又等了一会儿,冲我比画了一个手势,就打开门进去了。我尾随其后。进了祠堂,秦一恒并没有立刻打亮手电,而是屏住呼吸静了一下,然后才亮起手电。我立刻也跟着开了手电乱扫。

我先照向了墙角,总觉得如果这个屋里有东西,恐怕也都是躲在角落的。见角落里空无一物,我也就放心不少。手电光下,只见这间屋很小,想必只是祠堂的外堂,多半是供祭祖的人更衣去尘什么的。我把手电光向前扫去,这一扫差点没把我吓死,只见正前方站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正一语不发地看着我!

我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声音还没发出来,秦一恒就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我还以为他没有看见那个人,嘴虽然发不出声,手上就不停地比画,想提醒他。

谁知他在我耳边告诉我,别紧张,那个不是人,是一尊立佛像。我这才稳住了心神,示意让秦一恒放开手后,自己蹲在原地喘粗气。待到气喘匀了,我才又壮着胆子把手电光照过去。

刚才也是我一时慌乱没看仔细,这下照过去,果然是一尊立佛像,足有一人高。只是这尊佛像浑身上下被淋了很多血,乍一看,还真像一个血淋淋的人。我虽然有些怕,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近了一些看。佛像身上的血迹还未干,走近后很明显能闻到血腥味。我用手电光照去,发现这尊佛的双眼被人盖了两片叶子,用胶带纸粘牢了,这下我更奇怪了。秦一恒恰好也在近距离地查看这尊佛像,我就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他凑近闻了一下,说,这肯定是血,但究竟是什么血,我也不能确定,但就这个手段来说,应该是黑狗血,而这两片叶子是柳树叶。

秦一恒说完,我更加奇怪了,把黑狗血泼到佛像上干什么?

秦一恒说,想必都知道,这黑狗血是辟邪的,但那也要看怎么用。血是煞气之物,而黑狗血说白了就是急煞之物,用来驱邪其实就相当于用急煞去冲阴,有些以暴制暴的意思。而这尊佛像被泼了黑狗血,显然是为了冲佛像的灵性,让它失去镇宅的作用。而遮眼就更容易理解,眼睛无论是世界文化还是中国文化都有着一个非常特殊的文化位置,成语就有画龙点睛之说,而现今很多艺术品或是民俗品在画师绘外观的时候,最后一项多半也是眼睛,就连入社团文龙虎上身的小弟们,最后眼睛上的一笔也是要由大哥亲自点上的,这其实都是取点睛成活之意,所以,相传用常年背光生长的柳树叶遮眼,人用了是可以见鬼的,而在这里,遮住佛像,与泼黑狗血是一个目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继续说,这样就是破了镇宅的局,这个人是想带什么污秽的东西进来。

听秦一恒这么一说,我立刻打了个冷战,有人要带污秽的东西进来?可是这怎么说得通呢?这里是宗祠,虽然还没看到灵位,但起码也是供着这一大家子的列祖列宗啊!祖先虽然并非神灵,但也的确能起到镇宅庇佑子嗣的作用。之前就听说过,有的人家里供着祖宗牌位,居然能发出动静吓跑小偷,这虽然不知真假,但起码也是从侧面看出祖宗显灵并非虚谈。

想到这,我就又看了一眼那尊佛像,忽然似乎明白了一些,难道说这个人为了把脏东西带进来,连里面祖宗的牌位都用手段毁了?

我琢磨的工夫,秦一恒已经走到了佛像的后面查看里屋了。我也蹑手蹑脚地凑过去,问他,这屋里的脏东西你能不能感觉到?

