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烛台拿来。”

“夫人?”她不解地放下铜镜,听话地取来一盏陶灯。

我半侧回头,凉凉的冷笑:“替我毁了它!”

“啊?”

不容她退缩,我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烛台倾倒,滚烫的烛油尽数淋到我的背上。

“呀——”她仓皇尖叫。

我痛得直打冷战,却紧攥着她的手腕不许她逃走,一字一顿的警告:“你记住……若是敢把今日之事泄露半点,我……我便对陛下说,是你故意拿烛火想……烧死我!”小丫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抖得比我还厉害。

背上火烧般的撩痛,也许已经烫得起泡了吧。

大汉朝,光武中兴……

痛到极至,我突然想放声大笑,即便是历史又如何?即便他是光武帝又如何?

刘秀已经不在了,我最最珍视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还在乎这些狗屁历史干什么?顺应历史有什么好?即使顺应了历史也无法让我留住他!

顺应了,失去了,然后铸成永远的悔恨,无法让他好好活着!

既如此,那么……便让这个世界跟随他一起沉沦吧!

颠覆历史!让那个存于历史中的东汉王朝,让那个得意洋洋的汉光武帝……陪他一起覆灭!

王后

伤口出乎意料的受到感染,我本来只是想偷偷毁了背上的四象图,却高估了在两千年前的医疗条件,烫伤如果处理不及时也是会要人命的。

伤口发炎,一向自诩强壮的身体也终于在病菌的摧残下崩溃,高烧致使我全身无力的连续昏睡了好几天,等到我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刘玄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血红血红,似乎会吃人的眼睛。

“你若死,朕灭你阴氏一族!”他抓着我狂怒嘶吼。

我虚软的趴在他怀里,赶在自己再度陷入昏迷之前,在他耳边丢下一句可怜兮兮的话语:“他们终究不肯放过我!圣公……阴姬没法再陪你了,你……你多珍重……”

“阴丽华——”

那张模糊的脸孔终于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暗自冷笑着沉入睡眠。

“叮铃……叮……铃……”风吹铃动。铃声空灵幽远,似近还远,我仔细的辨听,铃声却又似乎断了。

胸口有些闷,背上火烧般疼,我尚有意识,而且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神志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因为痛觉越来越明显。

“没事了。”那是一个略显苍老,却又十分熟悉的男声。

“当真?”

“陛下请看,她眼睛虽然闭着,可是眼珠却在缓缓移动,草民敢保证,用不了两个时辰,便能醒转。”

“那便好。”刘玄长长吁了口气,“宫里的太医没一个及得上你,赵萌举荐的人果然不错。这样吧,你无需再回赵府,朕封你个官职,你且留在长信宫好好照料阴夫人。”

“臣遵命。”

窸窣的脚步声远去,我呻吟着慢慢睁开眼,朦胧的门扉洞开,有一群人恰好走了出去。

“醒了?”苍老的声音仍在身畔未去。

我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酸痛,趴睡太久,胸口憋闷,呼吸不畅。

“我还没死么?”声音嘶哑得不像是自己的,我冷然嗤笑。

“有老夫在,岂能让你说死便死?”

很自负的口吻,我愣了下,扭头,讶然:“程……程……”

他冲我眨眨眼,我咽下底下的话,谨慎的左右瞟了两眼,殿内四角正守着五六名宫女:“夫人背上的烫伤已无大碍,只是双腿曾受寒气,还需多多调养啊。”

我心知肚明的点点头,随侍的两名宫女将我从枕上扶起,我努力起身端坐,气息微乱:“你们……去瞧瞧三殿下,都下去吧。”

将殿内的宫女与小黄门都打发出去,程驭渐渐收敛笑容,面带叱责的问:“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我心里一酸,乍见故人的欣喜并没有使我维持太久的好心情:“程老先生如何进宫了?”

“受人之托。”他故作冷淡的回答,“我混入赵萌府上,做了入幕之宾,另外……”他压低声,“尉迟峻也已到了长安。”

我一颤:“当真?”

