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跳开,哇哇大叫:“姐姐,我尚未及冠,我还是孩子,与我无关啊!你砸我做什么?”

“早晚你也是个坏坯子,大哥娶了嫂子,却又纳了那么多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姐,你太偏激了……你……啊,别打别打,弟弟知错了!弟弟不敢了……以后绝不敢纳妾!”

驻扎长安的邓禹率军阻击赤眉军,却在郁夷落败,危急中大军撤出长安,退往云阳。

长安再度被赤眉军所占领。

占据汉中的乱军首领延岑,恰驻屯杜陵,赤眉军派出大将逢安攻打延岑,延岑反攻,诛杀赤眉军近十余万人,挫其精锐。

邓禹趁着长安空虚意欲突袭,却不料撞上赤眉大将谢禄领兵救援,结果战败。

投靠了赤眉军的原更始汉朝平林军首领廖湛,率十八万人攻打汉中王刘嘉,在谷口两军对决,刘嘉大破赤眉,杀敌十余万人,亲斩廖湛,至云阳夺取粮秣。刘秀命邓禹招揽刘嘉,刘嘉在来歙的陪同下,前往邓禹处会合,却不料邓禹瞧不惯刘嘉的宰相李宝,认为其态度倨傲无礼,竟而诛杀了李宝。结果惹来李宝弟弟纠集李宝旧部,攻打邓禹军队,因此连累将军耿被害。

消息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几乎以为是谬传,以邓禹的机智绝不至于连战连败,这样激进且做事不顾后果,盲目任性的邓禹,一点都不像是那个我所熟悉的阳光少年了。

“陛下之前得知长安失利,曾告知梁侯‘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折捶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然而梁侯显然未曾听从陛下的旨意……”

我摆了摆手,制止尉迟峻再陈述下去,邓禹的事让我的心情变得有些烦闷:“雒阳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应该没有,二公子传递回来的讯息中也未曾说起陛下欲对南阳不利。”

“嗯。”我支颐,若有所思。尉迟峻于三天前带着两千铁骑赶到了淯阳,骑兵人数虽不算多,但个个身手不凡,马上功夫更是了得,整体配合也是进退有度,如臂使指。骑兵的提前赶到,愈发令我吃下颗定心丸,如今万事俱备,剩下的便单看刘秀的态度了。

“最近有消息递过来,报称铜马、青犊、尤来等乱民残余势力,欲拥立孙登为帝。”

“哦?”我愣了几秒,忽而笑道:“强弩之末倒是不足为惧,但是……由此一来,陛下愈发□乏术,我想短期内南阳当可安然无虞。”

尉迟峻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低声回应:“但愿如此。”

小胜

我一直认为刘秀顾不上南阳,即便他有余力回顾南阳,也不会大动干戈,最多不过是派个使者过来安抚招降。毕竟错不在我们,我们之所以会反抗,目的并不是要反建武政权,只是为了自保。

然而刘秀的心思,枉费我猜了这么多年,却仍是无法完全猜透。

十一月,当南阳郡迎来第一场大雪漫天覆盖时,雒阳方面出乎意料的派遣大将浩浩荡荡的南来讨伐南阳。

这些人的名字个个如雷贯耳,他们在建武汉朝中都是顶梁柱的将才,随便扯出其中哪一个,都能独立带兵征伐作战,为帅为将。

将领来头太大,由这些人组成的征南队伍,实力强大到令人瞠目结舌。

“此次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率建威大将军耿弇、建义大将军朱祜、汉忠将军王常、执金吾贾复、武威将军郭守,越骑将军刘宏,偏将军刘嘉、耿植……”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断从尉迟峻口中脆亮的蹦出,邓奉面色凝重,阴就耷拉着肩膀,嘴唇抿成一条缝,眼中尽是焦灼。

我深吸了口气,这些人倒有半数与我相熟:“征南军直奔淯阳而来?”

“不,他们的目标是董,军队是奔着堵阳去的。”

“那如果堵阳被拿下了呢?是不是下个目标就是我们?”我冷冷一笑,“哪怕只是遣个人来当说客,都比这般与我兵戎相见来得强!”

“姐姐!”阴就忍不住插嘴,“这原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何必非要把关系搞僵呢?陛下既然派了人来,等南征军一到淯阳,我们开城归降不就完了吗?”