他却摇摇头,表示刚才开门的时候,的确有一股明显的怨气冲了进来,可是这会儿却离奇地消失了,现在看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起码要先进到里屋再说。

说完,他就推了下里屋的这扇门,从门缝里瞄了几眼,无奈里面一片漆黑,犹豫了一下,他又把门推开一点,人就钻了进去。

我见他进去,肯定也得跟着照做,就侧过身子,想学他钻进去。通常,我们通过类似这样狭小空间时的姿势都差不多,但却依个人习惯,有的人习惯先探进头,而有的人习惯先迈进腿。我就属于前者,可是没想到我刚把头探进去,还没等迈腿,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立刻失去重心,一下子栽进了里屋,直接把门撞开了。

这下摔得我还挺疼,秦一恒见状连忙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下可好,也甭偷偷摸摸了,门被我撞出这么大动静,藏着也没用了。我干脆站起身,立刻用手电去照身后,想看看是什么绊老子,这才发现,居然是一截很高的门槛。刚才秦一恒钻进来的动作很连贯,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还有这么高的一截门槛。这门槛想必都知道,在古代建筑或是古式建筑里面通常都会见到。无论是从玄学还是古代礼数上,这道门槛事实上是有很大作用的。相传,门槛的高度都是有特别规定的,据说可以挡住冤鬼入门,也可以防止阴气流入家门,而更有一些离谱的说法是门槛是刚刚高过僵尸纵跳的高度,所以,也是可以绊住僵尸的。而古代所说的大家闺秀二门不迈,其实也有这层含义在其中。古代女子的脚是很隐私的部位,是不能示人的,所以,即便女子站在门内向外看,门槛也正好能挡住女子的双脚。

我印象中听秦一恒说过那么几句,这门槛因为长年累月阻挡阴气,所以是不能踩的,说是踩过的人会走背字,运势会受阻。想到这儿,我就回忆了一下,刚刚我应该只是绊了一下而已,并没有踩到,所以运势并不会降低吧。于是,我就转过身,想继续跟着秦一恒,这时,他已经走到屋子的另一边了,手电光在那里扫来扫去。我也用手电照过去,发现这间屋子出奇地大,大小跟大学时能容纳几百人的阶梯教室似的。我快步跟过去,却见他已经站定了,冲着手电照住的东西皱眉。

他照的东西,居然是一个灵位。看见灵位了,那这间屋子甭说,肯定就是祭拜的祠堂了。

我也举起手电扫了这么一下,这一扫我立刻吃了一惊,只见整间宅子三分之二的空间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灵牌,一个挨着一个,都放在相同的石头底座上。这家人还真是个大家族,这他妈的光祭拜的死人都已经这么多了?我借手电光着重看了几个牌位,灵位上都写着死者姓甚名谁,什么时候挂掉之类的字。从灵牌上见到的这些人都姓万,名字起得都文绉绉的,估计是按照家谱来取名的,然后按照辈分摆放。我扫了几下,也就没什么太大兴趣了,转过身看见秦一恒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就拍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

见他额头上已经出了不少的汗,我心中大惊,连忙问他是不是感觉到脏东西了。

秦一恒摇摇头,然后又用手电光扫了一遍密密麻麻的牌位,问我,难道你没发现这些牌位都有些不对劲?

我顿时心跳加速,心说,你看出不对劲来就直接说啊,这语气能他妈吓死人!但这样的环境下我又不好发作,只好又转过身继续扫了几眼。我见灵牌一个一个地摆放得都挺整齐,可是却不见什么贡品,我心说,难道奇怪的地方是这些祖宗并无人供奉?

话还没出口,秦一恒就先告诉了我答案,这些灵牌上的人都是一天死的。

一天死的?起初听他这句话我没反应过来,还寻思,人肯定都是一天死的啊,没听说过一个人能死好几天的,而后我忽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连忙也拿着手电去照,一连照了几个牌位。我又不甘心,又随机照了几个远一些的牌位,这下,我头上的冷汗已经流到眼眶上了。

秦一恒说得没错,虽然老历上所指的什么年、什么日我并不太了解,但起码我还识字,这些人即便所处的年代乃至朝代都不尽相同,但都是死在时年的同一个日子!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在那一天死是这个家族的传统?可是这也完全说不过去啊,除非是自杀,否则天灾、人祸、疾病、衰老,谁他妈的能计算得这么精准,都在同一天死?

