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太小,还是树太大,才会给他这种错觉,但以目前这个比例看,实在是很震撼。

他跨出草窝,站在宽阔的枝干广场向上仰望,光柱斜斜打下,折射出一层淡淡的彩色光晕,如绝美的动漫画面,几乎有些不真实。

“天呐……”

他呆滞了一阵,这才开始打量四周,发现不只他们一个窝,旁边还有好几个,排成了一排,有些洞口外也站着白色毛球。

他的视线很快转到其中一只身上,这只刚才进了一个窝,现在出来又进了旁边一个,他等了等,见它再次出现并溜达进了别的窝,总觉得气势很强的样子,暗道不会是老大吧?

他急忙回去,等了片刻,果然见它到了他们的窝。

毛球问:“谁会说话?”

唐攸很惊喜:“我我我!”

殷展如愤怒的小鸟,二话不说冲过来按着他就揍了一顿。

老子堂堂冥界殷五爷、落魂殿殿主,如今竟成了这副蠢样,死孩子,你选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攸尖叫:“啾——!啾——!”

三只毛球:“啾啾啾——!”

殷展停下:“说人话。”

唐攸不答,跑到那三只毛球身后藏着,抖着爪子团了团。

殷展气笑了,扑过去把他揪了出来。

第4章 系统崩溃4

毛球长得很萌,通体雪白,连小爪子都是白的,只有脚掌呈淡黄色,唐攸研究半天也没搞明白这是什么物种。先前的三只毛球被他们吓到了,啾啾地挤在角落里,惊惧不安。

他连忙安慰:“别怕别怕,我们不打架了。”

毛球们自然听不懂,颤颤巍巍团在一起,其中一只干脆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们。

“……”唐攸于是放弃沟通,瞥见地上被揍掉的几根毛,心疼地扒拉两下,看看在洞口仰望天空不知想什么的那只毛球,慢吞吞蹭上前。

殷展扫了他一眼。

唐攸后退两步:“那个……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殷展发挥胡说八道的技能,“我刚才忽然有了感应,知道要出现一只会说话的幼崽,本来附近只有我会的,现在不是了,所以我不爽。”

唐攸瞬间闪过“中二”这个词,过了一秒忽然回过味:“什么叫有感应?”

殷展胡诌:“这是一种能力,族里王者的必备条件,你不知道么?”

唐攸眨眨眼,灵机一动:“其实我刚才撞到头,失忆了。”

殷展乐了,暗道有长进啊。

唐攸觉得他似乎不生气了,试探地凑近:“我忘了好多事,你能告诉我么?我不会和你争王位的,你放心。”

“看你也不像是能坐上王位的,”殷展拍拍身边的位置,“我现在爽了,这些天没人陪我说话,你陪我说说话吧。”

唐攸顿时心软,觉得不能和一只中二的鸟计较,便知心大哥哥似的颠颠地过去一窝:“好,你想说什么?”

殷展说:“来说说你,你忘了多少?”

唐攸说:“全忘了,我连自己的物种都不知道,还有,这是什么地方?”

殷展看着他:“真忘了?”

唐攸老实地点头,瞳孔黑漆,纯洁诚恳。

殷展与他对视了几秒,一本正经说:“咱们是鸟,这里是一棵大树。”

唐攸说:“……这我知道,具体一点呢?”

殷展于是瞎编了一个名词应付他,想起这小子穿成树时也是懵懵懂懂的,不禁诧异,按理说菩提镜变成的穿越机上应该有详细的介绍,唐攸为何什么都不知道?

他压下一丝怪异感,听见某人询问这里有没有大鸟,王在哪里,懒洋洋地说:“别想了,王是普通平民能见的么?”

“……这倒是。”唐攸说,再次询问大鸟在哪里,是不是找吃的去了。殷展经此一提也开始思考这事,他当然清楚唐攸是怕吃虫子,不过他以前在冥界征战时什么都见过,表示很淡定。

“给什么你就吃什么呗,还想挑食?”

唐攸想象一下吃虫子的画面,有点接受不能,默默缩了缩。

殷展见他都要团成球了,干脆带着他去前面的空地散步。

这群不知名的鸟住在大树之上,空气混杂着草木与露水的清香,深吸一口,心旷神怡。

唐攸的心一向比较宽,迈着小短腿在绿色盎然的环境下溜达几步,很快便忘了那点纠结,望着前方层层叠叠的巨叶,忽然想去尽头瞅一眼,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

就在这时,几声嘹亮的清啼划破苍穹,轻而易举击中耳膜,直达心底。二人同时抬头,一只大鸟穿过树叶缓缓落了下来,几束光打在身上,本就华丽的羽毛顿时染了层圣洁的色彩。

清啼越来越响,一只又一只大鸟落在这座天然停机坪上,翅膀卷起狂风,吹得他们都要睁不开眼。毛球们闻声纷纷跑到洞口,啾啾地叫着,兴奋不已。大自然原汁原味展现在眼前,美好得简直能震颤心灵。

