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这才抬起头来,目光向我投来,柔软中闪过一丝悲戚:“终于醒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多谢救命之恩。”这话说的有点见外,但我又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三哥。”刘伯姬在他身后不死心的小声追问,“你可有向人家打听……”

“嗯。暂时没什么消息……不过你放心,现在外面很平静,他们应该没事的。”刘秀没回头,这些话仍是背对着妹妹说的,但我却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闪过的痛楚之色。

他耷拉着脑袋,静静的站着。神情憔悴,眼袋上似是蒙了一层灰,显得颇为倦怠和疲惫。

我的心,莫名的疼了起来,胸口有些酸,有些堵,眼眶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

“文叔……”我强撑着挣扎起来,伸手欲拉他的手,却只堪堪够到他的袍角。

“滴答!”手背上一热,有水滴溅落。我的手指不由一颤,刚刚够到的袍角滑落,我呆呆的望着背上的那滴迅速转冷的水滴。

是水?抑或是……

我遽然抬头。

刘秀缓缓蹲下,声音柔和得听不出一丝异样:“你背上的箭伤虽不足以致命,却也非同小可。”他示意我赶紧躺下,“受了伤也不知要爱惜自己,你啊你……”

“文叔!”我有些急,他越是镇静,我越是不安。

“伯姬,你烧些水,一会儿替阴姑娘擦洗伤口。”

我一震,该死的,他居然又改口称呼我“阴姑娘”。

“诺。”刘伯姬随手去了陶罐,套好衣服出去取雪。刘兴吵着也要出去,她也只好依从。

“刘秀!”待她一走,我冲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动作太猛,结果牵连得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痛,险些没厥过去。

“别动……”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冷,冻得我一阵哆嗦。

他没动,任由我抓着手,眼睑低垂着,翅扇似的睫影投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到底……怎么了?”我隐隐已有所悟,不觉眼睛一酸,眼角滑下泪来。

“谢谢你救了兴儿……”他忽然轻幽幽的一叹,似有无限绝望与哀伤凝聚在这一声叹息之中,下一秒,他突然把我紧紧搂进怀里。

那一刻,他使的力有些失控,我背上的伤口被扯得一阵剧痛,然而我却没叫喊,硬生生的把那声呼喊咽了下去。刘秀的脸埋在我的颈窝,我措手不及的张着双臂,隔了许久,肩上的那份沉重忽然轻轻颤栗起来,耳边清晰的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刘……秀。”我的心如同伤口一样被撕裂开。

他知道了。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文叔……”心,痛如刀绞,为死去的所有人,也是为他……

他一个人怎么承受得来?那些都是他最最珍视的家人,是他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亲人啊。

耳边猛地响起一声浑浊的抽气声,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我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悲伤,收紧双臂,用力抱住他,流泪满面。

“啊!”是刘伯姬惊呼的声音。

我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她正一脸慌张窘迫的站在洞口,刘兴呆呆的看了我们两眼,突然拍手笑道:“羞!羞!三叔和阴姑姑搂搂抱抱,羞……羞!”

我又羞又窘,哀伤的情绪顿时被打散一半,正尴尬无措时,刘秀放开了手,回眸笑道:“兴儿,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惊讶的侧目,他面上神情自若,笑语如常,完全找不到一丝悲伤的神气。刘秀起身,笑着将刘兴领出洞去:“伯姬,你替丽华换衣裳吧。”

刘伯姬斜着眼,目光异样的打量我,我却仍沉浸在震撼中无法把情绪拔离。

“三哥说了什么感动你的情话,竟惹你哭成这副模样?”她吃吃的笑着,放下陶罐烧水。

“哭……”我迷茫的回过神来,举起袖子擦干眼泪,“伯姬,你三哥总是这样笑眯眯的吗?”

“是啊。三哥最温柔了,从我记事起,他待人都是这般的温柔。”她不以为意的回答。

“可是……他难道不会哭吗?他总是……这么温柔的笑着,难道他从来不会伤心,不会流泪的吗?”

“啊?”她惊讶的回头瞥了我一眼,“听你这么一提,我倒也觉得奇怪呢,我三哥生性豁达,也许没什么事能让他难过得想哭吧,就算有不开心的事,他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不对!

我心里大喊着。

不对!

刘秀绝不是这样的人!