我想问秦一恒,谁知道他却已经开始打着手电逐个查看起牌位来。他先是在前面几排看了几眼,然后直奔到了最后一排查看了几个,最后居然定在一个牌位前不动了。我心知这是有事,连忙跟过去,顺着他的目光一瞅,整个人就打了一个激灵!这个牌位与其他无异,然而上面刻的名字竟然是万锦荣!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并不陌生,他就是那个已故的著名建筑师,我手上还有他家的一枚象棋子。这下我倒是懂了,秦一恒为什么会一直盯着这个灵位看,因为这就有一个很大的疑点,首先,这个老头的家族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并不知道,单从这个宗祠的规模来看,想必是个庞大富足的家族。虽说宗祠都会建在这个家族最初兴起的地方,可是这个村子太偏僻了,而且周围也诡异得很,那个老马又被人用了足缚,这一切都显得很不合情理,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万锦荣并没有死多久,那么他的灵位也一定是最近才立在这里的。难道说那个要把脏东西带进这里的人就是为万锦荣立灵位的人?这不解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第三十六章 址簿在这里?

我看向秦一恒,猛地冒出一个想法,他之所以带我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万锦荣家的宗祠在这里?这样说,难道他是带我来找万锦荣的“址簿”的?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秦一恒为什么一直对我遮遮掩掩不肯透实底呢?而且那个“址簿”里到底有什么信息,才会让他一定要找到?而假如我的猜测是错的,那就更说不通了,这又不是赚钱的行当,他为什么非要带我来?

脑袋里的疑惑太多,我就顿了一下,想组织一下语言问秦一恒这是怎么一回事。没等我张嘴,他却抢先说,我知道你现在是满肚子问号,可是我现在也不便在这里讲给你听。说完,他用手电光示意了一下,说,刚才我注意了一下,里面还有屋子,我们至少要先都看过了再作打算。

说完,他就带头朝里面的屋子走去。我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应该是整个宗祠的正中央,因为从大小来看,应该已经占了整栋建筑很大部分的面积了。我用手电照去,的确在墙边还有门,我心里盘算了一下,反正剩下的还未探索的地方已经没多少了,姑且就先听秦一恒的吧,我现在刨根问底,也的确不是时候,就跟在他身后。

秦一恒这次开门依旧很小心,我也是长了记性,特意注意了脚下。两个人进到这间屋里,用手电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细长的房间。房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乍一瞅跟一个走廊似的,然而把光往远处照去,发现就只剩下墙和三扇圆形的小窗户了。秦一恒四下看了一眼,看样子也没发现什么。我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径直走到最远的那面墙边上,寻思着看看窗户外面是什么样的。因为视线的原因,在远处看来并没注意,走近了才发现,这三扇窗户开得都有些奇怪,首先窗户开的位置很低,也就到我腰部的位置,想要看向外面,人还得半蹲下来;其次也是近瞧才知道,窗户上并没有玻璃,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安装还是人家就这么设计的。反正我也懒得研究建筑美学,寻思了一下就蹲下来好奇地往外瞅,结果很让人失望,外面比屋里还黑。我用手电照出去,只能勉强看见林子里的树干,这面墙已经是整栋建筑的外墙了。

我站起身,心说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这儿开了三个洞,还开得这么低,下雨的话雨水都会潲进来。我又用身体比画了一下位置,难道这是给人解小便用的?从屋里直接尿到外面去?可是修个厕所有那么麻烦吗?这家族的人都喜欢行为艺术?我越想越好奇,回过头看秦一恒还在举着手电看墙壁。我寻思了一下,就蹲下来想把头探出去看看。

洞的大小人爬出是没问题的,所以我蹲下来杵着墙就把脑袋伸了出去。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我侧过头,想看看这面墙的外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谁知我刚扭过头,就见墙根下趴着一个什么人,也正仰着头瞪着眼睛看我。四目相对之下,差点没把我吓背过气去,我“啊”了一声立刻就想把脑袋往回收,本来挺大的一个洞,我这么一慌乱,头反而撞到了洞沿上,这下磕得我眼前一阵发黑。幸好秦一恒听到了我的叫声,在后面拖住我的衣服,一把把我拽了回来。我回到屋里,人就瘫在地上喘粗气,想告诉他墙外面有人,哆嗦了半天也没挤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给他看。