唐攸张了张口,觉得用上所有的语文知识都没办法去描绘它。

大鸟们向毛球走去,其中一只发现唐攸,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他。

如此近的距离,唐攸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他心底一颤,偏头望去,发现它的嘴角叼着几串水晶般红色的小果子,想来便是他们的食物。

大鸟又蹭了他几下,越过他进了他们身后的草窝。

唐攸呆滞。

自从记事起,他就已经在孤儿院了,从不知有父母是什么感觉,但刚才那一刻,他恍然觉得这便是来自父母身上的爱。他愣愣地站着,只觉被蹭的地方仍留有余温,弥足珍贵。

殷展看他一眼,猜测是不是被吓傻了,踢了他一脚:“喂。”

唐攸猛地回神,扇着小翅膀扭头奔向大鸟:“我去吃食了,再见!”

殷展:“……”

殷展眼角一抽,无视掉这蠢货,转身向回走,紧接着停了停,看着那边的一排洞口,发现一个问题——他忘记是从哪个窝出来的了。

清醒后,他满脑子都是揍某人一顿,根本没数逛了多少个窝,如今便不知该回哪了。他静了两秒,凭着一丝模糊的印象一个个耐心找过去。

草窝一片热闹,有的大鸟仍在外面,有的则是露了半个身体,他的视线受阻,观察片刻才试着选了一个准备去看看。

里面的大鸟几乎瞬间发现他,轻描淡写伸出一只脚,把他踢了出去。

殷展:“……”

哎哟操了,老子当年哪怕混到阶下囚的地步也没人敢这般放肆,这什么待遇?

殷展呈“大”字型扑在地上,还没等起身,旁边便冲来一只大鸟,蹭了蹭他,叼着回窝。他悬在半空,看着移动的地面,第一反应便是刚才揍某人揍得轻了,真该狠狠打一顿,这死孩子!

唐攸完全不清楚自己又被误会了,他抓起一颗小红果一点点啄着吃,觉得味道蛮不错,幸福地啾了一声。

窝内的空间很大,大鸟蜷伏在侧,脖颈弯着优美的弧度,安静地看着幼崽们。那三只毛球已经忘了方才的事,重新与唐攸挤在一起,软绵绵暖呼呼的。唐攸看看大鸟,又看看“兄弟姐妹”,恍然有一种淡淡的人生圆满感。

“啾啾,”旁边的毛球似乎看上了他的果子,伸脖子啄了一下,歪头看看他,白团子似的,“啾!”

唐攸瞬间萌了,急忙把果子递过去投喂,看着毛球一点点吃完,伸爪子摸了一把。

天色变暗,林间起了风,巨叶被吹得哗哗作响,另一只大鸟也早已飞回,蜷在了靠近洞口的位置,像是在保护他们。霞光消散之时,众鸟仰头鸣叫,清亮的声音在树上久久回荡,犹如天籁。

大自然太奇妙,唐攸不知是第几次被震得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听着。

殷展望向洞外,脑中不由得闪过禾禾鸟的身影。冥界没有阳光,但依然有昼夜之分,每当入夜,四面八方便满是禾禾鸟的吟唱,冥界很多人都喜欢听这个声音。

他不期然想起一段旧事,眸色骤然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四周变得安静。

唐攸贴着大鸟,挤在一堆毛球间,踏实地闭上眼。梦里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满载了一整个春天的味道,他缩在窝里,只听不知名的鸟叫从天际传来,一声连着一声,像一首悠扬的安魂曲。

殷展仍是睡不着,借着微弱的月光绕过大鸟迈出去,打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大鸟突然睁开眼,把他叼了回来。

殷展:“……”

殷展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便放弃了,在静谧的夜里开始思考明天要不要再打某人一顿,不过他毕竟年长唐攸太多,只是想想罢了,很快便将这事揭过了。

大鸟们在天蒙蒙亮时就飞走了,唐攸睡醒后见它们恰好叼着果子回来,他吃了一颗,伸爪子投喂毛球,心情无比愉悦。

殷展找来时就见某人傻呵呵地与那三只毛球窝在一处,似乎很稀罕它们,毛球啾啾啾,他便摸一把人家软软的毛,毛球再啾啾啾,他便蹭一下。

殷展面无表情看一眼,转身走人。

唐攸快速发现他,扑腾着小翅膀追过去:“你是来找我么?”

殷展说:“不,我只是路过。”

唐攸昨天给他打上了“中二”的标签,自然是不信的,便亦步亦趋跟着他遛弯。

二人都想弄清周围的环境,不约而同向前走去。大鸟们都在附近站着,见他们离窝越来越远,便追过去叼着送回了窝前。

唐攸:“……”

殷展:“……”

唐攸爬起来,撑着圆滚滚的身体站好:“你去外面看过么?长什么样?”

“不告诉你,”殷展的耐心是有限的,反正他目前也是得过且过的状态,便不挣扎了,亲切地拍拍唐攸,“等你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走,哥带你去玩。”

唐攸哦了声,跟着他:“你刚才的语气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殷展觉得这孩子太呆了,忍不住敲打一下,明知故问,“这附近除你我外还有谁会说话?”