他会伤心!会难过!会流泪……

他会笑,也会哭。

只是他的泪流在心里,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每个人都以为他很坚强,很乐观,很豁达,而事实上,他也有他脆弱的时候。只是,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

微笑是他最柔善的面具,他确是个温柔的人,却也是个让人心疼的人。

何苦!这是何苦……为什么总是要把心事掩藏得那么深,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扛下所有的悲伤,为什么……

“呀!”

泪眼朦胧间,刘伯姬在我身后尖叫一声,没等我明白过来,她已跌跌撞撞的逃出洞去。没过多久,洞口脚步声迭起,她仓皇失色的硬拽着刘秀进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没想到刘伯姬竟会把刘秀拖来,这时内衣已然除去,上身尽裸,眼见刘秀一脸茫然的被妹妹拽了进来,我吓得尖叫一声,一把扯过身后的衣裳想挡在胸口遮羞,却没想动作幅度太大,扯痛伤口,我闷哼一声,手上抓的衣裳滑落,软软的倒在草席上无力动弹,冷汗涔涔。

“丽华!”刘秀一个箭步跨了过来。

我浑身发颤,只觉得从头发丝到小脚趾都在燃烧,虽说那天受伤拔箭时也曾如此坦陈相对,可那时我痛得迷迷糊糊,也是权宜之计,活命要紧,根本不可能顾虑到那许多。然而……现在……

刘秀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我滚烫的肌肤时,我又是一颤,脑袋里像是一锅开水在煮饺子,全糊了。

“伯姬,你把我拉进来,到底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微嗔,隐有怒意,随手扯过外衣将我围紧,包得密不透风。

“她……她的伤口……不,不是,她的背……哎呀!”她猛然跺脚,急道,“你看看她的背,就全知道了!”

“胡闹!”

“我没胡闹!”刘伯姬又急又委屈,“反正你都说非阴丽华不娶了,她早晚是你的人,你现在瞧瞧又如何?三哥,先别顾着扭捏了,我是说认真的,你非看看她背上的伤口不可,她……她背上有奇怪的东西长出来了!”

我心里猛地一惊!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奇怪的东西长出来了?难道是……伤口溃烂,流脓,生疮,出蛆……我把种种最坏的结果统统想了个遍,越想越觉心寒。

刘秀犹豫片刻,终于解开披在我身上的外衣,我也没了太多的矜持,一颗心全悬系在伤口上。

“咝……”猛地响起一声抽气声。

我心里愈发凉了半截,慌道:“怎么了?”

他们兄妹两个只是不吱声,逼仄的山洞里只听得见噼啪的干柴爆裂。过得许久,背上一凉,我情不自禁的一阵哆嗦,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泛起一粒粒的疙瘩。

我能感觉出那是刘秀的手指在我背上游走,冰凉的感觉从右侧肩胛下一路移至右腰,我有些怕痒的扭动了下,那手指倏然离开。

“可觉得疼痛?”

我红着脸摇头:“不,只是有点痒。”

身后轻轻“嗯”了声,然后手指继续抚上,这一次却是沿着我背心的伤口打转,缓缓滑向我的左腰侧,我仍是怕痒的扭了扭,刘秀随即缩手。

“我背上长了什么?”

我试着扭头往回看,却是一无所获,入目的是刘伯姬跪坐于后,用手捂嘴的惊骇表情。

“不,没什么。”刘秀一脸镇定的替我披上外衣,“你的伤口还痛吗?”

“有点……究竟长了什么?”我不死心的追问。

刘秀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笑脸,我才不信事情真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单单看刘伯姬吓得面无血色,我用脚底板猜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刘秀仍是敷衍我,我终于不耐烦的大声喝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我声音太响,刘伯姬被我吓得弹跳起来:“是……是妖兽……”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即使她告诉我背上长了个恶性肿瘤,也远比她说这两个字容易让我接受,“妖兽?”

“是……是妖……”

“你别听她胡说。”刘秀打断她的话,扳正我的身子,直颜面对我,“你信不信我?”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我眨了眨眼,毫不犹豫的回答:“不信。”

他太会睁眼说瞎话,心口不一,傻瓜才信他的话!

刘秀大大的一怔,大概没想到我竟会如此回答,嘴角微扯,苦笑道:“你且信我一次如何?”

“你先说出来听听。”我扬了扬眉,“看你说的是否可信。”

他轻叹一声,似乎在思考怎么答复我,过得片刻,微眯的眼眸陡然睁开:“你可知道四象二十八宿?”