秦一恒见我也说不明白,八成是以为我中邪了,连忙告诉我掏出签子扎自己。我摆了摆手,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外面有人!他听后也是大惊,双手用力把我拽了起来,退回到门边,问我,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我当时光顾着害怕了,哪儿能记住是什么样的人,只能摇摇头,问秦一恒,这深更半夜的,这个人趴在那儿干什么?话刚问出去我就反应过来了,难道就是这个人破了镇宅的局?他先行一步进来,然后听见我俩的动静,就从那个洞里钻了出去,躲在了墙外面?这样的话,我刚才还真是命大,完全是伸出脑袋等人宰割啊。然而那个人并没有袭击我,难不成他并没有加害我俩的打算,还是刚才他也没想到我会把头探出去,一时并没准备,所以还没来得及袭击我?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人能在这样一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

秦一恒听了我的话摇了摇头,用手比画了一个“嘘”的手势,告诉我尽量不要说话,把手电关了,否则外面的人想要偷袭我们,那就太容易下手了。我只好照做,屋里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秦一恒用手扯了几下我衣角,看意思是示意我跟着他。无奈实在太黑,我恐怕跟他走散了,只好用手拽着他的背包带,跟着他慢慢挪出了门,又回到了祠堂里。

我们走到墙角,秦一恒低着声音跟我说,现在还不能开手电,我们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我刚才想了一下,那三个洞应该是风水上的泄眼,是用来泄灾、岁、劫三煞的煞气的。至于那个人,不管是谁,我们都得小心提防着点。我在那间屋的墙上看见了很多人用笔在墙上写的数字,笔迹很新,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留下的,看样子好像是在计算一些数值,我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个宅子有太多古怪的地方,我再去看看其他偏房的屋子。不过现在的情况不能带你去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完了就会回来找你。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起初我还能感觉到他蹑手蹑脚地移动,过了一会儿,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我靠在墙角,突然开始莫名地害怕起来,毕竟这间房里摆着那么多灵位,加上秦一恒不在身边,这种氛围的确有些吓人。我尽量平静下来,安慰自己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心跳还是很快。我想抽根烟,又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只好就这么忍着。过了一阵子,具体是多长时间我也说不准,我听见宅子的某处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一种很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细听之下有些像铁链子拖在地面上的动静。

我竖起耳朵想要分辨一下究竟,却听得不太真切,然而,虽然动静很小,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是把我吓得够呛,后脊梁有些发凉。幸好,又过了一阵子,这个声音就消失了,然后我感觉秦一恒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慢慢地凑到我身边,轻轻地拍了我一下。

我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感觉他拍完我后就转身继续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我见状就知道他这是叫我跟他出去,就也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跟着。这个宅子根本就没有窗户,屋子里实在太黑了,我怕走的过程中误撞到灵位,就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背包带。然而我伸出手后,头皮立刻一阵发麻,因为我并没有摸到想象中的背包带,而是直接摸到了这个人的后背——这个人不是秦一恒!

讲到这儿,还没有到一个小时,我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沙发上的三个人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打了起来,而且攻击得都很盲目,是纯粹地互殴。我在旁边看着并没制止,而是耐心等着他们。我知道这场斗殴一定会停下来,不管是累得打不动了,还是有人被打死了,总之没有人能永远这么一直打下去。

几个人打了几分钟,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各自脸上都挂了彩,还有一个在不停地流鼻血。我没有问他们打架的原因,我只是问他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听下去了?