我怒道:“我没错!错的是吴汉!凭什么反要我们服软认错?”

尉迟峻动容,怔怔的望着我。

我冷笑:“你们放心,我不会傻乎乎的拿鸡蛋去硬碰石头,我并非是要与他对着干,只是……事分对错,如果是我的错,我自然一力承担罪责,但是这件事本是吴汉有错在先,他不加以罪责便已属包庇纵容,如果再逼得我们反了朝廷,那也只能说他不适合当这个皇帝——不过是个昏君!与其将来让别人赶他下台,不如由我来亲自结束他的帝王生涯……”

“姐姐,你……”阴就骇白了一张小脸。

尉迟峻不卑不亢的回应:“小人谨遵姑娘吩咐。”

我把脸转向邓奉:“邓将军有何高见?”

他白着一张脸,微显窘迫:“我是个粗鄙之人,不太明白贵人说的那些长远道理,只是我心里明白一件事。为乡亲而反抗大司马,纯属无奈之举,贵人说的不错,仅从这件事看,我们没做错!”

我微微一笑,继续问阴就:“就儿还是认为姐姐错了?”

他闷声:“弟弟年幼,不懂社稷之事,但是大哥有言,一切遵照姐姐的意愿。弟弟只是希望姐姐能够过得开心,至于打不打仗,打的又是谁……只要姐姐开心,旁的都不重要。”

我心头一软:“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建武二年十一月,以征南大将军岑彭为首的征南军南伐堵阳董。我遂命邓奉发兵淯阳,集结万余士兵援救堵阳,在整个援救过程中,我们的人并不与董结盟,也不与南征军对着干,纯以混淆视听为主。每每董的人陷入危境,我们的队伍就会出去虚晃一枪,示威声援。

岑彭等人一开始搞不清董和邓奉两支队伍的关系,以为是盟军,又捉摸不透邓奉到底有多少实力,是以连打了个大半月,却连淯阳城的大门也没摸着。

我也清楚这样的虚招比不上实战,这就和空城计一样的道理,可一不可二,次数多了,对方也就瞧出破绽来了。

转眼到了十二月,或许是南阳暴动的事传到了邓禹的耳中,邓禹的行为越发躁动不安,与赤眉的对战屡屡败阵,对刘秀召他回京的旨意更是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迫于无奈的刘秀,最后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委派冯异前往三辅,接替邓禹的主将之位。

可不知道为何,邓禹竟连冯异的面子也不卖。捧着尚方宝剑前往三辅的冯异,并没有如愿换下邓禹。相反的,二人在军中各领其职,各率其军,暗地里像是互相铆着较起劲来。

为此,阴就甚至玩笑的对我说:“如果姐姐一简书函递到三辅,兴许邓仲华能带上那数十万兵马南下。”

阴就年纪虽幼,但并不等于说他便真的什么都不懂,他的话似是童言无忌的玩笑话,却也并非没有半点道理。

“孩子气的话以后少讲!”道理虽然浅白易懂,但我却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

“岑彭他们那些人怎的如此不堪一击?难道陛下就靠这些庸才打天下不成?姐姐你说的一统天下,若是仰仗这些人去实现,未免太过渺茫了。

“难道你真看不出他们的退让之意?”我笑着用竹简打他的头,“才说你胖,你还真立刻喘上了。”

尉迟峻一时没憋住,哧的下笑出声来,反遭阴就一记恶狠狠的白眼。

雪珠子扑簌簌的像是下糖屑一样,我屏息沉气,偶尔伸出舌头舔唇,舌尖舔尝到冰霜,像极了刨冰的味道。

眼睫眨动,抖落睫上的雪粒,侧耳倾听着风中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我的嘴角忍不住翘起。

候了一上午,在身体快冻成冰块之前,终于把他们等来了。

随着混杂着沙沙奔跑的脚步声以及马蹄溅落的踢踏声,我高举起手中马鞭,在白雪舞空中划起道圆弧,“啪”的声脆响,划破寂静的长空,紧接着一阵马嘶,隐藏在雪丛中的两千骑兵蜂拥冲出。

迎面而来的五六千步兵,显然完全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伏击将蜿蜒的队伍打乱。无视于马背上将领的喝叱,士兵惊恐纷乱,奔走四顾。

我策马冲了上去,背后旌旗迎风展开,硕大的“邓”字招摇的在我头顶飒飒作响。

“来者何人!”