“人是在他手上搞丢的,你以为你的兄弟能轻饶了他?”程驭轻笑,“他在河北急得差点把地皮都给翻过来,甚至还偷偷寻到邯郸温明殿去了……”

我突然升起一丝期望,颤巍巍的问道:“那萧王……萧王他……”

程驭眼神一黯:“望夫人节哀。”

胸口像是被人用巨锤用力锤了下,痛得我几欲晕厥。看来是真的了,上天居然连半点希望都不留给我,我自嘲的冷笑,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顷刻间被重新浇灭。

“眼下,河北局势如何?萧王的部将们预备如何处理手中的数十万兵马?”

程驭对我过于冷静的反应甚是惊讶,愣了半晌才“哦”了声,答道:“萧王长子刘彊尚未满月,且此子乃是庶出,刘彊之母郭氏乃是刘扬外甥,仅是这层关系,那些部将便不愿尊其为主……”

“刘……彊!”心里的破洞呼呼的灌着冷风,我以为自己够坚强,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萧王长子”这四个字,仍是像枝利箭般生生刺穿了我的心,“萧王……有后?”

“萧王亡殁,军心散乱,兵退范阳,诸将不知所为,有人曾提议将留居邯郸宫的郭氏母子接于军中,奉为主母,却遭到诸将极力反对。吴汉另提议接回留于南阳郡蔡阳的萧王侄儿,承袭王位,诸将皆无异议。”

“为什么?”我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尚不能运转自如,只觉得头痛欲裂,“既然萧王有子,为何还要另立子侄为王?”

“你糊涂啊!”冷不防程驭当头棒喝,“一年前,你把萧王让与他人,难道如今连太后之位也要拱手不成?还是你久居长乐宫,逍遥快活得已忘了自己还是萧王名正言顺的王后!”

“不要说了!”我捂着耳朵,眼泪潸然而下,那声“王后”对我来说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要这王后有什么用?他已经……已经不在了……”

程驭蔑然一笑:“无知!你可曾仔细想过为何诸将宁可选择萧王侄儿,也要反对郭氏母子?你不要这个太后之位没关系,可是你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萧王创下的基业毁于内讧?”

我倒抽一口冷气。

刘秀的部将多数乃是南阳旧部,譬如邓禹、邓晨、吴汉等人,除此以外还有以冯异为首的颍川人氏,即便剩下的那些以耿弇、耿纯等为首的河北人氏,也与真定王刘扬无利益瓜葛。汉人十分讲究出身,妻妾尊卑,嫡庶有别,郭氏即便有刘扬十万兵马撑腰,那些曾经跟随刘秀出生入死的部将们也绝不会甘心奉刘彊为主,听从郭氏外戚。

要说惟一能在名分、地位上能够与郭氏母子抗衡的,只怕唯有同样出身南阳郡的我——刘秀明媒正娶的嫡妻阴丽华!

“他们……想要我做什么?”

“自然是由你当王太后,出面主持大局!你虽无子,萧王之兄刘伯升却有三子。长子刘章继承长房一脉,次子刘兴已转房继承刘仲一脉,剩下幼子……恰可继于你做儿子。此举合情合理,你若有子,则承袭萧王,比庶出的刘彊强出百倍。”

我凄然哀叹:“他都不在了,子侄们却还得由着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刘家三兄弟若是在天有灵,情何以堪哪!”

“此乃命!”

“命?”我冷笑,“我不信命……”

程驭似乎不愿与我多聊这些宿命论,他从袖中取出一分折叠好的缣帛,飞快的塞到我手里:“这是尉迟峻托我带给你的。老夫不便在此久留,改日再寻机会来瞧你。”

我刚想打开缣帛看内容,突然殿门被砰地推开,凌乱的脚步声急速逼近,程驭见状,急忙在我床头跪下,用身体遮挡住我,假意替我把脉。我心领神会,趁机将缣帛塞入袖中。

才匆忙藏好,刘玄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我眼前:“果然醒过来了!”欣喜之色不掩于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真切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虚伪做作,不禁瞧得一呆。

程驭默默退开,刘玄竟不避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握住我的双手,手掌阖拢,包住我的手:“觉得怎样,可好些了?”