我心里“咯噔”了下,想起叶之秋讲解过的那些话,不由背书似的说道:“知道。东方青龙:角、亢、氐、房、心、尾、箕;西方白虎:奎、娄、胃、昴、毕、觜、参;北方玄武:斗、牛、女、虚、危、室、壁;南方朱雀:井、鬼、柳、星、张、翼、轸……这关我伤口什么事?”

“你背上有张四象星宿图!”他为难的看着我,“三天前替你包扎伤口时还不曾见过,可见这图案并非是原先就有的……”他捡了根烧焦的木炭,在石壁上画道,“你的伤口在背心正中,现在在你的伤口四周,隐约出现了四象的图案,可是都不全,比如说你的右侧肩胛上,出现了青龙的一对龙角……”

“哈!刘文叔,你在讲笑话吗?你是在跟我编故事吗?”我甩了甩头,刘秀的话其实我心里倒是信了一大半的,因为……我能出现在两千年前,本就匪夷所思,而且的确和二十八宿脱不了干系。

“丽华,这是张纬图!”

“纬图……”我哭笑不得。

我好好的后背,挨了一箭后居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张纬图,这算什么?难不成我是巫女?以后我所讲的话便是谶语?

我把目光转向刘伯姬,果然不出意外的发现这丫头的眼神渐渐变了,不再是害怕惊惶,却而代之竟是羡慕与崇敬。

我又抬头看向刘秀,他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两两相望,却是无法得知彼此的心思。

“你想说什么?”既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索性开门见山。

“依这张纬图看,你中箭之处恰恰是紫微星所在……”

“啊!”刘伯姬低嘘,“紫微星。”

我不屑的撇嘴,自始至终我都没法认可刘秀的话,出现怪异的图画我也许还信得过,反正我身上发生的怪事多了,不差这一桩一件。但是要说能把这图想象成纬图,进而推论出什么谶语,却是让我不屑一顾。

两千年前的古人疯狂的迷信着这一套子虚乌有的学说,可这不等于说我也得陪着他们一起疯狂。

“然后呢?你就接着胡扯吧,我背上除了有龙角,还有什么?”

“龙角代表的是二十八宿中的角宿,除了这个,你背上的纬图还出现了奎宿和鬼宿。”

“没了?”

他愣了下:“没了。”

我冷哼一声,静静的系好衣襟:“让兴儿赶紧进来吧,别把孩子丢外头冻坏了。”我斜眼瞄刘秀,“兴儿可比某些读过圣贤书的大人懂礼多了。”

他低下头不说话,我却发现他耳根子居然红了,不觉心中大乐。这家伙二十七岁的大男人了,一直未婚,难不成当真连一个女人都没碰过么?

如果不是碍于刘伯姬在场,我真想上去逗弄他一番,再没有什么事比逗他脸红更有意思了。

代价

汉军在向宛城进军的时候,途经小长安,遭遇新朝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统率的大军,适逢大雾,汉军不及新军熟悉地形,竟是铩羽大败,最后被迫退守棘阳。

我身体恢复得很快,在那个逼仄矮小的山洞里窝了两天,已能勉强能柱着拐杖下地站立。这之后为了尽快赶到棘阳,尚未痊愈的我被扶上了马背,和刘兴二人共乘一骑,刘秀与刘伯姬两个则步行尾随。

刘秀倒没什么,只是委屈了刘伯姬,她一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就算称不上大家闺秀,也可算得小家碧玉,这辈子只怕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不过好在她个性倔强,即便吃苦受累也从不多抱怨,这点让我不得不暗生钦佩。

我们这一行人在赶往棘阳的路上碰到了汉军败退的残部,刘秀向人借了一辆残破不堪的牛车,让我不必再受骑马之苦。虽然躺在那辆充斥着牛粪杂草味的牛车里并不能减轻多少颠簸之苦,但是只要一想到刘秀此刻心里所承受的痛苦与压力,我便心下恻然,更担心一旦到了棘阳,刘伯姬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

何况……我并不清楚刘秀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的亲人……经此一役,只怕所剩无几。

这是我的臆测,可我万万没想到真实的情况竟然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

到了棘阳,我才知这一仗,不仅潘氏、王氏、良婶、刘元等人遇害,就连刘秀的二哥刘仲、大姐刘黄的丈夫胡珍亦横死战场。

刘氏宗亲上下总共有六十多人把性命丢在了小长安,这样血淋淋的结果是谁都没法预料到的。

果然,刘伯姬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当即一头栽倒,刘黄哭得都快虚脱了,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照顾晕厥的小妹。