风雪吹得人睁不开眼,对面有人拍马迎头冲了过来,未及擦身,厉喝声中一支雪亮的长矛已当胸刺了过来。

我振臂举剑格挡,当的声,长矛激荡开去,两骑随即擦身而过。我右腕一转,回手一剑刺中对方马臀。

那马咴的声长嘶,扬起前蹄,背上那人惊慌失措的扯住马鬃,却仍是不幸被马狠狠甩下。落地时,人影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却没想反而滚到了马腹之下。受惊的坐骑再度尥起蹶子,那人埋于积雪中,雪花四溅,马蹄不时的踩踏在他身上。

我心中一动,左手一抬,一把小型木弩对准那马,轻扣机括,弩箭嗖的声射了出去,正中马背。

我的弩箭方才射出,身后弓弦“嗡”声不绝,百箭齐发,刹那间将那匹马给射成了一只刺猬。

趁着马匹轰然倒地的瞬间,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正欲上前探视,突然白茫茫的积雪中有人破雪而出,迎面一剑劈来。

我大喝一声,沉步退后,避开那一剑的锋利,抬脚一个侧踢,踢中那人持剑的上臂。不等对方喘息,我凌空一个翻身,又是一脚踹中那人胸口,将他踢得连退三四步。

簌簌的雪粒吹拂在我脸上,那人手持长剑,呼呼喘气:“为何手下留情?”

我将长剑归鞘,冷笑:“想必你刚才也看到了,在我身后藏着一百名死士,只要我动动小手指,那匹马的下场就是你的……”

那人冷哼,显得十分不屑,我瞧不清他的长相,只是觉得声音耳熟。

“先去瞧瞧你的同伴吧。”我返身上马。

“可是你使计派人引我们的人去小长安的?你是谁?”

我哈的一笑:“反正不会是你们的敌人。我只是希望你们能知难而退,别来南阳找麻烦。放眼天下,有多少疆土值得你们去挥血洒汗,何必纠结于一个小小的南阳?”

纵身上马,我居高临下的睥睨,“今天这一战,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下次,可绝对不会这般手下留情了。”

我勒缰夹着马腹,嘴唇撮起,正欲打呼哨招呼人家撤退,倏地一侧奔来三四骑快马,有人迎风高喊:“请留步!”

我转过头来,当先那人一径奔近,方才与我交过手的男子低呼:“朱将军。”

那人顾不得理会,只是急匆匆的纵马奔向我:“阴……请留步。”

“小人阴戟!”我在马上略一抱拳,微微含笑,“朱将军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朱祜,算起来他不仅仅是刘秀昔日同窗,还是我和刘秀的大媒。

“阴姬……公子,你当真在此……”他百感交集的看着我,风雪呼呼的刮在他脸上,“公子乃明理之人,还是……莫要为难祜,请随祜回雒阳去吧。”

“朱将军何出此言?真是折煞小人了。”我懒得与他多费唇舌,他们这些念过书的文武全才,和他们之乎者也的做口舌之争,我终是落于下风。

在我的概念里,与其跟他们文斗,不如武斗。

“阴戟?你是阴戟!”方才与我交手的人也冲了上来,脚踩得积雪嘎吱响,“你可就是当年河北蓟县,曾在陛下帐前做过护军的那个小子?”

我身子一震,思绪仿佛在那个瞬间被拉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好个阴戟,我寻你多年未果,你如何却是反了陛下,做了乱贼?”那人沉声走近,雪粒子簌簌的落在他的甲胄上,雪亮得刺眼。

我眯起眼,“哦”了声,有些惊讶道:“原来是你啊——耿伯昭!”

能挨住我两脚却仍像个没事人似的,大概也只有他了,难怪方才觉得他的声音耳熟。

朱祜下马欲拜,我勒马退开,隐含斥责之意:“朱将军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很显然,这些人虽然同样都是刘秀的心腹爱将,却也并非人人都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朱祜尴尬的僵在雪地里,进度两难。

我见之不忍,不由心软道:“方才见有人坠马,可曾受伤?”