我尴尬得直想甩手,可惜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们都下去!”他沉下声摈退左右。

“陛下,夫人病体虚弱,还需大加调养,不宜过度劳累。”程驭“好心”提点。

我顿时被他搞得面红耳赤,程驭的确是好心想帮我解除刘玄对我的骚扰,可是从另一个侧面,可以听出他对我和刘玄的关系,显然是有些误会了。

刘玄却是浑然未觉,且还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程驭悄悄给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小心,然后跟随一应随从退出寝室。

等人全都清场了,刘玄反倒松开我的手,双手背负,沉吟不语的在室内踱起了步子。我瞧了他一会儿,精神不济的趴回床上,眼珠随着他的身影左右移动。

他越踱越快,看得我眼花,最后不得不阖上眼闭目养神。

“朕知他们仍欲像当初那般挟持朕,以令天下,朕尊帝两年有余,难道还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么?”刘玄说得咬牙切齿,极尽愤恨,我猝然睁目,只见他昂首站在床前,目光炯炯的俯瞰于我,“朕乃天子,若无护你周全之能,枉为帝!”

伏于枕上,我将脸埋于臂弯间,须臾抬起脸,已是泪水涟涟:“陛下……”

他蹲下身子,轻柔的替我拭去眼泪:“朕宁愿听你唤一声‘圣公’!”

我垂下眼睑,假作无语凝噎。

他抬起我的下巴,目光灼灼:“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明白你那一声‘圣公’确是发自肺腑,得你那句话,不枉朕待你的一片真心。”

心神猝然一颤,我险些儿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真心?何为真心?像他这样的人,又何来真心?他可懂得真心到底是怎样的?

不过是个昏淫无耻,阴险奸诈的小人而已!

反间

怎么也想不到尉迟峻托程驭给我的密函,手笔竟是出自阴兴——这是封由阴识口述,阴兴代笔的家书。

与他们兄弟一别将近两年,如今看着熟悉的字体,回首往事,不禁情难自抑。近来午夜梦回,常常泪湿枕巾,每每想起过去的种种经历,脑海里时常浮现刘秀的音容笑貌,便觉心痛如绞。我虽刻意回避,却也难以避开这种噬骨蚀肉般的痛楚。

那封家书写得分外语重心长,阴识待我的怜惜之情,回护之意,字里行间处处可见。他让我安心等候,既已得知我所在,必寻机会救我出去云云。

我了解他的为人,他说得出自然做得到,可是现在我并不想离开长乐宫,我还有事没有做完,心愿未了之前我哪都不会去。

程驭打着太医的身份,又与我碰了几次面,每次都暗示我尽快找机会脱身,尉迟峻会在宫外接应,然后快马送我去邯郸。

我假装不知,刘秀已经不在,我心里剩下的除了满腔悲愤再无其他,我无意要当什么王太后,继承什么萧王遗愿。河北的数十万兵马谁要谁拿去,这些都已与我无关。我唯一想要做的只是……毁了这个可憎的宿命!毁去这个让刘秀消失的东汉王朝!