唐攸惊觉说漏了嘴,吓得差点团成球。

殷展逼视他:“嗯?”

唐攸结巴:“……我、我说着玩。”

殷展这才放过他,慢悠悠到了那三只毛球前,瞬间笑了:“我知道玩什么了。”

唐攸说:“什么?”

殷展说:“咱们赌博,就赌这三只谁先叫,赢家可以拔输家的一根毛。”

“……”唐攸说,“他们现在就在叫,别赌了吧?”

“这还不容易,看我的。”殷展说完望向毛球,翅膀微张,霸气十足吼了一声。唐攸和毛球猝不及防,几乎同时吓了一跳,草窝一时落针可闻。

殷展很满意,看向唐攸。

唐攸犹犹豫豫,指向最右边的毛球,后者在他指过去时恰好回神,弱弱地啾了一声。

唐攸:“……”

殷展:“……”

唐攸看向殷展,小心翼翼伸爪子,拔了他一根毛。

殷展:“……”

唐攸观察一下他,试探问:“还玩么?”

殷展说:“玩!”

第5章 系统崩溃5

日月更迭,白驹过隙。

唐攸自此便安心做毛球了,由于不用吃虫子,他每天都过得很满足。

他与中二毛球成了朋友,总觉得双方没有名字相处起来不太方便,本想给人家取名叫小白,结果被按住蹂躏了一顿,毛还被揪了几根,吓得只能改口叫哥,因为他发现这人和先前那棵树的性格很像,这让他有种亲切感。

一个月过后,他长大了些,也圆了一圈。

窝里的毛球一直被他投喂,对他十分亲近,每天都跟着他一起去外面,于是殷展每次都能看见唐攸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三只圆滚滚的毛球,且有规律地排成了一排,眼角一阵抽搐。

唐攸不清楚他的想法,仍每日乐呵呵地领着它们玩,毛球们如今到了活泼的年纪,跟了他片刻便开始瞎逛,他便则负责在大鸟回来前找到它们,带着回窝。

这天他照例去寻毛球,见一只正要往叶子里钻,顿时一惊。前些日子趁着大鸟不在,他去尽头看了看,发现路很难走,一个不小心就能踩空,十分危险。他一边心惊胆战看着他家毛球,一边向那边跑。

殷展恰好注意到他,跟了过去。

唐攸快步跑到毛球身边,伸爪子抓住它,慢慢向回拉。

毛球回头一看是他,立刻兴奋地啾了声,习惯性扑腾一下小翅膀,结果一只脚忽然踩空,瞬间向后栽去。

唐攸瞳孔一缩,几乎想也不想便跟着一起下去了。殷展下意识拉了一把,同样被带下去,三只摔到层层叠叠的树叶上,再次往下落。殷展无语了一下,正要猜测是不是每次都得这么倒霉,就砰地摔在了枝干上,一阵晕乎。

还成,没有直接摔死。

他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紧接着抬头看向了前方。

唐攸趴在他身边,虚弱问:“怎么了?”

殷展低声说:“有动静。”

唐攸摔得有些狠了,缓了十几秒才感觉好点。他抬头,视野满是绿叶和空中城堡似的枝干。他们不知向下掉了多少层,上面那层恐怕不是窝,也幸亏他们虽然不会飞,但起码能扑腾两下,否则就摔死了。

殷展见他姿势怪异地挪动到毛球身边,问:“站不起来了?”

唐攸说:“腿有点疼,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殷展应声,继续听着不远处的动静,打量四周。下层的枝干比上层宽,连树枝都像一面墙似的,他一眼望去,发现五十米远的树枝上有一个小洞口,应该能容纳他们。

毛球此时恰好回神,看着陌生的环境,惊恐了:“啾啾啾!”

“我们去那边。”殷展当机立断,与唐攸一起拖着它跑向树洞。

唐攸脚上有伤,又要不停地安抚毛球,一时焦头烂额,而毛球摔疼了,见到唐攸便满腹委屈,叫了一路,像是在哭诉。唐攸心疼死了,费力地将它拖进洞里用身体挡住,伸爪子摸头。

毛球:“啾啾!啾啾啾!啾——!”

“让它闭嘴,”殷展说,“动静越来越近了,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可它吓到了能怎么办……有了!”唐攸说着蹭蹭它,发现它还是叫,急忙看着殷展,“哥,你也过来蹭。”

殷展正全身戒备地盯着外面,脑中的推测排山倒海一般接连上涌,闻言那根弦“啪”地就断了,扭头看他:“……什么?”

唐攸说:“它害怕,咱们让它觉得有人陪着,它就不叫了,我们每次在窝里都喜欢这么挤着,你快来。”

“你这办法最好有用。”殷展在大事上一向拎得清,只静默一瞬就跑了过去。

二人于是开始拼命地蹭毛球。

毛球:“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