我问的极轻,朱祜心领神会,交代身边小兵几句,没多久便有了结果。

“落马者乃是贾复……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贾复?怎会偏偏是他!

听闻贾复此人性子烈,脾气燥,且心眼也不够大。前几个月他的部将在颍川滥杀当地无辜百姓,结果被颍川郡太守寇恂逮了个正着,不只下了牢,最后甚至判了个斩首示众。贾复认定此乃奇耻大辱,与寇恂翻脸,班师回朝之际路过颍川郡,若非寇恂为人大度机智,两人早刀戈相向。此二人两虎相斗之事传遍朝野,最后竟还是靠刘秀出面,才勉强将两人恩怨化解。

我蹙眉不语,真是没想到会伤了贾复,结下这个梁子。虽说只是小伤无大碍,但……总觉得隐隐不安。

“公子。”尉迟峻悄悄靠近我,压低声道:“堵阳之危解矣。”

我默然颔首:“下令退兵吧。”

我欲走,朱祜却是执着的追了上来:“公子,请三思。”

“战场之上实在不适宜谈这些呀。”我失笑,驾马甩下朱祜,飒然绝尘而去。

辞官

朱祜真是个固执且奇怪的人,那天明明已经放他们安然归去,偏偏他莫名其妙的留了下来,说是甘愿当俘虏,随后手无寸铁的他跟着我回了淯阳。

我很想轰他走人,可是一想到他甘愿留在淯阳充当人质,令岑彭等人有所忌讳,不敢再随便发动进攻,反倒省去了我许多气力。

朱祜虽说是俘虏,但是待遇却比客人还要优渥,每日三餐,基本上是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时间久了,甚至连看守都省去了,任他在邓奉家内院自由活动。

晨昏定省,这是朱祜反馈于我的谢礼。只要一逮到空暇,他便会坐到我面前,趁着我看书简或者写书函的罅隙,不紧不慢的念叨着刘秀的种种往事给我知晓。

朱祜前往河北投奔刘秀的时间,正是我离开他之后没多久。我走之后,当时恰是朱祜顶了我的护军一职,代替我日夜守护在刘秀身侧。

“臣还记得……当年陛下在河北四处亡命奔顾,灭王郎,破铜马……更始帝敕封萧王,实则却是要行罢兵之策……邯郸宫温明殿看似乃是萧王行宫,可殿中却常常只住着郭王妃一人……”

我搁下笔,淡淡的提醒:“现在该改口称郭皇后了。”

“嗯哼。”他清了清嗓子,一副浑然忘我的模样,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自顾自的往下说,“郭王妃有孕,陛下却仍是奔波在外,行军过邯郸之时,军士劝其回宫探视,他却只是微笑不语。昔日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如今陛下……”

我故意用竹简敲打桌案,鼻子里大声哼起了歌儿。

朱祜置若罔闻:“陛下在河北之时,常常念起阴王后……”

我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的本事足以媲美《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我要是孙悟空,肯定一巴掌拍死他。

“阴贵人——”见我要走,朱祜突然挺直脊背,长跪而起,“贵人难道不想知道陛下为何遣我等前来南阳么?”

我抿了抿唇,终于按捺住性子,转头:“说来听听。”

他微微一笑,不曾直捣主题,反而又绕起弯子:“臣,可是陛下与贵人的大媒呢。”

眼圈莫名一红,婚宴上与刘秀携手敬谢媒酒的一幕,电光石火般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陛下的媒人何止朱将军你一个。”我嗤然冷笑。

“可刘伯先已经故去了。”

我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讷讷的问:“谁?”

“刘伯先——昌成侯刘植!”

脑袋一阵眩晕,呼吸无端端的急促起来,我连忙伸手扶住门框。

朱祜欷歔:“昔日的老臣一个个都……先是槐里侯万脩,紧接着又是栎阳侯景丹……”

“万脩?!什么时候?”我几乎是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贵人不知么?邓奉将大司马赶出南阳,大军撤退之时,槐里侯身染重病,病殁于军中。”

“万脩死在军中?你是说……万脩当时在吴汉军中?”