赤眉军的队伍仍在不断壮大,到了五月里,突然有消息说樊崇等人为了使自己的草寇身份名正言顺,打算拥立一个十五岁的放牛娃刘盆子为帝。如果消息属实,那么那个拥兵已上百万,大军正逼近京都长安的赤眉军,对于更始汉朝的打击,无异是空前的巨大。

与此同时,又有报称萧王的兵力正继续北上燕赵,孟津将军冯异竟暗中致信洛阳城中留守的李轶,以谢躬与马武的不同境遇作对比,试图诱降李轶。

这个消息乃是程驭转告,因为冯异行事隐秘,想必刘玄尚不得知。洛阳算是更始政权的老巢,虽然京都迁移,但是洛阳仍然留有三十万兵力驻守,领兵之人正是老谋深算的朱鲔。

我对朱鲔和李轶的恨意绝对不下于刘玄,只要忆起刘縯当年惨死的一幕,我便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两个罪魁祸首。

“已经无碍了。”

“嗯。”我早已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好与坏,只要剩下一口气让我完成所要做的事情即可,然而客气话却仍是不得不说,“多谢程先生。”

程驭翻白眼:“老夫并非指你那点小小的烫伤,老夫所指乃是你的腿疾。”

我懵然:“我的腿……”

“已经痊愈,只是以后刮风下雨,天气变化膝关节会有所不适,其他的,已可活动自如,一切如常!”他见我并无惊喜,不禁奇道,“怎么,对老夫的医术没有信心?”

“哪里。”我淡淡一笑,“我这是欢喜过头了……先生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

“可你好像并不太在意。”他敏锐的眯起双眼,手指撸着稀疏的胡须,“换作以前,你怕早已开心得蹦跳而起了。”

我笑道:“先生,我已二十有一,总不能仍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吧。况且这里乃是掖庭重地,即便再高兴,也得懂得收敛,不是么?”

程驭若有所思,过得片刻,轻咳一声,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大树将军……嗯哼。”他眼角余光扫动,确定方圆十丈内无人靠近后,快速塞了块缣帛给我。

我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仍是阴兴写的隶书,记录说冯异率兵北攻天井关,得了上党两座城池,而后挥军南下,夺得成皋以东十三县,降者十余万,军威大振。更始汉朝河南太守武勃率领万余人马与冯异战于士乡亭,冯异挥兵破之,阵前斩杀武勃,歼敌五千余人。

我心中一动,疑惑道:“李轶打的什么主意?”

“他与冯将军私下达成协议,所以留在洛阳城中按兵不动,闭门不救……”

我冷哼一声:“他之前为了讨好刘玄与朱鲔,害死了待他亲如手足的刘伯升,这会儿大军压境,为了讨好冯异,他又打算出卖朱鲔。这样的反复小人,如何还能轻易信得?”我将缣帛凑近烛火,目色阴沉的盯着那橘红色的火苗噌地点燃,将白色的帛料一点点化作灰烬。“李轶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死不足惜!”

程驭瞠目结舌,满脸不解。

“像他这种人,一剑杀了都嫌污了我的手。既然他最擅背信弃义,不妨便让他自食其果。你让子山想个法子,把李轶与冯异私通之事稍稍透露给朱鲔。哼,朱鲔若是听到风声,必定起疑。届时洛阳城中两虎相斗,得益的反是城外的冯异大军。”

说完,我转过脸面向程驭,却见他神情木讷的望着我,像是有些傻了。我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一脸咬牙切齿,就连口吻也是极其森冷恶毒。

“程先生……”我心虚的低下头。

“明白了。”程驭背起药箱,低叹,“我会如实替你转告。”

“先生……我……”

“夫人足智多谋,胆气过人,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心静气,切勿妄动杀念,此乃苍生之福。”说完,他竟对我深深一拜,拜闭扬长而去。

我在宫中耐心等待程驭的再次光临,可是自他出宫,接连三日不见人影。到得第四天,刘玄下朝后竟直奔长信宫。

“舞阴王李轶死了!”他边摘冕冠边喘气,伸手的侍中慌慌张张的替他接住脱下的朝服,然后另由宫女替他换上常服。

我的心怦怦乱跳,一阵紧张:“死了?怎么死的?”