我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总觉得自己听到的,见到的,都不大像是真实的东西。一切仿若梦幻,似乎只要我闭上眼,转个身,再睁开眼时仍能看到贤良能干的刘元洗净双手在厨房麻利的烙着饼,刘全和刘军两兄弟在灶下帮忙鼓风添柴,刘仲和胡珍聚在一块品酒,谈天说地,潘氏和王氏忙碌的在陶釜里煮饭烧菜……

泪水渐渐蒙住我的双眼,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时,眼前的幻影全都消失了,耳边却似仍能听见良婶慈蔼的对我细声呵护:“女子,不要哭……”

七八天后,棘阳汉军不仅未从失败中恢复过来,相反,据斥候传报,甄阜、梁丘赐乘胜进兵,把辎重留在沘阳县蓝乡,引十万精兵南渡黄淳水,抵达沘水,在两河之间驻扎营寨,为显破釜沉舟的士气,大军行处,尽数拆毁桥梁,以示歼灭汉军决心之坚。

新市军、平林军见势不妙,竟心生怯意,欲解散脱离,一时汉军内部的合作关系开始面临巨大的分裂危机。刘縯根本顾不上替兄弟妻妹办理丧事,整日忙于军务,夜不能寐。

他的三个儿子,刘章、刘兴以及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婴儿只能托于刘黄和我照应。刘伯姬回到棘阳便大病不起,刘黄无暇照顾,思前想后只能狠狠心把三个孩子一并送回蔡阳老家。这么做虽说危险了点,可是把三个孩子带在身边,谁又能保证这样就一定安全呢?

“回家兴儿就能见到娘了,是吗?”我把刘兴抱上牛车,小娃儿拉着我的手恋恋不舍,可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却是充满了无限期望。

刘章搂着弟弟坐在身后,身披麻衣孝服的他,小脸上满是强忍的倔强。刘兴年幼无知,刘章却已能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了。

我咬着唇瞥了刘章一眼,小声的哄着刘兴:“兴儿乖,姑姑得空便去看你。”

“一言为定哦。”他兴奋的笑了,“我要告诉娘,其实阴姑姑人很好……跟娘一样好。”

我心里一阵发酸,不忍再看他天真的笑容,扭过头,哑声:“章儿,你要好好照顾弟弟。”

一阵沉默,我原没指望一向对我怀有敌意的刘章能给予回答,于是背过身,挺直脊背离开。

“阴姑姑!”蓦地,刘章远远的喊了声。

我身子一僵,停下脚步。

“求你……替我娘报仇!”

回过身,刘章跪在牛车上,双手平额,神情肃然的对着我缓缓拜下。

我猛然一颤,那孩子挺直的跪在那里,赤红的瞳眸中充满了仇恨。刘兴不解的仰头看着哥哥,一脸茫然。

我眼眶一热,胸口似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半晌艰涩的挤出一个字:“好!”

牛车终于在轰隆中颠簸摇晃的消失在视野中,刘黄掩面抽泣,我怅然的叹了口气,逝者已矣,现在最最关键的是要如何收拾这一盘散沙。

刘縯和刘秀忙得整日不见人影。回到后院,刘伯姬虚虚半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唇瓣苍白干裂。令人意外的是李轶居然也在,见我们进来,竟有几分拘谨。我狐疑的瞄了他几眼,刘伯姬垂下眼睑,一脸漠然,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李轶的存在。

李轶与刘黄寒暄几句,左右不过是“节哀”的安慰话语,刘黄原还强忍悲伤,他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招得她眼泪潸然不止。我听得心烦,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他两眼,他却浑然未觉,仍是细声宽慰,显得彬彬有礼,只是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不时瞟向刘伯姬。

“季文君……”刘伯姬歪在床上,面颊半侧向内,眼睑低垂,只依稀瞧见她毫无血色的半张消瘦容颜。她的声音很低,缥缈得像是抓不住任何实物的空气。

李轶精神一振,含笑道:“刘姑娘有何吩咐?”

“季文君方才言道我两位哥哥和你堂兄次元君商议欲往宜秋搬救兵,季文君若是得闲,不妨毛遂自荐前往……”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把李轶噎得半死,我差点没笑出声来。看样子李轶来了有好一会儿了,估计是他罗唣话太多,所以惹得刘伯姬不耐其烦的要下逐客令。

当下刘黄送李轶出去,我往床角坐了,嘴角含笑的将刘伯姬的脸扳正:“怎么不痛快了?李轶好像对你颇有好感啊,他也是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