其中的两个人却摇了摇头,不过却很守规矩地站起身等我拍了全身相,然后依次离开了,仅剩下的一个听众坐在沙发上在揉下巴。我看向他,他却意外地冲我笑了笑,用手势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看了看时间,很快天就要亮了,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愿意听到这个时候。我用相机给这个唯一的听众照了相,只是这次我等了很久才摁下快门。我的手有些抖,镜头里这个听众的脸色也很难看,因为这次不只是我看见了,在闪光灯亮起前,屋里已经有闪光灯提前亮过了。我放下相机,见这个听众只是狐疑地看了我几眼,却没有开口问我什么。我给他递了根烟,继续开腔道:

这下我彻底慌了神,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哪还顾及动作是否有响动,顺势就想抄起手电来防身。我们买的这种手电有三十多厘米长,握在手里还是挺沉的,虽然并不称手,但当个家伙用还是可以的。我又后退一下,想给自己与对方留出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来。接着,我直接打亮了手电朝那个人照去,心说,他妈的,就是打也得让老子看看你是谁。然而灯光亮了之后,我却呆住了,这明明就是秦一恒啊!可他的包哪儿去了?

秦一恒见我打亮了手电,立刻紧张起来,连忙用手势告诉我把手电关了,说他刚才发现了一个房间,必须带我去看一眼。他的声音很轻,我也有些发愣,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见状就夺过我手里的手电摁灭了,然后拽着我的胳膊告诉我,跟着他继续走。

我们走出了祠堂,直接回到了院子里。外面的月光已经被遮住了,能见度并不好,但还是比屋里黑灯瞎火的强太多了。秦一恒带着我走到院子的左侧,我这才看见原来这里还有一扇铁制的小门,上面拴着三个指头粗细的铁链子,由一个金属锁头扣在一起,难道刚才我听到的动静是这里发出的?我立刻对秦一恒肃然起敬,没想到他还有撬锁的本事。谁知道他却三步并两步直接翻了过去,还叫我别愣神,赶快跟着。敢情是我高估他了,于是我也把包摘下来,先丢过去,然后跟着翻了过去。

翻过这道门,这边应该算是一个很小的回廊,不过并不是通透的,回廊被一人多高的墙夹着,走在里面倒也很像是走在室内。我跟秦一恒走了一段路,差不多已经绕到宅子的后面了,秦一恒这才停下。这时,我们面前又出现了一扇门。

这儿还有个屋子?看情况跟里面的屋子是不相通的。秦一恒从口袋里翻了一会儿,往我手里塞了点东西,叫我含在嘴里,然后提醒我把木签子拿好,就先走了进去。我摊开手一看,就不由得作呕,这他妈的居然还是羊粪球。说实话,这味道真让人有些受不了,可秦一恒也是为我好,我也只好忍着恶心含在嘴里跟了进去。

本来我以为屋里应该还是一团漆黑的,没想到秦一恒之前进来的时候已经在地上点了三根白蜡,屋里的能见度还可以,只是我们俩进来的时候,因为空气流动,烛芯的火摇曳了几下,让人有些不安。我把包放下,简单地环视了几眼,这个屋并不大,起码比我们之前所在的屋子要小很多,粗算一下只有30平方米的样子,屋的正中央摆了一个很大的石磨盘,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顺着石磨下面还有很长的用竹子削成的用来引水的导管,而里面的墙不知道堆了些什么东西,都用防雨布罩着,看起来应该是些不小的物件。

第三十七章 世界上最大的棺材?

秦一恒关上门,叫我把羊粪球吐了,说刚才进门前要我含住,是怕我引了东西跟进来,说完在门边撒了很多五谷,告诉我留神别踩着。这下正合我意,本来我还担心这么恶心的东西一直含着,万一撞见个什么东西吓我一跳我再不小心咽下去…我把羊粪球吐了,漱了好几口水才算淡了一点嘴里的怪味。我走到磨盘边打量了一下,心说,这个地方怎么有这么个东西?这种磨盘的重量想必不用多说,如果是特意运到此处的话,要耗费很大的工夫。可是它现在就在这里,所以,即便秦一恒不给我解释是为什么,我也能猜到这个东西对这个宅子来说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