“啪啦!”一声,刘玄泄愤似的将冕冠砸在地上,吓得侍中膝盖一软,跪地膝行捡起冕冠,连连磕头。

“他与冯异私下勾结,这厮自以为做得隐秘,殊不知密函被人发现,送至朱鲔处。朱鲔为防他兵变,连夜遣了刺客将其暗杀!”他大步跨来,轻轻松松的爬到我的床上。“这不,早朝时,张卬、申屠建、隗嚣等人联名上疏……”他突然一掌拍在案上,怒气在瞬间爆发,“这群私结朋党的家伙!”

看样子刘玄并没有因为李轶背叛一事而愤怒,他的怒气仍是冲着那群在朝中颇有势力,能和他对着干的绿林军首脑。

死一个李轶算得什么?在他眼里,杀死一个人不过跟踩死一只蝼蚁一般无二,他在意的不是那条人命,而是他的皇权。如何才能在这紧要关头趁机除去对手,巩固皇权,这才是刘玄这会儿打的一箭双雕的鬼主意。

“其实这件事陛下何必着恼,如今冯异正率兵南下进逼洛阳,李轶已死,朱鲔在城中独自尊大,独掌兵权,已是大大的不妥。以我愚见,陛下不如下诏让朱鲔主动出击!若是再坐等下去,还不知冯异的兵马会扩展到何种程度,所以这一仗适宜速战速决,拖得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这番话一讲完,刘玄便用一种耐人寻味的深邃目光死死的瞪着我,换作平时我早心虚的退避,可是眼下的情景已不容我有丝毫胆怯,于是极力做到神情坦然,目光毫不避讳的与他的视线交缠,彼此凝望。

“朕赞你有吕后风范,果然未曾说错!”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陛下谬赞。”

刘玄伸手过来,力度适中的握住我的双手。掌心被汗水黏湿,十指冰凉,我下意识的便想把胳膊往后缩。

“丽华,朕愿做高皇帝,你可愿当朕的高皇后?”他笑吟吟的,那张英俊的脸孔难得的显现出一抹温柔。

我愕然,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那张脸逐渐放大,我盯住他的唇,咬咬牙在最后关头闭上了眼。火热的唇瓣覆了上来,先是额角,然后鼻梁,最后滑至双唇。髭须扎痛我的肌肤,我难以克制的颤抖起来,强烈的厌恶感在翻涌,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在脑海中激烈冲撞,理智让我极力忍受他的亲抚,冲动却又使我愤怒得想一掌推翻他。

他的手极不规矩的在我身上游走,我闷哼一声,背上肌肉绷紧,拼着将结痂的伤口迸裂流血的代价,终于使他退却。

“怎么了?”

“疼……”我把疼痛感夸大了十倍,哆嗦着呻吟。

他手指上沾着我的血迹,平时一贯冷静的表情正一点点崩落,他高声换来守候在外殿的侍中:“能卿!速宣程太医!”

殿外一个“诺”声应了,即去。

“伤口裂了,要不要先把衣裳脱下来?”

“陛下!”我喘息着阻止他,“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不必为贱妾这点小伤太过挂怀。”

“小伤?”他又气又笑的望着我,“你呀你,真是要强。”

“赵夫人温柔依人,陛下若想瞧人撒娇,大可去长秋殿。”我似假还真的娇嗔,引得他哈哈大笑。

约摸过了一刻钟时间,程驭在侍中的拖拽下气喘如牛的进了长信宫大门。我不让刘玄脱我的衣服是因为我对背上创口迸裂的程度心知肚明,伤口本该已经愈合了,不过是我为了避开他的亲热而故意收缩背上的肌肉撕裂的,下手轻重,我自有分寸。看着凶险,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

我连哄带骗的把刘玄轰到偏殿等候,程驭果然是高手,稍加探视已明其因:“怎的如此不小心?”

我不答,反问:“可有什么药能让病情反复,伤口一时半会儿愈合不了的?”

程驭吹胡子瞪眼:“你疯啦。”

我嫣然一笑:“也许。”

他定了定神,蹙眉:“无需拿伤口作赌,老夫开副药方,添上一味药,可使人四肢无力,状若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