“槐里侯万脩是跟着扬化将军坚镡一起授命征伐宛城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胸口像是被狠狠击中,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过得片刻,疼痛稍减,我捂着胸口,呵呵大笑:“你的意思是怪我带人将吴汉赶出南阳,以至于累得万脩病死军中?陛下……也是这般想法,所以……”

“阴贵人多虑了。”他深深的瞥了我一眼,“贵人难道忘了,祜乃南阳人氏,陛下亦是。易地而处,若是亲眼目睹乡亲惨遭蹂躏荼毒,换作祜,也许也似邓奉一般,会忍不住挺身而出,愤而抗击。”

愤慨之气稍平,我笑看朱祜,发现自己实在是心软兼耳根软的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对方软着声来跟我说话,我都没办法动怒生气。

忽而想起了那个最能抓住我的这个弱点,犹如水克火一般,死死的将我的金刚钻化作了绕指柔的人。

我总是这样拿他没办法。

不是么?

是年末,三辅饥馑扩大,实在没有食物可供果腹,便有人耐不住饥饿开始将屠刀伸向同胞。人杀人,人吃人,一时间城廓皆空,白骨遍地,不是被饿死,便是被人杀食。苟延残喘下的百姓,为求自保,纷纷兴筑营寨。赤眉军那伙强盗抢不到东西,只得再度放弃一片荒芜的长安,带着最后所剩的二十余万人向东撤退。

刘秀急派破奸将军侯进等人,驻防新安,又将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人从南阳抽调至宜阳驻防,堵截赤眉退路。如果赤眉军向东退走,则宜阳军队往新安会合堵截,如果往南,则新安的军队往宜阳会合。

冯异引兵西进,所到之处皆布威信,地方豪强闻风而降,进至华阴,与东进的赤眉军狭路相逢,两军相持六十余日,交战数十次。

建武三年,正月初六,建武帝刘秀拜冯异为征西大将军,全面指挥与赤眉军的作战。然而邓禹却不甘受制冯异,二人在军中意见始终不合,结果不仅邓禹率兵失利,就连冯异救援也频频受挫。最为惨烈的一仗,邓禹败溃仅剩二十四骑逃回宜阳,冯异甚至在战场上丢了战马,徒步逃回溪坂的营地。

二月,一败涂地的邓禹缴回大司徒,乃至梁侯的侯爵绶印,上疏辞官。刘秀下诏,准了邓禹的辞官奏疏,却仍是留了梁侯爵秩。

这样的结果,让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在三辅冒失激进之人是我所认识的邓禹,他一向是个骄傲的人,有才能,有抱负,然而现在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个赌气任性的孩子。难道他最终要的,就是刘秀的一道罢免诏吗?

刘秀四面受敌,忙得焦头烂额,邓禹的失职令他在西线的损失不小。邓禹辞去大司徒之职后,西线的事宜全权由冯异接手,兵权集中后的冯异,放开手脚,施计命士兵换上与赤眉军相同的装束,将眉毛也染成红色,沿路设伏。赤眉军果然中计,一场敌我难分的乱战之下,汉军大破赤眉,掳获俘虏将近八万余人。

二月十七,刘秀率军亲征,在宜阳布控,伏击赤眉残部。赤眉军早被冯异追剿得精疲力竭,兵无斗志。建武帝御驾亲征,大军突至,赤眉军震惊之余不知所措。最后派出刘恭觐见刘秀,乞求投降。

二月十九,赤眉建世汉朝皇帝刘盆子,以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名官吏,袒臂归降。刘盆子献出了传国玉玺以及高祖斩蛇剑。

困扰建武汉朝的心腹大患终于除去了,刘秀并未诛杀建世帝刘盆子,受降翌日便匆匆由宜阳赶回雒阳。

关于赤眉军归降的事传到我耳朵里时,已经是闰二月下旬,当时一并传回南阳的消息,还有逃亡湖陵的汉帝刘永,封了董宪为海西王,张步为齐王。

刘秀虽然解除了赤眉军的大患,然而北有渔阳彭宠,南有梁国、楚国的豪强集团。眼看张步的势力逐步扩大,独霸齐国故地,占据了城阳郡、琅邪郡、高密郡、胶东郡、东莱郡、北海郡、齐郡、千乘郡、济南郡、平原郡、泰山郡、甾川郡,共计十二个郡国。

于是,刚刚从宜阳赶回雒阳的刘秀,不得不又马不停蹄的奔向怀县。